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就好。」园长淡淡一笑,「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您慢走。」
颜郁夜愣愣地回答,直到他走远了都还回不了神。
「你在看什么?人都走远了!」
一道气愤地声音响起,让颜郁夜连忙回了神。
「那是你表哥?」颜郁夜疑惑地问。怎么差这么多呀?表哥温文有礼,表弟却像个流氓一样,赶都赶不走。
阙管月不甘心地点点头,随即又担心地道:「你绝对不可以抛弃我,不可以爱上我表哥喔!」
听到他的话,颜郁夜有点恼怒,但在看见阙管月难得认真与担心不已的神情时,他噗哧一笑。
「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呀?」难得可以看见他这种忐忑不安的神情。
「我……」阙管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最后干脆用他最拿手的绝活,赖着颜郁夜,用哀戚可怜的语调道:「反正你不可以抛弃我啦!」
颜郁夜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也不回话就拉着颜玮走进屋子,留下十分不甘心的阙管月在那里搥胸顿足。
「玮玮,你准备好了吗?」
颜郁夜温和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让在房间里的两人努力地加快动作。
「好了。」颜玮愉悦地冲出来,站在颜郁夜的面前转了一圈,开心地大笑,「哥哥你看!我的新衣服漂不漂亮?」
他好久没穿新衣了,最重要的是这是阙老师送给他的呢!班上的同学都羡慕死了,大家都很嫉妒他。
「很英俊。」颜郁夜笑笑地点点头,「管月呢?」
「老师在忙。」
「在忙?」他蹙起眉头,放声大喊:「阙管月!你还不出来,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我知道了。」
一道响亮的声音传过来,过了一会儿,阙管月关上房门走了出来,来到颜郁夜的身边搂住他,偷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你总要让我穿得体面一点,才能够去见妈妈嘛。」
颜郁夜羞赧地推开他,「请你搞清楚,那是我妈不是你妈。」
阙管月不以为意地说:「我妈就是你妈,你妈就是我妈啊!」
嘿嘿,小夜夜终于愿意带他去见他妈了!
每次他们去探病时,总留他一个人看家,让他好生羡慕,经过他一求再求之后,小夜夜总算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意了。
「我先说好,你在我妈面前可不能乱说话。」颜郁夜事先警告他。
「我知道,我巴不得给她一个好印象,怎么会乱说话呢?」
阙管月一本正经地说道,而一旁的颜玮也帮他说话。
看着这一大一小唱作俱佳,而阙管月的态度又这么诚恳,颜郁夜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带着两个缠人精去探望睽违已久的母亲。
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挤着五、六个病人,而这五、六个病人又有数字家属来探病,让这狭小的空间更显拥挤。
阙管月闪过了几个挡路的病人家属,终于来到了位在最里头的病床,上头躺着一位颇有姿色的中年妇女,想必这位就是郁夜的母亲了吧?
果不其然,颜玮一见到人便黏了上去。
「妈,对不起,好久没……」颜郁夜为难地开口,内心十分自责。
「我知道。」刘芳龄微微地一笑,目光中有着满满的宠爱,她伸出瘦弱的手抚摸着颜郁夜的掌心,「我在这里过得不错,你平时这么忙,难得有假日就多休息一下,可以别跑这一趟。」
「这怎么可以!我们平日都没来看您了。」
刘芳龄淡淡地说:「我生病已经拖累你了,我可不希望你累垮了。」
「妈。」颜郁夜紧握住母亲瘦骨嶙峋的手,神情很激动。
「这位是?」
刘芳龄发现一同与他儿子进来的男人,一直在盯着自己,而郁夜也没有介绍一番,于是她开口发问。
「我是阙管月。」他漾开迷人的笑容,抢着回答:「正业是你儿子的情人,副业是你儿子的老师。」
他的话让刘芳龄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儿子来、儿子去的?
「阙管月!」颜郁夜立刻放开母亲的手,恶狠狠地瞪着他。
阙管月干笑了几声,拼命地用眼神示意跟他默契绝佳的颜玮说说话。
「妈妈,他是我幼儿园的老师,对我很好很好喔。」颜玮笑得很甜,整个人都贴在刘芳龄的身上,小声地道:「而且他也是哥哥的老婆喔。」
「老婆?」刘芳龄惊讶地大喊出声:「他是郁夜的……」
忽然,她发觉有很多人都因为她的叫声,而竖起耳朵往这边看;她倏地噤声,要颜郁夜把病床之间的布帘给拉上,留给他们一个安静的空间。
她深吸了一口气,以极为认真的态度望着眼前的两个大男孩。
「玮玮说的是真的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阙管月的嘴角噙着一抹别具深意的笑。
「阙管月!不准你这样跟我妈说话。」颜郁夜变了脸色。
「我知道了。」阙管月恢复原本嘻皮笑脸的模样,上前拉住刘芳龄的衣袖,佯装可怜地道:「伯母,人家已经是小夜夜的人了,妳不可以让他抛弃我。」
「阙管月!」
颜郁夜担心极了,暗自地踢了阙管月一脚,他很害怕母亲受不了这种刺激;虽然他已经决定要跟管月在一起了,但绝对不是在这种公共场合大剌剌地宣布。
「伯母你看!你儿子又翻脸不认人了,他从进来到现在,已经连名带姓地喊我三次了耶!」他佯装为难地埋怨:「而且,他又爱对我毛手毛脚的,常常他一不高兴我就遭殃;虽然他对我极坏,又常常不给我饭吃,还把我当成佣人使唤,可人家就是爱他,妳不要拆散我们好不好?」
「阙管月!」该死!这个混蛋是专程来破坏他的名声吗?
「好了,别吵了。」
刘芳龄笑笑地看着眼前的情形,她拉住颜郁夜的手,「你真的喜欢男人吗?」
「不喜欢。」他想也不想地回答。但在看见阙管月委屈的模样,因为受不住良心的苛责,又补了一句:「只是喜欢这个混蛋!」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个混蛋露出了白痴般的笑容,好像中了头彩似的,可这却让他心中觉得很甜蜜。
「那你呢?」她转头望着一直抓着她的阙管月,「你喜欢我儿子?」
「嗯。」他猛点头,态度非常诚恳。
「那好吧,我不会阻挠你们的。」她轻叹一声,「从以前我就觉得很可惜,像你们这种帅气的男孩总是很得女孩子的缘,可是却偏偏喜欢男人。」
「以前?妈,什么意思?」颜郁夜不解地问。
她颇具深意地望着他们,像是下定决心般地缓缓开口:「还记得以前你问起爸爸的下落时,我是怎么说的吗?」
「你说爸爸到大陆工作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她无奈地摇摇头,「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她目光温柔地看着令她骄傲的两个儿子,「他是被我逼走的。」
「什么?」颜郁夜吃惊地望着刘芳龄。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从我怀了玮玮后,我的疑心病就变得很重,很怕他到外面去找别的女人,但他一直都很体谅我,从来不曾说什么;直到有一天你去上学之后,他告诉我一个青天霹雳的消息。」她哀伤地合上眼,「他喜欢的是男人。」
颜郁夜瞪大了双眼,错愕地退了几步,恰巧落入阙管月温暖的怀抱中。
「那时我很不甘心,我这么美丽、这么温柔,为什么会比一个男人还差?」她有些愧疚,「我气得拿起桌上的东西不顾一切地往他身上砸去,但他却躲也不躲地站在那里任我发泄,直到他流血了我才停手。」
刘芳龄苦笑,「我想如果他当时还手的话,我应该不会那么生气;可是偏偏他就是那么温柔体贴,让我舍不得放手。自从那次之后,我就把他赶出去了,再也不让他见你们一面,即使他怎么苦苦哀求,我都铁了心不答应。渐渐地,他就没来得那么勤了,直到几年前便断讯了。」
她睇着他们,「我对他一直很抱歉,他对我真的很好。他知道我无法谅解他,也知道我也不愿意让你们见他,所以他从来不敢跑来见你们,因为他知道这样会使我更难堪。」刘芳龄自嘲地一笑,握住颜郁夜冰凉的手。
「这也是我为什么能坦然接受你们的关系,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只要你过得开心就行了,我可不希望再有个女人为了你们抢得头破血流。毕竟,像你们这样子优秀的人,也许不是我们女人所能拥有的。」
「妈!」
颜郁夜激动地看着她,而颜玮虽然听不太懂,但他也感受得到母亲的哀伤,抽抽搭搭地抱住自己的母亲。
「别撒娇了,给管月看到了多难为情。」她温柔地看着日渐长大的孩子们。
「这几年来,你们兄弟过得很苦,我知道难为你们了,不过……」她俏皮地一笑,「还是得为难你们继续待在我这个老太婆身边。」
「妈,妳说这是什么话!」颜郁夜轻声埋怨,「我们是一家人,哪会有什么为难!」
「我知道了。」刘芳龄望着他,「我好饿,你有没有带什么好东西,可以喂饱我可怜的五脏庙?这里的伙食糟透了,没有你煮得好吃。」
颜郁夜点点头,拿出从家里带来的食物,他在打开之后却蹙起眉头。
「这稀饭都冷了。」
「没关系,冷了也比这里的东西好吃。」刘芳龄接过去,吃了起来,她看着三个睁大眼睛的男孩们,「你们吃了吗?」
「我们已……」
「当然还没。」
阙管月再次抢了颜郁夜的说话机会。
「那你们快去地下街买些东西来吃。」刘芳龄叮咛。
「会的。」阙管月从皮包里拿出几百块给颜玮,「带你哥哥去吃饭,要吃得饱饱才可以回来,知道吗?」
「管月!你不要随便……」
「我知道、我知道。」阙管月敷衍地说,把颜郁夜与颜玮推到门口,「去吃点东西,你太瘦了。」
「可是……」
「别可是了,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我呢!」他望着娇小的颜玮,佯装严肃地说:「一定要把你哥哥喂得饱饱的,知道吗?这事攸关老师的幸福呢!」
颜玮认真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喂饱哥哥的。」
看着他们一搭一唱,颜郁夜差点忍俊不住。
「好啦,那你在这里陪我妈,我们去去就回。」颜郁夜牵着颜玮离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阙管月笑笑地走进病房。
第六章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阙管月一进来,连椅子都还没碰到,刘芳龄就开口发问。
「我?」阙管月状若无辜地挑起了眉,缓缓地开口:「我还以为是伯母有话想跟我说呢!」
「是吗?」刘芳龄赞赏地看着他,「你很聪明。」
他耸了耸肩,「我不笨。」
只是他在小夜夜面前都必须装笨,因为小夜夜很有爱心,用这种方法才可以降低他的戒心与博取他的同情。
「你父母会同意吗?」她开门见山地说。
「会。」他极有信心地给刘芳龄一个肯定的答案,「他们从不过问我的感情问题。」
「那是在一般的情况下吧?」她又问。
「那又怎样?」他摊了摊手,「在我看来,我跟郁夜在一起也是一般的情况,况且我有谋生能力,只要能够让郁夜和我甜甜蜜蜜地生活就好了,他们介意与否,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太天真了。」她蹙起眉。
「才没有呢!伯母。」他笑了笑,「是您担心得太远了,倒不如想些比较切身的问题。」
「例如?」
「妳的病。」阙管月一针见血地说,全然没有顾虑到病人的心情。
他的坦白惹得刘芳龄呵呵地笑。
「小子,我挺喜欢你的。」
「承蒙您看得起。」他回以一笑,「伯母可以说明一下吗?」
这问题若是问郁夜,自己一定要小心翼翼地闲扯很久,才套得出来,倒不如直接问本人比较快,只要是郁夜担心的事,他都要全部把它解决掉。
「我的脑里有血块。」她缓缓地说:「之前,我骑机车时不小心摔倒,后来就常常头痛,最后痛得受不了了,才来医院检查;没想到是有血块瘀在脑中,后来也开了刀,可惜失败了,脑里的血块并没有完全取出,再次开刀的危险性将会更高。」
刘芳龄以为阙管月是想知道他们家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病,因此她解释得特别清楚。
「开刀还取不出来?这是什么烂医院!」阙管月不满地说。
只不过是个小手术也做不好,这家医院该不会是想乘机捞钱吧?
「我的主治医生听到了一定会很伤心的。」她笑笑地说:「他是这里最好的医生了。」
「那好吧。」他勉强同意地说:「妳的病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想,再开一次刀就可以出院了。」
「可能吧,不过这要花一大笔钱。」为什么管月会说得比她的主治医生还肯定呢?
「这妳不用担心,钱的事我会负责,只要妳赶快复元就好了。」
「你们家很富有吗?」管月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就答应付这笔庞大的医药费,他一定是有十分富裕的家境,才会不知道赚钱的辛苦。
「还可以。」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阙管月又道:「我有我自己的工作,这笔钱我还负担得起。」
他第二次谈起他的工作,却没有意愿多加解释。刘芳龄也聪明的不再过问,只是淡淡地说:「只要你好好对待我儿子,我的病倒无所谓。」
「怎么会无所谓呢?郁夜为了妳的病常常睡也睡不好,我只希望他高高兴兴的,无论有什么事我都会替他担下来。」
「我知道了。」她无奈地摇摇头,「你用不着在我的面前说没两句,就拼命表达你澎湃的情意,我想郁夜一定很受不了你这一点吧?」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两个人是怎么搭上的。
她恰巧说中了阙管月的痛处,他不甘心地回话:「可是,我知道小夜夜一定很喜欢听我说这种话,他只是不敢明讲而已。」
刘芳龄抿嘴一笑,儿子的个性她还会不清楚吗?
正当刘芳龄想要再说什么时,却看见颜郁夜拉开布帘,与颜玮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包热食。
「小夜夜,你回来啦!」阙管月跳了起来,一脸期待的说:「虽然才一下子没看到你,可是我好想你喔!」
「你少恶心了。」颜郁夜把手中的汤面交到他的手中,「多吃饭、少讲话。」
「噢。」他乖乖地接过去,却看见颜玮神秘兮兮地接近他。
他像是在出卖情报般小声说话:「这是哥哥特地买给你吃的!」
「真的?」阙管月眉开眼笑地说:「小夜夜,我好感动喔。」
见状,颜郁夜撇开了脸,微红的耳根子泄露了他的不自在。
「玮玮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把你哥哥喂饱呀?」阙管月不急着吃面,反倒是抱起颜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