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他立刻转头,身体的反应比他头脑还快,加快脚步的冲向那栋公寓。
一楼的铁门是锁着的,但却已老旧斑驳又有呈现氧化状态,因此在他忧心如焚的猛踹了几下之后,砰地一声,铁门便被撞开。
他毫不犹豫的朝楼上飞奔冲去。
呼呼呼,风在他耳边呼啸;怦怦怦,心在他心口狂跳。他害怕得完全不敢去想像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她现在到底怎么了。
她不是住在三楼吗?为什么眼前的楼梯却像万丈高楼一样,让他怎么也爬不完?
三楼一到,率先入眼的是她家敞开的大门,他想也不想的立刻冲进去,差一点被瘫坐在客厅地板上的褚明俐给绊倒,还好他及时收了脚。
“明俐?”他担心的唤道,蹲下身伸手轻碰她面无血色的脸。“你还好吗?发生了什么事?”问话问,他迅速将她从头看到脚,确定她没有受伤。
“小……偷。”她颤抖的双唇中勉强吐出了两个字。
梅兆曳一惊,立刻站起身,全身戒备的张望着四周,开始一间房间一间房间的查看。当然,结局如他所料的,并没有看见任何人影,因为小偷早已跑了。
“他从阳台的逃生梯逃掉了。”她告诉他。
“站得起来吗?”他将她从地板上扶起来,走到椅子旁坐下。“要报警吗?”
褚明俐稍微想了想,摇摇头。
这种闯空门的案子多不胜数,警察到了顶多也只是做个笔录而已,根本就不可能能替她捉到小偷,她又何必浪费国家资源呢?
梅兆曳蹙起眉头转头看向大门外,为什么她尖叫这么大声,他踹们更大声,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跑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你的邻居都这么早睡吗?”也未免太好睡了吧?
“林爷爷、林奶奶大概又到儿子家住了。”
“然后呢?”他知道她口中的老夫妇是住在对门的。“这栋公寓应该共有八户人家吧?”
“四楼两户已经有一年没人租了,二楼两间房子正在卖,而一楼是店面,十点打烊后就没人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栋公寓里,现在就只住了你一个人?”他难以置信的瞠大双眼问。
褚明俐点点头。
“他妈的!”梅兆曳再也遏制不住的大骂道。
从小到大,他一向都是彬彬有礼又乖巧的,根本就不曾大声咆哮或咒骂过,可是自从和她重逢之后,他发现自己要流氓的功力真可谓之一日千里,进步之神速,恐怕连角头老大都要靠边站。
她真是他妈的把他给气死了!
“你说脏话?!”她讶然的看着他,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咒骂给吓了一大跳,因为他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会说脏话的人。
“怎么样,我还会说更难听的,你要听吗?”他火气超大的瞪着她。
“你在生气?”她瞠着眼,慢半拍的问。
“很高兴你发现了。”他忍不住用嘲讽的口气说。
褚明俐欲言又止的看了他半晌,最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你最近似乎很容易生气。”
“这是拜谁所赐?”
看他一副想要与她秋后算账的神态,她赶紧拿出刚受惊吓的理由来缓和他的火气。“我刚刚才经历一场惊魂记。”
你只是惊魂记,我根本就已经到地狱走一遭了。瞪着她,梅兆曳在心里怒斥着。
不行,他不能再让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否则的话他早晚会被她害得真的提早到地狱去报到。
“如果你不想再经历下一场惊魂记,现在就跟我走。”
“走去哪?”他的话让她忘了装可怜,她愣愣的问。
“安全的地方。”不必每天让他提心吊胆的地方。
所以他的意思是要她搬到别的地方去住喽?褚明俐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这是我家。”她提醒他。
“这是座空城!”他遏制不住怒气的吼道。
“即使是座空城也是我家,你不能因为我住在我家而对我生气。”她义正词严的说,还特别强调“我家”两个字。
“我生气是因为你缺乏危机意识,徒手面对抢匪时如此,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也如此!”
“这种地方是我家。”她再次强调的说,已有些火气。他凭什么瞧不起她住的地方?
“我知道这是你家,你用不着一再的强调!”他生气道。
“那你就不要用瞧不起的语气来说它。”她不名觉的提高嗓音,“我承认是有点老有点旧,但是它很安全,九二一大地震也没能将它震倒。”
“安全?对于天灾,是,我无话可说,但是对于刚刚发生的那种人祸呢?它安全在哪里?你敢保证不会再发生,而若再发生,我也会这么巧的待在楼下还没走吗?”他也跟着提高了嗓音。
想到刚刚的事有可能再发生,褚明俐的火气不自觉的收敛了起来。
“那小偷已经来过了,知道我这里没什么好偷的,应该不会再来了。”
她脸上浮现的不安也让他稍微收起了火气,但仍有些没好气的回答道:“刚才那个混蛋会如此,但是你以为全台湾只有一个小偷吗?”
“你不要吓我。”她对刚刚的事仍觉心有余悸,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再一次……不,她不会这么倒霉的。
“你以为我在吓你?”梅兆曳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问。
“不是吗?明明就没那么可怕,你非要说得这么恐怖,大不了我把大门和铁窗全部换新就是。”她在安慰自己。
“如果那混蛋直接躲在楼梯转角处等你呢?你知不知道楼下的铁门根本不堪一击,被我一踹就烂了?”
所以他才进得来?
“应该没有小偷敢这么明目张胆……”她喃喃地说,见他迅速的眯起眼睛,急忙改口,“我会连楼下的铁门一起换新。”
说了这么多,她就是不想搬离这里就对了。梅兆曳心里有把火直冒,他咬紧牙迸声问:“你到底在坚持什么,为什么死都不肯搬家?”
她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我爸爸妈妈的房子。”
他瞬间无语。
他没想到这是她不愿搬家的原因,但是人是活的这房子是死的,她想回来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回来,又不必担心家会长脚跑掉,而她若坚持一个人住在这里的话,却会有危险。她应该搞清楚事有轻重缓急才对。
然而想是这样想,面对她思亲的模样,他却开不了口。
“明俐,你应该知道,如果你爸爸在世的话,他一定也不会赞成让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他改以较含蓄的方式劝她。
“如果爸爸在世的话,他会跟我一起住在这里。”她幽幽的说。
一起住?梅兆曳脑中倏然闪过一道灵光。
“好,如果你坚持一定要住在这的话,我搬过来跟你一起住。”
“啊?!”褚明俐当场傻眼,她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搬来和你一起住。”他坚定的说,“我不能让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我不是一个人住在这里,还有林爷爷、林奶奶,将来我妈妈病好出院之后,也会回来住。”
“将来的事归将来,我只知道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在这栋公寓里。”
“也许明天林爷爷他们就会回来了。”
“那今晚你还是一个人。”
怎么她说一句,他就回一句,句句像要堵死她一样?
她决定换个方式说。“之前我时常一个人还不是照样过?”
“之前我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就别想我会放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他霸道的说。
“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我的地方,我的房子,我不让你住,你又能奈我何?”
“那我明天就找中介把二楼的房子买下来。”他毫不犹豫的作下决定。
“你疯了!”她倏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瞪眼叫道。
梅兆曳沉默的看着她,一副如果你真不让我搬进来住,我一定就会这样做的表情。
褚明俐烦躁得定不下来,开始在客厅里走过来走过去。他实在是太夸张了,但是她却不敢怀疑他不会去做。
可恶,这样逼迫她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别呆了,他是个同性恋,根本就不可能会碰她,得什么月?!
那么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以防他真正的性向被人发现喽?
不,他不是那种会利用别人的人,她相信他。他之所以硬要搬来与她同住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理由,她必须承认,就是他是真的关心她、担心她,想要保护她。可是问题就在于,她怕自己承受不起。
为什么会承受不起?
事到如今她只能承认了,承认自己对他产生了眼友之外的感情,所以她承受不起他单纯的关心、担心与保护,因为那会让她愈加无可救药的爱他,而他却只爱男人。
不行不行,她绝对不能让他搬进来住,不,应该说绝对要遏止他对她过分的关心、担心与照顾。可是要怎么做?
把他气走?不,这个方式行不通,因为过去这一个星期,他虽生她的气不愿跟她说话,但还不是照常去接她下班?
不如一劳永逸,干脆和他绝交永不相见算了。
不行,她舍不得。
啊,好烦呀,她到底要怎么做呀?
“时间不早了,你该去洗澡准备睡觉了。今晚我就暂时睡在客厅沙发上,明天再把要用的东西搬进来。”梅兆曳忽然开口道。
褚明俐倏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不行,你不能住在这。”她坚决的说。“梅兆曳,你不要管我,你回你家去好不好?”她求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接受我的关心有这么难吗!”
“它不是难,而是痛苦。”她闭上眼,没发现他露出大受打击的表情。
“痛苦是吗?”他喃喃的说着,失声低笑。
她张开眼,却只看见他转身准备要离去的背影。
“你应该早告诉我这点的,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感觉……痛苦。”他低语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而褚明俐却如实云雾中,除了莫名其妙之外,还觉得有一点——冷。
十点二十分,几乎已成惯性,褚明俐走出巧意果子店准备下班回家。她习惯性的看看四周,没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后,又习惯性的抱着希望呆立在原地等了三分钟,然后才绝望的拉下铁门上锁,一个人缓缓走向公车站牌。
仍有许多人在等公车,她不想与人挤便站得远远的。公车来了,她走上姗姗上前,尚未走到站牌车已开走,她又退回原位去站。
就这样,公车来来去去,人也来来去去,过了一个小时之后她仍在公车站,只不过四周的人却少了不少。
答!好像有水珠落在她脸上,下雨了吗?今天中午看了下新闻,好像有预报今晚会变天下雨,没想到台湾的气象预报也有准的时候。
答答答!雨当真说下就下。
四周传来行人奔跑躲雨的脚步声,她仍是走向骑楼去避雨,只不过窄小的骑楼早已站满了人,根本就没有后到的她的位置。她只犹豫了一下,便又姗姗的走回站牌下。
这下如果公车来了,应该没有人争得过她吧?她淡淡的笑着,毫不在意雨水逐渐渗湿身上的衣服。
第五章
其实偶尔淋个雨感觉还不错,她都已经忘了上回淋雨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吱——
她等的公车来了,从前方挡风镜看进去还满空旷的,说不定还有位子坐呢。
举起手,公车停在她面前,她甩了甩湿淋淋的头发上车,幸运的真有位子可坐。几秒后,公车缓缓上路。
看着窗外的景致,有些萧条,感觉很像她此刻的心情,寂寥而冷清。
她不想这样,却不由自主;不想想起他,却无时无刻不想他。他好吗,现在在做什么?可曾想过她,或早已忘了她?
整整半个月,他当真不再理她,他不要她这个朋友了吗?
有点冷,淋湿的衣裤在公车空调的吹拂下如结成霜般的贴在她身上,让她全身的寒毛都几了起来,冷得打颤。
也许这样对她比较好,她的确需要提提神,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了。只不过是失个恋而已,又不是天塌下来了,干么弄得连店里所有人都受她影响而变得战战兢兢的,活像世界末日真要到来一样?
她的确是该醒一醒了,但是这种醒法会不会太良虐了?因为真的好冷。
还有两站,再忍一下子就好了。她告诉自己。
咦咦咦?!等一下,公车为什么转弯了,不是该直走吗,难道她又坐错公车了?
褚明俐慌张的从座位站了起来,伸手按下停车铃,但待她下车时,原本距离她家的距离早已从两站变成了三站,从公尺计算的单位变成了公里。
呵,她怎么会这么迷糊呢?竟然又坐错车了。
抬头看向对面马路,这个方向好像没有公车是开往她家的,必须走到上一站去,既然如此不如干脆走回家吧,恼的是雨下得她浑身湿答答黏腻腻的,极为不舒服。
不舒服到……有点想哭的感觉。
呜,呜呜……
“你这家伙该不会是吃到豪的口水了吧,干么学他抱着酒瓶不放!”
将酒瓶从梅兆曳怀抱中抽了出来,翟霖蹙眉凝望着烂醉如泥的他,再瞪向一旁的盛志豪。
“不关我的事,你不要牵拖到我。”他赶紧澄清道。
“如果不是你上回做了坏榜样,他现在会有样学样的借酒消愁?”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样说有欠公平。”
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看梅兆曳烂醉如泥的样子,翟霖就忍不住的想咒骂人。
这家伙真的是……对于别人的事总是全心全意的付出,却学不会让好友分担一下自己的痛苦与烦恼。让人帮一下,是会要了他的命不成?而他又怎么这么倒霉的认识他,知道他始终压抑在心里的秘密呢?真是有够不幸的,
瞪了瘫在桌上,偶尔传来一句听不清呓语的好友一眼,他转身走向寂寞部屋的厨房。
“喂,你要去哪?”盛志豪好奇的问。
“找能帮他醒酒的东西。”
“让他这样睡下去不好吗!”
“你以为让他这样睡下去,问题就能解决吗!”翟霖睇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反问。
看着他在厨房里东翻西找的,盛志豪依在门槛边,一脸若有所思。
“说真的,我从以前就一直在怀疑了。”他缓缓开口道:“我总觉得你对曳特别好,特别关心他,也不会扯他后腿,都扯我的。你该不会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吧?”
翟霖一愣,转头瞪着他。
“啊哈哈,我乱说的啦!”好可怕的眼神喔,开个玩笑也不行喔?
“你说的没错,我是喜欢他那张脸。”
“吓!”盛志豪惊吓得差点没跳起来,“兄弟,别开玩笑。”
“那就滚出去,不要在这里妨碍我做事。”他瞪眼说。
“好好好我出去,可是……”盛志豪仍忍不住想再次确认,“你不会真的喜欢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