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巧,安妮被送进了古奇住的医院,而且还在同一楼层,两人的病房,就只有短短十几公尺的距离。
「不用了……我想她不会想见我的……」古奇低着头,表情好犹豫。「妳……妳帮我去看看她好吗?」
「啊?哦~~」Josephine故意打了个呵欠,再看看手表。「哎呀!真不巧,你不是叫我快回去?所以我已经订好机票,要搭明天一早的飞机回法国啊!我得先回饭店整理行李呢!真是抱歉,没办法帮你这个忙喽~~」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Josephine笑咪咪地看着古奇,脸上可是连一点抱歉的神情都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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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8号病房里,挤满了媒体记者和前来慰问的朋友,原本应该要很安静的病房?现在简直是吵翻了天。
「各位记者朋友,谢谢大家的关心,医生说安妮只是扭伤了脚踝,现在需要的是好好静养,请大家让她休息一下吧,好吗?」潘姊挤出笑容,请记者们离开。
「潘姊,请问安妮的伤势严不严重?需要休息多久?这会不会影响C.Gou的代言工作呢?」记者们挤在门口不肯离去。
「放心,医生说只要好好休养一个月,就能完全恢复,但为了谨慎起见,我想还是让安妮心无旁骛地好好休息,请大家先回去吧!」说着潘姊作势要关门了。
「可是听说C.Gou有可能另找适合的代言模特儿,这是真的吗?」
「这个我们还没有听说,谢谢,再见!」潘姊砰一声把门关起来,把吵杂的人群统统赶出门外。
回头一看,安妮却始终安安静静、苍白着一张脸,静默地坐在床上。
潘姊的表情凝重,事实上,记者们问的正是她所担心的事情,虽然她还没听到任何消息,可是C.Gou的新装发表在即,如果到时安妮因脚伤无法上台,势必将面临解约的问题。
「安妮,妳放心,我会去向C.Gou争取,希望他们能把发表会的时间延后。」潘姊走到她身边,安抚她的情绪。
「不用了。」安妮微微别过脸去,看着脚踝上包裹着的白色纱布,淡淡地说:「和他们解约吧,反正我也想休息一阵子。」
「安妮,妳……唉~~」看到她失魂落魄的神情,潘姊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咒骂那冷酷、自私、无情的男人。「都是他害的!」
他谁不好惹,偏要来招惹她的当家台柱?安妮的事业现在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要是因为感情而引起波折,那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难怪大家会说,女人在事业正红时千万别谈恋爱,实在是有道理的。
「叩叩!」
此时又有敲门声传来,潘姊不耐地走到门口。「这些人真像苍蝇,怎么赶也赶不走……」
门一打开,潘姊愣住,没想到出现在门口的,竟是她刚刚咒骂的男人--
「古奇先生?!」气归气,她倒还没忘了基本的礼貌,称呼他一声先生。
听到潘姊喊出他的名字,安妮的心像是被电击了一下,脸上终于有点表情,不过那表情却是充满敌意。
「你……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潘姊虽然不悦,却也不敢那么直接表现,毕竟他可还是他们的大客户呢。
「我……」古奇直接走向安妮的床前。「妳还好吗?伤势怎么样?」
他肩上裹着纱布,安妮脚上裹着纱布,两人最大的伤口却同样在心里。
「谢谢,我很好,不需要你的关心。」她冷若冰霜,冷得让人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
他脸上有些尴尬,但还是想关心她。
「我只是想提醒妳,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身为一个模特儿,一定要……」
「我说过不用你关心,潘姊会照顾我的。」很明显,她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见到他,她的心忍不住激动起来,可是骄傲的本性却让她把情绪压抑下来,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心情还是牢牢被他牵动着。
看到她苍白的小脸,落寞的神情,哭红的眼睛,古奇的心揪成了一团,他这才发现自己是怎么地伤害了一个深爱的女人,而伤害她,其实也是在伤害自己。
他一点也不好过。
「安妮,我有话想对妳说……」古奇的声音有些低哑,他对她充满了懊悔,只是不知道,她还会接受他吗?
「我不想听。」她冷冷地说,没等他说完话就拒绝了他。
她当然会拒绝,因为再听他多说一句话,她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了。
「古奇先生,请你先回去吧。」眼看安妮的情绪愈来愈激动,潘姊担心会影响她的伤势,只好下了逐客令。
「安妮?」他不在乎潘姊说什么,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安妮,只想听她怎么说。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看到你,会影响我的伤势。」她冷冷别过头,说着女人最在行的狠话。
古奇看着她,无话可说,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这就是他希望的结果不是吗?那为什么心里却有着如此强烈的失落感呢?
「好吧……那,我祝妳早日康复……」他勉强牵动嘴角,露出笑容,转身走出她的病房。
安妮忍不住抬眸,瞥见了他的背影,是如此落寞,脚步又是那么沉重……
现在是怎样?他把她弄得遍体鳞伤,现在又莫名其妙来关心她,还假装一副很沉重心痛的模样,究竟是想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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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奇离开后,安妮想一个人安静地休息一下,潘姊也只好先回去,打算晚点再来看她。
安妮小睡了一会儿,又因为口渴而醒来,她转头往旁边看了一眼,心里忍不住抱怨起来。厚!水壶摆得那么远,叫她怎么拿嘛!
她小心、吃力地挪动身子,试图伸手勾住水瓶。
「叩叩!」这时刚好有人敲门。
「请进。」安妮以为是潘姊,立刻应了一声,没想到开门进来的,竟是那天在古奇房里出现的美丽法国女人。
「啊,小心--」Josephine赶紧向前,帮地扶住了水瓶。
「妳……怎么会是妳?」安妮脸色一沈,惊讶又不免疑惑。
「妳要喝水吗?我来帮妳倒。」Josephine微笑,她那温柔的特质,处处刺痛着安妮的心。
她承认,这女人的确很美,典雅又温柔,虽然有些年纪,却有种成熟女人独有的风韵,她甘拜下风,这样可以了吧?为什么这女人还要来找她呢?
「谢谢。」安妮低声说道,接过水杯,却直接放在旁边的桌上,喝也不喝一口。
Josephine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彷佛完全无视于安妮的敌意,这样反而让安妮更不自在了。
「妳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安妮忍不住开口。
Josephine看着她的眼神很温柔,轻声地对她说:「古奇这孩子,外表很成熟,其实:心里却还像个小孩,他对妳的感情一直很挣扎,他或许有点自私、有点任性……但正因为他对妳是真心的,他才会那么挣扎和痛苦。」
她……她在说什么啊?!安妮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Josephine。
「安妮小姐,我其实是古奇的母亲……」Josephine缓缓地说出一个让安妮震惊不已的事实。
「妳?!」安妮睁着圆圆的眼睛。
「是的,」Josephine的笑容内敛而满足。「我很年轻的时候就嫁给了他爸爸,生他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呢……」
安妮简直无法置信,眼前这位雍容优雅的美妇人,竟是古奇的妈妈?她既是摩洛哥的准王妃,也是传说中那个法国贵族的女儿?
「妳……难怪……妳看起来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安妮还一度把她当成了情敌呢。
「但,我却不是一个好妈妈,」她深邃的蓝眸里,泛着深深的哀愁。「当年,他父亲银行破产时,我的家族的经济也陷入最大困境,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我离开了他们,他爸爸则带着他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
「妳抛弃了他们?」安妮眼中有着惊讶。
Josephine垂眸,微微颔首。「虽然当时是为了不得已的原因,但我确实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让他有了一个非常不快乐,又缺乏爱的童年……十年前他爸爸过世之后,我和古奇就失去联络……」
安妮张着嘴,却说不出任何话,但这一切如果是真的,那古奇真的是太可怜了。
「直到两年前,我想尽办法找到他,而他也终于愿意体谅我当时的苦衷,接纳我这个从未尽过责任的母亲……」Josephine抬眸看着安妮,认真地说道:「他是个温柔善良的孩子,但是他的内心却非常脆弱,他表面上坚强而冷漠,那是因为他比谁都没有安全感,他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对妳的爱,已经超过了他的控制范围,安妮,妳能够谅解他吗?他是因为怕受伤,所以才会那样对妳的啊。」
「我……我不知道……」安妮陷入好深的迷惘,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受伤的痕迹都还在,一时间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Josephine轻轻拉起安妮的手,温柔地拍拍她--
「没关系,很多事是急不来的,需要慢慢去想清楚,或许,你们俩都需要一些时间吧。」Josephine明白,这女孩和古奇有着相同的灵魂,他们同样的骄傲,都是有些任性,又害怕付出、害怕受伤的人。
他们是遨游天际的飞鸟,不喜欢被人牵制和逼迫,没有人可以强迫他们,然而他们一旦确定了方向,就会义无反顾地飞过去。
她真心希望,有一天,这对相爱的人会飞到彼此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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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礼拜过去了,病房里,始终风平浪静。
明明只有十公尺的距离,两人却彷佛隔得好远、好远……
古奇没再出现过,虽然发表会在即,却也没见到他有任何动作。许多风声和谣言开始流传,有人说,C.Gou将撤换脚踝受伤的夏安妮,另觅其它代言人选,但公司始终没有接获过正式通知。
但安妮的脚伤尚未恢复,已经确定无法在发表会前担任代言工作,C.Gou也不可能就此坐视不管啊……
他究竟在想什么啊?
安妮在病床上翻了个身。一直待在医院里,她简直快闷坏了,不敢去找他,又担心不知道他的工作究竟进行得如何了?
他……应该已经出院了吧?
而她却还得等上一个星期才能离开。
或许,他早就已经开始忙着赶上工作进度,她根本不需要为他担心的,何况她都已经告诉潘姊,她愿意放弃代言权了,应该不会让他困扰才对吧……
他……
啊!烦死了啦!自己怎么老是想着他呢?
安妮拉开窗帘,才发现窗外的阳光正好,是近来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她拿起拐杖,决定慢慢地走到外面庭院,去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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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性感的首席超级名模,正拄着拐杖,吃力地一步一步走在医院公园的人行步道上。
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地面上,暖暖地覆在她的身上,她缓缓地走着,正想在附近找张椅子坐下来休息,却发现那步道旁的座椅上坐着一个男人,正悠闲地晒着太阳……剎那间,她彷佛回到了巴黎的街头。
古奇身边放着那本画册,铅笔搁在一旁,他慵懒地坐在那儿,瞇着眼睛,微笑地看着她。
「你……」她望着他,说不出一句话,心头一阵翻搅,这才知道自己有多想他,而从他的眼中,她也看到了他的思念。
古奇同样深深望着她,这些天,即使他已经痊愈康复了,却从来没有离开过医院。
两个人彼此凝视着,有一种温柔的感觉流动着,这一刻,一切尽在不言中。
安妮似笑非笑地走到同一张椅子坐下,转头看看他,肩上的绷带已经不见。
「你不是已经出院了吗?」她尽量以冷淡的语气问道。
「不放心啊。」他说。
「不放心什么?你的伤势还有问题吗?」她睨着他。
「不是不放心自己,是不放心别人。」
「不放心谁啊?」她故意撇过脸,好忍住微笑。
「一个说不想看见我的人呀,害得我只好每天趁她醒来前去看一眼,然后等她睡着以后再偷偷去看看她,确定她一切安好,我才能放心睡觉。」他说完,深深望着她,这样不会听不出来他说的是谁吧?
这段时间,他就是过着这样的日子。
医生说,情绪不稳定会影响病人的复原状况,所以他不敢去找她,怕又惹恼她,只好每天坐在这里等。只要等到她自己会出来散步,应该就表示她的病情和心情,都复原得差不多了。
「哼。」安妮故意装作不屑地哼了声,鼻头却一阵酸热。
「现在妳好得差不多了,我就在这儿任妳处置,好不好?」他一副负荆请罪的样子。
「处置什么?你有做错什么事吗?」她故意装傻。
「有啊,为了怕自己受伤,却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知道她伤心,却没有勇气去面对她,我想,这是一个男人所能犯下最大的错……」他的眼神里,有着前所未有、最大最深的真诚和勇气。
从那双眼眸里,她看到和过去完全不一样的他,一样的热情与爱意,却多了一份勇气。
「处罚我吧。」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安妮轻轻地把头转回来,豆大的泪珠却也落了下来--
「我又没说要处罚你……」她又没怪过他,自从听了Josephine的那番话,她再也没怪过他。没去找他,只是想沈淀一下,想厘清自己对爱的定义究竟是什么。
爱情不是兴之所至,想到就谈个恋爱,不想就分手说掰掰。
爱情不是游戏,不用心机和谋略,因为它完全派不上用场;爱情不是一场梦,它需要用心和永续经营;爱情不是扑朔迷离、欲拒还迎,而是天长地久、朝朝暮暮。
爱人和宠物一样,在一起之前,你必须先考虑好是否有照顾牠们一辈子的决心。
而现在,她已经想得非常清楚了:他,也已经考虑得很清楚--
「不处罚我?」他用那迷死人的眼神望着她。
「嗯。」她肯定地点头。
「那,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跟妳说,不过,妳可要有心理准备喔……」他双手扶着她的肩,深邃的双眸盯着她,彷佛就要做出什么深情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