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电话响了,斐如月跟白阳庶两人连番推辞后,永远弱势的白阳庶只得乖乖的抓起电话,还来不及开口对方已经先抢话,逼得白阳庶只得连番说是。
挂了电话,他走向众人闪避了一天的战台枫,「学长,阿迭先生说你家公寓大楼失火了。」
晦涩的眼睛窜起火苗,「妈的!怎么不早说。」战台枫不假思索,脱下白袍往白阳庶怀里一塞,顺手抓起钥匙就往外冲去,让他挂心的不是家当,而是那个菱角嘴。
飚车赶回公寓,他在两条街外下车一路狂奔。
「台枫!」山丹迭在火场前唤他。
这时消防队员正从冒烟的大楼扛着一个胡乱嚷嚷的女人冲出,她的手上还握着锅铲,披头散发的好不狼狈。
是解岚,因为她脚下穿着趴趴熊的拖鞋。
战台枫迎了上去,一把抱过她,「妳没事吧?」他紧张又激动的问。
解岚一看见是他,立即放声大哭,「哇……战台枫,为什么我遇到你就没好事?现在竟然连房子都失火了,而且我一直找不到你家小栗,呜哇……」
她依然很讨厌小栗,但就算她再怎么讨厌小栗,她也不想她的房子里有冤魂,而且还是只老鼠的冤魂。
「小栗早上被我送去动物诊所了,牠昨天拉肚子。」他脱下外套包裹住她湿漉漉的身体,「妳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她抱着他狂哭,啥也下回答,她真的吓坏了。
赶了一晚上的画,她迷迷糊糊的睡去,谁知道家里客厅突然发出爆炸声响,随即就陷入大火中,跑到厨房勉强用盆子泼水火势依然猛烈,她拿着锅铲想杀出火场,可火实在太大了,正当她快要被呛昏时,终于有个人把她扛了下来。
战台枫见她哭得如此卖力:心想,好吧,能哭就是福,至少不是奄奄一息的鬼模样,索性提供他的胸膛与他的手帕,让她哭得尽兴。
解岚家的火势很快就被扑灭,消防队员依序撤退,山丹迭跟消防队员聊了几句后,走了过来,「研判是电视机爆炸引起的火灾,幸亏邻居发现得快,没酿成大灾祸。」
「阿迭,先帮我准备一些水果礼盒,待会儿好跟其它住户致歉。」
「嗯,我现在就去。」
证实是虚惊一场后,住户们纷纷都回家去了,战台枫搀着解岚在一楼的阶梯上坐着,她手中还死命握着锅铲。
「没事了,人平安就好。」
人是没事,但她的家却有事,就连她昨晚才赶工完成的插画也有事!「战台枫,你是不是衰神投胎,否则为什么我遇到你就倒霉?呜呜……」
说他是衰神?战台枫一阵气闷。算了,不跟这丫头一般见识。他把她揽得更紧。
他扶着她徒步走上六楼,战台枫的家一点事都没有,可是解岚的家却满目疮痍,平平是六楼,情况差那么多。
瞧,整个客厅乌漆抹黑的,所有东西都烧个精光,没烧光的也被消防车的水柱毁了,她悲从中来,「呜呜……」
战台枫终于见识到,女人的确是水做的,索性让她伏在他肩上哭个痛快。
「台北还有什么亲戚可以依靠的吗?」
她摇摇头。
「妈的,你们解家不会只有妳一个人吧?」
解岚含泪控诉的扫他一眼,「就算有我也不认识,在我六岁之前,爸妈早就相继去苏州卖鸭蛋了,十三岁的时候,我大姊跟着四十多岁的情人为爱走天涯再也没联络,十六岁的时候,我三十多岁的二哥因为参与绑票被判处死刑,十九岁的时候,我五十岁的大哥在大陆经商失败,欠了一屁股债被讨债公司逼得走投无路,早不知道去哪里了……」她委屈泣诉坎坷的经历。
战台枫听得头疼欲裂,她还有脸说他是衰神,这样听来她大小姐才是标准的衰神欸!在她还没遇上他的时候,她的人生也没多顺遂。
「然后现在妳该死的男友还在法国念他该死的艺术!」他下耐的说,手指狠狠的爬过头发,「你们还真是『一门英烈』啊!」无奈之余下了脚注。
「对啊……」
还对,亏她还对得出口,「那妳当初房子怎么买的?」
「我老爸在我名下登记了一块土地,因为属于都市变更计划的范围,人家找上我,我才知道我自己有土地,于是卖了土地买房子。」
啧,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马上打包收拾东西来住我家,妳可以住到房子整修好为止。」在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有种再拒绝他啊,胆敢说不,就让她流落街头去。
「可是你……」解岚为难又不安的睨他一眼。
「欸,妳这什么眼神,我可是有格调的人欸,保证不会趁机非礼妳啦!」战台枫严厉谴责她的顾虑。
她脸颊发红,「可是还有小栗……」
「妳住在妳家小栗还是会上门溜达,妳住到我家,小栗也不见得会乖乖在家。」都什么时候了还忌惮一只可爱的小黄金鼠。
「可是我没多余的钱付房租,也没钱重新整修房子。」一想到她的存款数永远不超过四位数,解岚又想哭了。
战台枫不耐的扬扬手,「省了省了,记得煮晚餐给我吃就好,至于房子整修的事情,包在我身上,我帮妳找个免费的室内设计师,不会让妳多掏一毛钱出来的。」
「真的?」怎么可能有免费的室内设计师?
他横眉竖眼的,「对,因为设计师绝对不敢跟我要钱。」瞧他,凶得勒。
「那谁付钱?」她可不想因为拖欠室内设计费用而被告,搞得官司缠身。
「总有人会付钱,妳甭担心,瞧妳狼狈的,先去洗个澡,待会去跟其它住户道个歉、致个意。」
「喔。」她可怜兮兮的应允。
沦为受灾户的解岚没有权利有异议,只有依着战台枫的指示,简单梳洗后换上仅剩的干净衣物,让他陪着她逐层逐户的拜访致歉,送上美味的水果不够,他还体贴的表示要负担住户因火灾衣物送洗的损失,啧,看不出来这男人还真有风度。
「呜呜……」
「又哭什么?水果是阿迭免费提供的,不用妳付钱啦!」事情都摆平了不是吗?住户也都不怪罪了啊!
「战台枫,虽然你之前很可恶又很霸道,但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帮忙和收留我。」
感激还不忘说人一顿,这张菱角嘴真是不得人疼欸。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明天开始好好帮我洗饭烧衣,用劳力抵房租!」
「是洗衣烧饭啦,呜呜……」哭泣中的解岚不忘指正。
虽然她知道帮战台枫打点家务的下场应该跟菲佣没啥两样,但至少不会流落街头了,他的心地还是善良的。
「OK,妳高兴就好!」
她还真不是普通爱哭耶,哭得叫人心慌。战台枫索性又把她抱紧紧的,让她哭个尽兴。
第七章
大清早,解岚顶着红肿的眼睛在陌生的厨房里张罗早餐。
翻了大半遍天,她只找到鲔鱼罐头跟土司,不由得苦笑,动手做起鲔鱼三明治。
突然,一个暴跳如雷的声音从战台枫房里传出,她纳闷的探长头想窥视,无奈房门紧闭,啥都看不到。
「不会是掉下床了吧?不知道需不需要请救护车?」她暗自嘀咕。
不一会儿,披着铁灰色衬衫的身影急惊风似的扫了出来,冲进浴室战斗式的梳洗,牙刷塞在嘴巴里冒白泡,左手上的电动刮胡刀嗡嗡嗡的响个没完,右手还努力的扣着衣扣,可是一样都没完成的他又杀到厨房对着解岚一阵鬼叫。
「妳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她看看墙上的钟,「九点四十五分啊!」
「该死的,那妳怎么没有叫我起床?」战台枫气急败坏的大吼,他早上有个手术,这下可好了,那个病患一定会杀了他。
解岚无辜的看着他,「你又没有吩咐我叫你起床!」视线往下移向他的衬衫,吶吶的又开口,「你扣子扣错了。」
他一愣,自知理亏,转而道:「快去帮我把领带、西服、公文包、车钥匙拿出来。」接着冲回浴室完成剩下的动作。
二度扫回厨房,他要的东西解岚都放在椅子上了,他迅速重新扣好衬衫扣子,抽起领带在脖子上穿梭,「早餐吃什么?」
「我只找到鲔鱼罐头跟土司,所以……」
不等她说完,战台枫抢了一块鲔鱼三明治塞入嘴巴,「再帮我打包两块,快点--」
「喔。」她赶紧拿出餐盒放了两块进去。
他从她手中接过餐盒,像狂风似的边走边交代,「洗衣机在阳台,我的衣服在浴室,记得帮我洗,晚一点还要帮我喂小栗,至于房子打扫,清洁公司每个月会来服务一次,今天晚上我要吃烤秋刀鱼……」
解岚惊叫,「欸,我不敢啦,我不要喂小栗!」她勉强追了几步,「而且你家没烤箱……」
砰的一声,铁门声响阻断了她的话。
正当解岚苦恼的看着小栗的笼子时,战台枫又气喘吁吁的踅了回来,脸色一样臭,他从衬衫口袋抽出金融卡,「妳如果需要画画的地方,书房里的那张桌子先将就着用吧,记得要去领钱买菜,别让我饿肚子,需要什么妳就买什么,密码是1234,千万不要忘记我的烤鱼。」掏出钥匙圈解下家里的钥匙一并交给她。
「战台枫,你家没有烤箱啊!」
只见他懊恼的抓抓头发,「好啦,我知道了,总之先把东西准备好,烤箱再说!」铁灰色身影再度消失在客厅。
瞧他仓皇得活像被鬼打到似的,看得出来他脾气不好、缺乏耐性。
他一出门,家里马上安静下来,解岚看看这个家,「还请清洁公司来家里打扫,他也生活得太舒适了吧!」只是每回打扫完还得撑一个月,他还真是了不起。
二话不说,解岚马上发挥她的家事才华,又是洗衣、又是拖地,里里外外都清扫一回,三两下就把一切都收拾打点完毕,然后如临大敌的看着笼子里苏醒多时的小栗。
她一点都不想靠近,更遑论是喂牠吃东西,偏偏战台枫把喂养的责任交托给她,这可怎么是好?
解岚坐在沙发上苦思许久,最后不得已,她只好拿来长筷子,一点一点的把饲料夹进笼子,延长她与小栗接触的距离。
「不要看我,我是不会放妳出来的,妳快吃。」她惨白着脸,连瞧都怕。
明明小栗被囚困在笼子里,但是解岚的双手还是无法克制的抖个不停,结果送进笼子里的饲料都抖落得只剩下三分之一,使得吃不饱的小栗不停的乱窜抗议。
「小栗,不要跑来跑去,这样会干扰我!」她一面制止,一面拚命搓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要不是无家可归,她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竟然要照顾这只可怕又可恶的黄金鼠,真不知道战台枫没事养只黄金鼠干么,根本是用来折腾她的。
叮咚叮咚!解岚撇下筷子狐疑的去应门。
「快递。」戴着安全帽的男子表明来意。
「快递?我没叫快递啊!」
「但是有人叫我送东西来。」
「谁叫的?要给谁?」她仔细谨慎的问。
「战先生给解岚小姐的。」
是他!可好端端的叫啥快递?解岚纳闷的开门签收,抱着东西回到客厅,马上打开来瞧瞧。
「烤箱!」她惊呼出声。
他会不会太神速了点,才说没有烤箱,两个小时不到马上叫人送来。
铃铃……
接着换客厅的电话响起,解岚犹豫着该不该接,/心想,这是他家,还是别乱接电话好了,于是拿起筷子继续喂小栗吃东西。
可是打电话的人耐心惊人,一回又一回的打,一副非逼得人受不了才肯罢休的态势。
解岚被铃声吵得不耐烦,只好代为接听。
谁知对方劈头就一阵骂,「妳干么不接电话?」
「唔,我不知道是你打的啊!我想说可能是找你的电话,还是不要乱接好了。」她嗫嚅的解释。
「管他是谁打的,有电话就接啊!」战台枫为之气结。
尊重他是屋主也不行,还要挨骂,解岚一脸哀怨,「喔,什么事?」
「烤箱送到了没有?」
「十分钟前送到了。」
「怎么这么晚!我待会儿打电话去投诉。」他气得大叫。
「啥?」这也要投诉,看来他今天火气很大。
「现在妳去书房帮我拿个数据,就是放在书桌上那一份,然后再去我的房间帮我拿皮夹,我、我早上忘记带出门了。」
难得嚣张的战台枫声音也会气弱。
「喔,我一会儿就帮你送去。」她闷笑。
「妳在笑我?」他敏感的问。
「唔,没有。」她捂住嘴。
「最好没有,出门前把小栗的笼子打开让牠出去兜风。」
「什么?!你又来了,我才不要!」说到他的黄金鼠,解岚只想敷衍过去,但是他根本不给她抗辩的机会便挂上电话。
「寄人篱下,委曲求全。」她一次次的告诫安抚自己。
解岚先是在书房找到他的数据,又在他房间的床头柜找到他的皮夹。
黑色皮夹的质料很好,因为经年使用,以至于表面有些斑白,但是皮夹却还嗅得到一股清洁皮革的味道,看得出主人十分呵护,不忘定期保养他的皮夹。
她以为像战台枫这种集雅痞、狂妄之大成的整形医生,汰换东西是很频繁随意的,完全想象不到他对一只皮夹会如此念旧,好奇心让她打开他的皮夹,抽看着里头的证件资料,证件上的相片和现在的他差下多,不过身分证上的相片让她露出会心的微笑,因为奇呆无比。
出门前,身为恐鼠症患者的解岚说服自己找来长线,仔细的系在门把跟笼子之间,在关上门的那一刻,顺便拉起笼子的门,免去了她与小栗碰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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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战台枫家百年没动的抽油烟机终于再次运转,向来只用来煮泡面的厨房第一次飘出饭菜香,解岚经过一番「人鼠大战」,把小栗赶回笼子后,便开始动手准备晚餐,她煮了醋溜白菜、京酱肉丝、蚝油豆腐……瓦斯炉上的瓦锅还煲着汤。
准时下班的战台枫一回到家就冲进厨房,大声嚷,「好饿、好饿!」卷起衬衫袖子一屁股坐在餐桌前,准备大吃特吃。
「你在干么?」她看着兴奋的他问。
「吃饭。」坐在餐桌前不吃饭,难不成是要睡觉?
伸手推了他一把,解岚十分严谨的摇摇头,「浑身细菌的人请不要坐在餐桌前。」
「我浑身细菌?」这个好胆菱角嘴竟然这样说他?!
「不要怀疑我的话,如果想吃饭就请先去洗澡。」
「吃完再洗,反正又不会有人偷洗。」
杏眼一瞪,解岚雷霆万钧的没收了他的碗和筷子,「不准!」
「欸,我的碗啦!」
「不准就是不准!」她态度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