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她微微的困惑,他缓缓松手,忽感背后一片冰凉,显是给冷汗浸湿了大半。这……就叫心虚吧!
她迅速爬起,眼力极佳的她,在黑暗中也能看出他的不对劲。
“说谎,看我好好教训你!”
丁语双手握拳向他挥去,蒋绍德连忙闪避,可他愈躲,她愈紧追不舍,决心要狠K他一顿。
也许是心虚,蒋绍德只守不攻,就是出手,也手下留情。
“别打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身影晃动,她犹不肯停手。
“自大鬼!”
她踏前数步,右拳瞄准他左眼,打算打个贱狗妆出来,不料脚下的凉被绊住她,重心一个不稳,便往他身上倒了去,两人直接倒入墨绿色大床上。
这一跌,跌得意外,丁语惊魂未定,竟忘了打人,反而动也不动的偎在蒋绍德身上。
“吓我一跳!”拍着胸口,丁语低声呼道。
良久——
“咦!”丁语惊呼一声,猛然跳离大床。
她究竟在做啥!她怎会趴在他身上!
“我不是有意的,方才是意外,就当没发生过。”
“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跌个跤也能吓着。”他捂着胸口揉。那一撞可不轻啊!
丁语吐吐小舌,瞄了下他揉胸的动作。
“有很疼吗?”她不记得有撞到他啊!
“给手肘顶了一下,不痛才有鬼。来替我揉揉,当垫子的人很辛苦呢!”
“报应!我才懒得理你。”
哼了一声,她重回地板上的一床棉被里。窝在软软的棉被里,她背着他,唇畔扬起一朵笑花。
“小语,你睡着了?”
“……”
“我知道你气我,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谁教我偏偏喜欢你。一个让女人迷昏头的男人,你能期盼他多有绅仕风度。”
“……”
“别怕我,我一点也不可怕。”
地板上的一团棉被动了动,她的身子不停颤抖。
他在跟她告白呢!
不感动吗?
这一夜的心情恐怕只有她一个人才能体会了。
第十章
夜晚——
丁语第五次翻身。
老实说,睡在长毛地毯铺成的地板上并不会觉得不舒服,翻来覆去的原因全要归咎于躺在惟一一张床上且睡得安稳的可恶男子。
怕惊醒睡梦中的他,她轻轻侧起身子,抱着棉被。朦胧月色中,她大胆的盯着他的俊脸瞧,眨着长睫,丝丝异感流进心里,心跳浅浅的加速。
这男人总能引出她的另一面——对他又骂又吼,他不以为意,还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任何人听见这话都会暗自欣喜吧。
假若……假若她应允了他,那又会如何呢?
奶奶说依自己的心意去做,但她的心情究竟是如何?
喜欢吗?
忽地——
空气中不寻常的波动让她敏感的起了戒心,不作他想,她立即翻了两滚,利落的伏在床沿,同时伸手拉下蒋绍德。
“发生什么事?”他顺势跌落地板,隐隐约约知道敌人来了。
“趴下,小……”
“心”字尚来不及讲,玻璃破裂声让两人脸色大变。
就见大型落地窗的玻璃散落些,像拍摄电影制造出来的效果似的。丁语半眯眼眸,注视着地板一角的金属弹头。
“这个冒牌货太心急,这么一来不就打草惊蛇了。”蒋绍德伏在丁语身旁低语,存着揩油的心态直往她身上搂抱。
“还说风凉话,看看床上吧。”确认了来者,她连忙按下手表上的发讯器。奶奶此刻应该接收到她的讯号了。
蒋绍德依言一看,久久无法言语。方才他枕着睡的枕头多了一个大洞,枕头里的毛絮掉满床,若不是丁语及时拉他一把,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老实告诉我,你跟他的枪法究竟谁准。”
“你不会死的啦!到一楼去,我们得做场戏。”
闻言,他立即主动牵住她右手,用五指牢牢扣住。
丁语浑然不觉,任凭他牢牢抓着,两人迅速来到一楼。他们早锁死所有门窗,冒牌货若要硬闯,只能从西侧的落地大窗潜入。
今夜乌云特厚,阻去了月光,暗夜中,淡淡的路灯是惟一的光亮。
丁语集中思绪,以敏锐的知觉去感受空气波动。
三十秒后——
黑色身影翻墙而入,黑衣人从容且快速的踏过草地。依身形看来,是名中等身材的男人。
“别再前进了。”蒋绍德开口道,声音在深夜宁静时分备觉清楚。
黑衣人身子僵了下,蒙上头巾的脸左右张望。
“啵!”的一声细响,一粒铁球不偏不倚的落在黑衣人右脚前方五公分处。
蒋绍德笑着看身旁女子。
“你……是谁?”黑衣人原是得意的前来确认蒋绍德的生死,岂料……
“乖乖等警方来吧,你得为你的罪行承担后果。”想起部属的死,他的声音更显冷酷。
黑衣人一动也不动,心思转了又转。
事前的调查中可没有这一号人物存在,除了蒋绍德及一名女子之外,这屋子该没有旁人才是。
“少装神弄鬼,我与你无冤无仇,只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黑衣人试图找出敌人位置所在,却徒劳无功。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第二弹射出,铁球狠狠击中黑衣人膝头,疼痛使他半跪在地。
丁语拧着眉,气极。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权利去夺取任何人的性命,或许她说这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但她的确是尊重生命的。
“别理他。”蒋绍德搂着她的肩头,不忍见她难过。
远处传来警车声,黑衣人忽然慌张起来,他朝着屋子开了两枪,拔腿就跑。
一直注意黑衣人举动的丁语看出他的企图,矮身躲过两枪后,随即瞄准黑衣人大腿,铁球精确无误的阻止黑衣人翻墙的举动。
黑衣人大腿吃痛,“咚”的一声摔落草地。为免再遭暗算,黑衣人迅速站起,两眼透出凶狠眼神,瞪向屋内一片黑暗。
全然不顾外头凶狠的人物,蒋绍德开口道:
“幸好那夜是你闯入我屋子,换作是他,我就没这般好运了。”
“又说风凉话,万一冒牌货发狠闯进来,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嘻嘻哈哈,半点危机意识也没有。
蒋绍德凑近她耳朵边。
“有你在,我有啥好担心。”
黑衣人只闻细细的说话声,心情不由愈来愈急躁。
“有种就出来较量,躲在暗处算什么好汉!”警车愈来愈接近,再走不了就栽了!
“急什么呢?有本事来就不要怕被捉。”
黑衣人脚一动,就有一颗铁球打在他身上,吓得他动也不敢动。倘若那是真枪实弹,只怕他身上全是弹孔了。想到这里,冷汗从他额上、背上不住滑落。
“你……难道是枪……”
话还没说完,警车一眨眼便团团围住蒋绍德的屋子,身着防弹背心的警员以方智为首,小心翼翼的一步步逼近。
五分钟前接到上级指示,方智一组人马便立即驱车赶至,现下果真找到连犯六案的凶手,说什么也得捉住他。
“别过来。”黑衣人大吼,手中的枪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除了警方外,他尚有一名看不见的敌人。
“乖乖投降吧,你逃不了的。”
蒋绍德走出屋子,丁语跟在他后方。
“你……”黑衣人大骇。
“别太惊讶,我是人,不是鬼。”
“你……早该死了的,你……”他明明击中目标了。
蒋绍德摇摇头。
“你看错了,那是枕头,并非我的脑袋。没想到枪神不过尔尔,没啥可怕的。”他浅笑。
“放下武器投降吧,你逃不掉的。”方智举着扩音器大吼,脸上洋溢着兴奋神情。他等这一刻,等了半年之久。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黑衣人忽呈狂乱,恶狠狠的眼扫过蒋绍德。
毫无预警的,黑衣人举枪瞄准蒋绍德,就在扣扳机之际,黑衣人忽感手腕剧痛,手一松,枪便落地。
众警员见枪神失了武器,胆子一大,便涌上前准备擒人,岂知黑衣人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就冲向蒋绍德,手往袖口一摸,立刻抽出一把刀。
方智大吃一惊,欲阻止却已来不及。
“小心!”身后一只手推开了蒋绍德。
丁语见黑衣人来得好快,不加细想便推开身前的男子,压根忘了他的拳脚功夫高过自己。
“啊!”锐利刀锋划上她左腕,她低呼一声,掌中的小枪掉落草地。
“你竟敢伤她!”
蒋绍德怒不可抑,长腿一踢,踢掉黑衣人手中小刀。
失去了武器,黑衣人急欲捉拿全场最弱的丁语做人质,丁语连忙闪避,趁机拾起地上小枪藏入怀里。众警员赶忙抢上,名噪一时的杀手就这么给捕了。
“丁小姐没事吧?”方智一眼便认出丁语。
“没事。”她右手按住左腕,红色液体汨汨流出,她脸色惨白如纸。
“救护车快到了,你忍着点。”
“小语。”蒋绍德脸色铁青。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又没死。”她强撑着眼皮,有些不习惯他板起脸孔。他该开心才是,她保护他保护得极好,可没让他受伤呢!
蒋绍德实是担心得说不出话来,方才他的心几乎快被吓停了。
他猛地揽她入怀。
“又……吃我豆腐。”她好累,累到没有力气骂人。“我想睡了,醒了再跟你算……帐。”
她缓缓合眼,小小头颅枕在他肩上,极安心的睡去。
“蒋先生,丁小组的伤要快些送医,救护车已经来了。”方智唤来医护人员。
“我知道。”
说完,蒋绍德横抱起丁语,直直往屋外走出。
看着两人的背影,方智只觉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便跟着其余警员上警车。
今晚收获够大了。
“唉!”
“又叹气,太无聊就去看电视,整天懒洋洋的,猪都比你勤奋多了。”丁奶奶正在厨房里做晚饭,动作极熟练。
“我已经在看电视了。想想还真不公平,我建的功却白白让给方智,少说也该意思意思发个好市民奖给我才对。”瞧,电视机里的大英雄不正是方智,他笑得多乐!
“你还敢说,若不是蒋先生动用关系把事情压下来,你能安心在家休养上这丫头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
丁语吐吐舌头,切换电视频道。
“奶奶,现在我的左手受了伤,往后靠什么吃饭?”
两天前,医生告诉她左手须做半年的复健才能回复往常的灵活度。说来也是她幸运,倘若再偏个半公分,便会切断神经,即使伤痕复原,她的左手也只能当装饰品了。
“这是小问题,奶奶的私房钱够养你半年了。”丁奶奶端出一碟鸡块,随即香味四溢。
嗅到香气,丁语急忙走到餐桌前,伸手拈了块肉想解馋,冷不防一只手斜地打来,阻了她偷吃的动作。
“去洗手再吃。”
“是是。”
丁语摸摸鼻子正要去洗手,门铃却响了。她走到门边,不耐烦的问:
“谁?”专挑人家吃饭的时间来!
“我,蒋绍德。”
她飞快拉开门,极讶异。
“你怎么突然来了?”从受伤至今,已有三天没见到他了,她原以为两人不会再见面了。
“看到我很惊讶?”她瘦了些。
“没……没这回事。我们正要吃饭,你要不要一起用?”
“谢谢,我想私下跟你说些话,说完就走。”他和煦微笑。
“说什么?”
蒋绍德忽地提声往屋内喊:
“丁奶奶,小语借我半小时,时间到我会送她回来。”
躲在角落有一会儿的丁奶奶点点头,算是同意。她知道他会再来看小语、能忍三天已是极限。
家中的大人都答应了,丁语只好乖乖跟着他走到住家附近的小公园。
公园里没半个人,极安静。
“你说话啊!”沉默的气氛好沉重,尤其他的表情正经得让人不知所措。
“暗杀我的幕后主使者是我大舅,假枪神招供了一切,现在蒋氏总算重回蒋家手里。”
丁语眨眨长眸。
“那恭喜你了。”
蒋绍德上前一步,面对丁语。
“你的左手……”他欲触碰,她早一步藏在身后。
“不碍事,很快会好。”受伤可不代表她要人同情。
“有件事我跟你说了好几次,现在我仍然要再问你一次……”
轻柔低沉的嗓音滑过她心口,竟觉一阵轻颤。她的心跳加快许多,隐约猜出他的来意。
“你不必说了,我不想听。”孩子气的捂住耳朵。
他的眼漾着动人的温柔。
“你不听怎知我要说什么,除非你已察觉自己的心情。”他的付出她该感受到了,男人的直觉让他深信。
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她的活泼、朝气深深吸引他,一切就这么简单。几个月来的相处,他已认定了她,而尚在天平里游移不定的她就得靠他牵引了。
“怕什么?”他问。
怕?她是在害怕吗?害怕一个未知的结局?早在替他挡了一刀时,她便明白他在她心中的分量,他的身影似是驻进她的心头,一闭眼便能看见。这种心情便是喜欢了吗?
或许一份永恒的感情太难得,因此她小心守着,不轻易付出,对他也是。
丁语蹲下身子,小声道:
“你确定吗?你确定你真的喜欢我,而且能一直喜欢下去?我没有信心的,认识的时间太短,关系也非正常交友认识,我跟你是不会交集的两条平行线,碰在一起原是意外。”
他蹲在她身旁,为她挡住风吹。
“怕我变就好好捉住我,让我没有机会变。你是我倾心的女子,对我来说,你有足够的魅力迷住我一生一世。”
她抬眼看他。
“你不觉得我太小了?我们差了七岁。”她才二十三,不适合走入家庭啊!
他浅笑,抚了抚她柔细发丝。
“我可以等,等你做好准备,等你打开心。”
“等……我?”他已三十,不小了。
“嗯,等你。”
暖暖的感动滑过她心头。
她的感情来得太慢,而他勇于表示的外放时常让她措手不及,现下他愿意配合她龟爬的速度,够证明他的真心了,这样的男人她若不爱岂不太蠢。
“你愿意等多久?”
“这个答案得由你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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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初春时节,流行春装纷纷上市,换季的三折拍卖吸引大批女性抢购。
“小姐,这件紫色皮裙有没有大一号的尺寸?”
“有的,剩最后一件了,我去拿来给你。”丁语拿皮尺量了量客户的腰围,随即到贮藏室找符合的尺寸。
重回夏怡的服饰店工作已有半年的时间,这半年里,她瞒着学姐上医院做复健,除了左手仍不太能使力外,她的右手已极灵活。
“你的裙子拿来了。”丁语有礼貌的递上裙子。
服饰店的工作虽然比较累,但见到顾客心满意足的笑脸,再大的辛劳也忘得一干二净。
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名顾客,丁语这才有时间坐下来喘口气、喝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