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来。”季狮的双手微微地颤抖着。
听着他们的对话,在一旁一直默默无语的裴空从怀中取出一瓶药膏,“这是止血用的,若你们相信我的话就用吧。”
季狮二话不说地接了过去,毫不犹豫地挖了一大匙往凌鹫的伤口涂去。
“轻一点。”虽然看不见,但裴空却听到凌鹫强忍住疼痛的闷哼声,他好心地提醒季狮。
“啊!对不起。”他竟然紧张地用力抹……一定很痛。
“我没事。”凌鹫温柔的说,看着季狮笨拙地为他包扎伤口,他露出了一抹幸福的微笑。
“怎么会没事?”季狮看着迅速染红白布的鲜血,“该死!我要去杀了那些臭狼!”他不假思索地起身,想要往下跳。
“季狮!”凌鹫顾不得身上的伤,急忙拉住他,“别做傻事。”
“可是……”
“我们明个儿一早就能回到凌门了,别惹事。”凌鹫好声好气地劝道。
“那好吧!”季狮忿忿地坐回原位。
“大家都累了,休息吧。”凌鹫拉着季狮倚在自己身旁,而他也没有抗议。
识时务的裴空则静静地坐在一旁,合上双眼歇息。
“怎么不休息?”凌鹫看着努力睁大双眼的季狮。
“你是病人,你才要赶快休息,今夜就由我守夜。”
“不需要,我撑得住。”
季狮看着眼前不懂得珍惜自己的凌鹫,微怒地说:“我管你撑不撑得住,反正你赶快给我休息。”
凌鹫闻言只好合上眼,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被掉到自己腿上的东西惊醒。他戒备地睁开双眼一看,竟然是季狮的头枕在他的腿上,而季狮早就不知道睡到几重天去了。
他轻轻地抚着季狮柔细乌黑的头发,想起了他们认识的经过。
第二章
话说季狮为了梵氏那件案子,亲自潜进凌门想要一探究竟。
一开始他使因为做事伶俐快速,而被分配到一向以难伺候闻名的凌鹫房里当小厮,替他泡茶、端水,他们两人之间相处得甚是愉快,连其它曾受过凌鹫责骂的仆人都不禁啧啧称奇,直到--
“喂!”季狮坐在桌前,吃着眼前各式各样的小吃,以极不礼貌的方式唤着目前理论上仍是他的主子的凌鹫。
“我是你的主子。”凌鹫皱起眉头,看着眼前做男似女,有着中性脸孔的大胆小厮。
“有差吗?”季狮状似疑惑的问,开玩笑,他的主子一个就嫌太多了。
懒得说话的凌鹫选择沉默,静静地等着季狮说下去。
“你说……当年的北方巨龙的屠杀案,真的是梵氏所为吗?”季狮呆呆地问出口,完全没顾虑到自己尴尬的身分。
凌鹫脸色大变,一把拉起他的领子,怨声质问:“你怎么会知道?”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几位凌门长老、少主及他,为什么一个普通的小厮会知道这么多事?
“咳咳!你放手。”他用力地挣开他,“是少主告诉我的。”
“不可能,少主绝对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这种人!”
听到这儿,季狮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什么叫我这种人?”他嚣张地站在桌上,挑衅的吼道。
“你给我下来!”
“我不要。”
“下来!”
“不要。”
愤怒的凌鹫一把扯下他,没想到却因用力过猛而使季狮的头撞着了桌角。
“好痛!”他强忍住泪水,不愿在他面前示弱,即使他额头的鲜血已缓缓地流入了眼里。
“你怎么了?”凌鹫慌乱的问,伸手往他探去。
“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他用手抹掉流入眼里的血水,倔强的说:“要不是凌少主要我来问你,我才不愿意问你呢!”
“少主要你问我的?”凌鹫既担心又吃惊地看着他。
“废话。”说完,季狮便不再理他,起身想要离开。
“季狮,我不是有意的。”凌鹫想要解释。
“我才不管你呢!”他最恨有人不相信他,而且还怀疑他的人格。
“我--”他又使力把季狮给拉了过去。
只是这次季狮并没有再次头破血流,他们两人的脸贴着脸,双唇也紧紧地贴在一起。
季狮左一个回旋踢,右一个猛力勾脚,再使劲把凌鹭踹了出去,二话不说地一路奔回冰心堂。
※◇※◇※
季狮第二次踏进凌门,是为了替凛扇拿假死的解药,原本他还不想来,但在关皓再三拜托、请求,加上主子劭羽极为锐利的目光瞪视之下,他才气闷地来到凌门。
他轻敌着凌门的门环,等着里头的人来应门。
“找谁呀?”一位清秀俊雅,看起来不像是奴仆的男人出来应门。
“我找凌鹫。”在凌门里,与他最熟的就是凌鹫,不找他还我谁?
“找凌鹫?”浑身充满书卷气的男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你确定吗?”男人再次发问,实在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可爱的男孩会是来找凌鹫那块木头的。
“废话。”季狮没好气的道。
“这样呀。”他让开了路,殷勤地带着季狮走了进去。
到了凌门的主楼后,男人对着一旁的人不客气地命令道:“去请凌鹫过来。”
季狮疑惑地看着眼前直呼凌鹫名字的男人,心中暗自衡量着他的轻重。
不一会儿,凌鹫偕同凌云走了进来。
“你找我呀,冰雾。”凌鹫疑惑地问,他平日已经尽量不与冰雾扯上关系,他实在想不出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不是我,是这位可爱的男孩。”冰雾不小心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惹得季狮悄悄地远离他。
“季狮!你怎么来了?”凌鹫高兴地跑到他面前,盯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
“我当然是有事才会来呀。”
“也对。”凌鹫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看不惯一向威严的凌鹫频频出丑,凌云好心地开口:“季狮,你主子又交代了什么事?”
季狮回过神,认真地看着凌云,“主子要我来问你们这儿有没有一种假死的药?”
“假死的药?”凌云蹙起了眉头,“他又想干嘛?”
“不是啦,主子是想要能解假死的药。”
“噢。”凌云望着凌鹫,“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他这么说也算是答应帮冰心堂这个忙。
凌鹫点点头,带着季狮到他专属的药房里去寻找他所需要的药材。
※◇※◇※
一堆药材堆满了一间极不起眼的小屋,这里就是凌鹫平日配置特殊药材的地方。
凌鹫一边忙着寻找解假死的药,一边与季狮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这间药房是谁在打理的呀?”季狮好奇地发问。
“我。”
“你懂药性?”他极为惊讶,因为凌鹫的个性这么严谨,实在让人很难想象他会有兴趣研究药材。
“是呀。”他放下手中的药材,又继续寻找。
“那假死的药也是你做出来的吗?”
正忙着找药的凌鹫点点头。
“那……”他小心翼翼的问:“解药有用吗?”
一听到这个话题,凌鹫突然停下手边的专药工作,皱起眉头道:“当然有用!”
“那……”季狮再次开口问:“有人用过吗?”
又继续寻找解药的凌鹭不经心地道:“当然没有,怎么会有人敢上凌门来取解药。”
“这样呀。”闻言,季狮的脸色微变,如果拿错解药的话,主子一定会……他困难地吞了吞口水,心中有个计谋隐隐而生。
“找到了。”凌鹫高兴地转过一直背对着季狮的身子,将解药拿给他,但也正因为他一直背对着季狮,所以没瞧见季狮偷藏起来的不知名药草,这也注定了他明天将要面对的可怕命运……
※◇※◇※
当季狮笑容可掬地端着一锅热呼呼的汤进来时,凌云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快来吃看看,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喔!”季狮愉悦的说,这可不是他自夸,他可是冰心堂内唯一进得了厨房的人,煮出来的东西自然是一流的……呃,不过是要在没有加料的情况下就是了。
“呵呵,我才刚吃过紫云酥,就不吃了,不过--”凌云语重心长的说:“凌鹫、冰雾,你们就多吃一点吧!”
完全没察觉到异状的凌鹫和冰骛两人吃得不亦乐乎,而一旁的凌云则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静静地等着看好戏。
“怎样,好吃吗?”季狮问道。
“嗯,好吃。”冰雾抢着回答,并动手又盛了一碗。
一旁的凌鹫神情古怪地看着他,却仍一口接着一口地将碗中味道有些不对的热汤喝了下去……毕竟这是季狮煮的,就算他端来的是毒药,他也会喝下去。
“那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季狮再次问道。
“没有呀!”冰雾偏着头想了一会儿,“啊,有了。”
“什么?”季狮紧张地问。
“这麁腿的肉别剁得太碎,这样都吃不出口感。”他舀起一匙热汤,挑剔地说。
季狮抖动着双颊,假笑道:“我会注意的。”说完。便闷闷地离去,开始怀疑凌鹫拿给他的解药的可用性。
天还没亮,整个凌门就人声鼎沸,来往的踏步声惹得季狮根本睡不好觉,只好起床出门探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什么事了?”他抓着眼前一个神情慌张的婢女。
“二当家和冰总管吃坏了肚子!”婢女紧张地说完,便又赶紧跑开。
“不就是吃坏肚子,有啥了不起?”季狮疑惑地看着远去的背影,决定也去一探究竟。
当季狮踏进凌鹫的房内时,被他惨白的脸色给吓了一跳,急忙跑到他的床前,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了?”
凌鹫困难地望了他一眼,虚脱地道:“我没事。”
“没事?没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季狮完全忘记自己可能就是害凌鹫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凌鹫干笑了几声,不再答话,但心中明白得很,他知道自己今日会这样都是拜昨天那些热汤所致。
“你……”季狮急得都快哭了。
“我还好。”凌鹫想安慰他,“冰雾的情形就糟得多了。”谁教他昨天要毫不自制地猛喝。
“他怎么了?”
“我听下人说他现在还在茅厕呢!”
季狮倒抽了一日气,“是吃了什么东西吗?”
在说话的同时,他蓦然惊觉自己昨天做的好事,目光极为复杂地望着凌鹫,而凌鹫也会意地看着他。
※◇※◇※
季狮小心地服侍着躺在床上的凌鹫,又是喂粥,又是喂药的,看得一旁的冰雾好生羡慕。
“好好喔!”
一旁的凌云会意地说:“你愿意再来一次的话,我也可以让你好好享受。”
冰雾扯出一抹笑容道:“呃,不必了。那种痛不欲生的经验一次就够了。”
“这样呀,真可惜。”凌云假意地轻叹着。
敢怒不敢言的冰雾只好忿忿不平地喃喃自语:“什么嘛,人都好了还赖着让小可爱照顾,为什么我没有?”这种药性本来就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可是偏心的少主偏偏就让凌鹫装病,以激起季狮的恻隐之心,但为什么吃的比较多的他,都没有人照顾呢?呜!
“还会痛吗?”季狮问着躺在床上眉头微皱的凌鹫。
“有……比较好了。”不擅长说谎的凌鹫吞吞吐吐地回答。
“这样就好。”他稍微放心了,来这里将近半个月了,若再不回去,恐怕主子会抓狂,但凌鹫这样子他怎么能放心回去,季狮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有心事?”
“我……”他实在说不出口。
“你是急着回冰心堂吧?”对他的情绪一向很敏感的凌鹫,替他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不行!你这样子我怎么能回去。”他态度坚决地道。
“可是……”
“你回去吧,狮。”冰雾看不下去地开口!”鹫早就好了。”
“什么?”季狮极为吃惊地看着冰雾,再回头看着眼前脸色微青的凌鹫,“你骗我!”可恶!这个大块头竟然敢骗他。
凌鹫望了一眼正在优闲品茗的凌云。
凌云只是无辜地看着他们。”我……”他实在有口难言。
“不要说了!你这个大骗子。”语毕,季狮气冲冲地跑回自个儿的房里,开始整理包袱。
眼看事情无法挽回,凌鹫无奈地看了凌云一眼,“少主,我与你有仇吗?”
“呵呵,我可看了场好戏呀。”凌云站了起来,笑容可掏地退出战场,全然不理会凌鹫的抱怨。
第三章
天空泛白,柔和的阳光露出脸来。一整夜没睡的凌鹫看着睡在自己腿上的季狮。
这时,一旁的裴空醒了过来,他舒展筋骨之后,静静地坐在一旁。
“你不逃走吗?”凌鹫开口道,照道理说,以他的情况,就算看不见眼前的事物,但没听到有人发出声音,理应会逃命去才对。
裴空自嘲地轻哼了一声,“逃,有用吗?”
“是没用。”凌鹫坦白地说,因为无论他逃到哪里,凌门迟早有一天会找到他。
“那我还逃什么?”他叹了一口气。
“你不明白你到凌门之后的下场吗?”
“知道,大不了把这条破命赔给你们。”这几年来风声鹤唳的日子,他过腻了,也烦了,倒不如把从前的恩怨一次解决。
“你--”这件事他的确是管不着,“我希望你别把为什么到凌门的原因告诉季狮。”
“你很重视他?”
“没错。”他毫不避讳地道,要是这件事被季狮知道了,他一定会插手,但少主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又怎么会让季狮有机会破坏呢!”为了季狮好.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他坚定地道。
“我知道了,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是吗?”裴空淡笑道:“我真羡慕他有你这样为他设想的人。”
“我--”
他还想说些什么,一双眼却对上季狮睡眼惺松的眸子。
“你醒啦。”凌鹫拉起季狮坐了起来,顺便揉揉自己已经发麻的双腿。
“呃,对不起。”季狮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有点羞赧地看着凌鹫。
“没关系,倒是我们今日就可以回到凌门,届时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季狮干笑了几声,不敢说出他本来想要到处游玩的计画,小心地扶起看不见的裴空,再一手撑着凌鹫,一步步地往前走。
※◇※◇※
凌门在江湖上是个亦正亦邪的门派,但多数的武林人士还是将它视为邪派,因为试问江湖上有哪一门、哪一派会将自己的门院建于难寻的密林,而大门前所摆的阵,更是明白显示出不欢迎外宾之意,若没有熟人带领而闯入此阵者,无疑是自寻死路。这样的凌门还能视为正义的一方吗?
不过能居住在这里的人,想必也不简单。对于外人的评论,他们向来不当一回事,人嘛……高兴就好!
季狮第三次踏进凌门时发现,这儿的大门好象天天换似的。三扇大门有时雕着龙鱼托木,有时刻画麒麟花鸟,有时更是精刻龙蟠莲花。总之,除了已经镶在屋顶雁尾檐上的蓝色琉璃片不能变色,还有镂龙雕凤的斗拱不能移动之外,能变的地方,凌门总是不断地在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