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氏吗……”听了酒保的叙述,时越对那男人的兴趣完全被挑起了。
时越拿着自己的酒杯,走到男人身旁的位子坐下,问道:
“你是在等什么吗?”时越也不浪费时间;单刀直入地问着。
闻言,男人微微侧过头,瞄了时越一眼。
“我在等一个人。等看看有没有像你这种人,会自己靠过来。”男人淡淡地说道,拿起眼前的威士忌浅啜了一口。
如果时越有注意的话,他就会看到男人抓着酒杯的手,正握得死紧,几乎是要把酒杯抓破般地用力,就连指节也隐隐泛着白。
但时越的心思全在跟前的男人身上,自然无暇注意这等小细节。
“我这种人?”时越挑眉,不能理解男人的话。
“你应该是个有地位的人……一个真正握有大权、能做下决策的人。我需要一个老板,你愿意雇用我吗?”明明该是有求于人口气,但男人说话时的模样。像是赐予时越什么天大的恩惠。
“你现在是求我雇用你吗?”时越哈哈大笑,对男人的傲气很欣赏。他有多久没见过如此有自信,又保有一丝谦卑的人了?
怕是有好些年了。
现在的年轻人,不是太过狂妄、眼界又太高,以至于看不清自己有几两重,就是自卑过了头,对自己压根儿没半点信心。
能在两者之间取得平衡点的人,已经是越来越少见了。
“我没有求你,因为这事要讲究你情我愿,如果我不愿意,即使你想雇我,也是没用。”男人淡淡开口,敛下的眸底,瞬间闪过一丝精芒。
“你不先问问我是谁吗?这样随便找个老板,不怕我叫你去做什么坏事?”时越半吓唬人地问道。这男人太过平静,让时越忍不住想看看他变脸的模样。
“有什么差别吗?”男人开口。仍是一脸淡然。“在黑街来来往往的,会有什么好人?”他挑起一眉,似笑非笑地睨着时越。
是啊!会来黑街的人,的确都不是会什么好人……尤其当那人还坐在黑街最譬名的天堂酒吧,这不正说明了一切!?
“你很有趣,我决定雇你了!”时越干脆地说道,他喜欢这种搞得清楚状况的人,随即,他又问了。“告诉我,你会做什么?”
这时才问这个问题,似乎是晚了一点,但时越并不在意,如果他真看走了眼,了不起就是把他打到越天组的最底层,跟那些阿猫阿狗一起搅和。
但时越有信心,跟前这个男人,绝不是三流货色。
说不定,他能在黑街捡到宝。
“你才是老板,不如由你来告诉我,我应该做些什么。”男人慢条斯理地打着太极,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可能会惹怒时越。
他没忘记自己这一个月来,在黑街所演的角色——
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一个与其他人都没有交流的外来者、一个让人探不出底细的陌生人……
所以他必须吊吊时越的胃口,如果他太急躁,或许反倒会让时越起疑心。
“很好。说吧!你叫什么名字?”时越也不在乎他怎么回答,毕竟,他如果真说了自己能做些什么的话……那不就代表他跟别人都是一个样!?
而时越自己,已经受够那些三流货色了。
只要跟前的男人不是三流货色。时越就会很乐意雇用他。
“欧阳顾。我叫做欧阳顾。”男人淡淡地开口,直到这一刻,他的眼睛才终于对上了时越。“老板,以后请多多指教。”
“欧阳顾,给我好好记住你老板的名字——我是越天组的老大,时越。”时越说道,随即注意着欧阳顾的表情,希望从他脸上看到惊奇的表情。
他一定想不到,自己竟能如此轻易进入越天组吧?
但时越失望了,欧阳顾的表情变也未变,只是淡淡地道:
“我记下了。”
“这小子。”欧阳顾的淡然。让时越忍不住咬牙切齿,但心底却对他更加欣赏了。即使成了底下人,但他的傲气没受到丝毫折损,仍是不卑不亢地应答。
这小子一定不简单。
“欧阳顾,你就好好在这里等我,等我开完会,我再带你回越天组。”
“我知道了。”欧阳顾点点头,时越这才满意地上楼去。
把两人的应答看在眼底,酒保在时越上楼后,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真的晓得自己在做什么吗?”他从没看过哪个人向黑社会老大应徽工作。是这副态度的,更别提还真让他应徵上了。
这男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会去混黑社会的人,他看起来太高贵了,根本就是该活在阳光下的人种,更别说是去做些听命于人的工作。
他怎会想来这浑水!?
酒保感到不解,也因为如此,他想提点提点这个人。
“一直都很清楚。”欧阳顾又啜了口酒,态度一派平静。
“我怎么都不觉得啊!?”酒保忍不住哇哇大叫。“刚刚那男人是越天组的老大时越耶!”
“我知道,他刚刚自我介绍过了。”欧阳顾看了酒保一眼,彷佛他是个笨蛋。
“他是黑社会老大耶!黑社会!你懂不懂这几个字啊!?”
与酒保的激动相较,欧阳顾的淡然与他形成强烈的对比。
“我就是来混黑社会的。”欧阳显微微一笑,笑容中的了然。顿时让酒保觉得自己真是个笨蛋。
“算了,我不管你了。”酒保扔下他。回去继续工作。
终于又恢复到自己一个人,欧阳顾……不!他是欧阳采风。他低下头,不让旁人注意到他再也压抑不住的热切表情,他的心忍不住热血沸腾。
没想到事情竟会这么顺利。
事实上,他来黑街的目的是为了买情报,买关于时越的情报。
而这段时间之所以频繁出现在黑街,也只是为了露露脸,制造出他应该也是黑街一员的假象,顺便等待那个卖他情报的人到来。
那个人还没出现,时越居然先自投罗网了,这教欧阳采风怎么能不兴奋?
当欧阳采风发现时越进入天堂酒吧的一瞬间,他差点冲动得冲上前去。要不是他努力克制自己,他或许已被赶出了黑街。
幸好他没那么冲动,否则他的计画不就注定失败了!?
虽然不解时越为什么会突然来找他攀谈,但这给了欧阳采风一个大好机会,让他在时越心中留下一个印象。
攀谈的结果更是令人满意不已,他居然就这样轻易进入了越天组。
种种的好运道,简直就像是连老天都站在他这一边似的。
“我该再加把劲了。”欧阳采风唇边勾起满意的微笑,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成为时越的心腹。他不能急躁,要一步一步,确实地站稳自己的脚步。
而时以绘……就是这一场复仇大宴上,最重要的祭品。
这样,在享受复仇果实时的滋味,想必会更加甜美。
正当欧阳采风沉浸在思绪中,身旁的高脚椅被人拉了开,他警戒地扫左右,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时。这才低声开口I,但他的视线却没看向对方。
“你来得太晚了。”
“抱歉,因为你要的东西实在是太麻烦了。”来人嘻皮笑脸地说着,迳自向酒保点酒。“酒保,先给我来杯威士忌。”
来人的态度大方自然,完全不怕酒保注意他,而酒保也仅是瞄了他一眼,就送上了酒,接下来就回去工作了,从头到尾,酒保没再多瞄他一眼。
“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放在车站的寄物柜里了,至于钱,就汇到老帐户里。希望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那人说完话,在桌上留下一支钥匙,便端着自己的酒走向另外一桌。“哎呀!好久不见了——你最近好吗?”
那人顺势入了座,开始与那桌客人高谈阔论起来,就像几个许久未见的朋友巧遇一般,他没再回到欧阳采风的身边。
欧阳采风不着痕迹地拿走了钥匙,没让人注意到他的动作。
第五章
炽热的七月天。
暑假到了。
而这也等于正式宣布夏天的来临。
对于暑假的到来,感到最最兴奋与快乐的,莫过于是学生们。
这代表他们有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可以狠狠地玩它个痛快。
时以绘对于今年的暑假,也是非常期待,因为,欧阳顾不仅答应要陪她到处去玩一玩,还要再做一点情侣才会做的事——
一个真正的约会。
“约会呐……”时以绘低低地说着,接着便吃吃地笑了。
即使只是说出这字眼,仍是让时以绘忍不住红了小脸,幸好今天也是阳光普照的一天,所以没人注意到时以绘嫣红的脸蛋。
不过,最让时以绘开心的是,以欧阳顾的说法,不正代表了他承认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了吗!?
认识欧阳顾已经近一个月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终于从暖昧不清的朋友关系。向前大大跨近一步,这让时以绘连做梦也会笑。
虽然,欧阳顾至今都没有说出,自己到底是做什么的,但时以绘也决定不再紧咬着这个问题不放,等他愿意说出来的时候,他自然会开口的。
许是他目前有什么难言之隐,时以绘并不真的想逼迫他回答。
因为她喜欢上的是欧阳顾,单单纯纯地喜欢他这个人,尤其是他那洒落一身的忧郁气质,她所在意的,从不是他做的是什么行业。
抱着这样的想法,时以绘开开心心地期待着约会之日的到来。
“不晓得我们会去哪儿约会?”
以往。他们都是趁着她等公车的空档,在咖啡店里喝茶聊天,因此,这第一次的约会更教她期待不已。
为了这个约会,时以绘特地在服装上下了番功夫。
一袭纯白的无袖小洋装,衬着她红扑扑的脸颊,更像是颗可口的苹果,让人直想咬上一口。也让她甜美可人的笑容,看起来更加无邪。
脚下的细跟凉鞋,则让她别有一股小女人的娇美。
站在约定好了的公车站牌下,时以绘着实有些兴奋过了头,连有辆车停在她身旁,都没有注意到。
“小绘,先上车,驾驶人探出头来,对时以绘招呼道。
时以绘一惊,她居然恍神到连这辆轿车,是什么时候停在她眼前都不知道,而且……
开车的人居然是欧阳顾!?
“你你你……”时以绘一惊,张口结舌地指着欧阳顾。
虽然吓了一跳,但她没忘记自己还站在公车站牌下,为免影响到公车进站时的流畅,时以绘只得忍下了疑问,迅速地跳上车。
“你怎么会开车来的?我们不是要坐公车吗?”时以绘尴尬地问道。
“我何时说我们要坐公车的?”欧阳顾不免失笑,他何时说过这种话?
“因为我们是约在公车站牌下,所以我就以为……”
以为他们是要坐公车到处去玩,不是没尝试过这种玩法,所以时以绘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对。
毕竟台北市里的交通四通八达,再加上各种公共交通工具也很方便,所以她以前就曾跟着朋友,一整天靠搭乘公车,四处去玩。
这对学生来说,是非常省钱的玩法,自然很受学生族的欢迎。
“约在站牌下只是为了方便,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欧阳顾答道,手下俐落地打着方向盘,将车子开往郊区。
“我们要去哪里啊?”迅速把先前的尴尬抛开,时以绘又恢复期待的心情。
“我们去海边玩玩水吧。”欧阳顾说道。他的问话虽是提议,但他其实已经知道她的回答是什么了。
“玩水!?”闻言,时以绘的眼顿时亮了起来。“好啊好啊!”
夏天玩水最过瘾了,尤其是到海边玩水耶!
越想越兴奋,时以绘闪闪发亮的黑瞳,此刻更像是打上—层光的黑耀石。
“好像…”欧阳顾看着她的眼睛,忍不住轻声开口。
不管是看过几回,他总觉得时以绘的双眼看起来真的很眼熟,仿佛他看过无数次似的,但是……那到底是谁的眼睛?
他努力从记忆深处寻找着,但就是怎么也找不到。
“什么?什么东西好像?”时以绘注意到他片断的话语,便笑着问道。她太开心了,就连眼睛都笑弯了。
“没有啊。我刚刚有说话吗?”欧阳顾干脆跟她打起迷糊仗。
“那大概是我听错了吧。”时以绘不以为意,笑着把这件小事给抛到脑后,他们现在是要去海边玩水呐!其他的小事就先滚到一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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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艳阳毒辣得吓人,但这似乎阻挡不了时以绘玩水的决心,车子才刚刚停下,她就迫不及待地脱下凉鞋,一手拎着一只凉鞋,直往海边奔去-——
“哇……海耶……海耶……”
她像孩子般又叫又笑,开心得像是连人都要飞起来了,但欧阳顾却拉住她,没让她就这样赤着脚踩上沙滩。
“小心。”
“怎、怎么了?”时以绘结结巴巴地问道。
因为他正握着她的手呢!
那大掌几乎可以完全包覆她的手,优美修长的指。似乎隐隐含着令人难以想像的力量,而微偏褐色的肤色,与她白皙的肌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除了父亲之外。时以绘几乎很少与男人有过肌肤相触,童年时小朋友手拉着手玩游戏不算,长大之后,若说有。也通常是因为生活中不经意的碰触。
突然被这样一只与父亲非常不同的大掌握着,让时以绘很是紧张。
“现在太阳正大,抄滩应该也很烫,你这样突然跑下去,小心会烫了脚。”欧阳顾对她微笑,说明着。
“不过是热了点,这点温度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如果到了海边,却不能下水的话,他们还来海边玩什么水嘛!
即使现在脚下的温度,的确真让她有些受不了,但时以绘仍逞强地说道。
许是因为暑假才刚开始的缘故,海边四周都看得到成群结队的游客们,看着那些在海边戏水踏浪的人。时以绘觉得好生羡慕。
时以绘转过身,接着便一脚踏到沙滩上,像是要向欧阳顾证明,自己可以忍受“这点温度”。
没想到,她白嫩的脚底才踩上沙滩,那被阳光晒得热烫的沙,就烫得时以绘几乎以为要起了水泡。
“好烫、好烫啊……”时以绘倏地收回了脚,怎么会这么烫啊!?
如果再穿回凉鞋的话,那细细的跟恐怕会陷在沙滩上,根本走也走不动吧!
难道她只能望海兴叹吗?时以绘有些哀怨,如果欧阳顾早点告诉她要来海边玩的话,她就会先准备好一切了,说不定现在早就在踏浪了。
“别玩了,先把你的凉鞋套上,别再烫着了脚。”说着,欧阳顾放开她的手,并转身打开了后车厢。
看着突然被放开的手,时以绘觉得有些失落,虽然明知欧阳顾要开后车厢,怎么可能还牵着她的手,但心底隐隐有些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