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雁蓝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后转头面对他,理性的开口,“对不起,林先生。我想我们俩可能不合适,你……”
“你连帐单都没付就想走,你有没有搞错?敢情你不来骗婚,却是来骗吃的。”林进士打断她的话,怒气冲冲的对她挥舞着他手上的帐单叫道。
柯雁蓝瞠目结舌的呆住了,整个人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瞪着他。帐单没付就想走、骗吃……他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拉住她的?她不相信!
“总共一千六百六十元,一人付一半,你要给我八百三十元才能走。”他看清楚帐单上的数目字,大声的对她说。
丢脸,柯雁蓝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她真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林进士这种男人,和女人相亲竟然还要与女方收钱,最可恨的是,他私下不讲竟然选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她难看。可恶!她等会儿回去一定要买个人偶贴上他的名字,将他钉在墙上每天诅咒他,让他不得好死!
“你……”
“八百三十元是不是?”她铁青着脸咬牙问。
“对。”他点头,完全没注意到四周强忍笑意的观众们。
“好,”要比狠大家来比。她由皮包内抽出一张千元大钞塞进他手中,“八百三十元给你!加上一成的服务费一百六十六元我付,总共九百九十六元,给你一千元。找我四块钱!”她说着,然后冷眼看他翻动皮夹寻找她所要的四块零钱找她之后,这才忿然的走过憋不住爆笑出声的服务生,离开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踏进一步的餐厅。
真是气死她了!
带着连十辆消防车都灭不了的怒火,柯雁蓝在冲出餐厅之后,怒火高炽的连东南西北都不分就往前走。一直走,愈走愈快,愈走愈远,她要走到累毙自己,累得让她忘了刚刚的奇耻大辱!
可恶,她一定要把那个林进士诅咒到死!该死的他竟然这样对待她,可恶、可恶、可恶!
“气死我了!”她忿然的拿手上的皮包出气,接二连三用力的将它举起再狠狠往下甩,怎知甩没几次,皮包已经承受不住她的折腾,啪一声投奔自由的凌空飞去。
“糟!”
一声惊呼,她眼睁睁的看到她的皮包大声的砸在坐卧在路边角落的一名疑似流浪汉的人头上,将原本是坐姿的他砸倒,瘫卧在地上。
她惊悸的站在原地瞪着他呆愣了一秒后,匆匆忙忙的冲上前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她充满悔意的声音在近到看清那不省人事的人额头上渗出的血迹之后戛然止住。
我的上帝,她砸死了他吗?柯雁蓝惊惶失色的瞪着他额头上不断流出的鲜血,一时之间竟手足无措得不知如何是好。还好她很快的找回平日处变不惊、当机立断的自己,捡起地上的皮包拔腿就跑……这里要说明一下,她拔腿跑的原因可不是要逃跑,而是要跑到马路边拦计程车送他到医院去。
“计程车!”
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情况下,她拦到一辆计程车愿意载她和那个犹如由臭水沟捞起来,却幸运被她砸到头,而不是被别人砸到头的流浪汉到医院。
进入急诊室,看着周遭众人对恶臭的他避之惟恐不及的样子,与医生捂着口鼻检视他的伤口,最后连他头上的伤口都没包扎,只是涂抹个药水便草草了事的推托他没事,要她快将他带走的态度。柯雁蓝咽下责斥世态炎凉的冲动,蹙着眉头苦思接下来她该往哪里走。
如果他是醒着的话,她花钱消灾便可了事,问题是他现在根本不省人事!唉,她该怎么做才好?
医院摆明了不肯收留臭味薰人的他,她又不能将昏迷的他丢回路边墙角任他自生自灭,尤其外头又已经飘起了蒙蒙细雨。虽说以现在初春夜晚的气温冻不死人,但是她若将他丢回路边的话,昏迷不醒的他却有可能会因得肺炎而死。唉,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她做不出这种事来。
可是不这么做,她到底该怎么做,如何安置他?要她带他回家吗?别想!她不想吓昏蕙姑、吓死父亲,那……
前方霓虹灯闪烁的招牌阻断了她脑中挣扎的杂乱思绪,“福丽旅社”四个大字在她眼前不断的闪呀闪的,灵光竟就这么随之也在她脑中闪呀闪的出现了,她可以将他“寄放”在旅馆里嘛!
她再度找了两个重赏下的勇夫,挟带着刚从提款机提出的巨款二十万进入“福丽旅杜”,并以金钱攻势、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福丽旅社”的老板让她将那名流浪汉安顿在一间房里,不过老板勉强答应的条件之一就是要他——也就是那个流浪汉先进浴室冲去他身上的恶臭和肮脏才准躺进旅馆上的床。
她当然二话不说的立刻点头答应,因为老实说她也快要受不了来自他身上的阵阵恶臭,快被薰死了。她脱下身上的宝蓝色香奈儿外套,卷起乳白色香奈儿丝质衬衫的袖子,她帮着老板将他抬进浴缸中,让老板简单帮他清洗身子,自己则退至卧房内等待。
“小姐,你进来帮忙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后,老板的声音由浴室里传了出来,柯雁蓝以为老板叫她是因为他已经洗好,要她帮忙他将那流浪汉抬出来,所以她也没多想就走了进去,怎知出现在她眼前的竟是一个赤裸裸的男人!
当黄花大闺女看到一个赤裸男人时该有什么反应,惊声尖叫?落伍了,惊声尖叫是古早人的反应,现在的女人都是马上扑上去的。不过依柯雁蓝的为人,她当然不会扑上去,只是她的双眼却连眨也舍不得眨一下,紧紧的盯着他腰部以下……的相反,以上的脸。
我的上帝!他就是那个大家避之惟恐不及的流浪汉吗?她瞠目结舌的瞪着那张充满魅力的俊脸,呆了。
“小姐,你别发呆,快来帮忙呀!”老板站在浴缸里满头大汗的朝她叫道,他一个人实在无法将昏迷的男人架起来,替他擦干身体穿上浴袍。
“哦!”被他一叫,柯雁蓝立刻回神应道,但却在往前踏出一步时断然止住闭上眼睛,“老板你可不可以将他遮一下,我……”
“拜托,你不可能没看过吧?”老板受不了的叫道,还是伸手拿了条毛巾将男人的重要部位遮住,“好了,快过来帮忙,我快支持不住了!”要不是看在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大把钞票份上,他也用不着这么累,真恨自己见钱眼开的性格。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昏迷的男人穿上衣服后,老板将男人的手臂挂在自己肩上,在柯雁蓝的辅助下将男人由浴室弄到床上。
途中“叩”一声,男人歪斜的头撞到浴室门框,让柯雁蓝惊呼出声,“小心!”她叫道。
老板不以为然的看她一眼,快步走到床边,将肩上千斤的压力往床上一丢,“砰”一声的与昏迷的男人一起躺卧在床上,而这又引起柯雁蓝的另一声抽气。
“小心点,你没看到他已经受伤了吗?”她叫道。
老板看了她一眼站起身,不敢说自己刚刚在浴室帮他洗澡时,撞得更用力。
“小姐,我的工作完了,我要出去了,外头还有事等着我做。”这钱还真没想像中的好赚,他摇着头往外走。
“等一下。”
“还有事吗?”
“这钥匙给你。”柯雁蓝拿起床头上房间的钥匙递给他,“要请你晚上来看他一下,如果他醒来要吃东西或者……”
“等一下小姐,”老板打断她,“你的意思不会是等一下你要离开,把他一个人留下来要我看吧?”他张大不信的双眼紧盯着她问。
“对,我……”
“不行!”老板的反应激烈。
“为什么?我不是已经付钱给你,你也已经答应让他在这儿住一晚吗?”柯雁蓝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皱着眉头问。
“可是你没说要我照顾他、你要走呀!”老板叫道。开玩笑,刚刚在浴室把那男的撞得乱七八糟,这回她一走,如果那男的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教他怎么办?去跳淡水河洗清嫌疑吗?开玩笑,他才没那么笨!“小姐,我们先说好,我的旅社不收留来路不明,尤其是昏迷不醒的客人,要不是因为他有你作伴,我绝对不会让他住进来的,所以你留他留、你走他走。”
“可是你之前为什么不说,我……”柯雁蓝有些生气的开口,却被他打断。
“小姐,要不要留下来一句话,要我退你钱也可以。”他一脸吃了秤坨铁了心,没半点商量余地的表情。
瞪着他,柯雁蓝说不出“走就走”的话,只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他点头,告诉他,“我知道了。”然后睁着眼见他关上门离去。
这下子可好了,她要怎么跟蕙姑说她今晚要外宿的事,而且还是和一个男人?虽然说是个昏迷不醒的男人。柯雁蓝转身瞪着床上的男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硬着头皮拿起床头的电话拨号回家,现在的她最庆幸的是自己有诚实这项优点,因为即使她偶尔撒个谎也不会有人怀疑她。
瞪着窗外逐渐泛白的东方天空,柯雁蓝终于放弃想睡的念头,起床走到窗前迎接旭日东升。
极少外宿的她有着认床的坏习惯,除非是累昏了没办法认床外,要她外宿就好比是叫她熬夜一样,她绝对是睁眼到天亮,等到回家之后再躺到自己的床上去睡觉。所以除非必要,她绝对不会虐待自己外宿,至于昨晚则完全是个意外。
在商场打滚了三、四年,她依然学不会无情,这让她深深感受到每当男人念着“女人呀!”三个字时的轻视——太过多情、太过心软、太过优柔寡断、没有大刀阔斧的魄力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决心。虽然她不至于这么惨,但光心软这一点就让她有吃不完兜着走的无力感,例如昨晚没在第一眼见到林进士时甩头就走,以至于丢脸丢到外太空去。又例如床上这个男人……
唉唉唉,或许情况没她想像中严重,因为她的多情难为自己带了一堆烦恼,但是天公毕竟是疼好人的,在她舍己为人之际,竟让她意外寻到得以解救自己跳出水深火热的相亲恶梦的方法,这大概就所有谓的善有善报吧!
持续相了几近三个月十九次亲,又让她遇到昨晚那个大烂人之后,她的相亲恐惧症终于在昨晚达到最高点,让她充满挫折感的不得不兴起打消“相亲结婚”的悦亲计划,可是现在什么问题都将迎刃而解了。
这从何说起呢?就从浴室里第一次看清床上那男人的真面目,心中骤然出现的惊艳感开始说起吧。
当她踏进浴室看到他那张俊脸时所遭受到的冲击,真的绝非三言两语就能形容出来的,因为她做梦都没想过一个满身恶臭,全身上下看不到一块原有肤色的流浪汉,在洗个澡之后会变成一个大帅哥,那就像是看到青蛙变王子一样吓人,一样令人感觉不可思议。
不过在她利用失眠之夜,将他从头到尾看了无数次之后,不管他是青蛙王子或者是乞丐王子,她已开始感谢上帝对她的疼爱——让她砸到他,因为她决定要打造一个老公。如果他真是个可造之才的话,那么她就来个真结婚嫁给他,即使以利诱。但如果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朽木的话,那么就借重他可观的皮囊来个假结婚,让父亲得以欢悦的了愿,当然这还是离不开钱字。
总之不管怎么样,横竖人生本来就难以控制,等她真的遇到她的有缘人时,办个离婚,再结婚不就得了。所以现在她根本不必再急着找老公将自己嫁掉了……啊!这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带着微扬的嘴角,柯雁蓝看着太阳由一栋建筑物的顶上冒了出来,突然之间,悄然的房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呻吟声,她快速的转身来到他床前。
“你终于醒了。”她望进一对深邃如潭,黝黑如墨的眼眸中。
“你是谁?我怎么了?”他抚着犹如灌了银铅般沉重的头,挣扎的想撑起全身骨头像是快要散掉的身体,沙哑的开口。
“我叫柯雁蓝,你的头还好吗?会不会很痛?”她看着他额头上的伤口问。
“我怎么了?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他由床上坐起,免不了因牵动全身的痛处而皱起了眉头。
三句话不能评断一个人,但是不晓得为什么,柯雁蓝光听他说话的口吻就是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不俗,若不是因为她看过他流浪汉的真面目,光是他斯文有礼的谈吐和那张俊逸的脸孔,就能让人误以为他是哪个豪门世家的公子。
“对不起,这件事说起来话长,来,你先坐好我慢慢说给你听。”她拿枕头放在他背后让他靠。在看他坐好之后,柯雁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娓娓道出事发经过的前因后果。
“青龙”,没错,坐在床上被误认为流浪汉的男人就是从“邑城”出来,在由邾松婕那个准“中王”继承人口中得知自己被城中那几个老狐狸狠狠耍了一顿之后,忿然不回城的四方首领之一的东方首领“青龙”。至于他为什么会变成流浪汉坐在街头墙角让柯雁蓝砸头呢?这一说出来,“青龙”便怒不可遏的有股杀人的冲动。
原来在与“白虎”他们三人达成共识,决定暂时不回“邑城”,让那几个老家伙尝尝恶果,并遣回老是对他跟上跟下,过分尽责的角亢氐房心尾箕等二十八星宿之后,他们四人没事找事做的在夜市里开起一间“四方牛排”,当然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排遣无聊,外加体验人生——虽然这理由满好笑的。
总之,他原本在夜市是忙得不亦乐乎的,却因前一阵子ND061优那小子为追老婆而坏了事,不得不解散“四方牛排”四人各自飞,而他也该立刻整顿行李火速离开……
该死!他是发了什么神经,不赶快离开台湾去避难就算了,竟然还心血来潮的跑到酒店去喝酒,最可恨的是他竟然千挑万挑去挑到一间一群混帐开的黑店。真是可恨!一杯下了药的酒,没想到他堂堂“邑城”东方首领“青龙”竟会被一杯酒撂倒,还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洗劫一空、被戏弄,最后因头部受撞击与蛰伏体内的药效发作才昏迷过去,然后竟被当作垃圾般的随便丢到路边……
很好,这一切他都没忘掉,他会连本带利的向他们要回来的。至于眼前这位小姐的小插曲,他想他应该好好感谢她对他一晚的关照才对,虽然她是误以为他头上的伤口出自她手,这才良心不安的伸出援手帮他,但是这世界上像她这么有良心的人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