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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劫花嫁 page 9 作者:莫尘

  “我想向你道歉。”

  “道歉?为了什么?”她是真的不懂。他指的是把自己抓到这里呢?还是延误了自己的婚期?或者……是他已深深烙在自己心中?

  看着她偶尔流露出稚气的脸上装出老成的严肃表情,骆苍不禁微微笑了一下。

  本想正正经经的双双一看到他的笑容,虽然只是一眨眼,她还是受了影响,心里一阵怦然乱跳。

  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松地面对自己,而自己却做不到?望着他一副不以为然和无所谓的洒脱,让她感到不平。

  “不管如何,我希望这件事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骆苍收起笑容,又回复一向冷然的表情。不对自己造成任何影响?双双艰涩地笑了笑。她看着骆苍:“我不相信这件事对你没有任何影响?”

  迎着她眼里的询问和怀疑,骆苍停了一会儿才说:“我承认这件事是我的错,就算有什么影响,我也会承担下来。”

  “是吗?你一向习惯把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的吗?”

  骆苍把眼光落在她身后不远处打着拳的寨中弟兄;本来大家正偷偷看着这边的动静,发现骆苍看向他们,又纷纷转头装作认真练武的样子。

  只有他才知道要藏住自己对她的感觉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他实在害怕万一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张面具再也挂不上去。

  他只知道自己五岁时便跟着义父来到寨里,义父给他的是最严厉的训练,初入门的他每天要提着水桶蹲上至少五个时辰的马步,一直到劈腿练功。今天他一身的功夫,都是义父一鞭一鞭狠逼出来的。

  义父知道他有一副慈善心肠、容易受外物及小事所影响情绪,所以不准他笑、也不准他脸上出现任何的情绪和表情;说是七情翻动影响练功。这也是他为什么始终维持着冷漠表情的原因。

  这二十年来,他也一直遵守着义父的教诲,坐不动心、站不动情,直到他遇到双双。

  想起第一次在黑夜里发现想逃跑的双双——

  一身火红色的嫁衣、一脸惨不忍睹的彩妆,可是她的“勇气”却让他对她产生好奇;他从没见过这么“野”的女孩子,居然敢爬墙。

  当时他在一边抱拳旁观,只想看看这个瘦弱的小女子到底能有多大的能耐;发现几次她的手被尖锐的木屑扎到,也只是轻呼一声后又继续爬着,他不禁开始觉得这个姑娘的确是和一般姑娘不同。

  终于,当她力气用尽掉下来时,他才出手拦住她往下掉的身体。看着她一脸糊掉的、可笑的妆,骆苍也只是在心里冷“哼”了一声。那时候他根本无法预料那个像鬼一样的女子今天会在他心里占了这么大的分量。

  见他迟迟没有回答,双双继续刺激着他:

  “可是,就算你一肩揽起所有的事又怎么样?充其量你也不过是个无情无义的冷血人!”说完后她又意犹未尽似的补了一句:“说你是人还太浪费了,应该说你是个冷血动物。”

  为了一时的口舌之快,双双一点都没想到下一刻可能会有的可怕后果。

  果然,就见骆苍寒着一张脸看着她,那种神情仿佛恨不得掐住她的脖子一样……

  她在心里喊一声“糟糕”,转身就要溜走。

  “等一下!”

  骆苍威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她刚移动的脚步定在原位动也不能动。她始终不敢回头看他,害怕他如冰的眼神。

  “你说我是冷血动物?”骆苍的声音在背后还是冷冷的,听不出他生气与否。

  不管他是不是生气,双双都要说,于是她转身面对着他。

  “难道你不是吗?你只会冷着一张脸对人,一点都不明白别人的心意,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想法,这不是冷血,又是什么?”

  望着在他面前嚣张的双双,骆苍微眯起了眼。她错了,他当然在乎她的感受,也希望能够把自己对她的喜爱说出口,但是,她和杜家的婚约呢?他可以就这样不顾一切地把她抢过来吗?

  “你说得对,或许我天生就是冷血无情,所以你还是快点离开吧!”他的语气里隐隐有着无力的颓丧。

  “你——”还以为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挽留的话,没想到他竟真的如此狠心。

  “我们派去襄阳的人应该下午会回到伏牛山下,我已经通知杜家到伏牛山外一里处的凉亭接你。”

  他的声音从双双的耳朵里进去再出来,似乎没有经过她的心。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已心痛到说不出话来了……

  “我会让沈瑛送你下山去,你……去准备准备吧。”骆苍说完后深沉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就这样?两个人从此各分东西?像从来也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你真的就要这样离开他、去嫁给杜慕风吗?”双双问着自己的同时,心里有如被千刀万剐一样的痛。

  她不禁要怨骆苍,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自己对他的心意?难道真要她说出口,他才会懂?

  还是他真的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所以才看不出自己的心?想到两人这一分手之后,今生再无见面机会,双双便觉心在滴血。

  第六章

  草草吃了一点东西打发过午餐,双双穿上早已洗干净的红色嫁裳。

  再次穿上这件衣服,心情却是截然的不同,她不禁要怪造化弄人。既然让她遇见了骆苍,却又硬生生地要把她和他拆散……

  离开之前她都没再见到骆苍。这样也好,免得自己心里难过和不舍。

  坐上马车,沈瑛早已等在里面。她支着下颚深深地看着双双,似乎期待双双会临时来个什么出人意表的举动。

  她觉得如果双双真的那么喜欢骆苍,就该不顾一切地留下来。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要怪大哥的胆小多虑,他明明爱着双双,却又始终只敢放在心里,这两个人也未免太闷了吧!

  等了半天,骆苍还是没有出现,而双双也还是稳稳坐在马车上,看样子是不会有什么令人惊喜的事情发生了。沈瑛只好叹口气来表示她对这件事的无奈。

  随着马车离山寨愈来愈远,双双的心也愈沉愈深,仿佛掉进一个黑暗的无底洞里一般,教人绝望。

  看着她的心不在焉和一脸的失落,沈瑛还是忍不住道:“如果你告诉我你不想走,我马上可以让车子停下来。”

  沈瑛的话让双双如道电殛一般,不断下沉的心也暂时止住了。

  她抬起头望着沈瑛问:“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瑛好笑地回她:“你应该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你和大哥装痴装傻已经好几天了,你们究竟要装到什么时候?”

  “你胡说什么……”双双低下头,不敢让她看见因为心事被识破而燃烧起来的脸。心中也怀疑她是否真看出了什么。

  “虽然我没有过这种经验,但是你别忘了‘旁观者恒清’的道理。”沈瑛撇着嘴角笑。“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喜欢大哥。”

  “你……你别胡说。”双双轻轻地否认,心跳却愈来愈快。

  “我是胡说吗?”沈瑛继续笑着并掀开窗帘看着窗外:“我们走了一里远了,再走就看不见山寨的影子了……”她意有所指地调侃。

  拼命忍着不回头的双双也想从被掀起的一角看去,但是沈瑛却马上放了手,教她感到一阵失落。

  望着她失望的眼神,沈瑛又若无其事地说:“有些人虽然看起来冷漠无情又不擅于表达,不过这种人通常都是把真感情藏在心里的大傻瓜,还以为每个人都会猜心术,能了解他的内心世界……”

  她的话虽然平淡如轻风,却助燃了双双心中的火。

  “你说的是谁?”双双故意当作不懂。

  “你觉得我在说谁?”沈瑛一双眼含笑地注视着她。

  过了一会儿,双双才认输地垂下眼。连沈瑛都看出了她对骆苍的感情,为什么就他不知道?莫非他另有意中人?说不定就是……

  她忽然问:“你和骆苍?”

  沈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想也不想地便答:“我和他是绝不可能的。”

  “为什么?”双双心想,他们俩从小生活在一起,有共同的目标和回忆,会喜欢上对方是很正常的事。

  沈瑛潇洒地往后一靠,双手枕着头看着窗外说:“我和他从小就被训练成做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而这十几年来,我们的生活里除了工作上的必要,是不会有多余的思考和情绪的。”

  “怎么可能?为什么?”双双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可以活着没有情绪、没有感情?“是你们义父要你们如此的?”

  沈瑛点头。

  “为什么?”双双真的不能理解。就算是父亲不太喜欢她,但那也是一种感情,怎么会有人训练自己的儿女不能有感情?

  “不知道。可能义父受过什么伤害吧,我猜。”沈瑛不在乎的态度,好像早已习惯了这样子的生活方式。

  “那……你和骆苍怎能忍受这样子的生活?”双双想到总是面无表情的骆苍,不禁心疼起来。

  “小时候,如果我们做不到义父的要求,便没有饭吃、不能睡觉……我觉得可能是我天生冷血吧,所以我很快便适应这种要求。但是大哥不一样,他是个软心肠的人,看到一只小动物受伤,他也会难过,所以他也是被义父修理得最惨的一个……”

  她想起小时候看着义父用鞭子抽打藏不住感情的骆苍,小小的心里早已学会掩藏自己的喜怒哀乐。

  “长大后,我也曾深思过义父为何要如此做?后来我发现,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如果够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受情绪左右,那就比较容易看清楚许多事情。”

  听到这里,双双忍不住去想那张冷漠的脸后面藏着的许多不为人知的真实;想到他飘忽的笑容、紧皱的眉头……或许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不能表示对她的感情?一定是的!

  她明明感觉到两人相处时那种互相牵系的心意啊……

  然而,就算他也对自己有情,那又怎么样呢?她已经答应要嫁给杜慕风了,还能和骆苍有什么牵扯?一想到杜慕风,她心里涌起无限的愧意,因为她的心背叛了他。他是如此地信任她、选择她做他妻子,而她却在短短几天内喜欢上另一个人,她真是太不应该了……

  双双沉默地让谴责啃噬着自己的心,也希望能减少对骆苍的思念。下了山后,她就要彻底忘掉这个人,当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她要做一个忠心的好妻子。

  沈瑛的声音响起:“我们到了。”

  果然没多久,晃动的马车停了下来。

  沈瑛打开门,双双随着下了马车。

  马车前面是一座老旧的凉亭,应该就是骆苍讲的凉亭。

  沈瑛带头走入凉亭。

  强迫自己忘掉骆苍之后,双双心里一片空白、眼神呆滞地看着地面,直到远处传来马蹄声才让她抬起头来。

  双双和沈瑛同时往亭外望去,一片黄土由远而近滚滚扬起。

  近了些,才确定来人仅有一马一骑,沈瑛狐疑地走出亭外。

  没有想象中的迎亲队伍,双双心里也正在想是不是认错人了,可能这个人不是伏牛寨的人。

  沈瑛可是认得马上的人,正是伏牛寨两天前派去襄阳通知杜家的人。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她向双双交代一声后,跃出凉亭,刚好停在那人马前。

  马上的人见是沈瑛,也翻身下马。

  两个人正说着话。双双离他们有段距离,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倒是沈瑛沉着的一张脸让她心中浮起不好的感觉。她正心急着想上前去问问到底是什么事,却见沈瑛走了回来。

  “怎么了?”

  沈瑛迎上她满眼的疑问,一时之间也不知从何说起。她只是走过双双的身边,匆匆说了句:“事情生变,我们先回伏牛寨去吧!”

  “回去?”双双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追着往马车走去的沈瑛问:“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回伏牛山?我们不是在等杜家的人来吗?怎么不等了?万一杜家的人来了怎么办?”

  听沈瑛的意思,应该是今天去不成襄阳了。她并没有太多的失望,只是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瑛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闷着头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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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杜家的人知道欧阳双双在伏牛山附近被抓走的消息后,猜想一定是凶多吉少;就算能活下来,那些生性残暴的强盗又怎会放过一个年轻娇美的姑娘?面对着前来贺喜的宾客,只能宣称新娘临时得了重病无法如期嫁到杜家来。

  现在,虽然是抓走她的人说要把她送回来,谁知道这四天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了省却日后的麻烦,于是对伏牛寨派去的人表明不愿意接她进门。

  沈瑛虽然一向冷情,但是面对着欧阳双双的一派纯真,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更何况,事情之所以会如此演变,正是因为伏牛寨误抓了她。

  紧跟在后的追问,让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答应骆苍护送欧阳双双下山;也后悔和她说了这么多话,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好相处的人。走了几步,脑筋也转了几回,想起自己这十几年来所受的训练不就是不要被情绪所影响吗?于是停下脚步转向双双!

  “杜家……”

  望着双双期待的眼神,沈瑛最终还是无法说出实情。

  “杜家那边……有一些状况,今天不能来接你了,所以我们先回去等消息吧。”

  后面两句话倒是真的。

  双双呆愣在原地,说不上来此刻自己心里的感觉是什么。在下山的路上她才想着要忘掉骆苍,好好回去做杜慕风的妻子,可是,现在又要回去面对骆苍——是不是造化弄人?

  沈瑛误以为双双的失神是因为去不成襄阳,心里对她和骆苍之间的感情也产生了怀疑。

  想了很久,她才看着怅然靠在窗边的双双问:“你真的这么喜欢那个姓杜的?”

  听见沈瑛的问题,双双才勉强拉回了视线。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小时候我们常玩在一起,他长我八岁,在我的记忆中,他是个很好的人,对我也很好,那时我便常幻想长大后能够当他的新娘……在我七岁那年,他们全家迁到襄阳,我们便断了音讯。想不到事隔这么久,他会找人到我家里去提亲……说实在的,刚开始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因为怎么也想不到他真的会选上我,虽然我对他的记忆仅止于十年前的印象,根本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但是我还是很开心要嫁的人是他,而不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原来这就是她和姓杜的婚约由来。

  “可是,你有十多年的时间没见过他,那不是跟不认识差不多?”沈瑛讥笑着。她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些年轻小姑娘一讲到婚姻,就像瞎了眼一样的看什么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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