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崩溃,她宁死也不会!
“采芩,相信我,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亚德慌乱地走向她,想要拥抱她,但她满布寒霜的脸孔传达著拒绝接触的讯息。
采芩强自咽下哽咽,冰冷地开口,“是不会发生,还是来不及发生?”
克劳蒂亚不等亚德回答,甜蜜地笑道:“你说呢?小可爱。”
亚德发出一声暴怒的诅咒,转向克劳蒂亚,只见她泰然自若地斜坐起身,也不急著遮掩自己的裸露。
“该死的克劳蒂亚!穿上你的衣服,然后滚出去,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啰,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克劳蒂亚不以为意地扬起一抹浅笑,弯身拿起地上的内衣裤,作秀似地慢慢穿上,然后是衣服。
“亲爱的,你怎么老是言不由衷呢?小心啊,也许哪天我也会像你天真的妻子一样相信你的话呢!”说完,她发出一阵悦耳的轻笑声,然后得意地拿起皮包,优雅地转身离去。
黎亚德脸色发青,要不是克劳蒂亚走得快,他很可能会控制不住揍人的欲望。
哦,真该死!亚德在心里诅咒,然后深吸了口气,冷静地开口,“采芩,我和克劳蒂亚之间起了一点争执,她很愤怒,所以情绪有点失控。”
“你一向是这么安抚她的愤怒?就像安抚我一样吗?”采芩尖酸地问道。
“该死的!我没有安抚克劳蒂亚,是她引诱我,你难道看不出来我试著拉开她?”
“可真方便啊!把一切过错都推到克劳蒂亚身上,然后丢下一句‘相信我’,再加上一场火辣辣的性爱,就能轻易地摆平你天真的妻子了,不是吗?”她不顾内心深处的痛楚,讽刺地怒喊。
亚德猛地闭上眼睛,被她无情的言语刺得体无完肤,她怎么能将他们的感情贬得如此低下?他微颤地吐口气,再次睁开双眼。
“采芩,你听我说,我没有……”
“够了!我不要听!黎亚德,我不知道你是太高估自己的魅力,还是太低估我的智商。我告诉你,我没有你想像中的愚蠢,你也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魅力无边!你听清楚了吗?我不会再受你欺骗了。”
他们彼此瞪视,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亚德再次开口,语气近乎绝望。
“是不是不管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我?”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采芩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道。“你可以告诉我报纸那些照片和报导都是假的,都是空穴来风,但是我亲眼看见的事,你要怎么解释?”
亚德没有出声,可是四周的空气弥漫著他的狂怒和沮丧,痛苦像即将决堤的洪水,难以掌握。
他像只受伤的野兽,突然发出刺耳的大笑声。“这不正如了你的愿吗?采芩,你现在是不是感到如释重负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原本愤怒的眼神变得呆滞充满痛苦,他突然觉得身心俱疲,不知道还有什么比没有信任的婚姻更加可悲,更加一文不值。
“你不是处心积虑想证明我的不忠吗?每当我努力想稳固我们的感情基础时,你就迫不及待地想毁掉它,不管我怎么努力解释,怎么努力挽救我们的婚姻都是枉然,不是吗?你始终都不曾相信过我,你的眼睛只看得见你想要看的,你的心只相信你愿意相信的事!”
他语气中的冰冷与放弃,令采芩感到腹部仿佛重重地挨了一拳。“而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不是吗?”
亚德瞪著她,眼珠像冰冷的水晶泛著寒光。“不,事实证明克劳蒂亚是对的,我们的婚姻自始至终都是一项错误,一项早该结束的错误!”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房子,用力地甩上大门。
失去他的恐惧淹没了采芩,她唯一感觉得到的是强烈的痛苦向她涌来,无边无际。
泪水纷乱地滑下脸颊,却洗不去她心中的狂乱与悲痛。
※ ※ ※
这一次采芩真的伤他太重了!
她冰冷的怀疑和指控,像锋利的刀刃划在他的心口上,让他血流不止。
亚德知道是自己先伤害了她,但他试著解释,她却不顾一切反刺回来,他们就像拿著剑的疯子,彼此砍刺,直到一方承受不了逃开。
天知道如果她能感受到一丝丝他的爱,他们又怎么会走到今天?
然而这全都是采芩的错吗?难道他就没有一丝丝的过错?而他也明知道采芩的痛苦,却又骄傲地不愿去解除。
老天!他们怎么会这么愚蠢的让爱溜走?就为了那该死的骄傲和尊严。
亚德痛苦地抱著头,对自己一手造成的局面深深自责。
他真的就这样失去采芩了吗?当他决定为她放弃一切时,他为什么不能同时放下骄傲?
他爱她,而她也爱他,那么是什么阻止了他们?
亚德咬咬牙,下定决心,重新发动引擎,在最短的时间内折返住处。然而一进门传来的声响,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听起来像是砸东西的声音,他不晓得那是什么,接著又是一声低沉的撞击声,像是某个重物摔在墙上的声响。接下来又是一个清脆的响声,这次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不──”
窜入他耳中的是愤怒还是痛苦?亚德的一颗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不──”
又是一声凄厉的悲喊,让他血液霎时冻结起来。
※ ※ ※
浓郁的香水味弥漫满室。
各形各色的香水瓶和化妆品陆续被丢往墙上,铿锵的声响一声接著一声,香水沿著墙面滴落,水晶瓷瓶在采芩脚边碎了一地,四周的地板上四散著发饰和瓶瓶罐罐,偌大的浴室看来像是经过一场浩劫。
她像个失神的梦游者般喘息哭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狂乱的破坏,痛苦早已将她所有的感觉阻挡在外。
“采芩?”亚德愕然地看著一室的混乱。
突来的喊叫惊吓了采芩,她转过身,脚步微微向后退了一步,随即一阵刺痛自脚心传来,她反射性地缩起脚。
“不要动!”亚德惊骇地冲向她,将她轻轻抱放在洗手台上。
他不知道是哪一个较令他震惊,是她流的血?还是她的全然失控?
采芩一向骄傲,完美而自制,现在却为了他失去控制,一种完全不合情理的狂喜攫住了他。
“你受伤了,别动。”他将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拔出她脚掌心的玻璃碎片。
她茫然地看著自己的血滴在他的裤子上,感觉到脚底的热力直窜到胸口,那艳红的血和她的痛苦,仿佛无边无际。
为什么他还要出现呢?是不是嫌她受的伤害不够深,要再回来狠狠地嘲笑她,并捅上几刀?
采芩突然无法克制地尖叫一声,用力抽回自己的脚,慌乱的眼神扫过台面,抓起一旁的香皂盒,使尽全力地朝他丢过去。
亚德见状,千钧一发地闪过攻击,香皂盒飞过他的肩膀,“砰”地一声砸在身后的墙壁。
“滚出去!”采芩睁大眼眸,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般大声呐喊,“我不要看见你,你走!走啊──”
“不!这一次我不会走,绝不!”
“你出去!出去!”她将所有能拿得到的东西全往他的方向丢去。
亚德躲过接二连三飞来的攻击物,不理会她发狂的挣扎,强行将她抱离浴室。
“走开!不要碰我!你滚──”
“不!”亚德顽固地回答道。他一边拥著她坐在床沿,一边当她是个孩子般温柔的轻哄著。
采芩在他怀里又推又打,哭得声嘶力竭,将所有深埋在心底的情绪发泄在这场惊天动地的哭泣中。
第八章
采芩颤抖的身子一直鞭笞著亚德的心,他悲痛地拥著她,极温柔地轻摇晃著她。
采芩绝望地攀著他,为他们婚姻里的每一件错误哭泣。她总是骄傲地隐藏她的焦虑、痛苦和不安,明知这会导致最后的分离,她仍然企图掩饰伤痛。
演戏,他们之间总是在演戏!
哦,老天,她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感受?弄得最后如此疲惫,如此痛苦不堪?
为什么呢?究竟是为了什么?
采芩泣不成声,他们能共享欢乐、共享激情,为什么就不能分担彼此的伤痛呢?如果他们曾经分享,也许就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了。
“宝贝,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亚德靠著她的额头,痛苦低喃。“请你相信我,我不爱克劳蒂亚,从来都没有过,今天她来是为了阻止我退出影坛,当她发现无法说服我时,就将所有的怨恨都迁怒到你身上,我猜她以为破坏了我们的婚姻,我就会改变决定。对不起,芩芩,我没想到克劳蒂亚会这样伤害你,请你原谅我,原谅我的愚蠢,原谅我之前说的气话,让我们停止伤害彼此,好吗?”
相信他,抱住他,说她爱他,要他别离开她……哦,说出这些话是多么的容易又危险!
采芩颤抖地闭上双眼,悲泣低喃,“不了,我们再也不要伤害彼此了……”
她愚昧地敞开心给亚德,在这个过程中,她已经让自己变得太脆弱。够了,真相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了,她接受他的抚慰和疗伤,一如她接受他的吻和拥抱。
因为她没有力气拒绝他的爱,她爱他超过她想再多活一刻的意念,即使她的心已经伤到绝望的地步,她仍然爱他。
但她的爱不会改变她的决定!这已经是伤害的尽头了。
他的手温柔有力地抚著她的头发,嘴唇轻轻拂过她的太阳穴。“我爱你,芩芩,从四年前那夜的圣诞舞会,你穿著印第安鹿皮装撞进我怀里起,我就以我全部的灵魂和肉体爱著你。”
“亚德……”采芩沙哑的开口,喉咙因为过度的用力而干涩,她的心在痛,她的身体在痛,全身无一处不痛,她是那么绝望的想要他,想要再一次拥抱他……“爱我,亚德,只要爱我……求你……”
“嘘……”亚德温柔地亲吻她的唇,阻止她已到唇边的祈求。“我的爱,对我,你永远不需要恳求,只要命令。”
床垫因两人的重量而下陷,采芩的头发披散在床单上,泪光闪烁在她苍白的脸颊。她举起手,轻触亚德颈后的敏感地带,使他的肌肤燃烧。
亚德的唇轻擦过她的肌肤,感觉她身子一阵颤抖。
他的抚摸使她呻吟起来,她发出的叹息很轻柔,令他几乎听不见。
喜悦在他全身流窜,他的意识模糊了。
他们做爱时总是天旋地转,仿佛连灵魂肉体,所有的一切都燃烧起来。
他对她的需要永无止境,只要她稍稍知道一点他的感觉……
上帝,只要她知道一点他的感觉,她就不会怀疑他的爱了。
※ ※ ※
一整夜,亚德以一种她未曾梦想过的温柔爱她。
以一个令她心痛的承诺,将他的未来赤裸裸地献给她。
采芩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思绪却清醒得一如林里的夜莺。
再过几个小时太阳就要升起,她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一天,一如她不知道未来会是如何,但是有一件事她知道,那就是她永远不会忘记今晚。
她闭眼后又张开,然后悄悄地起身,穿上衣服,走出卧室,来到书房。
房里一片漆黑。采芩伸手打开台灯,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坐在柚木书桌前,思索著该如何下笔,该如何解释。
她再也无法让自己处于那种强烈的恐惧之中。
她的嫉妒、焦虑和恐惧,像随时随地都会爆发似的,让她痛苦得喘不过气来,她必须在窒息之前远远逃开。
半个小时过去,白纸仍旧是白纸,千古万语在她脑海里闪过,太多的情感想诉诸信纸,无奈啊!
最后,她什么也没解释,只是简简单单在信纸上写下分手的决定,然后将信纸折入信封之中,再次回到卧房。
亚德仍在熟睡。
采芩将信封安放在另一个枕头上,视线离不开床上的人,眼底不由自主的又蓄满了泪水,她的心早已碎成千千万万细小碎片。
快走!唐采芩,趁你还有勇气的时候,走啊!
采芩痛苦地闭上眼,咬牙转身离开,她细弱的脚步声轻易的被厚重的地毯所吞没。
门在她身后合上,像宣告著这段婚姻的结束。
采芩走出大门,秋天的寒气无情地刺进她的骨髓,也攻入她破碎不堪的心房,她茫然地站在蒙蒙的晨雾中,心想从今以后,自己的心就像这满是水气的晨雾般,再也得不到任何温暖。
“我不哭,不哭!”采芩喃喃地说道,即使泪水已顺著脸颊而下。
她还是会活下去的,她一定会!
她还年轻,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忘却这段痛苦的记忆。
哦,是的,她还有女儿,还有戏剧,她一定会熬过去的。
※ ※ ※
新加坡
“采芩,你在房里吗?”
唐母的声音隔著门板响起,采芩怒气未平地转过身,吸了口气,语气不稳地回道:“妈,我在,进来吧。”
唐母打开门走进房,一眼就瞥见被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的报纸,不用看她也知道那上面肯定有亚德最新出炉的花边新闻。
“采芩,亚德刚刚打电话来,要我带紫涵到美国和他的‘女朋友’共度一个星期的假期,我已经答应了。”
“你说什么?”采芩难以置信地提高音量。“妈,你怎么可以没问过我就答应?我是紫涵的母亲耶!”
“但亚德是紫涵的父亲啊!”唐母慢条斯理回道:“他想看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事,再说你们的离婚协议书上也写明了,在任何时间亚德都有探视权的,不是吗?”
“他想看女儿可以自己飞过来,为什么要你大老远带紫涵飞到美国,和他的女朋友一起度什么鬼假?”
“亚德只有一个星期的假啊,他这么飞来飞去不是太浪费时间?!再说你又不想见他,他和‘女朋友’不来不是更合你的意?省得你到时候尴尬还得躲起来!”
“我为什么要躲起来?我才不在乎呢!”采芩面色难看的逞强道。
唐母弯身捡起报纸摊开,照片上只见亚德亲匿地拥著一名女子,但她还来不及看清楚内容,就被采芩一把抢回去,又揉成一团丢到墙角。
她投给女儿一个戏谑的眼色,存心刺激道:“那你当初为什么像逃难似地躲回来?然后自怨自艾的一窝就是大半年?”
采芩无话可说,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瞪著自己的脚丫子。“妈,你是存心气我是不是?”
“不是我存心气你,是你存心和自己过不去!采芩,当初是你自己要离开亚德,虽然我一点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今他有了另一个女人,你又把自己搞得像个傻瓜一样,既然婚都离了,还吃什么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