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对他点头回答,却在心中忖度着。她一定得想办法加深自己在他脑中的印象,因为像他这么和善、不吝惜对陌生人付出关心的人,对于她这类陌生人的意外事件一定是见怪不怪,而她不能让自己成为“这类陌生人”中的一员,她必须做些事让自己突出,得到他的另眼相看才行。
“可是你的脚不痛、没关系吗?”他皱眉关心地说。
“没关系的。谢谢你。”她咬牙强颜欢笑地对他说。
看着她痛苦的表情,谷优还是放心不下,“你朋友如果找不到你,应该会打电话或到你家找你吧?我看你还是让我送你到医院去吧。”
“她也许会打电话,但是只要没有我确切的消息,她就不会放下心来,偏偏我又一个人住,没办法交代任何人转告她我没事的消息……”她说着说着忽地的摇头,“我看,我还是留在这里等她来这里找我好了,说不定下一刻她就来了。”
看着她脸上坚定不移的神情,谷优只好妥协。
“那我进去弄个冰袋出来让你冰敷,你等我。”他说。
“谢谢你。”张皊蠧向他微笑道谢,目送他离去背影的目光在途中与絥炽的不期而遇。
了不起!絥炽用眼光对她说着,脸上的表情却是嘲弄揶揄的。
他一定以为她在演戏吧?张皊蠧在心里悲哀的想道。
对于他,她真的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想恨他却身不由己,想爱他却又无能为力,明明喜欢他,但却不能有所表示;明明恨他无情的把她当成一个为达目的的工具,但却又无力反抗只能继续承受折磨与伤心。
真的,对于他,她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赶快帮他达成目的,然后远离他,还他一个可以与凯茜并筑爱巢的空间而已。至于她,只不过是标准的悲剧配角罢了!
不一会儿,谷优由里头走了出来,手上拿了一包红红的东西对她说:“来 ,把你的脚伸出来。”
“那是……”张皊蠧瞠目结舌地瞪着他手上的东西,怀疑自己心中的以为。
“冻牛排。”谷优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在店里找不到冰袋之类的东西, 所以我想这个也许可以派上用场。可以吗?”他征询的问她。
张皊蠧瞪着他手上的那块冻牛排,强忍着笑意点头,“不过可不可以请你先用条毛巾或手帕之类的将它包起来,它看起来有点……呃,可怕。”她说。事实上是恶心。
“对不起,我平常看习惯了,所以不觉得……没想到……”皊蠧优咧嘴笑道,“你等一等,我去拿条毛巾将它包裹起来。”他再度走了进去。
一群,正确来说五个女人,从张皊蠧进门后便一直冷眼旁观谷优对她的最优惠待遇,更不爽她矫揉造作独占谷优一人,遂在谷优二度离开她身边后,有机可趁的以离开为由经过她身边时,由居中者靠着前后两人的掩护下狠狠的踹她一脚,以发泄心中怒意。
带着好笑的表情目送谷优离去的张皊蠧根本没想到天会突然降下横祸,只感到一阵彻骨的剧痛由脚部传来,她便抱起受伤的那只脚痛喊出声。
“啊!”
她的叫声引起整间店面人们的注目,使坏的五个女人同时带着不怀好意的冷笑看她,其中一个,大概是踢她的那一个则假惺惺地对她说:“哎呀,对不起,不小心碰到你了。”
张皊蠧苍白着一张脸,痛得咬牙迸出话来,“你是故意的 。”
“什么,你说我是故意的?”女人睁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无辜表情,“小姐,是你先将脚放在走廊上,我才会不小心碰到你的,你怎么可以指控我故意的?而我还向你说了对不起,你不该这么小心眼还要污蔑我的。”
张皊蠧清清楚楚地看到眼前五个女人对她的冷笑,痛得眼泪直流的她再也忍不住的冲口骂道:“妈的,你们这些烂女人,我……”
“好了,小姐。”絥炽突然介入她们之中打断她,“既然这位小姐都已经向你说对不起了,你就该宽大为怀的原谅她,不该再小心眼的与人斤斤计较的。”他冷峻的直视着她说,声音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怒意。
看着他脸上的怒意和站在他身旁那五个得意至极的女人,张皊蠧既生气又伤心的撇开头去,不愿再多看一眼。他竟然不问原委就责斥她偏袒别人,在他眼中,她真的比一个陌生人都不如吗?她感到心好凉,好可悲。
这时,拿着由冻牛排做成临时冰袋的谷优由里头走了出来。
“怎么了?”他看着他们一群人问。
张皊蠧没说话,絥炽也没说话,而那五个女人却在互打眼色之间,偷偷摸摸的退出“四方牛排”,没入人群之中。
见没有人说话,谷优理所当然地将注意力放在张皊蠧的伤势上,“来,把裤管拉起来,我好帮你冰敷。”他走到她身前,蹲下身说 。
张皊蠧听话的将裤管拉起来。
而在一旁尚未离去的絥炽在惊见她肿大,且有着明显怵目惊心的一大块瘀血在上头的脚踝时,一时怒不可遏的冲口大叫:“该死的!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愤然的瞪着她。
张皊蠧被他怒然的叫声吓了一跳,在瞥了他一眼后,直觉反应地看向蹲在她身前的谷优,还好谷优的注意力全在她伤处的剧变上,并没有注意到絥炽突兀的举动。
“怎么会这样?刚刚这上面还没有这一大块淤血,怎么才两分钟就……”?
优看着她脚踝喃喃念道,然后突然抬头问她,“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张皊蠧不想多说的摇头,谷优却意外地转头问僵站在原地,脸上表情比地狱使者还要可怕的絥炽。
“炽,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他讶然地看着絥炽问。
絥炽想杀了刚刚那五个女人,更想掐死眼前这个女人,该死的她是什么时候又弄伤脚的?竟然不马上到医院去给医生看,还坐在这里等着那块该死的冻牛排冰敷!
妈的,优这小子对女人不是一向最有保护欲吗?竟然容许她坐在这里,而不马上将她架到医院去,该死的他!
“炽?”谷优叫他。
“你马上送她到医院去!”絥炽朝他命令道。
“什么?”谷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瞠目结舌的瞪着絥炽问:“你说什么?”
“我……”
张皊蠧不可置信地瞪着絥炽。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收到两对四目惊疑的眼光,絥炽这才惊觉自己刚刚的失控,他牙一咬恢复平日冷眼旁观的第三者姿态。
“我看她伤得好像挺严重,再晚些送医就会残废似的,你还是快点送她到医院比较好。”他冷淡地说,却隐藏不住语气中的关心,“至于她的朋友,也许小姐可以形容一下你朋友的长相,我可以帮你注意一下她的行踪,替你转告她你的情况。”他强势地看着她说。
“我……”张皊蠧才开口就被打断。
“我保证一定会告诉她你到医院去看受伤的脚踝,不用多久时间就会回家的。”他严厉地阻断她,不容她反驳自己的决定,“优,你趁她告诉我她朋友的长相或特征的时候去拿钥匙发车。”他遣开谷优。
谷优感觉怪异地看他一眼,若有所思地照着他的话走进内室拿钥匙发车。
“你不是告诉我你的脚已经好了吗?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一等谷优的身影消失,絥炽便忍无可忍地朝她低声斥问。
“放心,我不会耽误到你的计划的。”她看了他一眼,小声的说。
“该死的你,我不是……”他怒不可遏地咒道,却突然停下来吸了一口气,以较平稳的语气问她,“你的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弄成那样的?”
“我说不会耽误你的计划……”
“该死的你!我问你什么你就给我回答什么!”他再次怒然朝她低吼。
“你到底在生气什么?气我再次弄伤脚踝?为什么?”张皊蠧愣了一下,平静地看着他问,当然不会笨的觊觎他生气的原因是在关心她,“我说过这不会耽误或者破坏你的计划,相反的,它或许还可能是个很好的催化剂、触媒,可以让你的计划早日达到目的。”她安抚他。
絥炽怒不可遏地瞪着她,气得咬牙切齿。
“好了,我车发好了,你们说好了吗?”谷优由后门的方向走过来问道。
“好了。”张皊蠧答应,并为了圆谎而对絥炽说,“那真要麻烦你看到我朋友时,告诉她我很好,叫她不用替我担心,我回到家之后会给她电话的。”
絥炽怒然地瞪着她,却又不得不陪她演戏的点头。
“好,那我们走了。”谷优一点也没注意到他们俩之间的眉来眼去,只是点点头并伸手扶起张皊蠧,“你可以走吗?或者我直接抱你 ……”
“不准!”一旁的絥炽突然怒声叫道。优竟然想抱她?!
“什么?”谷优被他吓了一跳,转头望向他询问着。
“我可以自己走的。”张皊蠧急忙说道,拉回了谷优的注意力。
“可以吗?”他关心地看着她。
“嗯。”张皊蠧点头,缓缓的踏出一步,却被那股剧痛抽光了身体所有的力量,整个人不支的瘫痪下去。
“小心!”在她身旁的谷优眼明手快地接住她的身体,“我看还是由我抱你好些。”他对她说,然后弯身将一只手放在她膝关节后,准备横抱起她。
“你走开,我抱!”絥炽却突如其来的拉开他,一气呵成的抱起她往后门走去。
被推拉了一把的谷优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上,完全搞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一直站在旁观者立场的荋轩,与正事不做不知何时也成了旁观者的郇风,两人玩味地互看一眼,心里已了然百分之八十。
好样的,炽那家伙竟然真的做到这个地步!
只不过他们有些怀疑,刚刚那个清秀佳人真的就是半个月前那个邋遢女吗?她那张脸是骗不了人的,只是炽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可以在半个月让她判若两人?还有他们两人之间似乎枭绕着郎有情妹有意的气息,可是偏偏又有一股暗潮在汹涌着,这到底是……
算了,那些可以用十大酷刑逼供出答案的问题就暂且搁着吧,至于现在,他们还是先等着看这场好戏,到底“朱雀”与“玄武”的对峙会鹿死谁手?这好像满有趣的喔!
郇风和荋轩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然后非常有默契的同时开口:
“你猜谁会赢?”
“你猜谁会赢?”
他们俩同时一笑,又不约而同地说出答案——
“我猜炽。”郇风说。
“我猜优。”荋轩说。
两人对所持有的不同意念呆愕了一下,却又同时间笑了起来。
“要不要来场局外赌?”郇风感兴趣地问。
“赌注呢?”荋轩无不可地问。
“比照他们俩如何?”
“三个月的纳凉工作?”荋轩扬眉。
对看一眼,两人同时咧嘴一笑,有志一同地举起手掌相互拍击一下,击掌立约。
十二点……十二点 十分……十二点半……一点……两点……两点!半夜两点钟她竟然还没回来!
絥炽怒发冲冠地靠站在大门边的墙壁上,咬牙切齿的瞪着他对面墙壁上的时钟,每看它的秒针向前走一格,心中的怒意便加怒一分,该死的她竟然还不回来!
从不抽烟的他没有香烟可以发泄怒气,狠狠地抽它几口,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将他望眼所及,凡是可是烧毁的东西,例如报纸、历纸、书画等,一张张、一页页的将它烧成灰烬,以火灭火的看着地板上愈积愈多飘然散落的灰黑纸烬,发泄他的怒气。
烧光了望眼所及的纸物,他将目光放在不远处的窗帘上,而坠着漂亮流苏的窗帘下摆就这么着起亮丽的焰火,慢慢地向上延烧了起来。
“嘎啦。”
外头突然响起一声稳妥的煞车声,絥炽冷眸一瞪,窗帘上的焰火瞬间熄灭,室内立时恢复无人在室内的沉暗静默,而外头则传来开关车门,以及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
“谢谢你。”张皊蠧对替她开车门,扶她下车的谷优道谢。
谷优对她微微一笑,抬头看着眼前犹如别墅的三层楼房说:“听你说一个人住,我以为可能承租套房或住公寓的房子,没想到你却住在这样的房子内。”
“这是我父母的房子,他们现在移民住在美国,所以这屋子只有我一个人住。”张皊蠧呆愕了一下解释道。
谷优点头,“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怕、不寂寞吗?”
“习惯就好了。”她淡笑。
谷优再次点头,“来,我送你进去。”他说。
“谢谢你,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的,没关系。”她看了一眼手上的拐杖对他微笑说。
谷优沉默了一下也不勉强,只是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迟缓的动作说:“你这样,真的一个人住没关系吗?或许你可以打通电话找个朋友来同住,可以作个伴也可以相互照应。”
“谢谢,我会考虑的。”张皊蠧感激地看他一眼。他真是个好人,叫她欺骗他实在有些良心不安,但是……唉!
“来,这个拿着。”他突然将身体伸进车内,翻找了一会儿,然后拿了枝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些东西递给她。
“这是……”她看了一眼纸上的数字,再抬头看他。这绝对不是六合彩明牌的号码,她敢用项上人头做担保。
“电话号码。这是我住的地方,你白天可以打这支电话,晚上则打这两支,这两支是‘四方牛排’店里的电话。”他指着纸上的一连串数字对她说,“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我……”
泪意一下子盈满张皊蠧整个眼眶,接着迅速扩散到她的鼻头与喉间,“不要对我这么好。”她哑声叫道。
“皊蠧?”相处了近四个小时,他们俩之间早已熟悉的用名字相互叫唤。谷优讶然地看着她,不懂她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不要对我这么好,我……”她哽咽得说不下去,泪水亦溢出了眼眶。
“你……怎么哭了?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谷优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
“别对我这么好谷优,我不是你想像中的女人,我很坏……我……”她泪眼模糊的看着他,哽咽的挣扎了半晌,最后对他说:“别对我这么好,你会害我喜欢,甚至于爱上你的。”这样他该会被她吓跑了吧?
谷优看着她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咧嘴温柔的朝她一笑,“没关系,反正我也很喜欢你,如果我们有缘能成为一对情侣或者夫妻的话,又何尝不是喜事一桩呢?”
张皊蠧看着他,只有泪如雨下的份,她好恨当初为什么会为了一点钱而出卖自己的良心与自尊,她好恨自己为什么会爱上絥炽,她好恨当初找上她的人为什么不是谷优而是絥炽,她好恨这一切 ,她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