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香楼!”
晏豪的话一说出,除了凌家主仆一脸莫名外,其余的人都差点流了一摊口水。
“你……你是说去看那位名满天下的花魁,玉姑娘?”唐霖一张嘴差点笑咧到耳边。
“哪有那么容易,玉姑娘可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就是,听说前些天扬州刺史的长公子一掷千金,结果还是没见到人。”
几个人热切地讨论着,更加引人好奇。
“什么?你们不是说那个玉姑娘是个花魁,既然只是个青楼女子而已,不是该视钱如命吗?那为什么一掷千金还不见客?再说这样不怕得罪大官吗?”凌禧好生怀疑。
“大官?扬州刺史之子算什么?听说京城里有位王爷是玉姑娘的知音,曾当众宣布要罩她,所以得罪了玉姑娘就等于得罪那位王爷;得罪了织香楼也就等于得罪了玉姑娘,没人敢造次的。”
“不只,还听说这位玉姑娘裙下有个武功高强的人物在保护着,凡得罪过她或想找织香楼碴的全都会遭殃。”
凌禧眼睛大睁,原来那青楼姑娘的手段如此高杆啊!不但京城里的王爷给她巴上了,连武林高手也无法过美人关。
“其实这也难怪了,我曾在‘茗烟会’上听过玉姑娘的琴声,真是琮?如流水,清脆如黄莺,让人心旷神怡,久久难忘。小禧,你可别拿她和其他青楼女子相比。”唐霖可是她的第一号死忠支持者,虽然他只听过她的琴声而没见过人,但这就够了,甚至还有人连这殊荣都没有。
“是啊!只可惜今天不是十五。”
“茗烟会和十五有什么关系?”凌禧更加好奇了。
“关系可大了,每月十五玉姑娘都会在她的玉阁里举办‘茗烟会’,只要符合资格的人都可以进入玉阁里隔着纱帘听她弹琴。不过在弹琴前她会先出一道题,在弹完后看谁作的诗最好,就有机会跟她面对面、品茗喝酒谈天。”晏豪叹息道:“只可惜大多数的人都被她的琴声给迷惑了,哪还会去记得作诗啊!”他就是其中的一个。
“可不是,不过听说只要见过玉姑娘花容月貌者,没有一个不被她给迷惑得神魂颠倒的。”唐霖常常也是茗烟会上的失败者,所以更奢望见她一面了。
“吟诗作对!这个我家少爷最在行了。”凌禧对那姑娘简直越来越好奇了,猛扯主子的衣裳。“少爷少爷,我们去瞧瞧嘛!”
“别扯,你忘了我祖奶奶的吩咐啦!”听他们这么说凌飞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啦!不过他家那位祖奶奶对他的放荡不羁总是睁只眼闭只眼,唯有一个条件,就是不准涉足青楼场所。
当然也不是他有多听话,只是以他的风流成性加上英俊多金,身边根本不缺乏红粉知己,也就减低了去“拜见”那位名妓的兴致。
“就去一晚嘛!反正我们别说,你太婆也不会知道。”
“对啊!去啦去啦!咱们好兄弟,有福同享。”
“说不定那位玉姑娘见飞兄你人品如此俊秀,你会有机会见上她一面呢!”
“少爷,去吧去吧……”
众人热情游说,包括他那好奇得不得了的小随从凌禧,凌飞却仍是不为所动;正想要拒绝时,忽然陶明珠又出现,这次甩盘子甩得更加用力,茶溅四处。
“明珠姑娘,你……你怎么又这么不小心?”唐霖首当其冲,看来一件昂贵的长衫就要报销了。
“哼!人家凌公子对烟花女子根本没兴致,你们何苦逼迫人家,真坏!”陶明珠话说完,又气冲冲地离去。
“怪了,我们谈我们的,干她底事?”唐霖更加不解了。幸好他们只是爱玩乐不爱闹事,要不然哪容得那位陶大小姐如此嚣张。
晏豪却看出了点端倪,哈哈一笑道:“我明白了,八成咱们那位陶大姑娘对凌兄弟有意思呢!凌兄弟,你真是好福气。”
“噗!”喝了一口茶的凌飞立刻将口中的茶给吐出来,还吐到倒霉鬼唐霖身上,让他那件长衫更加精彩。
“对……对不起。”凌飞边道歉边抗议。“哎呀!豪兄,你别胡说行不行,人家姑娘清誉要紧。”
唐霖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长衫有多糟,因为他发现一件更有意思的事,低声对大伙道:“可我觉得有可能,你们瞧,那位陶姑娘正躲在旁边偷听呢!”
众人回头,正好看见陶明珠来不及掩藏的身影。
“哈哈!好好好,原来咱们凌大公子不想上青楼全是为了给陶姑娘一个好印象。”晏豪起哄着。
“你别胡说,那怎么可能?”他凌飞岂会受小小一名女子所牵制?未免太小看他了。
“难道你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众人怀疑问,凌飞的风流众所皆知,更何况陶明珠素有“小貂婵”之称,也算是个拔尖儿的小美人。
“高攀不起。”凌飞不带情意道。他是风流贪玩,爱尽天下所有美人,所以不敢招惹这些多情女子。
所谓愿者上勾,好聚好散懂得分寸的女子才符合他的脾胃。
“怎么会?”陶明珠手里捧着两、三盘点心,低声羞涩地对凌飞道,却也传入旁人耳里。
“哟!姑娘表态了。”晏豪实在唯恐天下不乱,立即暧昧地鼓噪起来。
凌飞横了他一眼,赶紧猛摇头。“凌某无才无德,放荡不羁,配不上姑娘。”
“公子客气了,其实你才气纵横、岐嶷不群是众所皆知的。”陶明珠毫不掩饰地赞赏。
她在第一次见到凌飞时就芳心暗许,每回他来,总是亲自端来点心和茶饮,从不假他人之手,盼望的就是有天能够长伴君侧,今日听到这些话——凌大公子不想上青楼,全是为了给她一个好印象——不由得心花怒放。
“哇!”原本闹哄哄的客栈突然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全转向他们这一桌,睁大眼睛、竖起耳朵想知道后续消息。
凌飞整个人坐立难安,差点跳起来。天啊!怎么好端端的喝个茶也有事?
使了个眼色给几个好兄弟,盼他们出手相救,谁知道这群声称与他有福同享的好兄弟,竟也一个个都是看好戏的模样。
“姑娘,这真是天大的误会,我对姑娘只是……”凌飞正想自力救济,谁知道会遭到落井下石。
“哎呀!别不好意思了,飞兄,你就承认吧!”唐霖笑得可开心了,现在演的比刚刚戏园子的戏码还要精彩呢!好玩。
一向豪爽的陶明珠粉脸竟然嫣红犹似西天彩霞,娇羞答答。
“你……”凌飞阳光般的笑容没了,狠瞪唐霖一眼,他知道这种事不能放任着让它暧昧不清,赶紧说明。“他们几个刚刚全是说笑的,姑娘大量,别跟我们几个计较了。”
沉醉在幸福中的陶明珠闻言,眼含委屈泪珠,哽咽道:“难道凌公子嫌弃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不是的,真的是凌某不敢高攀。”
“你……”陶明珠竟当场掉下眼泪。
啊!完了,桌边几个人在瞧见她的眼泪后才知道糟糕,他们只是一时兴起好玩,加上陶明珠一向豪爽过人,他们才敢这样胡闹,想不到竟让人家姑娘当了真,这该怎么是好?
“陶姑娘你别哭,我们几个刚刚开了个小玩笑,对不起、对不起……”大伙轮着道歉。
谁都知道凌家家大业大,凌飞身为凌家的唯一继承人,他的婚姻大事怎么可能如此草率地说说算数呢!这姑娘若不是太傻就是太痴,看不清事实。
“呜——”陶明珠哭得更大声了,所有人都在看她,她把脸都丢光了啦!她索性豁出去跑到窗边。“你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众人看出她的用意,赶紧跑到她身边想规劝。
“别过来,你们若过来我就立刻往下跳!”陶明珠威胁道。
“明珠啊!你千万别做傻事。”掌柜听到消息立刻冲出来劝喊着。
“是啊!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你别乱来!”凌飞也被吓着了,哪有人这样逼婚的,哎哟!今天忘了翻翻黄历再出门了。
“你……连我要死了也不肯哄我,真是无情无义。”陶明珠简直伤心欲绝,她都不顾颜面了,这男人竟然还当众不要她,教她情何以堪。
“小心——”
伤心欲绝的陶明珠没顾虑到身后是什么,眼看一伙人步步朝她靠近,她也跟着步步后退,谁知道步伐没踩好,她的人就这样以倒栽葱的方式,在众人眼睁睁下摔出了窗外。
“啊——”
一条白色的身影动作更快,在她头即将落地开花前,将她给及时救起。
陶明珠被吓坏了,慢慢抬头想看救命恩人是谁,才发现他竟然是……
“凌公子。”她欢喜地再度投入他怀里。“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天啊——”凌飞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惨叫声,并火速将她推离自己身边。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身边竟聚集了一大群人,看着四周指指点点的人群,他差点没挖个洞将自己给埋下去,永不见人。看来从今以后就算有人跪着求他,他也不敢再来福升客栈了。
在旁观的人群中,一个灵巧清丽的女孩噗哧一笑,这场闹剧可真有意思,回头说给小姐听去。
小姐——
糟了!都快黄昏了,她得尽快回去才是。
第二章
玉茗烟在房门前走来走去,时而抬头望着大厅处,一张冷艳芳馥的脸蛋写满着急,黛眉不由得也轻锁着。
“烟儿,引蝶还没回来吗?”床上的妇人虚弱地问道。
“是啊!不过娘你别担心,那丫头很机灵,不会有事的。”玉茗烟给她一抹心安的笑容。
“嗯!我相信。”玉杏娘颔首。望着女儿那恍若桃花初绽似的绝美笑容,心里实在得意,而且越看越满意,多娇艳的容颜啊!足以迷惑天下所有男子,让人为她神魂颠倒、朝思暮想,一个都逃不掉。
买个药而已,竟一去就是一、两个时辰,到天边海角买不成?
玉茗烟口里虽说的不甚在意,但心里却很着急,她与引蝶情同姊妹,引蝶向来不是个贪玩的人,她很担心发生了什么事。
“娘,你先歇着,我请良伯去找找引蝶好了。”
不料她才刚走出房门,就瞧见拎着一包药材的引蝶一蹦一跳地跑进门来。
“引蝶,你终于回来了?”她丰润的朱唇不满地微噘,害她担心的呢!
“小姐,对不起嘛!都怪街道今儿个太热闹了,我跟一堆人挤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挤出个缝回来的。”她夸张地说。
“热闹?今儿个没有庙会或市集啊!”玉茗烟狐疑地说,虽然她鲜少到街上去,但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小姐,我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
“先去熬药吧!”玉茗烟最重视的是她那长年卧病在床的娘,其余的任何事对她来说都无意义。
引蝶点头,乖乖地随着她边熬药边将刚刚在街头看到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玉茗烟听。
“又是个笨蛋。”冷丽的俏颜满是同情,为情所苦的女子最傻,就如同她娘一样,到头来只是气得浑身是病,愁恨满天。
“才不呢!小姐,你就没瞧见,那位凌公子真的是人中之龙凤,他面如冠玉,浑身散发着阳光般的气质,也难怪陶家小姐不顾羞地当众示爱。”
“喔!”玉茗烟灵黠的水媚眸光朝她一掠,揶揄道:“难不成咱们引蝶小姑娘也动了春心。”
引蝶一张粉脸立刻染红,大声抗议道:“哪……哪有,小姐,你别胡说,人家才没那么笨,我才不会爱上臭男人呢!”
“我是开玩笑的,这么紧张,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有鬼。”
“小姐……”
玉茗烟不理她,调侃完后,撇下哇哇大叫的她,径自吩咐厨子准备晚膳,并将手边正在熬的药交给他们负责。
“我们该走了。”玉茗烟走进房里跟她娘道别。
“烟儿,怎么不先吃完晚膳再走呢?”
“今夜有个大官人要来,怕林嬷嬷挡不住,我得回去帮她。”
玉茗烟正是织香楼里那名满天下、神秘冷艳的当家花魁。
“这样啊!”
见她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连忙安慰道:“放心,我会常回来看你的。”
玉杏娘点点头,在她们主仆二人走出房门前喊住了她。“烟儿。”
“娘还有事?”
“娘想问你,你……恨不恨娘做这样的安排?”玉杏娘憔悴的脸上写着不安。
玉茗烟露出巧然的笑容慧黠道:“不,娘,你根本毋须自责,现在的我很快乐,我喜欢这么做。”
目送着她离去的身影,玉杏娘心中的自责没有减少半分,或许玉茗烟现在正值青春年华,让众人捧在手心上,万事如意,自然是快乐得很,但有朝一日终将年华老去,到那时她该怎么办?
她好自私好自私,竟诱导她去走这样的一条路,一条不归路——
玉茗烟坐上软轿,在引蝶的带领下,往织香楼前进,可没想到在半途突然杀出了一个锦衣少年挡轿。
“你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挡我们姑娘的轿子?”引蝶不客气地怒问。
“我是玉姑娘的欣慕者,已经观察你们好久了,我知道玉姑娘就在轿里,让我见见她吧!”锦衣少年含着渴望的眼神道。
欣慕者?坐在轿里的玉茗烟冷哼一声,又是个胆大妄为、自以为是的男人,她红菱不屑地轻撇。
“放肆!我们家姑娘岂是你想见就可以见的,你到底懂不懂规矩?”引蝶正愁刚刚被她家姑娘调侃没处发火呢!没想到正好送上个倒霉鬼让她杀火气。
“我有钱。”锦衣少年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道。
“有钱又如何?有钱就可以仗势欺人啊?我呸!”臭男人!引蝶在织香楼看得也不少,平生最讨厌这些自以为有几个钱就想嚣张的大爷公子了。“走!”她指挥着轿子往前行,不予理会。
“玉姑娘,玉姑娘……”锦衣少年不死心,继续挡住了路。
“让开——”引蝶像赶苍蝇似地嫌恶道。
“你这丫头真是仗势欺人,知不知道我是谁啊!”让一个丫环如此欺负,锦衣少年简直气急败坏。
“我管你是阿猫还是阿狗,给我让开!”引蝶泼辣地道。
骂得好啊!引蝶真是孺子可教也!玉茗烟差点跳出来为她喝采,只可惜这么一来不就称了那少年的心,还是想想办法对付他吧!
她打开轿里的檀木小抽屉,里头有各式各样“好玩”的东西,娇艳的脸上也跟着露出诡异的笑容。
外面的锦衣少年显然不知死活,仍执意叫嚣着。“哼!反正今天我非见到她不可。”
“休想。”
“我要见……”锦衣少年干脆心一横,伸手就要往轿帘掀。
“哎哟!”伸向轿帘的手突然被不明物体击中,吃痛赶紧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