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
「喔,尽责的卞老师竟然也会请假来找我话家常?」
「不是话家常,是有重要的事情找妳。」
「什么重要的事?」鲍晔雯马上紧张起来。
「成介之,我怀疑他是不是撞邪还是怎么了,总之就是怪。」
「怎么了?他又陷入昏迷吗?还是在固定时间会用不同的声音跟妳说话?抑或是出现不舒服的情况,印堂有没有发黑……」鲍晔雯揣说着可能的情况。
「不是,我觉得他自从失忆后,整个性格都转变了,以前他不爱说话的,现在他爱说话到了极点,再这样下去,不用多久时间,过去三十年的存话量铁定可以马上出清。」
「从哑巴变成长舌公?这的确是有点怪。」
「还有,妳也知道介之大哥过去谦恭有礼、刚毅木讷的个性,现在全变了,他不单舌灿莲花,而且还很会说甜言蜜语,可是下一秒又会出现放肆的模样,宣告说妳被他拐骗了,他以前不会这样的。」卞姝尹抬头看着好友,「妳确定上回做法没有意外?我一直觉得怪,怎么一做完法,他就出事,然后失忆又转性?」
「噢,这似乎有点棘手。」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恢复正常?」
「这我得想想办法,先让我去翻翻古书,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记载。」
鲍晔雯马上陷入书海里,用恭敬虔诚的心在寻找失传的法术,好帮卞姝尹找回正常的成介之。
经过数个小时的研究,挑选了傍晚的好时辰,鲍晔雯这菜鸟小道姑艺高人胆大的再度做了一次法,好让成介之尽快恢复正常,当作是对先前的失误聊表赔偿。
仙人打鼓都会出错了,更何况是她这个道行甚浅的小道姑,就别计较太多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卞姝琦走入公寓大厦,径自登上视野极佳的十八楼,开灯、关门,一切的动作都是如此的闲熟。
这是一间没有隔间的房子,七十多坪的空间都在玻璃巧妙运用下区隔出空间,但是就是没有多余的一扇门。
一如往常,她走向玻璃包围起的透明浴室,然后一一的卸除衣物,放下竹卷帘,竹帘下端只看见一双洁白的裸足,左脚上的银炼闪着钻石的光芒,随即是如瀑的温水企图掩盖竹帘内这一身的光华。
姊,拜托嘛,帮忙让介之恢复正常啦!好不好……
尽管水不断的冲刷身子,妹妹的那句话却依然那么清晰的窜入她耳内,在她心坎上回荡不已。
成介之的转变,她还是半信半疑,失忆真会让一个人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吗?姝尹那般的央求让她有些动摇,只是要让成介之恢复正常,她却不那么希望,她真是好狠心的女人,不是吗?
对,她不想成介之恢复正常,因为不想他恢复记忆,她始终觉得现状才是最好的状态,至少目前来看,她和郑宇翔的爱情如火炽烈,介之和姝尹应该也处得还不错。
既然如此,又何必刻意的让成介之恢复记忆、恢复他闷葫芦的模样,这世界已经够闷的了,能少一个哑巴是一个,这是一种善举,不是恶行。
几番的考量,她决定辜负姝尹的请托,把这件事情当成耳边风般的淡忘。
水声依稀伴着歌声,大有享受那惬意快活人生的洒脱。
十八楼唯一的那扇门再度被开启,郑宇翔丝毫不意外屋里灯火通明,眼一扫,浴室的竹帘被放落,下方足踝上的钻石不断的勾引他的视线,搁下手中的赘物,他冷冽的表情没有泄漏太多情绪,径自解开身上的束缚,然后无声无息的走入竹帘藏匿的世界。
黝色的身躯肌里分明,不是病态的死白,而是带有阳光味的健康,手一横揽,便轻易的将白玉凝脂揽在怀中独享。
「啊--」卞姝琦本能的惊呼一声,脸上浮现淡淡的粉色。
「吓到妳了?」挑起眉梢,他问。
「神出鬼没,不吓到很难。」她想剥除缠绕身上的手。
手的主人存心作对似的,将她揽得更紧,「妳在想别的事,要不不会心不在焉,所以别想把妳的心不在焉赖我吓人。」他埋首在她肩上咬了一口,嫩滑的口感像是香甜的豆花。
哼,这男人就是一丁点亏都不吃,真是十足的自大。
「我洗好了,你自己慢慢享受。」她推开他,不想在他身边落太多势。
对,落势。
在他身边,他永远像天神主宰着一切,而她总落势又卑微的依附,或者屈从,她是过尽花丛的花蝴蝶,怎可被迫停留在树梢?若要停留,也该是她决定,怎可一再失了准则?
卞姝琦的手还来不及触碰到架上的浴袍,郑宇翔又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进胸怀,「别走。」
横手抵在他胸前,「不走做什么?」她睐了他一眼,有点挑衅的味道。
「妳在想什么,刚刚?」
她颦起眉,「郑宇翔,即便是我先开口说爱你,但也不代表我就这么一点思想自主的权利都没有,你少自大了。」抡起拳头,她抗议的捶他一记。
「别使性子,当初我就说过了,跟了我,自由跟隐私是妳首先必须失去的两样东西,现在反悔会不会晚了点?」
「你--可恶!」她气恼的低叱。
千错万错都是她自己的错,这男人永远不会有错的一天。
郑宇翔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囚困在角落,叫她无从脱逃,眼一深,「既然来了,就不要跟我闹这些小性子。」
话落,卞姝琦没有机会反驳什么,因为他已霸道的攫住她的唇,将她口中的气息完全掠夺,温水冲洗过两人的身躯,将他们一同淹没在一场风雪里。
她爱他,爱这个人格有瑕疵的男人,尽管她用捶打抗议他对她的暴行,然而她的声音、她的身体,却背叛了她,亲近了敌人,并对敌人发出屈从的嗓音,直到嘶哑……
咱的一声,打火机上的那把火燃起了黑色的Davidoff,袅袅白烟升起。
凌乱的床褥上,姣好的身段被鹅黄的丝被裹覆着,她半瞇着一双眼,怔看着他宽阔的背。
「为什么抽烟?你心烦?」
郑宇翔没有回答,只是眷恋的又抽了一口烟,侧过头睐她一眼,浮现一抹戏谑的淡笑。
卞姝琦拉着丝被坐起身,身体靠在他背上,手不安分的窜至他的胸口平贴着,「笑什么,是不是工作不顺心?」
半晌,他才淡说:「没有,只是怀念这个味道,怕忘记。」
卞姝琦心头一震,忘记,他怕忘记一股味道,那成介之呢?他可是失去了人生态半的记忆,他惶恐吗?卞姝琦本能的想着,都是妹妹逼她不得不想。
也罢,当作是顺口帮她问问,免得那小妮子成天问、成天垮着脸。
「欸,翔。」她亲昵的唤。
「嗯?」他覆上胸口的青葱白玉手。
「一个人失忆后,可不可能改变了他原本的性格?」
「改变性格?」
「嗯,而且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喔!」她的手淘气的抚着他身上的温热。
「谁?妳的前男友吗?」压紧胸口上的手,他口气些微发僵。
「对,是介之,听说他变了,性格回异。翔,像他这个样子,有可能会恢复吗?是不是得先恢复记忆才能找回他原本的性情?有没有办法在他恢复记忆前,扭转他的性格?我很好奇,像他那样失去了人生的记忆,不知道他是不是很惶恐不安?」卞姝琦兀自说苦揣测的话。
忽地,身前的男人愀然变色,漫着火气转过身来,拗住她的手狠狠的瞪着她,「他惶恐不安关妳屁事,他性格回异又与妳何干!」
心一惊,她试图缩回自己的手,「宇翔,你弄疼我了……」
「妳刚刚不会就在想他吧?」他冷笑,「妳跟他见过面了,心疼他了?」一句一句的逼问。
颦眉幽怨,她不知道他的怒气所为何来,「郑宇翔,你凶什么?」
郑宇翔重重的捻熄香烟上的火苗,随即欸身压覆住这叫人无法掌控的女人,「在我的地方,不许妳想着任何一个男人,尤其是妳的前男友!」
郑宇翔狠狠的吻住她的唇,堵住她的声音,然后放肆的在软玉温香的躯体上强取豪夺,一时间,两人的激情声音回荡,其中夹杂着抗议和咒骂,直到又一次的攀上高峰,两方的对峙方才止歇。
「你不怕我怀孕吗?我可是会拿孩子逼你娶我的女人,你不怕吗?」她哽咽赌气的问。
他揩去她眼角的泪,翻身将她揽了过来,不发一语的情绪纠葛。
「是姝尹托我问你的,她想请你帮忙诊断介之的病情,你不想理睬便罢,干什么这样糟蹋我?」
挣扎半天,郑宇翔在她额上啄了一记,「对不起……」他紧紧的抱住怀中嘤嘤啜泣的她。
第五章
虽不迷信什么怪力乱神,但是这一次,卞姝尹很难不对鲍晔雯甘拜下风,昨日才求助她,今天成介之果真一通电话也没打来,让她的压力跟着抒解,上起课也就精神许多。
下午,结束课后辅导教学已是六点钟,卞姝尹顺道到超市买了一些东西,轻哼着小调往家的方向走去,正要掏出钥匙,停放在外头马路边的休旅车上,成介之白着一张脸走下来,不由分说就把她抱得紧紧的。
「吓,介之,你怎么来了?!」卞姝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浑身觉得被一只火炉密密实实的包围住。
「我很想妳。」沙哑的嗓子,只能勉强用气音吐出这几个字,可怜兮兮。
卞姝尹抬眼看他,憔悴的面容、干裂的唇,眼神迷迷蒙蒙的,伸手往他额上一探,发现他体温高得吓人。
「介之,你晓不晓得你病了,在发高烧,有没有去看医生?」
他摇摇头,像个孩子似的,紧紧抱住她,瘖哑的嗓音还勉强着要说什么,却总是吐不出清楚的字眼。
可恶的重感冒,夺走他的声音,让他无法对着话筒和她热线,耐不住相思的他只好飞车赶来台北,途中没酿成车祸,还真是祖先保佑。
不过,阎罗王可能也不收这么长舌的鬼魂吧?
卞姝尹当下愧疚又难过,责怪自己折煞了他的心。
「走,我陪你到医院。」见他还想自行开车,她一把抢过他的车钥匙,急得口不择言的骂,「都病得神智不清了,还开车,你是活腻了是不是?了不起,就当你家财万贯有钱没处花,也不用急着为自己付丧葬费?」
她又眼眶发红,泪腺发达的想要发作,推着病歪歪的他,招了出租车直往医院奔去。
候诊区的椅子上,成介之难受的把头靠在她单薄的肩上,嘴巴不断蠕动喃喃自语。
「别再说话了,再说,当心我拿针线把你的嘴巴缝起来。」卞姝尹拍拍他的脸,威胁要他好好休息,真是病入膏肓的爱说话。
红苹果竟然骂他,她不是害羞又胆小吗?啧啧,她是到哪儿借了胆,敢这么对他,难不成7-ELEVEN有在出售熊心豹子胆吗?再多说几句,他保证病好之后,一定对着她的耳朵念上三天三夜,以示抗议。
成介之埋怨的瞅着她脆弱又强作坚强的模样,索性乖乖住了口,头紧紧挨着她,一刻都不离。
反正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况且她身上的味道,真的好香……
卞姝尹也宣布投降,她没办法讨厌他什么,即使他变得不一样了,她还是无可救药的爱着他。
男人宿命的被当成强者,然而许多时候,男人不过是个孩子,也希望有示弱的时候。
看完病回到卞家,卞姝尹简单弄了热粥,他却像孩子似的不肯吃,逼得她只好拿出对付学校恶魔的伎俩,强扮巫婆逼他吃下,再趁机扔了药丸进他嘴巴,温开水一倒,把他料理妥当,顺势操起买来的口罩,往他脸上一挂。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把口罩拿下,也不许再多说一句话,要不然,我会把你打包扔到垃圾堆去。」双手一推,把他推到床上,被子一盖,「快睡,不睡我就拿棒球棍打人。」
若不是声带发炎没办法发出一点声音,成介之怎么可能乖乖的不说话,不过能够见到他的红苹果,他就好高兴。
好不容易等他睡去,卞姝尹抚着他孩子似的脸,自言自语起来,「介之,我看我也该来学开车,以后万一你又病了,我才能开车送你去医院,假日也可以去新竹看你,你说好不好?」
床上的人没有响应,规律的呼吸伴随几声轻咳,屋子里只有她的独自对话。
意识到自己的蠢样,她摇头低笑,再次确认他的被子是否盖得密实,关灯带上门离去。
下楼时,卞姝琦正好踏入家门,「外头有男人的鞋子,妳该不会是带了野男人来我们家吧?」
「什么野男人,是成介之,他重感冒,我让他在客房住下。」姊姊真是一点都不爱成介之,竟然连他的鞋子都不认得,真不知该替他心酸,还是为自己窃喜。
「原来是他,我还以为妳跟老天借胆,竟敢背着成介之私藏男人。」她揶揄。
「我又不是妳!」
「哎呀,回嘴啦?妳今天是被雷劈到吗?竟然知道反驳。」
「厨房还有宵夜,饿了自己弄来吃。」卞姝尹不想跟姊姊拌嘴,反正她从来都不是姊姊的对手,只有挨削的份。
「欸,卞姝尹,他是真病还是假病?我认识他那么多年,别说是感冒了,连过敏打喷嚏都不曾有过,现在怎么三天两头扮柔弱赖在我们家?先前失忆的意外我就认了,现在流行性感冒都还没开始,他就先发作,说,他是不是想装可怜博取妳的同情?」
「姊,妳胡说什么?!他是真的病了,刚刚才在医院打了一针。」
「管他真病还是假病,反正他是找对门路了,对于妳这爱心泛滥的女人,生病是最好的方法,不过妳自己最好小心,当心被吃得尸骨无存,姊姊我,微薄的丧葬费还付得起,甭替我省这些,人挂了总好歹留点骨头。」
「卞姝琦,妳可不可以别再诅咒我了!」
「好了、好了,跟个语言迟缓者斗嘴,我未免胜之不武,饶了妳了。」
当晚,卞姝尹躺在床上,脑子不由得联想,为什么每次鲍晔雯一施法,成介之就碰巧出事?
啧啧,看来以后少让鲍晔雯插手,上一回为了阻止分手,结果得到的是失忆,这一回为了让他恢复安静,索性来个重感冒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她实在不敢想象,鲍晔雯号称万无一失的法术,会不会让成介之哪天连命都没了?
打了个哆嗦,她拉被子蒙住头,赶紧睡觉不敢多想。
翌日,卞姝尹半梦半醒之间,觉得胸口被重物压得喘不过气来,昏沉的当下,她以为自己发生鬼压床,痛苦的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