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叨念不休,边顺手抄起一本帐册察看,却被上头仔细记量的朱红笔迹给震住心神,“这是……”
她又赶紧多翻几页察看,赫然发现上头点阅的朱红笔迹不但记下详细的金额,还记下金钱的来源及支出项目,这样一来每一笔帐就变得更加清楚及容易辨识。
“唉,我虽然是个不事生产的纨绔子弟,但好歹我也是天下第一富庄的继承人,对帐这一点小事又算得上什么?”开玩笑,打从他懂事起就被老爹给硬逼着看帐本,接受无理的英才教育,这一点儿帐目又算得了什么。
“我不相信。”她丢下帐册,抓起一旁的公文细看,发现上头已经用朱红毛笔在一旁写下解决方式及建议,而且字字句句珠玑、切入重点。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脑中轰然一片,“绝对不可能,聂磐石只是个下流痞子,他不事生产、游手好闲……”
“娘子,你的指控有失公平喔!想我聂磐石不但是翩翩贵公子,还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秀人材……”
放下帐本及公文,莫千离边翻白眼边叹气,带着震惊的心情缓步走出书房。
“喂,娘子,你要上哪儿去?”正说得口沫横飞的聂磐石眼角瞥见她移动的身影,连忙张口问道。
“我需要休息。”她揉揉额角,脑中浮现出刚才所见的帐本及公文,“不可能,聂痞子只是个废物,不可能会这么厉害……”
“娘子、娘子,你还没有给我报酬啊!”见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界,聂磐石赶紧弯身拾起掉落地面的披风,拔腿追上去。
“报酬?”她一拧眉,偏身朝他射出一道锐利视线,“我要给你什么报酬?”
“我的好娘子,当然是帮你批公文、对帐册的报酬啦!”他笑嘻嘻的向她讨赏。
“你在说啥鬼话,那是你自己要做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她话没说完,阴凉的空气突地袭上她的鼻,让她毫无防备的打了个小喷嚏。
“娘子呀。”聂磐石啧啧有声的摇摇头,顺手将挂在手臂上的披风围上她单薄的肩头,“天气很冷,小心别着凉了。”
他的大手握住她的肩头,低声叮咛,看来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教莫千离的眼定在他漾着温煦笑颜的脸上,无法移开。
她眨了眨眼,自肩头感受到他大手的灼热温度,那抹炽热穿透衣衫沁入皮肤,挟带着熊熊的气势直达胸臆。
她定定的凝望着他,想从他那双灿如星空的黑眸中找出一丝虚伪及做作,但是她却只看见一缕缕无言的关心暖意,以及噙在薄唇畔的暖暖哂笑。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脱口问出荡在心上的疑问,“你这是在赎罪吗?”
这些日子以来她摆明了就是讨厌他、怨恨他,还不时的以言语伤他,以行动来表达对他的不欢迎之意,可他明知道这一点,却没有改变态度的接近她,且片刻不离的追随在她的身边。
这让她不禁自问:他究竟是存着什么心?
望着眼前一派斯文俊挺的聂磐石,她知道他是个注重个人门面的愚蠢男人,这从他一丝不苟的衣衫及发髻便可以窥出,然而平常他却疯疯癫癫的在她面前卖笑、装傻,对于他,她一点也不明白,也看不穿他那颗心。
“为什么?因为你是我的好娘子啊!”他回应得理所当然。
她的眉间打了好几个皱褶,无法接受他这般敷衍的说词,“你给我闭嘴,我不是说过了,我不是你的娘子,以后也不会是!”
“是吗?”他一副陷入苦恼的模样,“可是我已经认定了你就是我的好娘子。”
“喔?”她挑眉,眼瞳蒙上淡淡的冷冽,“那是知道我不是个可怕的麻花脸丑女后,才改变心意的吧?”
“呵呵,娘子,你扯远了。”他干笑两声,连忙带开这个敏感话题,“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你要给我什么样的报酬吧!”
“我为什么要给你报酬?”
“因为我很辛苦的帮你批公文、对帐册……”话未说完,他便见到莫千离不领情的转身跨步走,他又赶紧追上去,“娘子,我这么辛苦,难道你不想给我一点报酬吗?”
“不想!”她的小脸皱成一团,闷闷的轻啐。
“娘子,你别这么狠心,你知不知道我对帐目对得两眼发昏,批公文批得筋疲力尽,你就给我报酬吧!”
“你想要?”她猛然停下上桥的脚步,转身问。
“当然!”俊脸在刹那间荡漾着灿亮光彩。
莫千离先是愣了愣,然后板着面孔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塞到他手中,“好,两纹银给你。”
看着手上的银锭,聂磐石垮下了脸,“娘子,我要的不是这种报酬啦!”
“你很 唆耶!”她不耐的深吸口气,控制着火气不被他挑起。
“娘子,我不要钱啦!”他像个孩子似的追在她身后频频叫嚷。
莫千离充耳不闻的踏上连接所居别苑的莫离桥,脑中仍残留着太多的震撼,“你不要钱,那你到底要什么?”
他果然是个麻烦人物,打从一开始她就应该把他踢出莫府才对。她气闷的抿起唇,心中如是想道。
她的反问让聂磐石扬起一抹邪笑,灿亮的黑眸蒙上点点狡光,上前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娘子,我想要……”
“你想要什么?”这个臭家伙为什么用一双炽热的眸子盯着她瞧?瞧得她芳心莫名的怦跳起来之外,还多了发毛的冷飕感觉。
“娘子,我想要……”他轻声低语,上前跨步将她逼上桥梁,双手分撑在她身后的桥梁上,任由两人的气息暧昧的交缠。
一阵晕眩感朝莫千离袭来,在如此贴近的距离下,她嗅到一股属于他的凛冽阳刚气息,让她的记忆不自禁地飘回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景况,那时候他轻佻的接近她,还探手抓起她的发丝置在鼻间嗅闻。
“聂磐石,你一定要靠我这么近才能说话吗?”心,失去了控制,紧张的失速怦跳,让她显得不知所措。
“娘子,你不喜欢我靠你这么近吗?”他微笑,炯亮的眸子闪烁出坚定的光芒。
倾近她,他嗅到自她身上阵阵飘散过来的幽雅香气,那抹淡然的嫣香沁入他的鼻,勾动着他蠢蠢欲动的心。
“当然!”她别过脸,闪避着他灼人的视线,强硬的逸出警语,“聂磐石,快离开我,否则……”
“否则你要怎么样?”他呵呵笑,挑逗的在她耳畔吹拂热息。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麻酥感迅速窜遍全身,逼出她的紧张,也勾动她越来越感不安的芳心。
“你……”她屏住气息,不让慌乱显现于面容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那双深邃黑眸像是个小型的浩瀚星空,让她不禁想要坠入其中,感受着他的心跳、思想。
“我想要跟你索取报酬。”他轻笑,修长指尖划过她细嫩的脸颊,为贴近的距离添增一股迷离风情,“而我想要的报酬是……”
他的目光放肆的溜过她因吃惊而微启的粉唇,其目的昭然若揭。
“什么?”她惊诧的张大晶亮双眸,两眼紧盯着他那双在夜色中变得魔魅诱人的瞳仁,“你想要……”
聂磐石的大手快速绕至她的脑后,微微一使力便将她拉上前,正好迎上他压下的薄唇。
轰!脑子乍然失去所有的思潮,莫千离瞠大双眼凝看着放大的俊颜,一瞬也不瞬的目光扫过他一双恣意飞扬的英眉,溜过他微合的眸子,掠过他挺傲不屈的鼻梁,直至与她相贴的唇瓣……
刹时间,静止的脑袋顿时纷绪乍起,她的知觉在短瞬间回归。
她受惊的放大瞳仁,知觉反应一一回笼,反抗的拳头也随之抡起,不甘心的落在他的后背。
聂磐石不以为意的反勾起她的下巴,以更为贴切的方式摩挲着她娇嫩红唇,眼眸带笑的将她既是恼怒又是羞涩的反应看在眼底。
“千离……”他细柔低唤。
一瞬间,他的柔情击溃她筑起的心防,让她的拳头逐渐消去力道,沉醉在他所布下的迷乱情网中。
湿润的火舌描绘着她精美的唇形,诱哄着她启口,为他敞开紧闭的贝齿。
一种前未有的新奇感受劈进她的体内,两唇相交间激发出一股热流,让她不自觉地逸出绵软的吟声,檀口随之缓缓开启。
火舌趁隙滑入她柔甜的口中,恣意妄为地追寻她的粉舌,与之嬉戏纠缠,狂野地采取属于她的甜美馨香……
在他的激狂探索下,她全身的气力渐渐被抽离。
聂磐石突然退出她充满诱香的口中,恋恋不舍地抵着她的唇瓣,“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向小喜问那些问题吗?”她的甜美让他陷落,差点无法自拔,“那是因为,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她的心悬在半空中,找不到一个落地的踏实,自体内爆发的热度不断往身上各处袭去,双颊浮现动人赧潮,而眼底则蒙上醉人的迷情,直到他低沉的嗓音将她拉回,她的脑子才稍稍注入一丝清明。
他想了解她?!
这个宣言重重地撞击她的心,化解之前她的疑虑,原来她之所以没有阻止小喜的原因是——她也想了解他,想一窥真正的聂磐石。
“是吗?”她掀唇,吐出馨香虚语,理智悉数回归,垂下的眼眸藏着一丝愠色。
“是的,我好想……”他的话未说完,一股力量直冲他的胸膛,待他想要稳住不断往后退的步履时,腰际碰撞上后头的桥梁。
“噗通”一声,他毫无预警地被推下冰冷的荷花池。
莫千离移动脚步倚着桥梁,双瞳跳跃着不知名的火花,“你这个混帐,居然敢轻薄我,你就给我待在池里好好醒醒脑子,”
“娘子,娘子别走!”聂磐石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招,人在荷花池间浮沉,“我……我不谙水性啊!”
第七章
“哈啾!哈啾!”聂磐石揉搓着鼻头,裹着棉被的身子不住地发抖,眼角余光瞥见立在一旁淡漠以对的莫千离,“娘子,你好狠的心,天气这么冷,池水才刚刚解冻,你怎么可以……哈啾、哈啾!”
“你活该!”莫千离斜睨他一眼上点儿也不同情他。
痞子就是痞子,就连染病的方式也与众不同,落水的隔天,他还笑嘻嘻的围在她身边团团转;第二天,依旧不改其散漫本色,直到第三天,他突然就发烧倒下了。
“姑爷,药来了。”小喜端着热腾腾的药汁奔进房。
“小喜……”聂磐石的眼眶噙着些许湿气,“还是你对我最好。”
小喜尴尬的一笑,明显感受到主子尖锐的目光注视,“姑爷,这是小喜该做的份内事。”
聂磐石正要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药碗,却被小喜的惊呼声给制止。
“啊,我突然想起还要去煎老爷的汤药。”小喜猛地旋身,将手中的药碗塞给冷眼旁观的主子,“小姐,姑爷的药就拜托你喂他吃,我得赶紧去厨房煎药。”
“小喜、小喜……”手上突然多了一碗汤药,莫千离一时傻了眼,猛地回神急唤小喜时,小喜的身影已然没入门扉之后。
“哈……哈啾!”聂磐石红着鼻头,斯文俊颜上布满受创病态,可怜兮兮地看向手上捧着药的莫千离,“娘子,快喂我吃药,我的头好昏、全身发烫,我快撑不住了……”
“撑不住最好,我就趁这机会叫人把你丢出府去!”她嘴上虽得理不饶人,但仍捧着药在床沿坐下,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地舀凉冒着热烟的汤药。
瞧见她温柔的舀药手劲,聂磐石淡笑不语地凝看着她噘起嘴的俏美模样。
其实她就是嘴硬心软,她根本不会做出这种趁人之危的事,可是嘴巴上就是喜欢逞逞威风,脾气倔强得可爱。
察觉到他的注视,莫千离心一慌,恍若他的眼要将她看透似的,让她没好气的赏了记白眼给他,“你在看什么?”
他的眼底盈着丝丝笑意,以嘎哑的声调低诉,“我在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她啐了一口,舀起一匙汤药,恶声恶气的命令,“把嘴给我张开。”
“娘子,”他两眼盛满了莫名感动,“你要喂我吃药吗?”
她反将药汁已回碗中,扯着脸沉声道:“若你不愿意的话,那你自己来!”
她何必因为见到他一副落难的模样而一时心软?她何必纡尊降贵伺候他喝药?他是死是活都跟她无关不是吗?但是……为什么她就是狠不下心肠不理他呢?
“当然,我当然要娘子喂我喝药。”他涎着染病的苍白容颜,语气诚恳哀求着。
“你确定?”她挑眉细问。
“当然、当然!”他猛点头,“娘子,你也看见了我现在的情况,我全身都在发抖,连一碗汤药都拿不稳,怎么可能会自己喝药呢?”
说着说着,他又打了个喷嚏,嘴巴正对着莫千离。
“唔,你好脏。”被他口水喷了一身的莫千离连忙起身,找寻锦帕想将身上的病虫给擦去。
看着她的举动,聂磐石反倒笑了,“娘子,这样一来你也跟我一样了,我们这样算不算是一对共患难的夫妻?”
她狠瞪他一眼,再次声明,“我说过,我不要跟你当夫妻。”
碍于手中端着药碗,她决定以最快的速度把药汁喂完,然后回房换套干净的衣衫,以免被他传染风寒。
在过农历年前她必须把家中大小事及武馆的杂务给打理好,否则这个年她也甭过了。
“已经来不及了,你只能注定当我的娘子。”他张口,将她舀进的药汁咽下。
“为什么我就得注定是你的妻子?”她也有反悔的余地吧!尤其被他拖延了四年之后,她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求解除婚约。
“因为——”缕缕邪气浮动于他的眼底,倾身向前,靠在她的耳畔揭晓答案,“我已经亲过你的小嘴了,你在定是我聂磐石的妻子。”
霎时,她的小脸犹如着火似的滚烫不已,脑海不由自主地忆起那夜与他在荷花池畔的亲吻。
心,失去了规律鼓动,全身的血液莫名的奔腾起来,眼神逃避似的不敢迎向他灼烈的视线,以冷声恶气来掩饰她的不自在,“你这个人连生病也不老实,你再继续胡说,我就亲自把你给踢出门!”
“我的好娘子,我没有胡说,我说的字字都是真心话。”他张开双臂,将她给揽进怀中。
“聂磐石,小心我手中的汤药!”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手中的热药,尖声叫嚷着。
“别管那劳什子的药了。”他放肆的将唇贴在她的发间,恣意汲取她颈间的幽香及发上淡雅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