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你不可能会爱我的,你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你不可能会爱上我的。”她拼命的冷静下来重复之前的话,“你是在开玩笑对吗?”她的声音充满了令人同情的无助感。
“对,我是在开玩笑。”高木辙瞪了她半晌突然咬牙道,接着嘲弄的盯着她讽刺道:“所谓欢场女子无真情,我怎么可能会傻得爱上你,你真聪明,知道我在开玩笑。”
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由她唇瓣退去,高木瞳不自觉的咬住颤抖的双唇,现在她终于知道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了,“欢场女子无真情”,她之于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欢场女子而已,而她竟然还自作多情的真以为他爱上了她,她还真会自抬身价哩。
“过来,既然笑话讲完了,我们还是快些洗个热水澡吧,你的唇都冻成紫色的了。”沉默的气氛在他们之间僵持了好一会儿后,高木辙霍然长叹了一口气道,随后伸手拉近她,在她意外的合作之下,他以最短的时间内洗好澡,并带着温暖的她回到床上。
一场炽热的高潮过后,他心满意足的拥她入睡,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她一夜无眠。
蓝胡子事件在有计划的权力控制下,以车祸意外画下句点,牧野龙太丝毫没有怀疑那车内的三名现在正囚禁在PSA总署的牢房之中,接受一定程度的逼供,反而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在银马车内席开数桌的大宴宾客。
对此,高木辙与片桐雅之冷眼旁观,心中却有抑制不住的忐忑。
那名事前有先见而预先脱逃的保镖现在人在哪?他应该会有所行动才对,怎可能放任牧野龙太在此撒野?还有的就是,银马车的负责人牧野龙太实在不应该是个如此无知的人,至少在蓝胡子这件事上,牧野龙太就算没有另外找人去认尸,也不该像现在这样大宴宾客才对。这让他们不禁怀疑牧野龙太根本就是蓝胡子第二,一个被人利用却还得意洋洋的笨蛋。
情势出乎意料的复杂,却愈加勾起高木辙与片桐雅之的认真,他们对看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一抹冷凝的微笑。
“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不会无聊了。”高木辙撇唇道。
“我想也是。”片桐雅之应声道,忽地又揶揄起高木辙来,他说:“不过我以为即使没有这件事,你的日子也不应该无聊。”他指的当然是辙老婆。
高木辙眉头微微一皱,没有接口。
“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吧?”他问,见高木辙并不打算回答他,便径自继续说下去,“你没揍她吧?倘若是一般男人在银马车这种地方抓到自己女人,回家至少会把她毒打一顿。你呢?需要我组成一团慰留团,替你去向她解释、说好话以留住她吗?”他似笑非笑的问道。
“青木关把皮痒的毛病传染给你了吗?”
“你忘了我们六个当中,除了你,就我的免疫力最强吗?”片桐雅之扯唇一笑道,“怎么样,到底需不需要我组团,你还没回答我?不过,我相信一定有好几个现成人员已经准备好要报名了。”
“你们想都别想!”高木辙忍不住咬牙道。
片桐雅之轻笑一声,“连想都不能想?你这也未免太霸道了吧?我真怀疑面对这样的你,你老婆经过昨晚焉有命在。”片桐雅之笑声一敛,微微拧起眉头正正经经的问他,“说真格的,你没把她怎么样吧?”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她?”盯着他,高木辙没由来得生气道。
片桐雅之因意外而挑高眉头,他原本是想问高木辙在气什么,却突如其来的改以青木关的标准表情,玩世不恭的笑道:“因为我好像喜欢上她的样子,所以……”他的话未完,已被高木辙怒不可遏的声音喝断。
“你说什么?”高木辙神情骇人的瞪着他,冷冷的道,大有一副想找他打架的姿态。
片桐雅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缓不济急的解释道:“辙,我可没有意思要抢你老婆,我只是想说基于两次见面的机缘,虽然没有和地说话的机会,不过她给我的感觉却非常不错,我想你娶到了一个不错的老婆,我非常替你高兴。因为是你的老婆,所以我喜欢她,我可完全没有别的意思哟。”
死瞪着他,高木辙知道自己被耍了,生气的抿紧嘴巴。
“看你这个样子,应该不至于会打她才对。”
“你是真的在皮痒吗?”
“有点风度,我什么也没说。”片桐雅之脸上的笑意更大了。
“哼!”
“真的陷下去了?当初知道你结婚的真相时,我们还以为会发生什么事呢,没想到……”片桐雅之表情忽然闪过一丝茫然的盯着他问:“这是不是就叫做命中注定呢?”
高木辙没有回答片桐雅之,事实上他也无从答起,这是不是就叫做命中注定呢?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和西浦瞳的缘分来得莫名其妙,原本完全不相干,甚至不认识的两人,因为第三者而牵扯在一起,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短暂到连双方都不知道有多短暂的薄弱现在,这样的命中注定根本是不值得一提的,这些根深柢固在他心中的想法,从婚前到婚后都没有改变过,但是现在……到底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现在的他竟有种期待与她的未来,多么不可思议的想法。
“你在想什么,露出这么幸福的表情?”片桐雅之好奇的盯着他问。
幸福?高木辙怔愣了一下,直觉望向窗面上反射的自己,这种表情就是所谓的幸福吗?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种表情。
“真的,这件事告一段落后,找个时间介绍你老婆让我们认识吧!兄弟的老婆都不认识,我们这群人也不必混了。”
“再说吧。”高木辙将目光移转回他脸上,轻描淡写的说。
“再……”片桐雅之不满意的提高声音,却在目击银马车后门偷偷摸摸的人影而敛起神情,稳着声音朝他轻声道:“辙,你看。”
高木辙闻言立即转头,意外的见到那名偷偷摸摸的人影,竟是牧野龙太的爱人雪姬。她这时候不待在志高气扬的牧野龙太身边,一个人跑到这后门来干什么?他皱起眉头忖度,不动声色的静观其变。
“看来,我们捉到那只狐狸精了。”
“如果牧野龙太看到这种情形,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高木辙冷眼看着与他在银马车内见过,几可说是判若两人的雪姬,在那名突然消失的保镖必恭必敬下请上车,忍不住挑眉道。
“我倒比较想知道那女人的身份,看那男的对她的态度,她在他们的组织中身分一定不低。”片桐雅之沉吟的说。
“想知道她的身份还不简单,跟上去不就得了。”高木辙边发动车子边说,在目标弯过转角时立刻驱车跟上。
“女流之辈实在不该小觊,谁会知道她竟会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片桐雅之有所感的叹道,丸藤雪姬,他什么人的资料都追查得很仔细,就只有她,一个摆明舞小姐出世被老板看上收做私人财产的女人,他没有多加研究,看来大意失荆州这句话他得回家默背几遍了。
“这么说你也没有她的资料喽?”
“除了一些基本资料之外,没有。”片桐雅之诚实的摇头。
“看来不管跟踪成功与否,今晚我们势必要在会社里熬夜了。”高木辙叹息道。
“别讲得这么委屈嘛!”片桐雅之看了他一眼,无声的咧嘴馍道:“如果你放心不下你老婆一个人在家,你大可以回去陪她,我是不会介意一个人留下来熬夜工作的,当然,我一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高木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冷道:“糗我这么好玩吗?”
“我在糗你吗?没有吧。”他无辜的耸耸肩。
“风水轮流转,迟早会轮到你。”
片桐雅之挑了挑眉,虽对他的话不予置评的默然不语,脸上表情却傲然的表示,你慢慢等吧,我不会让你等到那一天的。
“虽然你没说话,但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当心风大闪了舌头。”高木辙劝说。
“多谢,受教了。”片桐雅之一点也不在意的对高木辙拱手笑道,想糗他?下辈子吧!
人都说狡兔有三窟,就不曾听过狡猾的狐狸有几窟?也许这个问题值得学者们好好去研究一番,这样一来至少下次他们想追踪、跟踪狐科类时,就能有些依据多防范一些,免得既白忙一场又浪费时间,片桐雅之黯然的想。
“你真的不回家吗?”
从被雪姬摆了一道之后,便一直板着一张脸不说话,回到六本木会社又一头钻进电脑中的片桐雅之,突然开口道,惊得同时沉浸在电脑中的高木辙霍然惊觉时间的流逝,转眼之间竟已超过凌晨一点。
“至少打个电话吧?”见他未有行动,片桐雅之又道,“说不一定她现在正在为你痴痴的等,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心疼?”
“你觉得心疼吗?那你打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电话。”高木辙冷言冷语的说,对于片桐雅之对自己老婆的过分关心,他感到不快。
好心被雷劈,瞪着他不悦的表情,片桐雅之心底突然冒出这句话。
“喂,你这是吃哪门子的飞醋?朋友妻不可戏这句话我还知道,你再莫名其妙摆出这种表情给我看的话,小心我跟你断交。”他不悦的警告道。
“我出去买包烟。”高木辙盯了他半晌,在一阵默然之后突然起身道。
“那正好,顺便帮我带杯左岸咖啡回来。”片桐雅之说,“不过,喏,如果左岸刚好卖完了,记得打电话回来问我要什么,别给我乱买。”片桐雅之将桌面上的行动电话丢给他,目的不是为了他口中说出来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为了给他打电话回家,因为自己还记得早上经过这附近惟一一座电话亭时,那上头亮了两个字——停用,自己怎么能眼睁睁的看它破坏自己兄弟的幸福呢?
高木辙看了片桐雅之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的带着他丢给自己的行动电话走出会社。买香烟是个幌子,打电话回家却是实情,聪明如雅之,什么都不必想就能看出他的意图,不过也罢,至少自己现在可以少走一段距离去打公用电话。
习惯性先打往他们的小金屋,高木辙在电话响了十声依然没人接后挂断,改拨大屋那边的电话,虽说是凌晨一点,但是以她浅眠的习惯,电话在响五声之内,应该就会被她接起来,果然电话在响完第四声时被接起。
“喂?”
一个粗嗄、不甚好听的男子嗓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惊得高木辙脑筋顿时一片空白,男人?!半夜怎么会有男人在家里?不,是他打错电话了。
“抱歉,我打错电话了。”他连忙说道,不等对方有所反应即挂上电话,并在重新思索了一阵子之后,再次慎重的按下大屋那边的电话号码。
这回总不会再错了吧?他十足把握的忖度着,怎知电话才响一声,对方已接起,那个粗嗄、不甚好听的嗓音再度响起。
“请问你的电话号码是……”两方僵持的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高木辙终于忍不住开口。
“先别急着问我的电话号码,你先听听这个声音。”对方截断他的话说道,不一会儿,高木瞳的声音竟由那边传过来。
“辙?”
“瞳?”
“不要听他们的话,不要过来!”一听清楚是他,高木瞳立刻吼道,“他们想害你,不要过来!千万不要来,辙——”
她的声音渐远,取而代之的是之前粗嗄难听的男人嗓音。
“听清楚吗?还要再听一遍吗?高木辙、西筱,或者我该称呼你为井宽更为合适呢?”男人说道,轻柔的声音透过话筒让人能有不寒而栗的阴森感受。
“你是谁?”一瞬间,高木辙的表情变得一片空白,而他开口问的严峻声音则没有半点温度。
“你不该问我是谁,你该问我有什么目的才对。”对方的声音有丝拿乔的得意。
“你有什么目的?”高木辙从不废话。
“我要你去帮我杀一个人。”
“行有行规,要我帮你去杀人一切依照规矩来。”高木辙冷笑一声说。
“你忘了我手上有张王牌吗?”对方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一阵沉默后才说。
“你说的是被你绑架过去的那个女人?”高木辙嗤之以鼻的说,“难道你没听过我井宽的各种事迹吗?我指的是对女人方面的事,你以为一个女人要胁得了我?”
“我以为她对你是特别的,你们是夫妻不是吗?”对方以为他根本是在装腔作势,遂完全不在乎的继续以胜券在握的口气说道,怎知高木辙接下来的举动却完全不在他想像之内。
“夫妻?”高木辙哼声道,“好呀,既然你如此认为就继续妄想下去吧,时间不早了,我要去睡觉了,祝我有个好梦。”他说完即毫不留情的挂断电话。
挂上电话后的高木辙表情一片空白,没有怒气、没有杀意,就连多少都该有的一点惊惶失措都没有,他平静得就像一个坐定的老僧一样,即使有人走过他身边,他不出声、不动,别人也感受不到他的存在,除非看到他那对眼睛中的光芒,根本没有一丝杀意。
不自觉的伸手轻触被他用一条绳索系在颈后的长发,嘴角轻扯了一下,恢复他原先的正常表情举步朝二十公尺外的便利商店走去,他还记得片桐雅之交代的左岸咖啡。
“你的左岸。”回到六本木会社,他将买来的左岸咖啡放在片桐雅之桌前,并在片桐雅之出声道谢前接道:“我改变主意要回家去了,丸藤雪姬的事就麻烦你了。”
“咦?想通啦!”片桐雅之挑眉道,“去吧,顺便代我向你老婆问声好。”
“先走了。”
“Bye!”
除了顶头上司以及上一任PSA高木,也就是引他进入PSA组织的大伯之外,没有人知道高木辙曾经当过三年佣兵的秘密。
身为武士家族的一员,从小又耳濡目染的接受一切有关善恶的教诲,高木辙公正不阿、好打不平、嫉恶如仇的处事态度已根深蒂固,怎知却在十八岁那年无意间发觉父兄的背叛,他所敬爱的父亲和兄长竟尽为欺善之能事,这样的打击成了他生命中的分歧点。
十八岁少年的叛逆实不足为奇,尤其以他过去种种行为看来,他并不是一个值得让人挂心的孩子,遂始终没有人了解他所承受的痛苦与挣扎,直到他十九岁那年毅然而然的离家出走,与家中断绝所有音讯之后,才有人后知后觉的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但早已失去了他所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