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岚假思索脱口而出,随即又辩称,「嗯……我、我就喜欢Sophia的设计。」
天知道,她心里也是有点舍不得。
两人又这么静默的走着。
「小岚!」
「嗯?」她靠在他厚实的胸膛,温暖得想哭。
「我可不可以吻妳?最后一次!」他的目光从远方转向身旁的她。
「啊?」她讶然无语,内心陷入挣扎,正当战台枫失望的别过脸去时,她却扑进他怀中,攀着他的颈子,主动献上一个吻。
战台枫先是一愣,下一秒拥抱住她纤瘦的身体,随即热切的回以疯狂的吻。
那是最后一个吻,带着激烈索求、绝望告别的复杂味道,路灯下,两个身影拉得好长好长,最后一个吻,也好长……
他嫉妒,嫉妒那个点燃她希望的男人。
第九章
最准时下班的男人又回归了原状,坚守岗位直到诊所里最后一盏灯熄灭,非要把自己的体力消耗到极限,才能换取一夜好眠。
这天,战台枫穿着白袍百般无奈,却又心浮气燥的在诊所里瞎晃。
为什么在他最想投入工作的时候,偏偏一只小猫都不上门,害他手痒想练练「缝纫」技术的机会都没有,此刻他甚至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变胖、单眼皮、平胸、塌鼻子……
无聊所以胡思乱想,而该死的脑袋不论东想西想、天马行空,却随时都会跳出一个他已经明令自己禁止去想的身影,就是等着迎接男友归来,成天欢欣鼓舞的解岚。
「啊--」战台枫烦躁的晃呀晃,晃到白阳庶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咬牙问:「大树,为什么从中午过后,诊所里就一个病患都没有,你去查查,是不是有人在这附近开业想挑战我战台枫的威名?」倏然松开手,他脾气暴躁的猛爬头发。
无辜的白阳庶则歪倒在椅子上,「学长,没有,最近没人开业。」他一脸无奈。
「没有?难不成是鬼月到了不宜动刀?」
「学长,都入冬了,哪里来的鬼月?」白阳庶揪揪自己白袍下的毛衣。
「那为什么爱美的女人都不上门了?」
「我也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成天像神木似的杵在这儿,你会知道那八成是卜卦猜来的。」战台枫脾气阴晴不定,「斐如月人呢?」
「小月说她饿了,去巷口买碗糕。」
「吃、吃、吃,她再吃下去就真的会肥得像月亮了!」他一把将白阳庶从柜台椅子上揪起,「你去里面,换我来坐柜台。」
「可是,学长……」他嗫嚅的低唤。
「快去,再叫我就把你声带切断。」战台枫赏过一道威胁的冷光。
噤声,白阳庶掐着脖子,抢在未失声之前赶紧落荒而逃。
不一会儿,远远的,斐如月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食物,边走边回头察看的推开诊所的门,「大树,那个小姐还没走说,而且她好像还在哭欸?两颗眼睛肿得像乒乓球,她再这样哭下去,我们诊所会不会被她哭衰了?客人搞不好都被她吓走了啦!」
忽尔,一颗斐如月意料之外的脑袋,从柜台后方探了出来,「谁在哭?哪个该死的家伙胆敢在我们诊所前面哭衰?」表情狰狞至极。
「喝!战、战医生……」她被这张阴沉有余、善意不足的脸吓了天大一跳,连退十来步,直到她的身躯抵在诊所的门上。
「妳这是什么表情?现在是在跟我演『见鬼』第三集吗?」战台枫冲着她露出招牌的险笑。
斐如月勉强扯笑,「战医生,怎么是你?」惊魂未定。
「怎么,不能是我?」俊颜一凛。
「也、也不是啦!」她死命陪着笑。
「阿月,妳说谁在外面哭?」哪个家伙如此大胆,哭也不挑地方,存心来破败他的业绩,再这样痴等下去,他人生第一个纪录--单日看诊人数三人--即将建立,到时候铁被同业笑掉大牙。
「就上回那个小姐啊,打从中午就坐在诊所外面的花台上哭,我问她怎么了,她不说,我问她要不要进来,她也摇头,可是她哭得好恐怖,」斐如月打了一个哆嗦,「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在我们这儿吃了什么亏,难怪一整天连只蚊子都没看到,客人一定都被她吓走了。」
「上回哪个小姐?」他不认为自己会有什么医疗疏失的案例发生,只得绞尽脑汁努力的回想。
「就是之前帮战医生送皮夹来的那个解小姐啊!」
解岚?!「那妳之前为什么吭都没吭?」战台枫暴吼一句。
原本怒火熊熊的面容突然布满心疼怜惜,忽地,一阵风卷过,速度比四川经典变脸还快,战台枫撇下斐如月,三两步就来到诊所外的花台,果然那个小个儿低垂着脸,哀哀戚戚的啜泣不止,眼泪落成一滴一滴的泪花,打湿了花台旁的砖地。
他隔着三步的距离,重重的叹了口气,怜疼她却又恼火她为什么不进去找他。
移步走近,他故作洒脱的坐在她身旁,手掌往她一推,佯装恶声,「解小岚,原来是妳这罪魁祸首,什么地方不挑,竟然杵在门口哭走我的病患,害我诊所一下午半毛钱没进帐光养蚊子。」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解岚噤声抬起哭花的脸。
啧,他在心里大摇其头,真是不忍卒睹,巴掌脸哭成了小花脸,小眼肿成烂核桃,俏鼻一坨酒糟红,菱角嘴扁成一条线,说有多惨就有多惨。
泪眼汪汪的解岚愣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又伤心欲绝的大哭起来,「哇呜……」
战台枫赶紧把她揽到怀里,「怎么了?哭天喊地的,也不怕人笑,是不是插画画得太差,出版社拒绝帮妳的绘本出版?还是小栗又惹妳生气了?」
她猛摇头,纤细的肩膀颤抖不止。
「那怎么了?是谁敢欺负恰北北的妳?还是妳太粗鲁,被男友嫌弃要退货?」满腹沉重的战台枫勉强自己用揶揄的口吻猛调侃她,希望她会像过去一样破涕为笑、娇嗔薄怒。
然而解岚并没有咧嘴嗤笑,听到男友两个字,反而哭得更是激烈万分,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
她好倒霉,遇上战台枫就鲜少有好事发生,现在就连交往五年的男友都劈腿,而且她是当场抓奸在床!
在战台枫的印象中,解岚了不起顶多是掉几滴眼泪虚张声势一下,从来不曾这么伤心难过,即便房子失火了,隔天还不是继续当她恰北北的解岚,可是这回她却哭得连指责的气力都没有,看来事情颇为严重。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逼她正视自己,「小岚,快说,真的是他欺负妳是不是?」一股愠火隐隐在他心窝酝酿发酵,声调跟着凝肃起来,眉宇间聚拢着怒意。
泪水不止的不断落下,濡湿了战台枫的掌心,跟着淹没他的心窝,叫他心疼极了。
「小岚,快跟我说!」他不断的逼问。
解岚幽幽抬起泪眼,未语泪先流,「台枫……」
看她这样,他心急如焚,一手拉起她,一手拎着她的包包,强势的把她拉进诊所,不顾斐如月、白阳庶还有其它医护人员的诧异眼神,带着不断哭泣的她进入他的办公室。
他有种束手无策的焦虑,只得先倒来一杯热开水,命令她喝下,希望能暖和她的心、她的人,也缓和他自己的焦虑。
跟着拉过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仔细的抹净她的脸,只是她的泪依然掉不停,如果泪水像血液一样也可以藉助凝血剂的帮助,那么他绝对毫不犹豫的为她注射十针。
被她搅得心慌意乱,战台枫忍不住暴躁的嘲她一吼,「好了,妳已经哭得够久了,现在妳必须一字一句的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而不是在这里继续哭泣!」
偏她嘴一扁,显然又想哭了。
无力之余,他只得软声哄骗,「妳说,我保证不管妳有什么要求,都一定帮妳完成。」
她猛然抬起头,眼神终于出现些许微弱的光芒,那是仅剩的希望。
「台枫,你说过要送我一对免费双眼皮的,还说我可以享有整形五折的优待对不对?」
战台枫侧头睐她,「怎么,妳有需要?」
她猛然点头,「我想要整形,拜托你帮我变成一个美女好不好?你不是说你的技术最好了,而且我也只有你可以信任,好不好?」她哽咽的哀求。
妙了,之前抵死藐视、嘲笑整形的解小岚,竟然哭哭啼啼要他替她操刀整形,这如果不是被雷劈中了,那就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
头疼欲裂的战台枫再度体认事态严重,开始婉转的从她今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见了谁……这些琐碎的事情逐一问起,然后运用他的逻辑拼拼凑凑,果然,事出必有因。
很好,原来这个单纯天真的小姑娘一大早帮男友准备了爱心便当,想要给他一个意外惊喜,结果在交往五年的男友住处发现了另一个女人,对方长得美艳动人、身段婀娜,与男友在床杨上纠缠相拥,此情此景大大的震慑了心思单纯的解岚,连番的追问男友,才知,原来他的背叛早在两年前到法国的时候就开始了,甚至五年前他们初初认识的时候也有过,他只是利用了她的善良。
可笑的是,男友劈腿被抓包,反倒恼羞成怒的骂她是丑八怪,不但嫌弃她、嘲笑她,还把她的姿色说得无比不堪,说当初在一起只是希望多个人帮他赚取赴法国的学费,她是被利用的傻瓜,男友极尽讽刺之能事,直到把她羞辱得落荒而逃。
「台枫,为什么人的心会变得这么快,当初他在台湾的时候,我们一起努力打工赚钱,成天苦哈哈的吃泡面,为的就是希望他能够出国深造,好不容易他得偿所愿的到了法国,我担心他没吃没穿的,努力画插画资助他,他怎么可以这样无情的背叛?这一切原来只是利用我的傻!」
她傻,以为她对人家好,人家也会对她好,偏偏世上许多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一来一往就可以论定的,要不,也不会有那么多争端衍生。
「小岚,不是妳的错,是距离跟时间消磨了你们的爱情。」
男女朋友问,除了爱情,难道就再也没有其它?比如友情、亲情,甚至他们之间连一点革命情感都不复存在吗?他们一起苦过的,不是吗?
解岚还是深受伤害的哭,她宁可他们是坐下来冷静谈之后好聚好散,那么她会愿意放手的,但绝对不是由她发现不堪的真相,然后又在被羞辱的情况下画上句点,好难堪的感觉。
看她还是好伤心,战台枫彷佛最心爱的东西被糟蹋了,一颗心揪得好紧好紧,恨不得现在就能替她出这一口气,瞥眼看见她被冷落的爱心便当,他一把捧了过来。
「小岚,妳做的便当对不对?我好饿,中午都没吃,给我吃好不好?」
她怔怔的看着他,?「……可是已经冷了。」
「没关系,冷了一样好吃。」战台枫打开筷子,开始大快朵颐起来,食物冷了,在入冬的季节冰凉凉的像冰块一样,可是他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台枫,会拉肚子的啦!」他原是那么嘴刁的人,怎么会忍受冰冷的食物?况且天冷还吃冷食,这不摆明在折磨肠胃?
「没关系,拉肚子总比饿死好,去帮我泡杯茶来,快点!」他朗声催促。
眼中噙泪的解岚只得匆匆起身泡了杯热茶,体贴的递到他手中。
正当他满足的低头啜茶之际,她又开口,「台枫,怎么样,你愿意帮我操刀整形吗?」
口中啜了一口热茶的战台枫闻言噗一声,将热茶全喷了出来,「妳、妳确定?」
解岚点点头,「我也要变成大美女,要变得比那个第三者还要高、还要美。」
天知道在他心里,她原本的模样就是宇宙无敌世界超级大美女了。
战台岚轻叹一口气,决定好好对她晓以大义,用血淋淋的事实打消她整形的念头。
「咳,妳知道整形的真实情况吗?从眼睛来说,虽然那说来只是个小手术,可是妳得忍受过渡期,那段时间妳的眼睛会肿得比核桃还大,啧,是男人看到都会觉得受不了,而且还不见得是一劳永逸呢!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万一妳的眼睛被缝成一大一小,那怎么办?又不是拆了线就会恢复原状。」
「我……」她感到震慑,哑口无言。
很好,有点效用,他继续恐怖渲染,「还有隆鼻,我会把妳的鼻子死命撑起,撑得妳鼻孔朝天,然后在鼻子里面硬塞个东西进去,垫高妳的鼻骨,唔,流点小血是免不了的,可妳先想想麦可杰克逊的鼻子是不是真的很美,然后再告诉我妳是不是非得隆鼻不可。」
「那个……我、我……」解岚背脊发凉,不敢想象她的鼻子随时会发生崩塌的意外。
战台枫打铁趁热,凑过脸压低声音,「再来说隆乳,以前硅胶材质引起多少问题妳又不是没听过,就算现在是用盐水袋,那也是有破裂的风险欸,而且妳知道吗?手术后明明胸部痛得要死,妳还得死命的按摩,免得胸部整个硬化,唉,超级痛苦的好吗?
「而且妳以后胸前就得负担沉重的过生活,不但觉没能好好睡,走路也特别辛苦,万一有乳癌还不容易察觉,搞不好还会为此赔上性命……」他细数众多不便的问题。
战台枫把整形说得痛苦不堪,而他自己正是十大酷刑的施行者,害得解岚脸色开始紧张泛白。
「……」她猛咽口水。
他吃了一口冷菜又说:「妳说妳还想要增高,那我只能先敲断妳的脚,然后在妳的骨头里动些手脚,会不会长高我不敢保证,但是妳会有一段时间是肢体残障的人,万一失败,妳知道那下场吧?
「啧啧,那跟截肢有啥两样!妳听,手术都这么危险可怕,妳还要尝试吗?妳可以忍受自己脱光光躺在手术台上被人家切割来、切割去,还得忍受被评头论足的感觉?虽然那个人是我,可是,还是很难堪吧?万一麻醉药使用过量,妳就永远醒不来了喔。」
胃酸急速分泌,「台枫……」嘴一扁,她又想哭了。
「整形又不是一劳永逸的,就算妳整形成功变得美丽非凡,但是他若存心挑剔妳,也可以把整形的事情拿来作为攻击的武器,当初妳不也说,天然欸尚好?」
「可是……」她被彻底伤害了,一点自信都没有。
「行也布袋,坐也布袋,放下布袋,何等自在。相信我,原本的妳才是最漂亮的!」至少他就为她深深着迷。
「真的吗?」他以前还笑过她的。
「当然是真的,我像是那种没事会摆个丑女在家吓自己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