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阿朗回来了!”不知不觉地憋著气,站在餐室门口,她瞪著大眼瞧向猛然被踢开的大门。
唉,又来了,怎么提醒都是枉然,阿朗总喜欢用脚踢门。
“我回来了,咦,小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像支火箭筒,石德朗自外头跃著大步冲进来,“老爸他们呢?”
“他们去参加……”愕然顿住口,她愣愣地瞪“咚咚咚”的才几个大步就蹬上了楼的那个背影。
“你事情还没做完?”
他人窝藏在书房里,嘟嘟嚷嚷,靳穗全都听不懂他在咕哝什么。
“阿朗,晚饭已经……”才刚朝楼梯走去,就见他走了出来,待看见他手中的东西,她蓦然怔愣住了,“你还要出去?”
他手里拿著一个文件袋。
“嗯。”石德朗像是脚下装了弹簧,一只长腿才晃了几步,人就已经跃下楼梯,迅速地闪身冲进餐室,“我约了人一块儿吃饭,马上就得走。”拉开冰箱的门,他拎了瓶矿泉水,微侧身长脚一扬,将冰箱门给阖上。
“什底时候约的?怎么昨天晚上没听你提过?”
“干么,你这么快就学人家查勤了呀。”
“不是啦,只是……你不在家吃饭?”说不失望是骗人的,坦白说她很失望,失望透了,两个小时的心血却……唉!
“唷,老妈将晚餐煮好了,今天怎么那么早呀。”瞄了眼桌上的菜,他微皱起
眉头,“老妈是不是心情不好?”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些菜看起来怪怪的,好像完全失去了平时的美味可口似的,唉,更年期的女人就是这个样子。”说归说,他还是捏了一块肉往嘴里塞,“哇塞,打死卖盐的,这么咸怎么吃呀!”
“真那么难吃?”既不美味可口,又太咸,他表达得可真是直接呀!靳穗心里有著闷气。
“你自己不会吃吃看那,噢,别跟老妈说,她会难过的。”
闷闷地点了点头,长叹一声,她颓丧的在餐桌旁边坐下,婆婆怎么会难过呢?
该难过的人是她,一个满心欢喜竟意想天开地想煮顿好的来慰劳丈夫的白痴女人。
“妈呀,快迟到了,我不能再跟你多聊了。”石德朗匆匆地在她唇上吻了下,顺便拍了拍她的脸颊,“签完约说不定会找个地方请人家喝杯酒什么的,不一定几点回来,如果太晚了就别等我了。”
“嗯。”
“今天晚上不准泡澡。”
“噢。”
“你今天是怎么了?那么没精神的样子?”总算是感受到老婆的兴致缺缺,但他可惜的是,他没有多余的耐心听她倾诉失望,“啧,真的快迟到了,那家厂商的经理很龟毛,他最讨厌人家迟到了……”
望著他边嘟嚷边往外冲,靳穗懒洋洋地跟在他身后,“迟就迟了些,你别开……快……车。”不自禁的,她笑出了一脸的苦涩。
阿朗那还有美国时间听她的叮咛哪,来匆匆、去匆匆地拿了需要的文件就像阵风似的又走了,没有停歇脚步听她多说半句话,也……没有邀她同行!
突然间她觉得整个屋子空洞洞的,好冷清呵,平时起码还有公公、婆婆在家,
吱吱喳喳的好不热闹,今儿个却全都是属于她的空间了,好静、好静哪。
唉,早知道就煮那些冷冻水饺了。
双手托腮坐在餐桌前,靳穗茫然地盯著自己费了两个小时做出来的晚餐呆愣著,浑然不察时光的流逝。
这些难吃的菜该怎么处理?倒掉?可是……好像太浪费了些,但她又没啥食欲吃它们,不是因为难吃而是因为没心情。
让阿朗这么直截了当地泼了盆冰水,她那还有心情吃饭!
“唷,干么坐在那里发呆?”石德汉一进来便看见坐在餐桌前发愣的靳穗。
“呃,你回来啦。”她当真是怔得入神了,竟连大门开启的声音都没听见。
“是呀,我回来……干么?我回来让你那么失望?”若非他向来眼尖,要不恐怕也会轻忽了她脸上迅速一闪而逝的怅然与无奈。
打心底轻喟一声,“没有呀。”失望?唉,她已经没什底精神做这么没意义的情绪反应了。
“那你就别拿那一脸的失魂落魄对著我瞧呀,会让我以为我又做了什么惨绝人哀的卑劣事情耶,吓死我了。嘿,别那么失神了,反正天塌下来一定还有一大堆人顶在你上头,愁什么呢?老爸他们人呢?”嗤,小穗不太对劲噢,阿朗也不在,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他在心里忖道。
“他们全都不在。”她懒懒的嘀咕著,无精打彩地瞪著那几盘菜。
“全都不在?”那么狠?就放小穗一个人孤单无助的看家?他心想,“干么一直看著桌上的……啧啧啧,小穗,这些菜该不会是你煮的吧?”
“你看得出来?”她一愣。
“当然,跟妈煮出来的成品完全不一样呀。”左瞄右瞧,他忽地在桌边坐下来。“有煮饭吗?”
呀,靳穗忽地意会出他的意思,“阿汉哥,你要吃?”
“怎么,这些菜有人定了?”
“不是啦,只是……阿朗说这些菜很难吃。”重复一次他的话,她这才发现他虽是无心,但她还是觉得很难过。这是她的一番心意那?!
喝,教小穗失魂落魄的罪魁祸首抓到了,石德汉心头顿然了悟,就说嘛,她怎么会无端端地坐在那儿失神,原来是受到了挫折。
“阿朗向来挑嘴,你也知道,别理他就是了。”白动自发的夹了一筷子菜往嘴里送,他嚼了嚼,“还好呀,是稍微咸了些,但菜就是菜,本来味这就是得咸一点呀,要不然,干么还要煮上一锅热腾腾的白米饭那,对不对?”神情愉悦地接过小嫂子送过来的白饭,他的笑容很真诚。
“真的不难吃?”
“你自己没尝过吗?”他心想虽然称不上美味可口,但除了咸一点,还勉强可以入口就是了。
望著卖相不好的菜,靳穗有些犹豫。
“干么,自己煮的也不敢吃?”
“不是不敢吃,是怕吃了会……彻底失望。”她怕吃了,以后可能就再也不敢进厨房了。
“这么没信心?”他又夹了一大筷子的菜往嘴里塞,“吃吃看那,我都吃了这
么多了,还不是好好的没事。”幸好中午没将那个饭盒吃光,这会儿饿毙了,他向来又不太挑食,这下子不必装模做样就可以吃得很尽兴。
望著他一口接一口吃得起劲,她满心感动。“阿汉哥……你……你别太勉强呵。”
“唷,什么话?吃饭这档子事怎么能勉强呢,你也吃一些嘛,这些菜快凉了唷。”瞧了她一眼,他笑嘻嘻地夹了一些菜到她碗里,“吃吃看自己的手艺,下回不就知道那里该改进了。”
“嗯。”靳穗微点点头,晶亮的眼霎时雾气蒙蒙。
阿汉哥就是体贴入怀这项优点特别教人窝心,难怪自己以前会对他这么迷恋,
呵,像他这种男人就是特别容易让女人倾心,若非阿朗对她的好已然一点一滴的嵌入她的心坎,说不得此刻她的心境又要波波的起了涟漪。
可令她感叹的是,阿汉哥虽然依旧细心体贴,但在心中阿朗的存在却已逐渐的占了满心。
啧,果真是缘分的牵系。她欣赏阿汉哥,但却在不知不觉中将爱情许给了阿朗!
“看,其实味道也还不错吧?”挑著眉,石德汉满意地见她开始主动夹菜。
“嗯。”
因为心情好转菜肴入口也不觉得分外难咽了,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的,桌上的菜竟也吃了大半。
吃了个饱胀,满足地打了个舒服的饱膈,他忽地想起了其他人的行踪,他还不知道这些究竟是失踪到哪里去了。
“老爸他们呢?”
“纪伯伯嫁女儿,爸爸他们喝喜酒去了。”
“那,阿朗呢?”刚刚好像听小穗提到他那不长脑子的大哥说老婆煮的菜难吃,这岂不代表他应该有回家呀。
“他匆匆忙忙地跑进书房拿了些文件,又匆匆忙忙的走了,好像是约了人谈代理事谊。”
“他不知道你特地下厨?”
“不,他以为是妈煮的。”她又想咳声叹气了。
“这家伙……”他真觉阿朗真的是超级不会看人脸色的蠢家伙,就算没瞧见老婆一脸的兴奋与期待,好歹应该也看得出来这些菜跟老妈做的成品完全不一样吧?
“我知道阿朗一忙起工作就常六亲不认专注得很。”
“你倒是挺了解他的嘛。”
她笑了笑,“都已经嫁给了他,不去适应他的性子行吗?”
“这倒也是。”扬著眉头,将碗中的汤饮尽,他睨了眼又开始数饭粒的小嫂子。“咳咳,小穗……这……呃……你的梦,醒了没?”
梦?抬起眼,靳穗望向他的眼神由疑惑转至蓦然顿悟,“呵……你是指……对你的迷恋?”她知道他敢这么直截了当的回问,是因为她喜欢他向来不是秘密。
姊姊、朋友们全都知道,甚至于连阿朗都一清二楚,像阿汉哥这么感觉敏锐的人更没有理由不知道。
“难不成还有别的?”
“醒了,早就醒了。”直视著他的眼,她没有半秒的迟疑,“其实,阿汉哥,你真的是个很值得让女人争取的好男人,坦白说到现在我都还是很喜欢你,可是我爱阿朗。”深望进他眼底,由浅至深的甜蜜笑容自她唇畔绽放,“我爱阿朗,在我允诺嫁给阿朗的那一刹那,他已经成为我的一切。”话一脱口,靳穗蓦然打心底彻彻底底地顿悟。
不是谎言,也不是隐瞒,阿朗……呵,他真的是她的一切了,她竟然爱上了他?!
什么时候的事?她不知道也不想探索一二,如今的她只是个完全清楚自己心境的女人。
呵,她爱上了阿朗。
“我为阿朗感到高兴。”轻轻的,第一次大概也是惟一的一次吧?他将手抚上她颊畔的妄丝,“也为你感到高兴,虽然他的性子耿直,不太懂得哄人开心,但他真的很喜欢你,而且他会是你最好的选择,相信我。”
“你这么认为?”脸上泛红的羞涩不是因为阿汉哥抚在颊上的手,而是因为想到了自己竟然赤裸裸的跟别人陈述了对阿朗的感觉。呵呵,真大胆哪,只可惜,
唉!阿朗不是第一个听到她倾诉心语的人。
“我的话你还怀疑?相信我,你们真的很适合彼此。”凭心而论,小穗一直是个很讨人欢心的女孩子,他也一直很喜欢她,但这种喜欢却跟阿朗截然不同。
阿朗还以为他看不出来呢!那年要不是他是惟一手足,阿朗铁定是懒得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可是阿朗还是去了,一脸明显的兴致缺缺。但当那有著羞怯且恬静笑脸的女孩捧著一束花踱到他们身前去时,阿朗的眸子已经锁在女孩身上了。
那女孩就是小穗。
没错,他一直很喜欢小穗,但阿朗却在第一眼时,便悄悄地爱上了她!
“当然,阿朗也是有他的毛病啦,你的心思向来细密,但阿朗的感觉神经却特别大条,有时也嫌太粗鲁了些,不过他已经逐渐改善了,你要多给他一些时间学习
唷。”石德汉心想,就凭阿朗对小穗的一片痴心?他迟早会变成一个世纪新好男人的。
“嗯,我知道。”
两人很有默契地止住了这个话题,而夜也悄悄地深了,当略带醉意的公公、婆婆抄著热腾腾的宵夜回家,热闹的气氛又延续到更深的夜……
可是,石德朗却仍不见踪影。
回到房里,今晚与石德汉的对谈仍在她脑海中盘旋久久不去。想啊想的,莫名感伤的泪水竟悄悄地滑下怅然的脸颊。
人没有十全十美,她相当清楚这一点,可是私心里总盼阿朗别老是忙、忙、忙的,有时候她真的是觉得挺孤单的呵!
第八章
会不会真的是……有了?!
静静地坐在诊疗间里等著医生宣布检验报告,靳穗紧张地都能感觉自十指指尖泛起的冷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因素,最近总觉得身体怪怪的,偶尔还会产生些昏眩的感觉,有一次甚至因为一抹空白在瞬间袭上脑海,她差点昏厥过去。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女人每个月该来拜访一回的生理征兆竟然一连缺席了两次,两次耶!这岂不是代表著……阿呵呵,她要当妈妈了?!
不敢先跟阿朗说出心底的猜疑,万一,万一是她自己搞错了,会让他空欢喜一场的,所以她决定自己先上医院确定清楚。
“怎么那么久……”她等得心好急唷。
“小穗,恭喜你了。”诊疗室的门轻声开放,迈著苍老的步子走进来的老医生朝她笑眯了眼——他一直是靳家的家庭医生。
“什么?”
“你怀孕了。”即使是看多了初知怀孕的年轻妈妈脸上的快乐,但老医生仍深觉她们脸上的喜悦教人百看不厌,“才一个多月而已,所以你从今天开始要好好的照顾自己的身体噢。”
怀孕?她怀孕了?她真的怀孕了!
惊喜万分地揣著这项令人雀跃不已的好消息,靳穗连再见都忘了跟老医生说,急呼呼的便冲回家。
她怀孕了耶,阿朗一定很高兴、还有公公、婆婆,他们盼孙子已经盼了好久、好久了。
转眼间她已回到了家,但因为太过兴奋,在不知不觉中连脚步也打乱了拍子,乒乒乓乓地踢倒了几盆摆在门廊前的小盆栽。
“怎么了?街上有人暴动了是不是?”坐在客厅悠哉的翻看著报纸的石德汉纳闷的抬起眼,瞧清了噪音制造者竟然不是家中的那个暴风团阿朗而是小穗,他不禁好奇地搁下了手中的报纸,“啧,什么事情让你快乐成这样?”
“是你呀……呵呵,没……没什么啦。”笑弯了眉眼,地下意识地摇著脑袋。不能说,现在还不能说,她要阿朗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人,虽然她实在是憋得好难过。她就要当妈妈了那!
“没什么事情?”
“嗯。”
“是吗?”他干脆将报纸折放回小几上,将身子坐直。
小穗这单纯的家伙简直欲盖弥彰嘛,她那神情摆明了就写著「我在说谎”四个宇,还口口声声没什么事情?想唬谁呀?她当他是阿朗那没脑子的大笨牛?探索的眼眸不客气地落在她身上,涓滴不漏的搜集可能的线索……忽地,他瞧见她不经心伸手摸了摸平坦的肚子,眼睛眯了眯又是一脸的略带恍惚的微笑,蓦地,他脑海中闪过一丝揣测。
“小穗,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瞪大了眼,他不自觉地轻喊出声。
“喝,你怎么看得出来?”那么神?连她都是刚刚才确定的,怎么阿汉哥一眼就瞧出来了?!
哈哈,不打自招!
“别呆了,你以为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呢?”他感叹跟这种天真的小女人斗智,胜了也没啥可以骄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