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头雾水,傅千寻傻愣愣地回问:「什么东西?」
「刀伤药!」一向动不动就咆哮的他,如今却成了「沉默是金」的最佳代表,他惜字如金的应道。
「呃……」他莫不是想要帮她包扎吧?!
她的脑海才闪过这样的想法,就见眼尖的他已经发现了自己摆放药箱的地方,几个大踏步的往返,他已经拉了张椅子,端坐在榻前。
不顾她的反对,他一把扯过了她的手,他的动作一直看起来很粗鲁,可是她感受到的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手臂的伤因为他清洗的动作而微微感到剌痛,但是傅千寻却不闪不避地任由他继续着。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向来都是她小心翼翼地在帮别人包扎伤口,可如今角色易位,她成了伤者,一种被仔细照拂的温暖悄悄窜入了她心田。
「以后不准妳再这么做了。」像是天外突然飞来一笔,龙临渊闷声说道。
「啊?!」差点儿回不过神,傅千寻完全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
「打架是男人的事,女人在这种时候就该闪到一边去。」他边说边拿起药箱中的一个瓷瓶,以眼神询问她那是不是刀创药。
见傅千寻点了点头,他立时小心翼翼地将刀创药给敷了上去。
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啊?
难道她应该眼睁睁地看着那亮晃晃的刀刺进他的身躯之中,然后再袖手旁观的看着他命丧黄泉吗?
「我会武功,我有自保的能力。」她忍不住提醒。
「就算是如此,妳还是不该强出头。」龙临渊的固执向来无人能及。
「你……」傅千寻原本还想抗议,可是转念一想到他的固执,当下所有的抗议全都吞回肚子里去。
她本就不爱与人争辩,这几年在山林里的日子更是让她清心寡欲了许多,所以很多话她更是能省则省。
见她不语,龙临渊就当她已经将他的「警告」给听入了耳中,包扎好之后的他开始环视着她的厢房。
除了原先就存在的桌椅,以及几本零零落落散在桌上的医书,她的东西少得可怜,也让她在这房中没有一丁点儿的存在感。
「妳的衣服破了,该换掉。」也不知道是建议还是命令,龙临渊突然开口说。
傅千寻的视线原本定在他替她包扎好的伤口之上,乍闻他的声音,她有些许的怔愣,然后才说:「等会我补补就行了。」
「盘龙堡不是那么不懂待客之道的地方。」翻了翻白眼,他没好气的说。
要她换衣服只是想要告知她,等会儿他会请管事去请裁缝来替她裁制新衣,而她竟然拒绝。
「咦?」疑惑地发出一记轻呼,傅千寻完全不解他的意思。
她的衣物多寡跟盘龙堡的待客之道有啥关系啊?
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龙临渊的表情明显写着懒得跟她多说。
「妳休息吧!」突然一阵的窒闷袭上胸口,龙临渊的气息也跟着变得紊乱,脸色瞬间苍白。
并没有错过他那乍现的紊乱气息,傅千寻起身款款地步至他的身边。
拉过他的手正要替他把脉,谁知道他却整个人软倒在她纤细的身躯之上。
「你……」吃力地搀扶着他,遇事一向不慌不忙的傅千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竟然也慌了起来……
纤手连忙搭上了他的脉,感受着他那虽然紊乱却依然强健的脉动,原本高悬的心才放了下来。
还好,他只是一时的气息不顺,只要稍微调养歇息,应该就无大碍。
怕是那时在房间里为了救她,不顾一切冲开被点住的穴道而造成的吧!
低头俯视着他脸上的苍白,他--似乎也不是老是那么恶劣和坏脾气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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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傻眼地瞧着那一桌的绫罗轻纱,还有被摆置在桌上的那一箱碧玉金饰。
眼前的五彩缤纷不但叫人眼花撩乱,也同样让人一头雾水。
在轻呼了一声之后,傅千寻的眼扫过同样一脸不解的冷言,而龙总管正指挥着仆佣不断将东西塞入她的厢房。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冷言替她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只见龙总管一脸笑咪咪地,回道:「这是咱们二爷的一点心意,他说是为了感谢傅大夫三番两次救他。」
「哼,这会儿又知道感谢了吗?要是他真知道感谢,就不该再继续强留咱家主子,还对她……」
心一直是不安的,即使傅千寻已经告诉过他,那两个刚搬进盘龙堡的姑娘都不是「她」,可是他还是总隐隐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所以他一直希望她能够离开,可是偏偏她重情、重义,说什么也不愿眼睁睁的看见旁人受苦,面对她的固执,他只差没说破一张嘴,可偏偏还是无用。
「冷言……」开口制止了他的不礼貌,傅千寻转向龙总管,有礼的说道:「可否烦请总管转告二爷,千寻向来对这些东西并无特殊喜好,或许……」
她的话都还没有说完,房门外便响起了一连串的惊呼,跟着进来的是一个妆点艳丽的女人。
「哇,真的不愧是盘龙堡,二爷出手果然阔绰。」花青艳一进门,就被桌上那成堆的东西给吸引了目光,嘴里更是不断的发出艳羡的赞叹。
而拜花青艳所赐,她那不断的惊呼声,同时也引来了另一个在园子游憩的姑娘。
只见方季云领着丫鬟,在厢房的门口站定,一双眼儿轻扫过桌上的那些贵重物品,目光却不如花青艳一般,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傅千寻瞧。
那眼光彷佛像是想将傅千寻瞧穿了似的,让她忍不住泛起了一阵不舒服的感觉。
在打量了一阵之后,方季云终于开口,「这位应该就是三番两次救了二爷的傅大夫吧?」
傅千寻还没来得及答话,龙总管已经用满怀感激的声音回答。
「是啊!这阵子还多亏了傅大夫,要不然二爷屡遭危难,只怕凶多吉少。」
「那还真是得好好感谢人家了。」方季云说着说着,竟然真的弯腰朝着傅千寻福了一福,这个举动明显地召示着她似乎已经以龙家人自居。
「方姑娘客气了,恁般重礼,千寻不敢受,千寻只是尽医者本份。」面对大礼,她有些慌乱抢上前去,扶起下方季云。
「傅大夫恁谦了,这俗话说得好,受人点滴自当泉涌以报,我想这些既是二爷的心意,妳就不妨收下吧!」
这话可真是说进了左右为难的龙总管的心坎儿里了,只见他忙不迭地应和道:「就是就是,这些是二爷答谢的心意,傅大夫还是收下,免得我为难。」
「可……」傅千寻还在犹豫,收下这些等于收下一堆碍手碍脚的废物,她要来根本没啥用处,可她又不愿龙总管为难。
她的犹豫落在方季云的眼中,只见她态度热络的上前,不由分说地就拉起了她的手,然后说道:「别再犹豫了,走,我来替妳妆扮妆扮。」
向来就不是一个懂得拒绝的人,尤其是方季云那种热络和强势,更是让傅千寻觉得不知所措了起来。
她只好愣愣地被扯进了里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方季云唤来了丫鬟,将桌上那些贵重之物全都捧了进来。
看着那些精致的东西被丫鬟得意扬扬的一扫而空,花青艳的眸中浮现了一层妒意,但却也只能跺着脚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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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帕交就是这样吗?
从来不曾有过的感受,傅千寻知道自己应该很感激方季云的热情对待,但是在她的热情之后,她却隐隐地觉得不安。
总觉得她的笑容背后……
「妳瞧,这样不是美多了!」在傅千寻的发间插上一根垂着一只轻蝶的金步摇,方季云退后一步,满意地审视着自己的杰作。
然后不等傅千寻反应过来,她又热情地拉起她的纤腕,说道:「走吧,咱们来去让送这礼物的人瞧瞧去。」
「这……不好吧!」这些东西她想退还的,这样穿戴似乎不妥。
「没关系啦!」方季云压根不理会她的拒绝,一如方才一般的拉了她就走,看似彷佛千金小姐的任性,但那双纤细的手却奇异的蕴含着庞大的力量,不论傅千寻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一对柳眉愈蹙愈紧,她心中的不安也更盛,脑海中彷佛有什么念头正要浮出,可是却总又隔着一层雾,让她瞧不透。
「方小姐,我还是不去了,我等会儿还得替二爷煎药呢!」
「没关系啦!只是一会儿的工夫罢了。」
多么任性的小姐啊!看来她也是个听不进别人拒绝的人,这或许是所有权贵之人的通病吧,龙临渊不也一样吗?
面对方季云的任性,傅千寻除了摇头叹息之外,也无计可施,只得默默的摇头,任由她拉着自己。
踩着不由自主的步伐,傅千寻的脑海忍不住浮现一个更加霸气的身影。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方季云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就硬生生地朝她的背脊撞了下去。
「唔!」好痛。
傅千寻的闷哼声才刚落,眼前立刻便多出了堵像山一样的肉墙。
龙临渊抬手挑起她的下颔,原欲是要审视她是否撞疼了哪里,可谁知道双眸却在接触到她的脸庞之后,眸光霎时一亮。
不过是淡扫的红妆,那原就白皙的脸庞便更是灵动了起来。
再加上褪去了一袭白衣,换上了透着微粉的纱衣,此刻的她多了些人味,不再散发着不食人间烟火的虚缈感,反而更像个俏生生的可人儿。
「龙二爷,你瞧瞧傅大夫这样是不是美多了。」很为自己的巧手感到骄傲,方季云抢着说道。
「是挺美的。」龙临渊点了点头,算是赞同她的话语。
倒是成为众人注目焦点的傅千寻难得不自在的挪移着身子,想要避开那些审视的目光。
「就是啊!」方季云说着说着,一只手竟大胆的勾住了龙临渊的臂膀,然后仰首说道:「二爷,不如咱们来替傅大夫寻一个好人家,凭傅大夫的美貌与医术,一定可以得到许多青睐的。」
「这……」不知怎地,望着她,耳里听着方季云的建议,龙临渊的心顿起了一阵焦躁,挑起了眉,他粗鲁地说道:「我想傅大夫应该不会想要沾染那些红尘情爱吧!」
「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女人家就算再能干,哪一个还不是希冀能找着一个疼宠自己的夫婿,我想傅大夫久居山林,或许没那机会,但凭着咱们两家的情面,只怕这消息一放出去,那盘龙堡的门槛儿都要被踩破了。」
真的很不习惯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尤其讨论的又是那种情情爱爱的事儿。
这一生,她早巳决定和情爱无缘,所以对这话题自然也没兴趣,于是在闷了一会儿之后,她突地打破了沉默,朗声说道:「我想请二爷将这些衣物首饰收回去!」
「为什么?不喜欢那些东西?」龙临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挑眉问道。
「那些东西本不适合千寻,何来喜爱与否。」深知他那无常的脾性,傅千寻很是婉转地说。
「这些东西穿戴在妳的身上挺美的,何必推辞。」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她还是不愿接受,有些东西要了只是一种挂碍。
「妳当然有功,妳救了我两次,可能即将有第三次,难道我不该报答妳吗?」
面对他态度的转变,傅千寻一时之间着实很难接受。
他不是一向很气她,恨不得能让她受千般苦、万般难吗?
怎么这会儿却又和颜悦色地说起报恩这档子事来了。
「救人本是医者的天职,我不要求回报。」她真心地说道。
她有她的固执,他也有他的执拗,在这一来一住之间,他突然语出惊人地说道:「妳不接受这些报偿,难道是因为妳比较希望我以身相许吗?」
此言一出,在场的两个姑娘全都瞪大了眼,尤其是傅千寻更是完全地傻住了。
他在说些什么啊?
「二爷,你在说什么啊?」她来不及反应,倒是方季云一听这话,脸色微变地跳起脚来。
「什么以身相许啊,你又不是女人,再说你们盘龙堡财大势大,要报恩也不必用这种方式吧!」
眼见自己的心上人竟对旁的女人说出这样荒谬的话,方季云不禁着急起来。
「是啊,还请二爷不要开玩笑了,这样的报恩方式千寻也担不起。」
傅千寻也跟着应和方季云的话,虽然不再怒气勃勃是很好,但她却也不认同他轻佻地拿这个话题开玩笑。
瞧瞧那方小姐的脸色难看得紧,这个男人究竟知不知道他无意之间伤了一个女人的心。
「怎见得我是开玩笑?」他突然敛起了笑容,神情严肃地看着傅千寻问道。
「呃……」被他这么一问,傅千寻愣了,一种「不妙」的感觉在她的四肢百骸流窜着。「应该……应该是玩笑话吧!」
「如果说,我不是开玩笑的呢?」龙临渊又再问,当场他的问题又叫她原本红润润的脸庞霎时变白,就连薄薄的胭脂也失去了效果。
有这么恐怖吗?
怎么说他龙临渊也是堂堂盘龙堡的二堡主,既有财又有势,还生得一张让狂蜂浪蝶趋之若骛的英挺脸孔。
但她那苍白的脸庞却写满了惊惧之情,他的以身相许有恁般恐怖吗?
傅千寻的表现让他当下心里头不是滋味极了,本来还浮着淡笑的脸庞又在转瞬间被愤怒所取代。
「妳说话啊!」龙临渊一个踏步向前,居高临下的逼视着她,非要她给他一个「合理」的交代。「难道妳嫌弃我不够资格用以身相许的方式报恩?」
「我……」傅千寻转头看看他,再转头望向紧咬着唇,眼泪几欲夺眶的方季云,当下心有不忍,于是婉转地说道:「非是龙二爷不好,实在是千寻向来醉心于医学,也不喜这城市里的嘈杂,一待二爷的身子好转,我就要回山上去了。」
「那若是我愿同妳回山上呢?」龙临渊不死心地逼问。
顿时排山倒海的压力朝着傅千寻袭来,既是隐居山林,就已经决定绝情断爱过一生了。
所以当龙临渊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时,她的眸中只有不解,并没有丝毫的受宠若惊,再加上方季云的泫然欲泣,更让她只想逃开。
「二爷还是别同我开玩笑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开你身上的蛊毒,其余的千寻都不愿放在心上。」
她话一说完,微微点头后,便匆匆离去。
望着她那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的身影,龙临渊的剑眉高高地挑起。
这个女人难道不知道男人的心理吗?凡是愈得不到的,就愈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