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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蝶 page 8 作者:茉曦

  虞蝶飞的拳头捏得发白,她僵著脸,快步走向他。

  “啪!””记雷霆万钧的巴掌声在冷清的室内响起,吓得众人睁开了迷离的眼眸,惊吓地寻向发声处。

  “你故意羞辱我吗?”虞蝶飞不顾发痛的手掌,她朝著巽祯气急败坏地喊道。

  被打偏头的他,缓缓地转回,无视俊颜上的五指红印,巽祯邪肆的笑容里藏著怒意。“这句话,该是我问才对吧!”

  无惧他脸上的怒气,虞蝶飞上前,扯开了那女人放在巽祯身上的手。

  “滚!”虞蝶飞怒斥那名女人离开。

  “啧啧,你的表现真像是个吃醋的妻子。”巽祯拉住那名女子的身子,将她搂入怀里。

  “我──”虞蝶飞一时语塞,却又不甘心地瞪著他们两人。

  “请问,我巽祯跟谁在一块,还得先问过你才行吗?”他幽魅的黑眼凝住她,眼中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他的冷嘲热讽直让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羞愤难当。“你到底是真醉还是藉酒装疯?”

  “有分别吗?我就是我。”巽祯俊美的脸庞忽地扬起一抹微笑。

  定定地看著他无情的寒眸,她内心火烫的烈焰被狠狠烧熄,连一丁点的零星火花也不剩。

  “我懂了。”她内心的一角开始寒结成冰,渐渐蔓延,直至整颗心变得冷硬,布上他眼中所洒落的寒霜。

  “在你的眼中,我就像一只狗,有用时就摸摸头,给我根骨头,等到没用时,就把我一脚踢开,不理我的死活。”她字字见血,句句带恨,尖锐的话语是把双面刃,划伤他的同时,也刺伤自己。

  “别自作聪明,把自己说得跟畜牲一样。”巽祯再次打断她,不愠她的自贱,黑眼不带任何笑意。

  “是吗?或许,在我从祺王府走出时,便该以死来保贞节,以免你看了碍眼!”虞蝶飞激动地怒吼完,随即爆出一阵狂乱自嘲的笑。

  “别再说了!”巽祯喝止她,黑深的眼底闪过一丝真正的烦躁,他没想到,她竟会激狂至此,刚烈得想毁了一切。

  “我偏要说!天下人都可嫌弃我,就你没资格,我的身子污秽、不洁,这都是你造成的,你竟敢视我如敝屣!”她指著他,嘴角狂怒地吐著凄厉的笑,怒视的眼像瞪著永世的仇人般一瞬也不瞬。

  “当初是你自愿,我并没有逼你。”他别开眼说道。

  她的笑容维持不到眨眼的瞬间就被击得粉碎。

  “虞蝶飞啊,虞蝶飞,为何你非得逼男人露出自私的底心,被一脚踢开后,才霍然醒觉。”她垂下头,哀伤自喃地说道。

  她这辈子大概就注定如此了!手,捉不到自己的幸福;身子,却留下了污秽的记号和懊悔。

  呵!这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自始至终,他说过爱她了吗?是她傻,是她笨,是她想用这副身子当赌注,想拴住他的心,是她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如今答案揭晓,她愿赌服输。

  “我输了。”抬起头,不再多话,她举步走出大门,投入雨中。

  巽祯黑眸微眯,远睨著雨中那道灰白的背影,淡漠不在乎任何女人的心忽然掀起了一阵不该产生的抽动。

  她孤单地走在雨中,任豆大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她身上,灰白的身影像是被遗弃的一缕孤魂般。

  不断落下的雨水仿佛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数不尽的雨水飞进了她的眼,模糊了她的视线,虞蝶飞已看不清前方,濡湿的衣裳贴住她早已冰凉的肌肤,寒透了她的心。

  “砰!”一道飞身而过的身影撞到了虞蝶飞,她的身子不稳地跌在泥泞的地上。

  “祺王爷!”撞倒虞蝶飞的黑衣男子,脸朝著她身后喊道。

  耳边听见这个名字,虞蝶飞如遭雷殛,忆起了黑暗中那邪肆模糊的一张脸,她缓缓地转过头望去──

  黑衣男子正伏跪在一个身著紫色衣袂的男人身前,隔著细雨,她眯起眼,终于看清飘冉的紫衣上是怎样的一张脸庞。

  她不许自己哭,不许自己再对他有任何感觉,可滚烫的热泪却替她说出痛心的凄楚。

  祺王是他,他是祺王。

  她的世界天崩了,地裂了,全然的黑暗占据了她的全部,唯有笑声,尖锐诡异的笑声响彻在黑暗的大地。

  “别笑了!”巽祯眼瞳微暗,他挥退那名黑衣男子,大步走到虞蝶飞身前。

  “巽祯,祺王,哈哈哈──”她歇斯底里地大笑,热烫的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

  “你很得意是吧!看到我像个白痴般让你戏耍,满足你了吧?要不要我再激烈一些,好让你逼疯我,好让你到处炫耀一个女人为你变成疯子!”虞蝶飞慢慢地从地上爬起,刺人的冷笑始终不断。

  “爷。”黑衣男子不知从哪儿拿了把伞撑覆在巽祯的头际。

  “瞧瞧,多么尊贵,连丝雨也淋不得,祺王爷,您还是回到大屋,别委屈地站在这泥地里。”她无法原谅自己的愚蠢,无法容忍他对自己的戏耍,祺王爷也好,巽祯也罢,全都是在骨子里嘲弄她的鬼魅。

  “跟我回去。”巽祯由黑衣男子手中接过伞,覆在他和虞蝶飞的头际。

  虞蝶飞一手拍开头顶上的伞,她讥讽地冷哼道:“回去?回哪里去?”

  巽祯的视线由落在地上的纸伞移到她被雨打得湿透的脸上。“我愿纳你为妾。”他抽出袖中的纸扇,烦躁地拧握住。

  她悲烈的神情,她狂乱的指控,纵使再无情的男人也会动容,但对于过分冷静、从不在乎任何人的他而言呢?

  他发现自己竟嫉妒著自己的另一个身分,恼她沾上祺王的体味后,何以能坚强如故地爱著他,她真没一丝后悔吗?如果今日算计她的人不是自己,那她不就成了千人枕万人尝的妓女,他……受不了脑中她被人轻狎的画面!

  “纳我为妾?你在可怜我吗?抑或这是你的另一个诡计?”

  “我从不说谎。”他虽冷著脸,但陌生的心疼却悄悄地在他冷漠的心中贴伏。

  “是啊,尊贵的祺王怎会说谎,民女真不知轻重竟敢质疑您!”她讥笑道。

  “跟我回去。”巽祯拢起了眉,他都说了要纳她为妾,她为何还不知足?

  “好让你再糟蹋我?”虞蝶飞止住了笑,眼底尽是无边的恨意。

  “别再说了。”巽祯向黑衣男子示意,要他制住虞蝶飞。

  “别过来!”虞蝶飞一见黑衣男子向自己靠近,迅速地拔下了发上的金钗,防备在身前。

  黑衣男子停下了脚步,静待王爷下一步的指示。

  “别伤自己。”巽祯看著她手中的金钗,眉间泛著紧张。

  “呵,你也会关心我。”虞蝶飞摇头直笑,脚步一直往后退去。

  “如果女人连自己都不爱,那别人会爱你吗?”金钗的光芒在巽祯的瞳孔闪烁,他迸出的话语比方才更加冷酷,冷酷到让刚烈的她不甘选择玉石俱焚。

  “你说的极是,所以我虞蝶飞注定一辈子得不到任何人的爱。”

  明知道弱者没有自怜的权利,自怜,只会让自己显得更怯弱而已,可她淌著血的心又被狠狠地划过一道。

  被巽祯无情的言语一再刺激,虞蝶飞体内的倔强像只蝴蝶倏地挣出自怜自伤的网。“我虞蝶飞最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她撕开左臂的衣袖,持著金钗毫不犹豫地划过白皙的手臂。此刻,她的颊上已无泪,她的泪已化为颗颗凄厉的红色血珠,从左手迸出,那鲜红的血,每一颗都染上了无尽的恨无边的怨,挣扎扭曲地摆动出骇人的形状,再迅速地流入泥泞的土中,快得连声怒吼都来不及呼喊出!

  “这左臂还你,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她无动于衷地看了手臂纠结流窜的鲜血,淡淡地说道。

  “啪”一声,巽祯手中的纸扇,被他使劲地折断,他震惊地望著她左臂流下的红血;心痛,像一把急窜的冷风灌进他全身,在他的身边呐喊呼啸!

  “蝶……呵,失去了一只翅膀的蝶还飞得动吗?”她摇头苦笑,转过身离去。

  突然之间,电鸣雷闪,一道银白的闪电划过夜空,烁亮的银光在巽祯的冷眸划过一道异光,他的嘴角泛起了苍白,脚下一点,便欲欺向虞蝶飞。

  “别追来,否则我手中的金钗插进的将是我的心窝。”背著他,她威胁的话刺进他的耳里。

  巽祯停下了动作,紫色的衣袂在风雨中摇摆。该死!他早该预防到这一点,一向闲逸的脸庞终于出现了在乎的颜色,魔魅的黑眼注入了人味的情绪变化。

  “王爷,要属下跟去吗?”黑衣男子不知何时来到巽祯身旁,他垂下头恭敬地问道。

  巽祯收回了深沉的目光,缓缓地点头,他的手抚过被她打过的左颊,若有所思地想道。

  雨雾中一抹孤零零的身影,走在湿漉漉的泥地上。

  虞蝶飞想举起左手揉著疼痛不已的太阳穴,却发现自己竟抬不起手,她垂下眼,看见自己鲜血淋漓的左手,才恍然想起她的手早被自己给划伤了。

  她不后悔,反而有股解脱的畅快。

  雨中的她好热,却又觉得冷,湿透的衣服夹著寒意侵袭她的身子,冷与热在体内冲击,颤抖的身躯终于直直地下落,昏倒在地上。

  跟著虞蝶飞的黑衣男子一见她昏倒于地,一个箭步抱起了她,便欲回去覆命,可另一双男性的手臂却同时砍向他的颈项,在他昏沉过去的瞬间,接过了他手中的虞蝶飞,完美的力道控制,显示来人武功不弱。

  察觉自己被腾空抱起的她想睁开双眼,可蒙眬的雨丝却让她看不真切,她想举起右臂抓住那人的衣袖,到最后却也力不从心地滑落。

  “知道我为何救你吗?”明知昏迷的虞蝶飞不可能回答他,抱著她的男子仍是忍不住地问道。

  “因为你够烈,敢和巽祯斗,我欣赏这样的娘儿们。”说完,男子迳自朗笑了数声,才施展轻功,纵身飞离。

  第八章

  “王爷,属下办事不力,请王爷降罪。”黑衣男子也就是巽祯安插在宫中的探子蔡元跪在地上,他有辱使命,无法完成王爷的命令自当负荆请罪。

  “起来回话吧。”坐在檀木椅上,巽祯淡漠优雅的神情,矜贵却又含有一股震慑他人之气。

  “王爷,那位姑娘被人救走,属下难辞其咎。”蔡元坚持不肯起来。

  “嗯,被人救走?”他冷凝的黑眉斜往上挑,谁胆敢救走他的人,蔡元武功不弱,能从他手中救走人,这人会是谁?

  “属下被打昏,来不及看清对方。”蔡元垂下头,不停地自责。

  他拧起了眉,想起了她离去时的恨意,一种带著恨而不顾一切的疯狂,他真伤了她,伤得她将浓爱转变为巨恨。他错了吗?不!他只是想探测她爱自己有多深,他没有错!

  她若真爱他,她就不该离去,她该笑著接受他是巽祯也是祺王的事实,合该如此的!

  知道他有了权势和名位,她该更释出她的爱来掳获他,怎能怒吼他骗了她,不该如此的!

  “罢了,会救她的人,自不会害她。”拚命地说服自己,巽祯猛地由檀木椅上站起,走到明月高挂的窗边。

  “你今日到半年宴找我,有何要事?”将她凄厉的眉眼阻隔在外,他的手探进袖口内想拿出纸扇,才思及扇子早毁了,悬在半空中的手,徒地下垂。

  “启禀王爷,属下在朝中接获应君崴将军的船在海中沉没的消息,船毁人亡。”蔡元隐约知道王爷有些动怒,他稳住心绪,说出在宫里听到的震惊消息。

  向著窗的高大身影依旧挺直地迎风而立,可是映著月光的脸庞却失了颜色,没了一贯优雅的浅笑。

  “王爷?”蔡元抬起头,担忧地望著王爷的背影。

  王爷和应将军是莫逆之交的好友,应将军意外地坠海身亡,王爷他……铁定难受得紧。

  “消息经过证实了吗?”尽管手上的青筋已暴跳,但巽祯平淡的语气仍是可怕的镇定。

  “属下就是等到证实了,才敢兼程赶回禀报王爷。”就是因为慌乱,他才会撞倒了那位姑娘。

  “应兄啊应兄,这是真的吗?连你也离我而去。”巽祯望著天上的月,唇角又抿起了笑,不过这次却是苦涩无比的笑。

  “你下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摒退了蔡元,灭了灯,巽祯陷入无边的黑暗里,长指轻按过紧蹙的眉;心,想抑止那阵阵的抽痛,是为好友,或是为她,他已分辨不出。

  柳扶摇温柔的目光停留在虞蝶飞的肩胛上,悬于心中多年的憾事随著她肩上的蝴蝶印记而翩飞了,她轻轻地拢上虞蝶飞的衣襟,静待她醒来。

  饶是轻轻的碰触,虞蝶飞还是醒来了。她睁开眼便是满眼强烈的恨,昏迷前的怒嚎、噬血的控制,像挣不开的网,缠绕她的耳,网住她的身。

  “你醒了。”柔润的女声响起,打断了她眼中愈焚愈烈的恨意。

  “是你!”看著那张相似的脸庞,虞蝶飞想起了她──柳扶摇。

  “你还记得我!”柳扶摇眉开眼笑地说道。

  “是你救了我。”她想移动自己的身子,却疲累得动不了身。

  “你别动,左臂的伤口才刚敷上药。”柳扶摇连忙按住她,不让她妄动。

  “你有什么阴谋?”她满眼戒备,每件事的背后都会有个目的,她不再愚昧地相信任何人!

  柳扶摇闻言一愣,随即笑著摇头。“救人就是救人,哪会有什么阴谋。”

  “我不信!”突然,她发觉她的记忆竟已恢复,过往的一切,一幕幕飞过眼前,原来,巽祯从一开始就在玩弄她……她不要再相信人了,她就是过于相信他,才落得如此的下场。

  “你被伤得很深。”怜惜地看著她,柳扶摇真心说道。

  雷世昕救回满身是血的虞蝶飞后,便神采奕奕地将她和巽祯表哥间的对话告诉了她。唉!刚烈如火的女人在爱情的残酷下,一不小心便会自焚的。

  “伤?”她看著被布带紧紧缠绕的左臂,不在乎地一笑。

  “哼!即使这只手臂没了也无所谓。”

  “我指的是你心里的伤。”柳扶摇疼惜地回望著虞蝶飞。

  “胡说,我心底只有恨没有伤。”她瞪著那张和自己一样的面孔,恼怒地喊道。

  “你知道女人最悲哀的事是什么吗?”她问虞蝶飞。

  盯著她,虞蝶飞憔悴的脸倔强地不泄漏出自己的“悲哀”。

  “女人最大的悲哀就是无法阻止自己的男人变心。”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是什么意思!不必拐弯抹角地嘲笑我。”像被踩到痛处的野兽,虞蝶飞不顾身上的伤,从床铺上挣扎地爬起。

  “大吵大闹有用吗?唤得回他的心吗?”柳扶摇将她压回床上,看来柔弱的双手却有著坚强的韧力。

  自欺欺人的伤口毫不留情地被撕开,虞蝶飞放弃挣扎,两眼空洞地瞪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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