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人家不想去咩!”一名头梳双髻,年纪小小。长得粉嫩粉嫩的可爱小姑娘不停的跺着小脚,那架式十足是说什么都不肯轻易就范的模样。
细看那小姑娘,她有两颗水汪汪且活灵活现的大眼睛,里面装的全是调皮捣蛋的神采,乍看之下还像是会说话般的不停的眨啊眨的;她挺秀的俏鼻生得小巧可爱,微微资立在小脸的正中央,看上去有点骄傲又不会太骄傲;而那红滟滟且菱角分明的樱唇,乍看仿佛与那好吃的山樱桃没啥两样,让人一见就会情不自禁的吞咽两口口水。
可从她身上穿的服饰就可得知,她的家境似乎不怎么样。
她面对一名身穿农家衣衫,上面还有不少补丁,满脸沧桑的中年妇女,她正紧皱双眉,不停的碎碎念着,“你怎么能不去呢?娘前天才收了王掌柜偷偷塞给我的银两呢!”
“可是……”小姑娘急得又叫又跳的吵着,“人家就是不想去抛头露面嘛!”
“那哪是抛头露面啊!”被称为娘的中年妇人立刻义正辞严的纠正小姑娘的措辞,“只不过是让你到王掌柜的小面馆坐一会儿,哪是你说的这样!”
像是嫌自己说得还不够清楚似的,中年妇人气唬唬的一把拉住站在她身侧的瘦弱小男娃,“哈!你没瞧见若宝有多想去吗?你也不想想看,你到王掌柜那里可是有吃、有的,你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那小男娃看上去不过三、四岁,只见他涎着口水,一头扑进小姑娘的怀里,“姊姊~要吃吃、吃吃!”
小姑娘情不自禁的软了心肠,摸摸小男娃柔软的头发,退让的说:“好嘛!妹姊会帮你带好吃的回来,你在家要乖乖的喔!”
“嗯—-”小男娃净在小姑娘的怀里磨蹭着。
“啊啦~那你就快去啦!等会儿去晚了,王掌柜又要念个老半天了。”中年妇人赶紧推了小姑娘一把,“有话等回来再说。”
“可等我回来,你又已经收了别人的银两了……”小姑娘虽然听话的移动脚步,但她还是满脸的不情愿,“就跟你说人家不喜欢这样咩!”
说着说着,她的双眼竟莫名的泛红,泪珠儿似乎就要掉下来,她可怜兮兮的俏模样还真是我见犹怜呢!
“那我们一大家子还要不要吃饭呢?”中年妇人眼见小姑娘想掉泪,立刻将家事拿出来摊在阳光下,“那你说说看!”她双手又腰,一到想吃人的鸭霸样。“你爹的宿疾还要不要找大夫医治?你大姊的嫁妆还要不要准备?你二妹的腿伤究竟要不要继续吃药?还是……你真想让娘将你三妹拿去卖掉?”
像是还说不够,只见她停顿一下,吞了口口水,紧接着又忙张开嘴,准备“落落长”的说上一拖拉库。
小姑娘当下立刻以双手掩住耳朵,拼命的摇着头,刚才那要掉落的珠泪也在一瞬间消失于无形,“好啦好啦!人家现在就去,你卖搁贡啊啦!”
真是的,每次娘都拿家里的重担来说嘴,害她只能被迫扛起沉重的家计。
看着小姑娘“咚咚咚”的往王掌柜的面馆奔去,中年妇人这才变脸如翻书般,摆出一脸的和颜悦色,笑咪咪的牵起小男娃的小肥手,“走!回家罗!”
“要吃吃……”小男娃一心只想到姊姊刚才的承诺。
“有有有!”中年妇人一扫刚才举证家贫时的沮丧模样,神采飞扬的笑说:“咱们家从现在起可是不愁吃、不愁穿罗!”
小男娃显然是听不懂娘亲的话语,依然啰啰唆唆的叨念着,“要吃吃、吃吃……”
中年妇人再看了一眼刚才离去的二女儿的背影,有点无奈又不会太无奈的说:“对不起啰!佳佳,娘……实在是为了这个家,你会原谅娘吧?”
但是,她其实一点也不知道二女儿会如何看待她这个亲娘,只是,她真的是走投无路,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谁教你无生就有这样的命,就只能算你……带衰吧!”中年妇人喃喃自语着,“娘现下当然只能靠你来养家活口啰!”
说完,她拉起小男娃的小肥手,摇头甩去刚才的落寞感觉,开心的哄着他,“走!我们回家吃好料的。”
“耶~”小男娃一听到有吃的,立刻开心的欢呼起来,一蹦一跳的跟着中年妇人一起离开了。
就在此时,一直掩藏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的一对主仆,看到他们母子俩走远,才终于自大树后面走了出来。
“来福,那小姑娘真有那么神吗?”一名看似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不甚相信的问。
他是个看似俊逸,却又带些严肃气质的贵公子,在他那如刀刻般的坚毅面容上有一双浓密的眉、一双看似无情的单凤眼、一只挺立甚至带点鹰钩的瑶鼻、一张薄薄的唇,浑身散发出一股分人不寒而栗的王者气势。
但此时,他脸上却流露出一抹非常好奇的神情。
“回少爷,”叫来福的忠仆恭敬的回复,“据这小镇上的人说,那姑娘确实有这种奇妙的本事。”
“是吗?”年轻男子狐疑的说:“不过,我还是得亲自去瞧瞧,否则……”他顿了一下,“咱们砸下的银子岂不是白花了?”
“咦?!”来福不解的望着主干,“可您早先不是说……那是在做好事吗?”
“呿~”年轻男子以手中的玉扇轻敲了来福的额际一下,“在商言商,既然她真那么有价值,咱们当然是不用白不用罗!”
“哦~”来福吃惊的望着表情莫测高深的主子,一脸的不明所以,“那所以咧?”
“所以,咱们现在当然得去看看她究竟有多神啊!笨~”年轻男子说完,已一马当先的迈步向前。
来福赶紧急起直追,但他心中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奇怪?少爷明明是在听说那小姑娘悲惨的身世后,一时善心大发,想买下她,让她不必再在公众场会抛头露面,准备让她到严府做个小丫环的的,怎么现下情况全变了?!
不过~他再想了想,他家少爷本来就是个想到什么就做什的人,向来随性惯了,也因此,他马上就释怀了。
第一章
升记面馆——
“客倌,您今儿个要吃啥?”
“客倌几位?哦—一两位。没问题,我给您们带位。”
“客人要烧肘子面三碗哪~!客倌,您先坐坐,您点的面食一会儿就给您端来。”
没错,这些个此起彼落的吆喝声正是从王掌柜的小面馆里传出来的——
只见两名跑堂的店小二正忙得不可开交,他们一会儿带新进门的客倌人座、一会儿高呼客倌所点的面食;而那王掌柜则是端坐在柜台后方,不断的数银子兼央请客倌下回再来。
这些吵嚷的杂音让小小的一间面馆显得热闹非凡。
官隽祺带着来福迈进这家小面馆时,看到的正是这副情景。
“哇—一少爷,那位小姑娘还真是灵验呢!”来福口气崇拜的说着。
“呿!”官隽祺倒是没被眼前的阵仗所感,“你懂什么!她究竟灵不灵光得等本少爷试了才知道,咱们怎么可以道听途说呢?”
他向来对任何人事物都求持着实事求是的态度,从来不对坊间任何无聊的传言所蛊惑,这也是他之所以能在那么复杂的大户人家中,接下家中主事者之位的主因。
“客倌,”店小二已殷勤的奔过来,有不好意思的问:“您是第一次来吗?真抱歉,目没有位子,您能否缓一缓再过来?”换言之,就算目前店内无座位,他也不愿错失任何一位客人。
官隽祺厉目一扫,还真的呢!在这间小小的店面里摆了近二十张桌子,此时,每张桌子都坐着三、四名客人,只除了最角落的一张小桌。
来福已急急的插嘴,“呿—一咱们少爷肯来你们店里用餐,是你们前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却要咱们等会儿再过来?”
不是他来福爱卖弄家世,他家少爷可是京城里的官商大户,肯来屈就这么破旧又肮脏的小面馆,他们居然不立刻招呼他们主仆人座!
“来福!别为难人家。”官隽祺一眼就看出这间小面馆是真的人满为患,他并不想为难店小二。
“是是!客倌,您稍候,我试着替您并位。”店小二打量他们这两名贵客的昂贵衣着,当下就知是有钱人家,马上决定不得罪他们。
“慢--”官隽祺立刻伸手阻止店小二的轻举妄动,他并不想因自己的出现而造成他人的不便,再说,他光顾这间小店的真正用意只是想见见她“发功”的功力罢了。
所以,他指了指最角落的一张小桌,“不必麻烦,我看……我就跟那位姑娘并桌吧!”
话都还没说完,他已朝那最角落的小桌走去。
“不不不!”
店小二焦急的伸长手试着阻止他,还对着他的背影叫嚣起来,“那个……喂!不准你们去找她的麻烦!”不但如此,他甚至还激动的扯开喉咙放声大喊,“那个……掌柜的!有人想来找碴啦……”
顿时,小面馆内一片哗然,所有原本正在用餐的客人全倏地站起身,并在下一瞬间,像是很有默契似的全都站在店小二的那一国。
看着店内所有的食客全都对他怒目相向,官隽棋心底一拖拉库的好奇因子便全被引发出未。
王掌柜也急匆匆的奔到官隽棋的面前,他顾不得擦拭急出的满头汗水,大刺刺的挽起衣,摆出一副想要跟他干架的架式。
“怎样?老子我已经付过她娘一两银子了,现在这时辰她就是我的人,你不服气吗?想来踢馆吗?”
官隽棋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半句话,原先坐在角落的小姑娘已双手掩面,气急败坏的想奔出小面馆。
“等等!”
顿时,王掌柜、两名店小二、来福以及官隽棋异口同声的出言想制止她离去。
“佳佳啊!你怎么能走呢?”王掌柜肥肥的身子因气炸了而不停的颤抖着,但他仍不忘挡在小姑娘身前,“你娘已经收下我预付的一两银子,咱们说好到明天晚膳前,你都得坐镇在我的面馆里的。”
“对啊对啊!”两名店小二也争先恐后的表达自己的高见,“虽然你一来,咱们就会累得像条狗一样,可我们怨了你、怪了你吗?你怎么能一走了之呢?你这样像话吗?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吗?”
像是讲不过瘾似的,他们气得只差没头顶冒烟,“你明明就替对街黄掌柜的烧饼店坐阵了三天,让他们的生意好到不行说!”
而他们也有分点红,赚多一点薪资,她怎能这么不负责任的在他们才刚开始忙碌、正要开始收进滚滚银两前落跑呢?
“是啊!你还能去哪?你已经算是我们少爷的人了耶!”来福也不干示弱的抢着开口。
“姑娘慢走……”官隽棋只来得及说出这几个字。
司徒佳佳却像是压根没听到其他人所说的话语,煞白了一张小脸,满脸讶异的死盯着来福,“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来福正想将心中的话说清楚、讲明白,却被众人打断了。
王掌柜不满的大声抗议道:“我说什么?我就是说,你娘已经收了咱们的银子,你哪能随随便便的毁约啊?”
“对咩!”两名店小二像是双胞胎般的继续异口同声的发表他们宝贵的意见,“我们好不容易能挣多一点薪俸,你怎么能厚此薄彼,只让烧饼店的黄掌柜跟他家的阿水、阿金赚到甜、赚到爆?我们也是要养家活口的人耶!你做人嘛也要公平一点……”
佳佳完全没将别人的话语听过耳里,只是怔傻的看着来福主仆两人,一张小嘴几次张开想说话,却根本发不出声音,久久才以沙哑的嗓音问道:“是、是真的吗?我娘……我娘真将我卖了?”
“早就买了!”王掌柜才不愿意被人忽视,他不顾一切的挤到佳佳的眼前,扳起肥胖的手指算给她听,“喏!前村开棺材店的李老板、隔街开脂粉店的张大婶、东大街上摆摊算命的葛大叔、西大街底卖闺女衣料的陈老头……不都是你娘的老主顾?”
来福看到佳佳的小脸顿时泛白,似乎满脸的不敢置信,他不禁觉得自己有点不忍再看可传兮兮的她。
官隽棋耳听店里的人诉说着她“神勇”的事迹,眼看她现下露出脆弱的模样,他的心不禁莫名的一凛,像是被针扎了下似的。
他再看了看眼前虽然满脸落寞,却始终没掉了一滴泪的小姑娘,忍不住以生平最慈蔼的嗓音说道:“没事,我只是请你到我家去帮忙点杂事,既不累又不必抛头露面的,你别怕!”
佳佳的小脸上闪过一丝莫测高深的神采,但那表情却在瞬间飞逝而过,若来仔细盯着她瞧,绝不会发现到她真正的情绪。
只见她紧接着抬眼看向站在她眼前,长得高头大马的官隽祺,怯生生的询问道:“那个……我娘、我娘有跟你签……卖身契吗?”
看她这么慎重的模样,官隽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大方的拍拍胸脯道:“无妨,就算本少爷有跟你娘签下卖身契又怎样?只要你能依契约还完欠我家的工时……嗯—一我会将卖身契直接还给你的。”
“少爷!”来福吃惊的盼着主子,仿佛他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
拜托!他家少爷可是个实事求是、在商有商的商人,生平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他怎么可能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我……可以看看……我的卖身契吗?”佳佳没空理会其他人,她鼓起勇气,勇敢的向官隽棋提出要束。
官隽棋也不懂自己为何变得这么听话,他只知道自己一见到这看起来孤伶伶的小姑娘,心底就升起想呵护她的念头,所以,他立刻示意来福将她的卖身契取出。
佳佳目不转睛的盯着上面的日期——
耶—一太好了!
这张契约上面说,她的卖身契是从今日的午时就生效了,换言之,她……现在已经不必再在此地抛头露面,做什么“招客来”的鬼差事了。
“那……”但她并没有喜形于色,只是很小心翼翼的提出第二个问题,“那个……我娘已经拿到银子了吗?”这点对她而言可是相当重要,因为,如果娘真拿到卖身契上的银两,那她就再也不必担心家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