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张可能被后来的人不小心递上挤裂的碎纸,上头写的正是「伍蝶儿」三个字!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当初庙祝交给耶律酆那张写着「向恩」的纸张,是柴心为向恩和伍蝶儿所祈福的。
向恩转向一脸震愕的耶律酆,就见他浑身发着抖,下一刻便骑上马飞快奔驰离去──
耶律酆跑遍整个中京,但这儿刚刚经过两方战役,一片凌乱,就不知道柴心有没有受到伤害?
他焦急地四处找寻着,可人海茫茫呀!
柴心,妳既然爱我,真忍心离我远去吗?快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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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心,妳要去牧羊呀!」
科司达也就是科柴心的父亲,喊着正要带着羊群出外的柴心。
「嗯!」她笑着点点头,但任谁也看得出来那是苦笑。
「妳真的没事?」女儿出嫁后却突然出现,这其中必然有难言的隐情,可是无论科司达怎么问,她就仅是对他傻笑,好像失忆了一样。
没错,那天她大哥发现她时,她正好掉在前头的沟壑中,就不知是不是撞伤了脑子。
「没事。」
她正要回头,却听见父亲说:「听说中京发生内乱。」
柴心心里大喊,「什么?内乱!」
可她还是冷静地压住过分急躁的情绪,装傻地问:「什么是内乱?」
「前两天有军队叛变,发生很严重的冲突,不少中京百姓连夜躲来咱们村里,至于情况如何……咱们这儿太偏远了,消息还没到呢!」望着她覆满愁绪的神情,他又道:「倘若妳心底焦急,我让妳大哥护送妳去中京瞧瞧。」
「爹,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去山上了。」科柴心逃也似的赶着羊儿直奔山坡上,说什么也不想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对耶律酆的关心。
「唉!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呀?」科司达摇摇头,心想:如果这孩子真忘了中京的事,应该也不算坏事吧?
然而,来到山上的科柴心却心神不宁地望着中京的方向。心头暗地思忖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会有「叛变」这么严重的事情发生?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过问?在耶律酆心底,她什么也不是呀!是他说的,从今后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不存在,他依然醉卧女人香里,会很快地忘了她。
想着,她忍不住垂下脸,落了泪,心底的担忧未歇,然却碍于自己的身分不敢有任何冀求。
一个被遗弃的女子,还有什么关心可以付出,他又希罕吗?
从背包中拿出那未完成的袍子,她仍一针一线的绣着,那虎身纠结有力、虎眼炯炯有神,每一针都刺痛她的眼。
为君祈福、愿君平安……
「没想到妳竟然躲回上阳来。」不知何时,耶律酆的身影竟出现在她面前。
她觉得有道阴影遮住了她,却不敢抬头确认,突然,她想起手中的衣裳,赶紧藏到身后去。
「妳到底在藏什么,从以前就藏到现在,我看看。」他大步走到她面前,这举止让她一惊,赶紧跳起,藏身在方才落坐的大石后。
科柴心张大眸子瞪着他,见他完好的出现在她面前,眼底有激动、有狂喜,当然还有一阵阵见他时的伤心。
「瞧妳。」他抿紧唇笑觑着她那副夸张的模样,「该不会才一个月不见,就不认识我了吧?」
看他真要绕过大石来,她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你是谁?」
耶律酆定住脚步,皱着眉看向她,「柴心,妳没跟我开玩笑吧?妳可以骂我,甚至可以打我,但别吓我。」
科柴心睇着他好一会儿,接着将手中的衣服放在怀中褡裢内,转向羊群开始快乐地唱着山歌──
坡上青青草、连接百里长。
原野风光美、尘沙轻轻扬。
黄花闺女举鞭摇啊举鞭摇……
羊儿低头忙吃草啊忙吃草……
远远看见心上人从那儿来,闺女心慌慌、低首把脸掩。
心上人牵起姑娘的小手儿,眼底藏──
「够了!」耶律酆拉住她的手,大声说道:「别再唱了,妳……妳真的忘了我吗?我是妳的夫君呀!」
「夫……」她眼珠子一瞟又跑到小羊身边喊道:「快吃草……吃草喔!」
「妳回来几天了?」
「你问我吗?」她这才转向他。
「要不妳以为我说的是谁?」他瞇起眸,似乎有点儿压不住急躁的心情了。
「我也不太记得了,那要问我哥,当初是他发现我的。」她对着朝她奔来的新生不久的小羊俏皮地做着鬼脸。
「问妳哥?」
「嗯!」她点点头,「听说我哥发现我的时候,我就躺在前面那个沟壑中。」柴心伸手往远处一比。
「沟壑!妳怎么会掉在那儿?」他激动地抓住她的身子,检查着她身上可有受伤的痕迹。
「你做什么?」她推开他。
「我只是──」耶律酆紧蹙双眉,想表达自己的关心。
科柴心赶紧转过身,藏起眼底隐现的悸动,可她已经被他当初的狠与不信任给吓坏了,在还没有弄清楚他的想法之前,她只想封闭自己的心。
「你是我父亲的朋友吗?如果是的话,就请你回去找他,我不想跟陌生人说话了。」她抱起小羊,「来,别跟着我,快去吃草,你都不吃可是长不大呢!」
「柴心。」他喊住她。
「你到底要做什么?」科柴心转首,「为了你,害我的羊都没照顾好啦!」
「还记得妳我第一次见面时,我曾要求妳带我到上阳大草原见识这儿的辽阔,可是我没想到居然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耶律酆微红着眼眶,「我不是陌生人,妳……妳是真的不认识我了,还是唯独不认识我?」
「你是什么意思?」她只能装傻。
「我是说,妳是所有人都不认识了,还是只不认得我?」他激动地握住她的肩,「难道我真的把妳伤得这么深,我──」
痛楚加内疚,他紧抱着她将下颚轻放在她头顶,真想一辈子都不放开她,不管她要或不要。
柴心愣然了,她眼眶湿了,双唇微颤,整个身子都僵凝住。
「柴心,原谅我,我求妳记得我。」说着,他低首含吮住她颤抖的小嘴,那吻激狂剽悍,几乎要碾碎了她的心。
但理智突然泛上心间,她赶紧在他一发不可收拾之前用力推开他,「你这是做什么?我……我告诉我大哥喔!他会与你决斗。」
「柴心!」他愣住。
「你这男人就会对我乱来,我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她往后一退,用力抹去唇上他余留的热力。
「妳放心,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笨得随便找人决斗了,一次决斗向恩牺牲了妻子,我毁了婚姻,代价太大。」
想着,他便一拳击在大石块,指关节都渗出血来。
「天……你在做什么?」柴心看得一惊,赶紧奔向他抓起他的手,瞧着上头满满的血迹。
「我恨……恨自己。」他咬牙说。
科柴心瞪着他,「你……你这男人有病。」
可她还是不忍见他鲜血直淌,赶紧撕下袄底布,替他做简单的包扎。
她细心又温柔的动作,让耶律酆看得痴迷,望着她那张方才被他吻肿的唇瓣,他喃喃说着,「对……对不起……」
「你干嘛对我说这些?」
「我刚刚失态了。」他深幽的紫眸仍黏在她脸上,不肯移开。
闻言,她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唇,「以后你再这么乱来,我会告诉我哥和我爹,一定会的。」
一转身,她正好看见大哥科奎立从远处跑了过来,「大哥──」
听见她的叫唤声,耶律酆也转首望过去,「你是柴心的大哥。」
「没错,你是?」科奎立看着眼前高大俊挺的男子,以及一身不俗的高雅服饰,心想他绝不是普通人。
虽然耶律酆曾拜访过科家一次,但当时他并不在场,所以对他是陌生的。
「我是耶律酆。」他面不改色地说。
「什么?你是大王!」科奎立赶紧下跪。
「别多礼,我只是来看柴心,可是她……」耶律酆的一双眉毛紧紧皱起。
「柴心她……她是突然回来的,可回来后就变得很怪,我和我爹娘都怀疑她失忆了。」科奎立解释。
科柴心抱着小羊在一旁游戏着,她想:就让他们认为她失忆好了,至少可以让自己的心得到些许平静。
「她真的失忆了?」耶律酆紧蹙双眉。
「嗯!」科奎立想了想便说:「大王,我是来叫我妹妹回去用午膳的,既然您来了,就一道来寒舍用餐,但只是家常小菜,请您包涵。」
「别这么说,谢谢你和令尊、令堂的招待。」于是,耶律酆便在科奎立的邀请下,一块儿回到科家。
而科柴心一路上仍抱着小羊假装与牠说话,却偷偷听着那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就不知道大哥和爹会不会留他下来过夜呀?
第十章
「大王,您难得来到上阳这个小地方,就多住几天,我会让柴心利用时间带您四处看看走走。」科司达一见大王亲自前来,便知道柴心这丫头有救了。
「谢谢,那我就多叨扰数日了,不过,柴心是我的妻,也是大辽国王妃,过几天我想带她回去中京。」耶律酆也道。
同样坐在那儿用餐的科柴心听得心头一滞,连忙说道:「爹、娘,我不跟他走,我要留在您们身边,陪伴您们一辈子。」
「陪伴爹娘的事就交给我。」科奎立还真不帮忙呀!
「可是……我离不开那些羊。」她找着理由。
其实她不是不想跟他回去,而是她还没有作好心理准备,就怕看见那熟悉的环境会惹得她的心更痛。
「在妳嫁给大王那段日子不是也离开过牠们?」科母笑了笑,「跟自己的夫君回去真的这么难吗?」
「我……我不认识他。」她双手交拧地说。
「宫里有好御医,他们一定会让妳恢复记忆的。」耶律酆紧握住她的小手,柔柔暧暧地说。
「是啊!柴心,大王这么关心妳,妳合该跟他回去才是。」科司达轻笑着,给予她最大的鼓励。
「如果……如果您们都嫌养我累赘,那我就跟他走好了。」丢下手中的食物,她便赌气地奔回自己房间。
「柴心……」耶律酆想追上。
「别理她,女孩儿家就爱闹闹脾气,等过会儿就会好了。」科母为他斟上酒。
「对了大王,前阵子听说有人叛变,不知道中京现在的情况如何?」科司达遂问。
「正在整顿中,不过叛臣已伏法,这点你们不用担心。」耶律酆说时,眸光还不时往柴心奔进的房间望去。
他总觉得她心事重重,那模样并不像忘了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幸好,我想整个大辽国几乎无人能替代大王治理政务了。」科奎立举起杯子,「我敬大王一杯。」
「谢谢。」耶律酆潇洒一笑,与科柴心一家人倒是没有隔阂,也聊得极其尽兴。如今他只希望能让科柴心重新回到他的怀抱……拾起对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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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科柴心便在父母与兄长的催促下,与耶律酆一块儿离开了。
马背上,她坐在他身前,被他紧紧护拥着,与他的身子贴得好近,似乎都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
科柴心似乎受了他的影响,心头跟着砰砰跳个不停,她的思绪有些恍然了,不知道她跟他一块儿回去究竟是对或不对?
伴君如伴虎,她真的担心他现在的温柔不能长久,随时随地都可能因为一个没弄清楚的误会就翻脸不认人。
但爹说的也没错,她是他的妻子,就算是再难,她还是要走下去……但回头想想,她也不过是个普通女人呀!实在受不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这一路上,耶律酆自然感觉得出她心底的紧张,他不想逼迫她,因为他相信迟早有一天她会懂他的。
一回到王殿,塔丽儿立即闻讯奔了出来,笑着迎向科柴心,「王妃……真是王妃……我好想您……」
见到塔丽儿,科柴心忧烦的思绪瞬间扫除不少,她也快步走向她,「塔丽儿,妳……妳近来好吗?」
耶律酆站在一旁端详着她那雀跃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失忆的女人。
「我很好。」塔丽儿笑着说,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耶律酆。她赶紧屈膝问道:「大王,塔丽儿向您请安。」
「免礼。」他扯唇一笑,接着走向科柴心,「妳连塔丽儿都记得?」
他这话不免让她震了一下,糟!她刚刚看见塔丽儿竟一时兴奋,居然忘了正在扮演的角色。不过……她又不是每个人都会忘了。
于是,她转身对他甜甜一笑,「是呀!我记得她,我记得她很照顾我、很关心我,好像很熟络呢!」
「那他呢?」他指着正朝他走来的隆奇。
「那是隆奇呀!」她开心地对他一笑,「隆奇,好久不见了,你看来似乎比以前更黑了。」
「王妃!」隆奇一见到她立即跪安。
「别别别,你别这么喜欢朝我下跪。」科柴心吓得赶紧扶他站起,「你们都好奇怪喔!」
这话听得隆奇一头雾水,疑问的眼神看向大王。耶律酆这才叹口气说:「她忘了我、忘了在这里的事,但却记得你们,你说气不气人?」
「什么?」塔丽儿也不能消化这样的情况,「王妃妳……」
「我怎么了?」科柴心装傻地看着他们,「你们干嘛都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为何一定要记得他?」
「王妃,他是大王耶!您的夫君。」塔丽儿赶紧道。
「你们每个人都这么说,可我……可我真的没有印象嘛!」她捂着耳朵,非常消极的抵抗着。
「别逼她了。塔丽儿,带王妃下去休息吧!」耶律酆一双探究的眼依然未从科柴心身上抽离。
他总觉得她似乎是在「逃避他」,而不是她所说的「忘了他」。
当塔丽儿将科柴心带走之后,隆奇也上前对他说:「大王……这事似乎有蹊跷。」
「怎么说?」
「王妃眼神灵灿,一点儿也不像失忆,况且──况且他只忘了大人,这未免太诡异了。」隆奇突然击掌道:「我看,就请御医去看看王妃,说不定可看出一些端倪。」
「这……」耶律酆摇摇头,「算了,别逼她太急,我知道她对我怀有恨意,伪装也是种自我保护,我又何苦将她的保护层给撕开。」
「大王!」隆奇眉一皱,他难以想象现在的大王居然会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如果王妃真是伪装呢?难道您就随她了?」
「我会用我的真心让她自动卸去伪装。」耶律酆撇开嘴角,自信瞬间拢上他的心间,「反正她人都来了,我有的是时间跟她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