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把她交出来给我。”
“交给你之后呢?”高木辙冷嘲热讽的惨笑道,“再找个可靠的人,叫他做得漂亮些,就跟你处理牧野龙太一样?”
“雪姬是我的女儿,我当然不会这样做。”高木次郎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朝他怒斥道。
“是吗?我以为在你之前这样对待她之后,没有什么事是你不会做的。”高木辙看着他,眼中闪过一抹激烈的痛楚,“雪姬真是你的女儿吗?为什么你能这样冷酷无情的对待她,她真的是你的女儿、我的妹妹吗?”
高木次郎怒极的撇开头去,冷哼一声,他早该知道那个贱女人生的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当初就该一把掐死她,免得养虎为患,不过现在已经后悔莫及了。
“你也知道她的身份?”高木辙痛心疾首的转头问高木铎,后者默然不语的避开他的逼视,“为什么?你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丧心病狂了,你们说话呀!”
“住口!我是你爸爸,你怎么可以用那四个字说我?”高木次郎怒不可遏的吼道。
“哪四个字?丧心病狂吗?”高木辙嗤之以鼻的惨笑道,“逼女儿为娼,稍不满意便对她拳打脚踢以示警告,你这样不叫丧心病狂?”
“住口!”高木次郎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你在说这些话之前先想想我是你的谁?我是你爸爸!”
高木辙缓缓的转正脖子看高木次郎,“我宁愿不是你的儿子。”他说完脸颊上再度挨了火辣辣的一掌。
“铎,把帐册拿回来。”高木次郎命令道。
“是。”
“你应该知道你打不过我,哥。”高木辙朝朝他逼近的高木铎说。
“辙,把那些帐册给我,别再惹爸爸不高兴了。”高木铎好言相劝的说。
“哥,以你的学识,你应该可以分辨出善恶真伪的,为什么你要助纣为虐?”
高木铎的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深沉的痛苦,却什么也没说的继续执行他的任务,“辙,把帐册给我。”
“我并不想和你动手,哥,但是我是绝对不会把帐册交还给你的。”高木辙绝然的看着他说。
“别逼我动手,辙。”高木铎挣扎的看着他,然后突然将手伸进衣袋内掏出一把手枪指着他。
“哈、哈……”高木辙不可置信的笑起来,笑声有着说不出的悲哀,“你想杀我?如果我真的不将这些帐册给你的话?”
“我并不想这样做,辙,乖乖把帐册放下,说不定爸爸不会对你今天的所做所为多加追究,如果你能将今天的事都忘了的话。”
“真的吗?”高木辙将目光转向冷面无情的父亲,苦涩的问道。
“虎毒不食子。”高木次郎回视他,“我当然不会对你怎么样,甚至我希望你加入我们,我所拥有的一切,以后就全是你们两兄弟的了。”
他的回答顿时让高木辙感觉深陷冰窖之中,冷得说不出话来,直到好久以后,他才以悲伤的神情盯着他问:“难道你从没想过要改邪归正吗?”
高木次郎在他沉默间稍微缓和的脸色,霎时又冷硬下来。
“爸爸、哥,去自首吧!自首有减刑、缓刑的机会,你们若去自首的话,我才有办法帮助你们,求……”
“住口、住口!”高木次郎突然愤怒的狂吼道,“你以为你在说什么?自首、减刑、缓刑,你以为那些对我来说有什么不同吗?还不是死路一条,而你竟然叫我去自首,哈哈哈……你真是我的好儿子呀!”
高木辙痛不欲生的看着他。
“我告诉你,要我去自首免谈,那些愚蠢的警察若有本事就来捉我呀,我会怕他们吗?”高木次郎盯着他不屑的道。
“你已经病人膏肓、无药可救了。”
“随便你怎么说,我只要你回答我你愿意加入我们吗?”高木次郎冷哼一声,嘴角边勾起一抹冷酷无情,令人不寒而栗的笑。
“不可能的。”高木辙粗嗄的摇头道。
“那就没啥好说的了。”高木次郎冷声的说,“铎,去把帐册拿回来,如果他敢反抗的话……就开枪。”
“爸……”高木铎难以抉择的轻叫一声,见父亲依然绝然以对后转头对高木辙求道:“辙,你快答应爸爸的邀请呀!”
“我是不可能会和你们同流合污的。”
“铎,你还跟他废话什么?还不去把帐册拿口来!”高木次郎绝决的怒吼道。
“辙……”高木铎还在两难的挣扎中。
“还不动手!”高木次郎早已气急败坏的再次朝他怒吼。
“帐册就在这儿,哥,你过来拿吧。”高木辙将五本帐册交托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则无意识的梳了下头发,不小心扯落原本系在发上的绳索,长发像个仪式般的在一瞬间散落下来。
高木铎从步入歧途的那天开始,就一直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辙一向是他引以为傲的弟弟,聪明、优秀、锋芒毕露得让他不得不心折,即使父亲明显的偏爱辙,他亦无法对辙心起一丝怨妒,反而更加友爱辙。
既无法怨妒辙,为了得到偏心的父亲更多的注意力,他只有在行为上力求表现,所以在父亲探测的命令下,他毫不犹豫的随父亲走上不归路,从此得到了他想要的注意力却失去了自己。
问他后悔吗?他会回答从来不曾,甚至如果时间可以从头来过,他依然会选择这条不归路,毕竟他是永远无法做到像辙这么勇敢,公然与父亲对峙,所以只要公理还在,就让他坠落,陪在孤独的父亲身边又何妨呢?
“铎,你还在犹豫什么,动手呀!”见他裹足不前,高木次郎再次朝他咆哮道。
“辙,把帐册放在地上,退后。”深吸了一口气后,高木铎开口道。
“要就自己过来拿。”高木辙摇头说。
“我并不想朝你开枪,你最好不要有任何反抗,辙。”见他不肯听从,高木铎只有拿着枪指着他,一步一步的朝他手中的帐册走近。
所有事情就发生在高木铎的手碰到高木辙手中的帐册那一秒钟,在场三人除了行动的高木辙之外,其余两个人甚至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别动。”高木辙面无表情的一手用他绑头发的绳索勒住高木铎,一手执着由高木铎那儿夺过来的枪指着高木次郎。
高木次郎错愕的看着眼前面无表情、冷酷无情,拿着枪指着他的男人,这个男人不是他所认识的儿子高木辙,虽然外表是没错,但是这样令人不寒而栗的肃杀气势,怎么可能会是他儿子?他所知道的世界级一流杀手也不过尔尔而已。
气氛正凝的时候,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霍然由高木辙身后响起。
“辙,你们在做什么?”站在入口处,高木瞳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对于高木辙拿枪指着公公,勒着大伯的举止完全摸不着头绪。
“瞳,好久不见了,快过来让我看看,看看辙是不是有好好待你,看看我是不是可以心安理得的面对你爸爸,而不会不好意思,快过来让我看看。”
“爸……”高木瞳意外的看着公公和蔼可亲的相貌,缓缓的举步朝他走去。
“出去!不要过来!”高木辙霍然咆哮出声,吓得高木瞳立刻止步,表情僵硬、难堪得一动也不敢动。
“瞳,你别理他。”高木次郎立刻道,“他今天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聊天聊到翻脸就对他大哥动手动脚的,你过来别理他。”他稍稍缓和了一下些许激动的口气,和蔼的又道:“自从上回结婚到现在,这似乎是我第一次再看到你喔?快过来让我看看。”
高木瞳不疑有他的再度举步向他走去。
“西浦瞳,我叫你出去你没听到吗?”高木辙气急败坏的大声咆哮。
“瞳,你别理他,过来我这里。”高木次郎向她伸手。
“出去!”
“瞳,快过来。”高木瞳的却步让高木次郎紧张得向她踏前一步,却引来高木辙激动的反应。
“站住!”高木辙举着枪朝他喝声警告,“你若再走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
高木瞳不可置信的瞠大双眼,“辙,你怎么可以用这种口气对爸爸说话?”她转身面对他叫道。
“这是我家的事,用不着你管!”高木辙口不择言的吼道。
高木瞳的眼眶霎时一片潮湿,“可是我是你的妻子……”
“我说不关你的事你听不懂吗?出去!”
“辙……”
高木瞳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她以为经过那次的跳车事件之后,他多少有些在乎她,所以她的伤势一复原到可以下床之后,她便迫不及待的跑来找可能因为害羞而未在她住院时期来看她的他,可是她万万没想到……
“我叫你滚出去,听到没有!”
他的咆哮声犹如冰针痛扎她全身,一瞬间又融入她四肢百骇,让她想甩开、想装聋作哑拒绝这一切都不能。
清明的视线突然被一片朦胧笼罩,脸颊则被莫名其妙的滚烫液体灼伤,她坚强的看着他,并对他开口,声音却沙哑、哽咽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滚……好,我滚……我滚……”她说着突然转身奔去。
“瞳!”高木次郎意图挽留,却是白费,他冷然的望向高木辙,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半眯的盯着高木辙,冷嘲热讽的称赞道:“你真了不起,我是否该为虎父无犬子而感到欣慰呀?”
终曲
“你的确该为这个感到欣慰。”另一个意外的声音由门外传来,高木泽一走进房内。
“大……伯。”高木辙意外的叫道,他以为大伯在他特意的安排下已经和几个老朋友出国玩了,怎么现在却……
“这件事让我来做比较合适。”高木泽一轻拍了高木辙肩膀一下,感喟的接过高木辙手中的手枪说道,“次郎,做了这么多坏事,你对这一天应该早已经有了觉悟,不是吗?”他盯着自己的胞弟,叹息的说。
“自古邪不胜正,我明知道却不信邪,这个结局也许我是早就该知道了。”高木次郎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认输的叹息道,“辙,放开铎吧,一切罪名由我一个人承担,他不过是个孝顺的儿子,无法违背我的命令而已。”
“不。”高木铎立刻叫道,“爸,一切罪名都是我犯下的,跟你完全无关,你是朝阳商社的总裁,一个正正经经、认分守法的生意人,跟你没有关系,一切都是我。”
“铎,一人做事一人担,老天是长眼睛的,相信这几年你所做的好事能为你抵些被我拖累的罪孽。”
“不,爸……”
“走吧,大哥,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高木次郎转头对高木泽一说道,声音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苍老。
“铎,你也跟我一起走吧。”高木泽一点着头说。
“辙,不要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三人走到门口,高木次郎突然停下来,转身对一直呆若木鸡的站在房内的高木辙说道,“我要你知道,从小到大你对我来说都是引以为傲的,以前没变过,今后也不会变。”说完,他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转身离去。
房内随着他们三人脚步声的远离而陷入沉静,高木辙一个人站在房内动也没动过一下,而房内随着他的木然仍旧悬滞在寂静无声中。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泣然随着重物落地的巨响在房内响起,高木辙双手抱头的颓然痴坐在地板上,而低泣声便从那儿有一声没一声的传出,打破了静寂的四周。
朝阳商社败倒的消息一天之内轰动整个日本,而同属头条级的新闻便是查获银马车等数间大型非法经营、贩卖人口、走私、贩毒等另一则震惊日本的焦点。这两则新闻引人注目的情况不相上下,不过却少有人会将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新闻串连在一起,毕竟在世人看来,它们一则是财经头条,一则却是社会版焦点。
其实银马车事件爆发后会有这样的结果,对高木辙而言并不意外,因为早在事前他打定主意要辞去PSA的任职,却被众人以威胁利诱的方式强制留下来之后,他便知道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保护他。
所以在他的上级长官,与西浦财团,以及他那群难兄难弟家族麾下的大小企业的威胁利诱之下,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他高木辙根本就是一个冷血无情、铁石心肠的人,不仅告发自己的父亲与兄弟,还眼睁睁的看着在世上与他最亲的两人被扣上手铐,送往不归路的尽头而无动于衷。
从来不曾如此厌恶过自己,即使以前待在佣兵部队以杀人为业的时候都不曾,虽说父兄罪有应得,而且也完全没有半点责怪、怨恨他的意思,但是他对自己的冷血无情无法释怀。
不想见任何人,他将自己关在家中足不出户,这段期间内他不接电话、不应门,连吃东西都是有一餐没一餐,到了肚子饿得受不了,才随随便便找些东西来充饥,而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他不知道自己总共过了几天,却明白的知道高木瞳一直都没有回家来。
她大概不会回来了吧?他嘲弄的问自己,在他这样对她咆哮过,在他如此冷血无情的对待自己父亲、兄长之后,她大概永远不会再回到他身边来了。
其实像他这样冷血无情、又自我、又不懂得体贴的男人,根本没有半点条件配得上她,或许诚如岳父所说,她是因为对他一见钟情,所以才会嫁给他,但是一见钟情这种东西能持续多久?一旦认清了对方跟自己所想像的相差十万八千里之后,所谓的一见钟情还有个屁用?
哈,他这是在做什么,自怜吗?就因为被她宣判出局?
真是太好笑了,没想到一向不识情滋味的他竟也会失恋,为失恋苦,而且对象竟还是一直与他有婚姻之实的老婆,这真的是太好笑了,可是他却笑不出来。
失恋?这该不会是他自己在妄自菲薄吧?毕竟她没亲口对他说她要与他离婚的事,他又怎会知道她真已将他判出局了呢?
可是她一直没回家来,这不就是一个最明显的理由吗?
也许她还在气头上,他何不主动去接她回来呢?
去接她?在这样对她狂吼,让她惊见他的冷酷无情之后,他该拿什么脸去接她回来?结局既已定了,他又何必再去自取其辱呢?
自取其辱?总归一句话,他根本就是胆小、不敢面对现实。
是的,他就是胆小、不敢面对现实,要不然也不会一个人躲在这间屋子里自哀自怜这么久,这也表示他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既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该知道这么做对已发生过的事根本没有半点助益,他该恢复正常,更不能忘了父亲说过以他为傲的话,这辈子他能为父亲做的只剩下谨守住这句话,做个永远让父亲引以为傲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