“谁在自责了?我是在生气,在生你的气!”李德站了起来,直冲着他的脸炮轰:“你事先没有职前训练,临场也没有说明,我哪知道要怎么做啊?害我被打了一拳,痛都痛死了,还一个星期不能见人,这都怪你!”
“好好!都怪我,你先坐下嘛,别生气。”陆毅华怕了他这等的气势,也只好先行全部承担,好声安抚他。
李德忿忿的坐了下来,一双大眼犹瞪视着他,显示火气还是很旺盛,一时之间难以褪去。
“是,这件事我是有错,可你呢?难道就没有吗?”接收到他投来的利眼,顿了顿,陆毅华决心勇敢的把话说下去,将过错一肩挑起,向来不是他的作风。“冲得那么快,也不晓得是吃错什药了,问也不问我一声,就自己行动了,也不能全怪我啊……”虽是说得有理,他仍是不敢直视正在盛怒中的他,因此,他看起来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李德直觉的想反驳他,可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他有理,自己无话可说。
“算了吧,你也别再生气了,两人都有错,就各让一步,好不好?”
李德沉默不语,看来是接受他的话了。
陆毅华一见,立即将椅子再拉近他一点,适时的转移话题。“这件事我们就暂且放下,不说了,倒是这件事的源头……咱们来聊聊啊。”他的表情有点暧昧又神秘兮兮的。
“什么源头?”
“你还装蒜啊?要不是你急着把事办完,要从我口中得知那个姚小姐的事情,你会这么急躁?”
李德睨了他一眼,不反驳的态度,显示他是默认了。
宾果!看着他的样子,陆毅华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两人相识至今,十个年头了,他对他的了解,可能比他的父母还深,只要他动动小指头,他就会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更何况是方才那种情形。李德做人处事一向沉稳、内敛,凡事都是慎思熟虑,经过大脑的思考才会有所行动的,除非有什么另当别论的状况,他才会一反常态,像变了个人似的,就像刚刚……
“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是的话,我可以帮你牵牵线喔!”
“才不是咧,我只是觉得……她很特别,很吸引人罢了。”李德压根不想承认他对她一见钟情,而他向来对种事是嗤之以鼻的。
“这就是喽,喜欢人家就承认嘛,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如此畏畏缩缩的呢?爱就要勇敢的说出来啊,”
“你不懂啦,我……”李德烦躁的抓着头,有点不知所措。
其实,他不想承认对她一见钟情不只是单纯的不想,而是他自己真的不知道对她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侥?她看起来有点冷,可眼神却又是该死的温柔,对她是刹那间莫名的倾心,可一向理智的他觉得这种感情未免虚无,单纯的第一眼感觉就可以称得上是爱吗?这一点也不同于他上段感情的模式;两人相交、相识一年,才认同彼此而开始交往,虽然最后仍是分手了,可恋情一谈八年,带给他的却是一辈子永难抹灭的深刻回忆。
这才是爱,不是吗?没有结果,却也不后悔。可是一见钟情的感情呢?想必来的快,去的也快吧?
“不是吧?你该不会还对小芬旧情难忘吧?”陆毅华猜测道。“你们已经分手一年了。”
小芬就是李德相交八年的女友,从他大二开始交往,去年才以个性不合而理性的分手。
“才不是!我只是……并不确定罢了。”
“我说有心动就可以行动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已经不适合谈细水长流的感情了,像你和小芬,两人对看一年才看上眼,那太慢了吧?现在你可是二十八了,不是十八,没有多余的时间慢慢耗了,你自己要想清楚才好。”
“可是,我还没有深入的了解她,怎么知道我们到底适不适合?”他依旧理性的固执。
“边行动边了解啦,不然的话,她被迫走了,你还在一旁察言观色的,到时,你就后悔莫及了。”面对他的固执,陆毅华只好来个善意的警告。
“她没有男朋友吗?”不知怎的,话一问出口,他竟然有一丝丝的兴奋,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据我所知,没有。”
“是吗?那她几岁?”
“好像二十四吧?她大学一毕业就到饭店工作了,快两年了。”
“她家住哪里?家里有些什么人?平时的兴趣是什么?”
“呃,这个……”他耸耸肩,一副“莫宰羊”的模样。
“你不是说你认识她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李德又发火了,有种被骗的感觉。
“我是认识她啊,可是又不是很熟。你也看得出来啦,她一副冰冷冷的样子,冻都冻死人了,以我这种和她南辕北辙的德性,想要和她深交,你说有可能吗?”
他的话有道理,李德可以谅解,不过——
“她才不是冷冰冰呢,她也有柔情的一面,只是你没看出来罢了。”他永远也忘不掉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柔情似水,像蕴涵了许多心事似的,令他想一窥究竟。
“哟!才见一面,就这么了解人家啊!还说不确定喜不喜欢人家,你也太龟毛了吧!就像我,我可是很确定对那个小可爱情有独钟喔,我们身高差那么多,我还照追不误,你们一个一七八,一个一九○,配起来刚刚好,站在一起,说有多登对就有多登对,你还迟疑什么?上吧!我全力支持你。”
“真的?我们看起来很登对?”他的话,无疑对李德是相当大的鼓舞。
“是呀!你放胆去追求她吧,我则去追求那个小可爱,各自出击,一定各有收获!”陆毅华信心满满的说。
李德的斗志,当然不若他来得高昂,不过……一想到那对清幽的眸子,说什么他也要去试试看,纵使不一定能有什么结果。他想,只要能接近她、了解她,一切也都值得了。
* * *
晚上八点钟,姚羡宜戴着墨镜,左顾右盼的偷偷进入了一家高价位的咖啡厅内。
她的高挑、美丽,和戴着墨镜的举动,立刻引起店内所有客人的注目,直到她隐身在某个角落为止。
“等很久了吧?”拉开椅子坐下,她立刻拿掉墨镜。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位年约三十的男人,成熟、稳重,更有一股翩翩不凡的气势,名叫杜信伦。
“还好。”
“笑什么?”她褪去外套,发现他唇角的笑意。
“笑你很笨。你戴墨镜是不想让熟人认出你,可是你这样反而引起众人的侧目,人家都以为你是哪一个明星呢!你说,是不是不戴反而会好一点呢?”
“也许你说的对,可是戴墨镜会让我有安全感。”
“这么见不得人?”
她狠瞪了他一眼,他举起手做赔礼状。
侍者上来点餐,暂时停止了谈话。
“你妈到现在还是管你很严?”
“十年如一日,而且有变本加厉的趋势。今天晚上要不是饭店临时有事,我还不晓得能不能出得来呢!”
“真可怜,还好你已经二十四了,只要再熬一年就行了。”
“呵……”她冷冷的笑了出来。
“怎么了?”
“我没你那么乐观,我妈她痛恨死男人了,她认为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是好东西,我实在没有把握她答应让我们二十五岁过后再谈恋爱的承诺会兑现,一点都没有。”她哀怨的摇着头,非常的无可奈何。
杜信伦紧握了一下她放在餐桌上的手,给予一些安慰和鼓励。
他们交往一年半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每次的约会无一次不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其中的压力,他感同身受,更能体会她承受的要比他多得多了。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别想那么多了。”
“我也是这样想,信伦,如果我妈的承诺真的没有改变,到时候,你会不会马上和我结婚?”
他握着她的手,突然颤了一下,呐呐的收了回来,脸上有一闪而逝不自在的表情。
“到时候?指的是什么时候?你一过二十五岁的时候吗?别傻了,这样一来你妈不就知道了,你在她还没有解禁之前就先偷跑了,你等于不打自招。”
“对唷!我差一点忘了,二十五岁过后,总得再拖一阵子,要谈恋爱谈到结婚,没有那么快的。”她一边喝着侍者刚送上来的饮料,一面手托着腮,发出长长的一串叹息:“唉——那这样有得等了,而且搞不好,我妈还要规定我们三十岁后才能嫁人,那不是惨了。”
闻言,杜信伦倒是愉悦的笑了起来。“刚刚不是才说,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吗?你怎么又悲观了起来?真想那么快就走入了婚姻吗?”
“你也知道,我一个老爸换过一个老爸,家里从小就鸡犬不宁的,最后只剩我们母女三人相依为命,我是很渴望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的。”
“一定可以的,别急。”
姚羡宜朝他笑了笑。“这句话由你口中说出来,对我有很大的说服力。”
“是吗!既然我的功劳这么大,你要不要犒赏、犒赏我啊!”
“想说什么?直说好了。”
“今天……你方不方便?”他仍是没有直说,可他相信她一定明了。
“就在这附近吗!”她不问反答,表示她真的懂他的意思,而且也同意他的要求了。
“不,到我那里去,今天我的室友出国去了。”
杜信伦和公司的一个同事在外合租了一间房子。平常时候,姚羡宜是很少到他那里去的。
“那这样好,我们又可以省下一点费用了,快点走吧,我十一点以前要赶回家。”
杜信伦当然惟命是从,加快了动作,准备和佳人齐赴极乐世界。
* * *
十点五十五分,姚羡宜返回了家门;她没有放轻脚步声,也没有压低开关门的音量,因她知道,母亲大人一定还没入睡,而且是坐在客厅里等着她。
果然,一进门就看到了裘玉蝶那张绷得死紧的脸,冷冷的迎视着她。
“妈,我回来了,你还没有睡啊?”明知多此一问,礼貌上还是得这么问的。
“在等你啊!你跑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家!”
“妈,现在还不到十一点,人家是未成年的超过十二点,才不得在外逗留,我都这么大了,这个时间回来,也不算晚吧?”每次一碰到这个问题,母女俩又会闹得不愉快,可是这明明不是一个问题,她真的不懂。
“怎么不算?一个好人家的女孩,就不该这么晚才进家门,碰上了坏人那怎么办?”
坏人?明白一点,应该是指男人吧?姚羡宜暗自在心里反驳她的话。
“你为什么就不能学学你妹妹,她十点不到就上床睡觉了。”
“她是她,我是我,我们是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人,你那一套适用在她身上,却不适用在我的身上。”
“你说什么?”裘玉蝶气得跳了起来,一双大眼死瞅着女儿。
姚羡宜毫不畏惧她的眼神,勇敢的迎视她。“妈,放一条自由的路让我们自己去走,将来,我们会感激你的。”
“感激我?那意思是说你现在恨我喽?我做错什么了?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你们好、保护你们的吗?”裘玉蝶几乎是气极败坏的怒吼出来,她知道这个大女儿并不像小女儿这么的乖顺,可也没有想到她有如此强烈的叛逆意识。
“你规定我们几点回家和一定要在饭店工作,其实是为了避免我们和异性的接触,进而交男朋友,说得好听是保护我们,其实是你心里一个永远打不开的结,你认为天底下没有半个好男人,所以也要我们和你一样,独身至终老。”“我没有那样想过!我只是希望你们大一点、成熟一点了,才去涉猎男女感情,这样对你们都好,免得识人不清,到时候才来后悔!”
“我不是你,我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两次的事情。”话一出口,姚羡宜就后悔了。她也不懂为什么会对母亲说出这么冷绝、残酷的话?她很清楚造成她今日憎恨男人的病态,正是源自她那两段失败的婚姻啊!
“啪!”裘玉蝶冷不防的打了她一巴掌,心里的火,更盛于那一掌的力道,她气得几乎是浑身发颤。
除了生气,还有更多的心痛,她无法谅解女儿竟踩着她的痛处和她对立,这两段婚姻带给她的伤害,女儿应该最明白的,不是吗?
“妈、姐姐,你们在干嘛?”听到了争吵的声音,傅嘉妮从棉被里钻了出来,来到了客厅。
两人惊讶回头,不晓得她看到了多少,但都有共识的不愿单纯的她看到这不好的一幕。
“没事,我跟你姐在谈公事,你快回去睡吧,明天是早班呢!”裘玉蝶抚平心气,平顺的说道。
“喔。”傅嘉妮不再多问,听话的乖乖回去房间。
“妈,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的。”姚羡宜诚心诚意的对母亲道歉。
“我问你,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这是做母亲的直觉,女儿的态度,显示了她臆测的可能性。
“没有。”她一口否认。
“真的?”裘玉蝶仍是半信半疑。
“真的。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你看,你自以为是的想法绝对是错的。”她还是固执的不愿意向母亲低头。多年以后,她一定要以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话落,她即转身进房,不想和母亲再谈论这永远也不会有结果的问题,一切就让时间来证明。
什么意思?一定有问题,裘玉蝶愈来愈怀疑她的女儿可能早就背叛她了……
* * *
情天幽幽,大地清明。
陆毅华手拿花束,吹着口哨,踏着愉快的步伐,一步一步的朝向“风蝶大饭店”迈进。
“哈 !我的小美人。”还没走近柜台,他便扯开嗓门大声的呼喊。
柜台里的两个人同时抬起头来,傅嘉妮一见到是他,便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脸红得像颗苹果似的。
“咦?小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今天是星期日,你们征信社不放假啊?”另一个总机杨芸问道。
这家饭店的每个工作人员几乎都和他熟识,尤其是站在第一线的总机,他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杨芸是个亲切、开朗,又乐意助人,没什么心眼的大女孩,陆毅华很喜欢她,也挺聊得来的,可惜不来电,只能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