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垮了下来,好心伤!她都已经快要迈入三十五岁了,再让这个阎建勋溜走,她何时才进得了结婚礼堂?无焦距的双眼望向远方顿时凝聚着怨怼。
第九章
「来,快过来看看。」胡丽儿吆喝着。
「看什么?」阎建勋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马上给我过来!」她脸一板,他果然乖乖走了过来。
看着袋子里的衣服,「做什么?妳在兼差摆地摊啊?」
兼差?我哩咧!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兼差……」她翻出一件衬衫,「这都是买给你的。」她拿着衣服在他身上比画着。
「买给我?」阎建勋吃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女人把几家店的东西全扛回来给他,简直是发疯嘛!
「对啊!」她塞给他一件西装裤,「去穿穿看,看合不合身,不合的话我拿去换。」
「丽儿……」
「快去换啊,」见他还一脸犹豫,胡丽儿索性上前扯着他的皮带,「不然我来帮你换。」
「喔,不不不,」他赶忙制止,「我自己来就好!」他无奈地拖拖拉拉的走进小隔间换衣服。
「怎么样?可以吗?」她坐在沙发上扬声问。
他没吭声。
「勋──」见他没响应,她放下手上成堆的衣服,拎起一件衬衫、一条领带起身走进那小隔间。
阎建勋一换好西裤,转身时差点撞上刚走进来的胡丽儿。「妳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的脸色百分之百的不自在。
她掩嘴轻笑,「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合身吗?」她伸手探向他的腰际,拉拉裤子,又把他转了一圈,「可能还要再小个两号。没关系,我再拿去换。」
「谢……谢谢。」第一次有老妈以外的女人帮他买衣服,心里怪怪的。
「再试试这件衬衫。」她伸手帮他解着身上衬衫的扣子。
「丽儿,不用了。」
「别吵。」帮他换上水蓝色的条纹衬衫,再逐一扣起扣子,「来,还有领带。」
他的脖子被动的降低高度,让她的小手在他身上忙碌着。
「嗯,衣服可以,裤子先脱下来,我拿外面那件小一点的给你换。」她伸出手又要代劳。
「这我自己来、自己来就好。」他拚了命的往后方退去,嘴里不断的推辞着。
「勋,你别害羞。」她的脚步也跟着往前。
一阵妳进我退的拉扯,阎建勋裤子的拉炼被拉下,转眼已经被胡丽儿褪到臀部的二分之一处。
「啊!」他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就这么摔个四脚朝天!
「勋,你不要紧吧?」胡丽儿赶紧蹲下来,询问着。
疼……真的很疼!阎建勋的眉毛紧皱,表情万分痛苦。
「勋……」
他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
见情况不对,胡丽儿冲到外面走廊上求救,「救命啊,救命啊,阎医师摔倒昏过去了!救命啊……」
「好疼!丽儿……」
* * *
「勋,你还好吗?」
昏昏沉沉的,阎建勋仿佛听见胡丽儿唤他的声音。头很疼,像是有万支针在扎似的。
「唔──」
「勋,你觉得怎么样?」胡丽儿整个人几乎要趴到他身上去了。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胡丽儿那张担忧的脸。完了!他的眼镜──
他紧张的往脸上一摸,幸好眼镜还在。
「别急、别急,你的眼镜谁都不敢给你拿下来,怕你生气。」阎沁抢白道。当然不能拿,眼镜拿下来,你就穿帮了!她在心里念着。
「建勋啊!你这么大个人怎么会在办公室摔倒?」吴静怡的头从一旁窜出。
「妈,妳怎么来了?」
「大哥,你差点吓死大家了!」阎沁又开口,「爸爸、妈妈,还有副院长、邱医师、脑科的许医师、陈护士长都来了。」听着阎沁说着一大串的人,阎建勋眼前出现的人头似乎也陆续增多。
「对不起,都怪我不小心。」胡丽儿委屈的红着眼,原本是一片好意,却反倒害他摔伤了。
「没事,都是那小子自己粗心。」阎泰山安慰着胡丽儿。
「丽儿,别自责,建勋没事就好。」吴静怡一看到胡丽儿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由得心花怒放,如果儿子一摔可以马上摔出一个儿媳妇来,那多摔几次都没所谓。
看不出她那呆呆的儿子,竟然把美丽的女朋友吃得死死的,她越看是越满意,嘴巴呵呵的笑着,没阖上过。
被隔离在人群外的邱美玉怎么都无法近身表达她的关心,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阎建勋躺在床上,而她的院长夫人宝座,好远、好远……
阎泰山突然压低音量对阎建勋说:「儿子,你机伶点行不行啊!猴急就算了,还摔成这样,真是丢你老爸的脸!」
「爸,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当然是在说你啊!要在医院里『办事』,也不小心谨慎一点,衣衫不整的让人抬到急诊室,真是丢人!」
「爸,不是啦!我是在……」
「好了、好了,总之脸都丢了,婚礼就提前举行!」阎泰山打断他的话,「以后小俩口要恩爱,回家去,别在医院弄得人尽皆知。」
「爸……不是这样!」他无力的喊着。
从此以后,他的事迹又多了一项──猴急撞破头!很倒霉,只要他遇上胡丽儿,衰事就一连串,可能邱美玉的事还没摆平,他的一条小命已经先挂了!
但更霹雳的事在后头──
「我看下个月初把婚礼办一办,免得夜长梦多。」等其它人表达关心,离开后,阎泰山朗声道。「老婆,咱们找个黄道吉日到胡家提亲吧!」
「这太好了,我终于等到儿子娶媳妇了。」吴静怡还夸张的揩去眼角的泪。
「爸、妈,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筹备哥哥嫂嫂的婚事呀!」阎沁说完,不敢迎视胡丽儿杀人似的目光,连忙拉着父母退了出去。
「怎么办?」胡丽儿发现事情大条了。
「我不知道。」阎建勋表情也茫然了。但他心里想,反正我也求婚了,妳就顺水推舟嫁给我吧!
* * *
今晚,沉寂了一阵子没来Flavor的胡丽儿,因为想念Fox而再度出现。
「Wales,好久不见。」唇瓣弯成美丽的弧度。
「Fox最近在忙什么?」
「忙什么?」她轻笑,「当然是忙着为了五斗米折腰。」
一会儿,Whisky送上来,她用三根纤细的手指扣住杯沿,浅啜一口,调整视线,转向人群聚集的地方,潜意识地梭巡着Fox的身影。
「小姐,跳支舞吧!」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邀约着。
她犹豫的笑着,眼睛不断的释放着无穷的电力,她不急着回答,转身问,「Wales,Fox今天会来店里吗?可不可以让我跟他见个面?」
「好,Boss来了我会通知妳。」
「谢啦!」她轻盈的离开吧台前的椅子,跟着眼前的男人翩翩起舞,解放她休息许久的四肢百骸。
今天她特地穿了Anna Sui的蓝上衣,搭上黑色开高衩的裙子,如果不跳舞,那不就浪费了她精心搭配的装扮?跟着Live Band的节奏,她雪白玉臂高高的举起,在头顶翻转出无数朵的手花,身躯柔软如柳枝般摇摆,眼波流转……
对舞的男子想把她搂在怀里,享受那软玉温香抱满怀的虚荣,然而胡丽儿却欲擒故纵、欲迎还拒的撩拨着他。音乐很浪漫,她的舞姿更扣人心弦。渐渐的,她的四周又围成一圈,她又是众人注目的焦点。
二楼休息室。
「喂,你的女人又在招摇了。」康瀛文指着监视器里被围在众多男人中央的身影。
「什么我的女人?」阎建勋口是心非的撇清,其实他早要发火了。
「你在矜持什么? Wales不是说她今天是特地来找你的,怎么不下去见见她?」他拚命地怂恿着,「你上回都敢为了她打伤俱乐部的金主,现在你还在蘑菇什么?」
「你少管!」
「喂,你该不会是摔昏头了,神智不清,所以不敢去跟她较量?」见他仍是无动于衷,康瀛文叹口气,「给你一个顶级小妞你还拿乔,那我下去会会她。」他起身整整身上的衣服,作势要出去。
阎建勋一把拉住他,「你少打她的主意,至少在我跟她的事扯平以前。」睨了他一眼,他这才率性的走出休息室。
循着雕花阶梯缓缓步下,他不动声色的来到人群里,场中的胡丽儿舞得脸蛋通红,更添妩媚风情,他感到很不是滋味。
径自走向核心,食指一弹发出清脆的声响,音乐马上换了首曲子。他大手一揽,将她揽入怀中。
「嘿,你来了。」她对他嫣然笑着。
他脸色萧索沉默不语,专注着脚步,带领她在场中不断飞舞……
她感觉到他的眼神深邃、明亮,他注意到她的双眸楚楚动人,四目在交错之际紧紧锁住彼此。他长臂往外伸展旋绕着,怀中的她不断的转圈离开了他,可激昂的节奏一起,他又倏地拉近两人的距离。
带茧的手指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滑行,顺着脸庞蜿蜒的滑下她光洁的颈子。她柔软的身子往后仰去,脚后跟勾起,形成弓形的身形。她眸光熠熠,笑容未曾停歇……
他不断的击掌、舞动,她不断跟随、配合,他们俩像是天生一对般,对彼此的动作、舞步都是那样的熟悉,不论是快舞、慢舞,每一个节奏,演出刚美无缺。
当音乐停止,他俩紧紧的面贴着面,微喘的气息不断的吹拂在彼此脸上,他的手指揩去她鼻尖的汗珠,勾起她的下颚,一记缠绵深吻让一旁苦苦等候、盼望佳人一睐的男人们只能扼腕。
「上来──」搅着她的腰际,他领着她往楼上走去。
一阖上门,他强压她抵着门,扣住她纤细的手腕,狂狷的气势随着热吻侵袭着她,她只能仰着一张小脸,不断的响应他的吻。
空气凝结着,室内的温度上升,他不安份的手解着她黑色上衣的蝴蝶结。
「Fox──」她轻轻的唤着,然而每每被他的吻打断。
「Fox,住手……」当她美丽的肩露出,浑圆的曲线几乎完全暴露,他缓和他的掠夺,稍稍让理智出头。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我亲爱的丽儿。」他的手贴在她起伏的胸口,声音多了一丝不寻常的情绪。
丽儿?阎建勋也都这么叫她的,只是不同于Fox的温柔,他叫来是呆板了些。脑海中,一个呆呆傻傻的烂好人出现,她拧了眉,今天她要忘记他!
「好久不见。」她望着他,握住他搁在她胸口的手,阻止他。
「是好久不见。最近在做什么?」
她推开他的身体,转身把衣带重新系在颈后,「不告诉你。」旋身坐到沙发上,她开始揉着酸疼的腿。
他走近她,蹲跪在地,「我帮妳。」抬起她白皙的腿,他慢慢的按压,搓揉着。
她的样子像个高贵的女王,尽情的享受他的疼爱,「你真是体贴。」
他笑而不答,手上的动作继续着。
胡丽儿看着他发亮的耳扣,又瞥见他耳际那一颗小小的痣,突然想起阎建勋也有一颗……
「你知道吗?阎建勋跟你一样,在这里都有一颗痣。」
他直觉摸摸自己的耳朵,露出不在意的样子,「是吗?那还真巧。」
她不只注意到他的痣,她还注意他们的反应都是伸手去触摸。
「怎么了?那颗痣让妳不舒服吗?」他看着她呆愣的表情,有些不安地问。
「不是,只是突然觉得好巧。」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停下动作,嘴边挂着邪魅的笑容。
胡丽儿将前额抵住他的,满足地喟了一口气,他有一种令人安心、熟悉的味道。
「丽儿,妳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无止境的挑逗着我,却总在紧要关头弃我而去。」
「我哪有。」可心底却黯然的想起上一次她的离开。
他拧着她吹弹可破的脸颊,「安份的时候是大家闺秀,不安份的时候像狐狸,一只风骚的狐狸……」
「呵──」她甩开不堪的记忆,发出开怀的笑声,「我是狐狸,你也是。」
「丽儿,为什么妳不问我的底细?」
因为不想问,因为她喜欢谜样的Fox,她喜欢两人神秘的周旋,喜欢这样的偶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猎男无数的她竟会倾心于只有数面之缘的陌生男人,或许是感觉对了,就这么简单。
「因为我喜欢这样的你。」
「喜欢?为什么不说妳爱我?」
「爱?」她又笑了,「我们才见过几次面,数都数的出来,我才不要这样轻率的说爱呢!虽然我的第一次是跟你,但是我仍不轻易说爱。」她是爱他的,只是她不愿亲口承认,那像是在示弱。而且她的身子曾经背叛了他,这样水性杨花的自己,没有资格说爱。
「小狐狸,」他啄了她的唇一下,「那如果我说我爱妳呢?」阎医师的形象不能恣意的说出对她的喜爱,可是Fox可以。
「不可信,男人总是为了拐骗女人上床而说爱,所以我不相信。」她叫自己别痴心妄想了。
他改变话题,「妳消失了很久。」
「偶尔出现,才会让你牵肠挂肚。」
他又不语,专注的直望入她的眼眸深处,她轻轻送上自己的红唇。这个吻轻轻柔柔的,然而与阎建勋接吻的感觉突然跳出,让她怔了一下。
「怎么了?」他感觉到她的不对劲。
「没有!」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恍惚,可抱着他的肩膀却无端发抖起来。
「我要走了,离开台湾。」他不想再和另一个自己吃醋了,让Fox消失,或许对他们俩都好。
她怔得不知所措,「为什么?」
「因为该走了。」他在她耳畔亲昵的低语。
该走了?那他们真的不能在一起了,虽然她未向他坦白她的荒唐,但是他已经明言他无法接受女人曾经出轨,况且他并未说要带她一起走!她的心好疼,像是被利刃刺入般……
他轻轻柔柔的吻她、抚摸她,轻轻柔柔的褪去她的衣物,和她结为一体。这一次他是如此的温柔对待她,因为他瞧出她的不安,他想这样安慰她,给她最温柔的疼惜。
但是再多的柔情也枉然,她的心像是被掏空了,她又哭了。
难道这是老天爷给她的惩罚?惩罚她的虚伪、矫情?
* * *
诚如邱美玉所说,胡丽儿真像是三天两头就来阎建勋的办公室打卡一次,倘若他忙得分身乏术,她也可以一个人在他办公室里待上许久,耐心等他几个小时也无所谓。
刚完成一份企划书,她浑身酸软不已,正打算瞇上眼睛小憩片刻,就听到门被推开,她想是阎建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