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端紫砚总算将她送进了总裁办公室,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一派从容的她面无表情的阖上大门之后,整个人虚脱的贴在门板上,眼神茫然,俐落的套装领口滑向一边,像是被谁打败了一样。
「唷,我怎么看到不该看的地方……」阿霹简直是算好时间的从壁角摸出来,又大又亮的贼眼恰恰从端小姐的胸部给她瞄过去。
端紫砚赶紧立正站好,顺手捞好差点要春光外泄的衣领。「小老板。」云鬓也顺手抚了抚。
「别这样,那家伙一来妳就自动把我降级,小老板,多难听,好象我的职位是混来的。」多年的革命感情他是欣赏端紫砚这伙伴的,只不过,她那比男人还要男人的个性叫人敬谢不敏,女人啊,就是要有女人味才叫女人,不然他去变性当人妖就好了。
她才不理阿霹的抱怨,「我去忙了。」她是人家伙计的命,等她哪天出师自己当老板再光明正大的摸鱼吧。
「妳把那只慢吞吞的小乌龟送进虎口了啊?」要不是隔着门板,他好想看看黑歙是怎么应付那只小乌龟的。
「你知道……」本来喀喀喀往前走的高跟鞋旋转了回来,一脸被雷劈到的表情。
「人是我应征进来的啊。」
「你头壳坏了?」
「是总裁大人御手钦点的,他要的人我哪有置喙的余地?」
两人面面相觑,再觑,「你确定?」
「我承认我的脑袋偶尔会秀逗一下,但是这回从头到尾我都在场。」
呃……总裁好象要了个不得了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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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爱白皙的指头才举起来指向某张宽大桌子后面的人物,那人就开口了。
「没错,是我,坐下。」顺便要她也把手指头收起来,免得扭到。一道命令简单扼要,那种降了Key的音调像奏鸣曲还是迷人得要命。
步小珪坐进了他指定的位置。
黑歙明确简单的发号施令对她来说很容易懂。
但是,她可爱的小屁屁才沾上椅子,霍地又弹跳了上来,一步、两步、三步……往后倒退的离开他那张权威性十足的桌子。
但是,她畏惧的到底是桌子,还是人?黑歙看她都快要撞到放在室内的大花盆。
花盆的价钱姑且不论,可摔下去,很难看的。
「别动!停在那!」
步小珪听是听见了,可是她错在不该住后去看,这一瞧,橡树叶子正好呈放大状从她脖子两端辐射出去,异样的感觉,冷冰冰的触感,搅翻了她本来就七上八下的心,她重心不稳的往前趴,情急之下捉住整棵树的绿叶子,眼看,她就要把印度人亲吻上地的那一套在黑歙面前完整演出……
咦咦咦,不痛耶!
真要说,就一点痒。
会痒,是因为橡树肥厚的叶子正巧搔着了她下巴,摔不痛不是她身怀什么绝世武功,是有个不得不挺身而出的肉垫恰恰被她压在底下。
「咦?」
「妳……干么要逃?」他的声音掺杂痛苦,他的腰对折卡在沙发的扶手跟步小珪的中间。
看起来是个很高难度的动作。
原来他人在下头。「你常运动喔,你的腰柔软度好够。」
「现在不是谈论我的腰力的时候,妳……要不要起来?」
「哦,对不起!」七手八脚的把障碍物拨开,声声慢的人这次却是很有毅力的以很快的速度站起来,她拍拍裙子,歉疚的绞着手。
黑歙像老头子敲啊敲着他牺牲重大的腰杆。「腰力是男人给女人幸福的源头,腰要是毁了,我的一生就完了。」
「啊?」
可以想见,小乌龟完全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好吧!算他白搭。
「妳没有受伤吧?」
「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她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但这样被人崇拜,黑歙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好象找了个专门来浪费他宝贵时间的女人。
他恐怕要因为自己一时的仁慈而自食恶果了。
回到座位,「我们来谈谈妳的工作。」总要快点进入正题吧,要不然今天……不会吧!他腕上的表很准确的指着十字头。
什么都还没谈到,竟然已经花掉一个多小时。对注重效率的他来说不只是破天荒,也是绝无仅有。
他俊美的脸整个ㄇㄠ掉了。
「是。」这次步小珪坐定,不再移动;她专心的瞅着黑歙,那神情像是随时会把他的话当圣旨。
「公司这次应征助理的工作并不轻松,因为妳要跟着我东奔西跑,也极有可能必须出国。」
她点头,心无城府的允诺。「我没问题。」
「妳很有自信?」黑歙微笑。
对一个女子来说,这份工作是辛苦的,二十四小时待命,私人时间等于没有,最重要的是他不要一个看到Motel就肖想爬上床的女人。
没错,黑玺集团要进军汽车旅馆市场。
台湾的汽车旅馆市场一枝独秀,他要将这边的经验移植,然后加上日本的,将两处的优点合并搬到海峡那边。
在那边,汽车旅馆业还是处女地,值得投资开发。
这也是他回台湾来最主要的目的。
「不是我自夸,我不怕吃苦,这就交给我吧!」
「我还要确定一件事,妳不会三更半夜爬上我的床?」
「我可以打地铺。」
黑歙的微笑中断,像被人掐住脖子。
她大概不知道他所指为何?需要对她讲白吗?看起来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了。
另外。「我看过妳的学历,妳……普通科系毕业的,英文程度可以吗?』其实他并没有对她抱太大希望,她要是真的不行,真要用上外语的地方只好他自己来了。
「平常对话没问题。」
「我们这种外商公司有很多专业英文,有空我让端紫砚多教教妳。」
「呃,好,不过……」
「下个月我们会去日本。」
「我会!」
「呃……日语吗?」他愕然。
她点头,悄悄扳起可爱的指头数了数。「英文、日文、德文、意大利语、印度话,大陆的区域性语言我也会一点。」她反应是慢了些,但也因为慢,沉迷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比别人专注,语文就是这样学来的。
很久……「妳得到这份工作了。」
像花瓣一样的笑意从步小珪可爱的唇边绽放,她不敢相信的眨了眨怯生生的眼睛,然后又有点疑问。「我不是昨天就得到这份工作了喔?」拍拍胸口,「还好……」
「还好什么?」
她笑容可掬,「还好我今天早上没找到你,我本来想把自己录取的事情跟你分享的说,还好我没说,说了就糗了。」
「今天要上班,所以我很早就出门了。」她竟然这么信赖他!
「也对喔,想不到你是个大老板呢。」
「妳觉得意外吗?」
「不会。」
「为什么?」
步小珪笑得有点羞涩,「因为你看起来就是那种很伟大的人。」
唉,很伟大的人通常都是死翘翘很久的那种「伟人」,他该不该把她的赞美虚心接受下来?
「我脸上有写字吗?」
「是气质。你的气质很特别,我最喜欢你微麦色的头发,看起来好温柔。」
这样也能形容他的特别?
「通常,我的朋友们不会用温柔来形容我。」有限表情的扑克脸,冰霜盖头的XX○○……他们比较善用这些糟蹋人的名词。
他们哪知道天天跟一群雄性动物鬼混哪需要什么可看度高的表情,不结面腔给他们看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你有很多朋友吗?」她的脸突然出现羡慕的渴切。
「嗯。」怎么了?
「我好希望像你这样……」从小被排挤,她根本没有朋友,因为慢如蜗牛的个性行为被认为是后天迟缓儿,还差点被送进特殊学校去读书。
求学的过程对她来说是一本血泪史。
当年,当她好不容易挤进大学窄门的时候并没有得到应该的祝福。
两个姊姊,一个把高中拿来当四专念,一个更扯,因为谈恋爱变成了遗臭万年的五专生,破了该学校有史以来的纪录,因为这样的不幸,三人同时从高中毕业,同时参加大学联考。
成绩公布,她上国立大学,两个姊姊却惨遭滑铁卢,连最烂的私立大学车尾都没吊上。
事情这样就完了吗?当然不是。
大妈、二妈一致决定她们两个心肝宝贝既然没有学校可以读,凭什么她这拖油瓶可以去上学?
不念,大家一起不要念!
就在家里每天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因为两张技术学院寄来的通知单,愁云惨雾顿时以八只脚的速度离开他们家屋顶。
虽然是备取,但在台湾,只要有钱就有门路,不怕没书可以读。
步柏邑最多的就是CoCo,更何况……他叫底下人举牌抗议,撒油泼粪的基本技能更能叫人傻眼。
于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也就是大学开学日,一串长到拖地的鞭炮吵得左右邻居不得安宁,步家两位公主考上了南部某家私立技术学院,可喜可贺啊!
两个讨债鬼去了南部,步小珪松了一口气,少了两个姊姊的家她只要专心伺候大妈、二妈就好了。
当然,寒暑假的时候她依旧过得水深火热,不过,用四个月的天堂生活换两个月的地狱涂炭怎么算都划得来。
「妳在想什么?」敢在他面前发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完全没有回魂迹象的人真的很少,看起来这只小乌龟一点都没有把他当成可怕的上司。
这样可不行,但是,他又不想她怕他。
妈的!这是什么该死的矛盾心理?
「步小珪,妳给我醒过来!」
「哦……」她一脸受惊。
「妳的办公桌在外面,所有的工作细节端紫砚会告诉妳。」
两个小时,一百二十分钟,就简单的面谈,他居然用了这么多时间--
「总裁,我可以问问题吗?」像小学生的单纯发问。
「还有事?」
「嗯。」
「说吧。」看起来早上半天时间通通要卖给她了。他有些头痛,却也想知道她到底要问什么?
「刚才端小姐带我进来的时候说我的工作原本是她的,为什么?」虽然说能得到这份工作比中乐透还要让人高兴,但她并不希望夺人所好。
「哦,她这样说?」
步小珪用力的点点头。
「妳不必介意她说什么,她是阿霹手下的人,她的办事能力无可挑剔,但是能有自己的人我就不借将。」他喜欢一项归一项,不管公私都这样,这就是他的行事作风。
而端紫砚肯定误会了什么。
「哦?」她对集团的内部情况还是一知半解。
「不管任何事情,妳只要相信我的话就对了!」
「可是,我不想因为我让任何人不愉快。」
「端紫砚有说她不愉快吗?」
「好象没有耶。」
「那不就得了!」
「了解。」她眉开眼笑。
「妳下去吧,我要办公了。」
跟她在一起总免不了浪费时间,可是,他竟然有些喜欢这样的浪费。
「好。」她温温柔柔的点头。
她的动作是慢了些……好吧,他承认比老牛拖破车还要慢,但是性情温顺,出自那样的家庭家教却是一等一的好,歹竹出好笋这话用在步家真是贴切极了。
步柏邑啊,你可知道你拥有着什么样的宝贝?
说要办公支开步小珪的老板大人足足又花了快半个小时的时间才开始连上网络,然而,午休放饭时间好象到了唷!
他想把步小珪放在身边,可能要有革命性的决心。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习惯那个丫头才行!
第三章
不要她回家直接说不是比较省事?!
因为晚归就请她吃闭门羹,大门紧紧上锁,明明亮晃晃的大厅任她门铃按得都快哑了,里面的人就是吃了秤坨铁心装死。
交错的铁条映照着路灯冷冷的光,也像在嘲笑。
要找碴为什么选在今天吶,她很累呢。
她不是步家的米虫了,别说今天才上班,更别提八字都还没一撇的薪水,想不到这个家就容不下她了。
把她关在门外的游戏不是第一遭,像时尚流行,姊姊两人总是过一阵子就翻出来玩一玩,温故知新一遍,重温她被恶整的洋相。
以前她年纪小还有人肯「不经意」的把她捡回家,这回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流浪街头是注定了。
垂头丧气的转头,却差点一头撞上墙。
「唔,对不起,我不小心……」那墙是有温度的人肉,她连忙道歉,因为紧张口舌更不轮转,差点把头点地。
「妳又随便鞠躬道歉了?」静谧的夜晚,出现的声音有着包容和那么一丝无可奈何。
「对不……」她又要说,赶紧用手掩住嘴。
「这么晚了,还不进去?」黑歙暗自摇头,想改掉她动不动就先低头的习惯,她性子这么温驯,去到哪都会被人吃定的。
即使不能硬着来,不过,是非改不可。
「你怎么在这里?」他……听见她的吶喊吗?或者只是凑巧?他们在公司分手,她自己搭车回来的。
「妳忘记我就住在隔壁。」这里的人多是开车呼啸而过,糟蹋这附近一片优美景色,像她用两脚走路的人少之又少,他从自家窗户看得一清二楚。
刚开始,他并没有出来管闲事的意思。
他自在的洗澡、看晚报却发现她还在家门口。
接着,他就这样走出来,更甚的,在她刚刚回眸的瞬间,他看见她娃娃脸上茫然、惆怅的模样。
于是,他又管了她的事。
「那是你的房子?」
「我只是借住。」
「我们也搬来没多久。」
「妳忘了带钥匙?怎么没人来开门?」
「也不是第一次,没事的。」幽幽望着绿林深处的豪宅,她对这里一点归属感都没有,呵呵,现在连家门都进不去了,去他的归属感呢。
「妳是说……」
「闭门羹啊,我两位姊姊很爱玩把我关在外面的游戏,我小一点的时候还差点被外面的流浪狗咬伤,有一次,还被公园的流浪汉带走,幸好邻居看到报警才把我带回来。」
「妳是说她们常常这样欺负妳?」黑歙下巴抽紧,声音如紧绷的弦。
她故作愉快。「不要紧的。」
「都是一家人,她们竟敢这么待妳?!」步小珪看不见的无影刀剑飞来飞去,他的脸色更见恐怖。
「其实……并不算是一家人,我只是拖油瓶,我们家很复杂的,一时说也说不清。」
「反正下了班,我闲着没事,妳就说吧!」他稀少的耐心果然被改造了,主动告诉人家他很闲。其实家家有本经,只是多与少而已。
「其实爸爸肯让我入了步家的户籍,单是这点恩惠,我就应该永远记得感恩。」
当年颜小荻--也就是她妈妈,就像每个十七、八岁的青春少女一样,因为贫困的家庭,不富裕的经济,满脑子玫瑰色幻想,对任何能够拯救她于水深火热的人都来者不拒。
十八岁那年看见率众到附近讨债的步柏邑,她看见被讨债的人卑躬屈膝,看见步柏邑威风凛凛的大哥模样,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