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绍德脱下西装外套,将衣袖卷到手臂上。
丁语收好内衣,抬眼看他,脑中闪过警讯。
“大半夜的,你该不会想打扫完这一堆破败的家具吧!”出卖劳力的事她最不爱。
他耸肩。
“你也看到了,屋子乱成这样,不整理也甭睡了。”他转身,走向书房。
“我可先声明哟,自己负责自己的房间,我才不会帮你。”她朝房门口大喊。
蒋绍德连回答也没有。
丁语略有洁癖,尤其挑剔穿在身上的衣物洁净与否,现在她少得可以的衣服不但全给丢在地板,上头很可能还沾了某名歹徒的手汗、气味!
她当下拾起“肮脏”的衣物,一古脑丢进一楼卫浴间的洗衣机。
她原来是想装作没看见,偏偏凌乱的客厅硬是映入眼帘。噢!她就是见不得脏——
墙上歪斜的壁钟时针已落在三的数字上,丁语累得跟狗一样,躺在沙发外露的填充物上,一动也不动。臭酸的汗味在在驱使她该去沐浴了,她却一步也不想挪动身体。
蒋绍德顶着一头湿发步下楼梯,原来的衬衫、西装裤已换成黑色休闲服,看起来神清气爽。
他环顾四周已归位的物品,调笑道:
“我以为你已经呼呼大睡了,没想到会看到如此整齐的大厅。”比起五个小时前,这般光景实在值得嘉勉。
“少说风凉话,若不是念在还要同住三个月,这间房子就算脏到发臭也不关我事。”她的口好干,连话都没办法中气十足讲出来,而且她的肚子好饿!
丁语一双眼半开半闭,淑女的套装短裙沾了块黄色脏污,至于同色系的小外套则可怜兮兮的躺在破掉的电视机上头,身上的白色小背心已让汗水渗得半透明,里头的内在美若隐若现。
“你赶紧上楼冲个凉,洗完澡会舒服些。”他诚心建议道。
“不行。”她吞了口口水润喉。“我又渴又饿,根本没力气上楼。”她的肚皮很争气的发出好大一声咕噜。
蒋绍德看了下表。“凌晨三点半,这种时间卖消夜的店早关了。”
“蒋大老板,我记得路口转角有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商店,里头有吃有喝,而且广告还做得很大,你别跟我说没看过!”再没吃的,她就要饿死了。
“说吧,你想吃什么?”拨了拨湿发,他看向狼狈疲累的她。
“我要吃关东煮、热狗、五个茶叶蛋、泡面两碗,外加一大瓶矿泉水……啊!顺道买两瓶蛮牛回来,明天早上我可能会需要。早去早回!”
说完,她朝他摇摇手,依旧呈大字形赖在破沙发上。
蒋绍德好笑的看着她。长到三十岁,第一次给人这么使唤。
这个女孩着实不符合他心目中的枪神形象,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她都像个平凡不过的年轻女孩,平凡到即使两人在路上擦肩而过,他也不会多注意她一眼。
“这么放心让我一个人出去?别忘了你是我的保镖。”
“别因为有人保护就失了戒心。你忍心让饿到走不动的我陪你出门吗?万一躲在暗处的坏人忽然跳出来攻击你,到时我反而成了累赘,你就算逃得了,也会良心不安。”她一副我是为你着想的论调。
“耍嘴皮子!”蒋绍德伸手揉乱她汗湿的头,像揉抹布似的。
丁语拍开他的大掌。“别随便碰我。”
“你对人有很强的排斥感。”他收回手。
“少套我的话,我不过不爱与人碰触。”她白了他一眼。
蒋绍德不以为意的扬起唇角,开了门就要去给屋子里的饿鬼觅食。
“等等,别说我这保镖不尽心,这玩具给你防身。”
银色的物品往门口丢落,蒋绍德利落的接住。
一柄改造手枪!
蒋绍德把玩着半个手掌大小的精致手枪。这枝枪相当轻盈,银色表面光亮夺目,像极造价昂贵的古董枪,适合收藏观赏,若真要防身,或许丁语上回拿的那一柄还比较有看头。
丁语接收到他眼底的轻视,道:
“它很有用的,这三个月我就靠它来保护你了。”
他摸索了会儿,似乎找到了机关。
“这个按钮有什么作用?”他指着一颗金色的菱形钮。
“切换器,决定射出去的是麻醉针还是铁球。好了,快去买吃的吧,再耗下去,天都要亮了。”她不耐烦的赶人。
“你是我见过最没形象的女人。”
“快去买吃的——”
墙上的钟,时针指向四点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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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最不称职的保镖非丁语莫属了,她大小姐自八点半踏入公司,便赖在蒋绍德办公室的沙发上呼呼大睡起来。
几个小时前,她好不容易吃饱喝足,回复一点点爬回二楼卧室洗澡睡觉的体力,谁知那精神特好、像喝了一打蛮牛的恶劣雇主,却硬要与她讨论闯空门的歹徒。拉拉杂杂扯了一个多小时仍谈不出个头绪,屋外的天空却已见白光,她索性灌下两罐提神饮料,狠下心来不睡觉,洗了澡,烘干了衣物,坐在卧房床上发呆到七点半。
静谧的办公室飘着一股浓浓的咖啡香,蒋绍德手不停,批阅着一份份公文、卷宗。他的体力极佳,即使只睡了两个多小时,外表看来依旧神采奕奕。
午餐时间已至,蒋绍德走向沙发,推了推丁语肩头。
丁语给推了下,便立即清醒,她沉声问道:
“你想干么?”
他退后两步,没想当某人起床气的受气包。
“你没忘我中午要赴个餐约吧。睡了一早,也该睡够了。”
揉揉眼,丁语立即坐起整衣。窝在冷气房睡觉再舒服不过,流失的精力似乎恢复了不少。
中午的餐约是为了跟杨开莲签定合约,地点约在华硕百货十二楼的西式餐厅。
杨开莲见蒋绍德带了个碍眼的电灯泡赴约,心底着实备感失落。然而骄傲如她岂会轻易服输,趁用餐时候不住展现风情,彻底冷落于语。
丁语斜眼瞟了杨开莲雄伟的胸前。那若隐若现的半露酥胸压根有意诱人犯罪,倒开水的男服务生到他们桌子倒水的次数不下十次。唉!美女真是罪恶的根源。
丁语大口嚼着鲜嫩牛排。昨晚吃的消夜似乎消化一空,好饿!
“丁特助食量还真大呢,女孩子很少有这么会吃的。”杨开莲掩嘴轻笑,眼里不掩嘲弄之意。
丁语皮笑肉不笑的牵扯嘴角,道:
“我的食量一向大。杨小姐不多吃点吗?”她点了点杨开莲身前的毽鱼排。鱼肉好大一块都还没吃呢!
“我食量很小,吃一点就饱了。”
虚伪!
丁语忍住反胃的欲望。在服饰店待了两年,她听多了女孩子减肥、瘦身的话题,明明吃得下,却又故意装没有胃口,好好的食物就这么倒掉。若真吃不下,干脆吃沙拉就好了,啧!
双方在吃甜点的时候交换了合约,这顿饭总算吃得有些意义。
“绍德,你记不记得这星期五是什么日子?”杨开莲拉住爱慕的男人的手,期盼的问。
蒋绍德不着痕迹的端过咖啡,成功摆脱美人的柔美。
“想跟我讨礼物吗?上星期杨伯伯已经把生日派对的邀请函送来我这了。”
“那么星期五晚上你会来吧?”
“当然。”
“太好了!那么星期五晚上你要当我的舞伴哟,今年我要的生日礼物就是这一项。”她笑,自信的。
蒋绍德弹弹手指。
“寿星小姐的要求当然没问题,不过我怕会冷落了之前预定的女伴。”他的表情微恼。
“女伴?是东青青还是周时苍?”杨开莲飞快念出与蒋绍德接触过并与自己身分、地位相近的女子姓名。在她眼中,就那两个女人最不好对付。
蒋绍德摆摆手,说道:
“我说的女伴不是东小姐跟周小姐,而是丁特助。”
“她?”
“我!”她何时答应了!
丁语急忙放下蛋糕叉,微怒道:
“蒋先生在说笑吧,此事您从来没跟我提过。”
“大概是我忘了说,我也是刚才想起来的。”他的解释丝毫不具诚心。
“绍德,又不是参加商务宴会,再说丁特助她似乎还不知情。”杨开莲越觉丁语看来碍眼,浓浓的醋意不住冒出来。她没儿过他对哪一个女职员这么好过!
“是啊,杨小姐说的没错。”丁语不住点头,头一次跟杨开莲意见相同。
“丁特助不去不行喔,你难道忘了你的‘工作’内容?”
工作!
丁语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软软靠在椅背上。每回他一提“工作”,她就没辙。
“这……也算‘工作’内容?”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跟姓杨的女人共处已经够难受了,更不用说还要遭受她的冷言相待。
“丁特助,你可不能说不喔。”
丁语屈服了。
“好,我去。”这下她连蛋糕也没心情吃了。
“绍德,我不管,星期五那天你一定要当我的男伴。”杨开莲努力捍卫着好不容易要来的权利,她不愿意把这么难得的机会拱手让人。
“那么你可得找个好人选替我照顾了特助才行。”
“那是自然,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只要你好好陪我过生日。”杨开莲娇丽的脸蛋满甜笑。
“丁特助,还不快点谢谢杨小姐,难为她得替你物色男伴。”蒋绍德一口饮尽咖啡,沉稳的眸子在望向丁语时流露出浅浅顽皮。
谢谢!若不是把柄落在他手里,丁语此刻只想在蒋绍德头上开个大洞来泄愤,这人简直可恶透顶!
闭了闭眼,她艰难万分道出那两个字:
“谢谢杨小姐。”
她发誓,三个月后,她一定要蒋绍德好看!
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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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我们回阳明山住。”
蒋绍德手握方向盘,缓缓将车子停下,等待绿灯。
从中午便呕气不说话的丁语,此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讯息震惊得忘了控制自己的嘴巴。
“为什么?你不要什么事都自作主张,我不是玩具,除了保护你之外,别叫我做多余的事!”忍了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她真的很生气!
蒋绍德转头看向她,口气一派轻松。
“你不觉得我一步步踏入危险了吗?昨天的事难道没给你一些蛛丝马迹?”
“请别高估我的能力,我不过出道半年,你能对个菜鸟有多大期许。”她强辩。
绿灯亮,车子重新上路。
“房子被彻底搜遍,值钱的家电、装饰没丢掉半样,反倒是一些企划原稿、公司备用文件被拿走,这可不是普通小偷会做的。”
他点了根烟,白色烟雾挡了他的面部表情。
“你是怕那些人会再来,所以才急着走?”
“不是。房子给弄得乱七八糟,装演公司的人说要三天才能重新搞妥当,所以等会儿把衣服收一收,咱们上阳明山住几天。”
他说得理所当然,殊不知身旁的人已经在磨牙根火。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戏弄人很好玩吗?既然你担心的是房子需要装演,而不是生命安全,那我留下来又算什么?”她不懂,从头到尾她都是让他使唤做些没必要的事,一个有性命危险的人根本不会如此惬意。
“我以为你很聪明。”
他转了个弯,离住所只剩五分钟车程。
丁语重重哼了一声。
“说什么就直说,我很笨,不懂你那满脑子七拐八拐的坏念头!”
“我这大目标不走,那些人又怎么会自动现身呢?”他已说得极明白他是饵。
“自大!也许你还没找出那些人就已经——”她修长灵活的食指弯成7字形,很坏心的诅咒。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他利落驶进自家车库。“我雇了你就是保障,你是我的护命符。”他伸手弹了下她额头。“护命符?”她向来只伤人,何时能护命了!
“那天你满身血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知道我捡到宝了。你是大名鼎鼎的枪神,上天把你引来我这里,就代表我决不会死。这是你的命,做人要认命才好。”他拉下领带,看来轻松无害。
“你看来像无神论者,没想到却挺迷信的。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乖乖的听你的话吗?”
他轻笑,懒懒的。
“你跟我认识的女人都不一样,你果真相当特别。”
“巴结我没用啦,这种非自愿的工作再多钱我也觉得烦。”她搔搔头,短发甩呀甩的。
“你真伤我的心。别的女人喜欢我都来不及了,而你离我最近,却最讨厌我。”
“哈!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我就说嘛,明明就是你爱招蜂引蝶,偏偏故意摆高姿态让女人对你莫名爱慕,拿我出来当挡箭牌是你另一种手段吧。”她真替杨开莲可怜,居然看上这种两面人。
“替我工作真这么无聊?”他话锋一转,低沉嗓音飘在窄小的空间里,稍没自制力的女人恐怕已酥软在车上。
“你看过我忙碌吗?”她没好气的反问。
“也许你该试些让你不会无聊的方法。”
“例如?”
他轻笑一声,沉暗的空间看不清他的表情。
“爱上我会让保镖工作变得有趣哟!”他倾身向右,微微贴近她臂。
丁语倒吸一口气,身体一跳,紧紧靠在车门边,狭长的眼眸极尽所能的张大。
这个混蛋在调戏她!
“你……你……爱你的女人已经够多了,而你竟然想再扩充版图,简直不要脸到极点!”她大口喘气,气炸了。
“唉,我不过是提供你快乐的方法,你何必生气。”黑暗中,他的唇咧开,张狂的笑。
“任谁听到这话都会生气。你离我远一点!”她大力推动他身子,不爱他手臂上传来的人体热度。
“我知道了,你是在害怕。”
她一愣。
“怕?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什么叫作怕!”脾气一来,她跟他耗到底了。
“你怕情不自禁爱上我,所以才不敢当我的保镖。”
“你别胡说!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她咬牙切齿。
“想反驳就提出证明啊。”他仍一派轻松,口气轻快的像在唱歌。
“什么证明?”
他偏过头故作思考。
“你要是安安分分当我的保镖,我就相信你。”
正在气头上的人压根不会运用大脑,丁语很冲动的答应:
“一句话,这三个月我要嚷着不做了就是小狗!”
“这是你自个讲的,我可没强迫你哟。”
“哼!”
蒋绍德把车子熄了火,拔出车钥匙。
“现在可以去打包行李了吧?”
她射出一道死光。
“不用说我也会去做!”
丁语狠狠甩上车门,气冲冲走向屋子。
蒋绍德随后下了车,精明的眼闪了闪。
好骗的女孩!这三个月保证有趣,不是?
第五章
黑影在后头追赶,她奋力向前跑,惯用的银枪飘在空中,离她好远好远。
她使劲跑,脚步却愈来愈沉。
“等等我啊!别走!”她开口叫唤逐渐飘离的银枪,手高举,仿佛这么做就能够拿到防身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