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崽子!发什么呆?」徐娇娇从后头敲了他脑袋一下,脸上似笑非笑。
「在想一句话。」
「喔?什么话?」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应天碧叹了一口气,眼光随着女孩身形移动,须臾不离。只见女孩向十姊妹中的大姊要了杯热麦茶,小心翼翼地端去给外婆,然后就侧身坐在外婆旁边陪她吃早餐。
徐娇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点了点头,口气中却满是幸灾乐祸之意。「本来还有三分人才,模样也算俊朗,却偏偏要把自己弄得像只狗熊,现在后悔了?」
「如果我说后悔了,老妈肯不肯帮我问出她的名字?」应天碧眼睛亮了起来。
「嘿,你不是想做和尚吗?老妈怎好打扰你的修行。」徐娇娇笑得更得意了,双手一摊,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应天碧闻言气结,不住喃喃自语。「我肯定不是老妈的亲生儿子,一点小事居然都不肯帮忙,计较得一清二楚……」口中抱怨,眼睛还是没片刻离开女孩。
她吃东西的模样很秀气斯文,双手捧着个热腾腾的菜包,十指纤细如发,却似比包子更白更嫩;更有意思的是,她将包子送到口中时,小指总会不经意扬起,带着点娇憨,更多的是妩媚动人之意。
她的唇形很美也很细致,粉红娇嫩、温润似玉,当樱口轻启,秀秀气气地咬下一小口菜包时,应天碧彷佛看到她手上的包子依稀留下一抹胭脂红痕,他心口莫名一热,突然羡慕起这颗被咬了一口的菜包。
女孩一边吃着包子,一边俯在外婆耳边轻声说笑。应天碧愣愣看着她的两片唇瓣启闭张合,像春风中翩然飞舞的两只彩蝶;小巧圆润的舌尖若隐若现,顽皮轻吐,更一再勾起他心底最深处的绮思遐想……
女孩似乎发现了有道灼热的目光一直定定注视着自己,回眸瞪了这个无聊男子一眼。
应天碧不闪不避,回了一抹微笑。
女孩走了过来。「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应天碧笑了起来,这两句话正是他刚才问过这位女孩的。「看妳,妳吃东西的模样很好看,如果妳肯告诉我妳的名字,那就更好了。」
女孩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回答,虽想板起脸来,却忍不住笑了。「吃东西咩,有什么好看的?你要是肚子还饿,我这里还有块年糕,你要不要吃?」
「好,不过妳还没告诉我妳的名字。」应天碧侧过身子,让她坐回自己的座位。
「江慕云,江是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的『江』,慕则是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威震武林的姑苏慕容的那个『慕』字,至于云嘛,就是海鸥飞处彩云飞的那个『云』字啦!」江慕云大大方方地说了自己名字,将手上的炸年糕递给他。「你还真是个怪人,不过是个名字,三番两次问个不停。」
应天碧没想到这个女孩会这样介绍自己的名字,忍不住为之莞尔。「来而不往非礼也。妳既然知道我的名字,总该告诉我妳的名字才算公道。」
「好稀罕喔!是我求你告诉我的吗?」江慕云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应天碧大笑。他发现这个女孩子很亲切、很随和,娇憨可爱,美丽活泼。「妳的名字真好听,跟妳的人一样,既可爱又大方。」
「你嘴巴沾蜂蜜了吗?高帽子一顶戴过一顶,肯定是个小人。」江慕云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聊天本来就从废话说起,我总不好问妳交男朋友了没、嫁人生小孩了没这些私事吧?」应天碧回答得云淡风轻,但心里却是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江慕云闻言,俏脸生晕,白了他一眼,转头看着窗外,不想再理这名无聊男子。
窗外,又飘下了雨丝,游览车缓缓开进了三义休息站。
「咦?妳也要下车啊?真巧,我也想下车活动活动哩!」应天碧见她起身,连忙站起来,笑咪咪地候在一旁。
「巧什么巧?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要陪外婆去上厕所,你也要跟着去不成?」江慕云板着脸,走到外婆身边,扶她下了车。
应天碧也不气馁,跟着佳人下了车,走到外婆左侧,殷勤周到地说:「外婆走好。天雨路滑,跌倒了可不是玩的。」
「啊,这、这怎么好意思,谢谢你了。」外婆瞇着眼睛看了一阵,认出是上车时让位给自己的那位年轻人,连忙弯下腰点头道谢。「刚才真是不好意思,要你跟我换座位……小云坐你旁边,没给你添麻烦吧?」
「外婆太客气了。小云又亲切又和气,还请我吃年糕,我们聊得很开心呢!」应天碧口气谦和有礼,眼睛却看着江慕云,悄悄眨了眨眼睛,笑容满面。
「喂!我们好象没那么熟吧你不是要活动活动筋骨?尽管自便吧!」江慕云又好气又好笑,拉了外婆就走。
「一回生,二回熟,朋友不都是这么认识的。」应天碧仍是跟在她旁边,不即不离。「今儿个天气真冷,大概只有七、八度左右吧!妳只套了件外套,不冷吗?」
「我没你那么怕冷……包得像只大狗熊似的。」江慕云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好笑。
「就算是熊,也是北极熊,我这件外套可是白色的。」她笑起来好甜、好美,应天碧怦然心动,开始耍起宝来。
江慕云格格直笑,声音有如银铃般悦耳。「白痴,你要是北极熊,就不怕冷了,还用得着包成这样?」
三义休息站里头附设有购物商店,就在停车场的旁边,除了一般杂货之外,还兼卖当地的名产饰物;此外,店里头还有饮食店,供应咖啡、奶茶等冷热饮品,以及热狗、香肠、汉堡、猪血糕等多种小吃。至于厕所,从商店后门出去,再向左边转个弯就看得到了。
三人在后门边停下脚步。应天碧又逗又闹,招惹得江慕云又嗔又恼又是好笑,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没有停嘴的打算。
外婆看了看孙女,又看了看年轻人,强忍住笑,咳了一声。「小云,妳跟这位先生慢慢聊,外婆自己去厕所就行了。」
江慕云这才发现自己忘形了,脸一红,撇了撇嘴。「我跟他有什么好聊的?我陪外婆进去,妳眼睛不好,要是不小心跌倒就不好了。」
应天碧看着佳人身影在门后消失,这才恋恋不舍的转身进了购物中心,买了杯热咖啡,然后浏览起货物架上的商品。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很快就在货物架上找到了他要的东西。
「嘿,没想到这里也有在卖围巾!她穿的是淡黄色的毛衣,搭配这条月白色的围巾应该挺好看的……」
「喂!你知不知道化妆室在哪?我们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女人的声音很好听,话里头却有种讥诮高傲之意。
应天碧抬头,发现身旁站了三个女人,浓淡合宜的化妆,入时的打扮,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依稀是同车一道进香的香客。
「厕所啊?从后门出去,向左边转个弯就看到了。」他含笑回答。对于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他向来是彬彬有礼。
「谢啦!」其中一个女人道了谢,声音却像是从鼻孔中哼出来,另外两个女人却连道谢都省了,直接转身就走。
应天碧笑了笑。高傲无礼的女人他见得多了,无礼,本来就是美女的特权。
徐娇娇拿着两支热狗走了过来,一支拿给儿子,笑道:「真傲,美女果然就是不一样。」口气淡淡的,却有丝讥刺之意。
「那也未必,老妈妳这是以偏概全,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应天碧摇了摇头,边吃热狗边说:「那三个女人看起来有点眼熟,是不是跟我们同车的客人?」
「看你眼睛光顾着盯坐在身旁的女孩子,原来还是有注意到别的小姐……嘿,一心两用,真不愧是你老爸的儿子。」徐娇娇揶揄了儿子两句,这才接着说:「三个都是十姊妹家的小姐啦!那个打扮得像只孔雀的,叫陈文君,在电视台工作,听说快要被提拔当晚间新闻主播了;那个冷冷傲傲的,叫李依萍,在证券公司上班,好象还是个经理什么的;至于那个长得最漂亮的,叫樊素心,可就更了不起了……」
「喔?她又是做什么的?」应天碧随口问,视线却又回到了货架上的围巾,拿不定主意要买月白色的好,还是桃红色的适合。
「是个平面模特儿,工作倒还好,不过人家交上了个小开,大概年底就要嫁入雷氏企业当少奶奶了。」
「三代富贵的雷氏家族?那可真了不起了。」应天碧想了想,决定挑月白色的围巾,出尘淡雅,和她的气韵相合。「不过老妈就更了不起了,没一会儿工夫,就把人家的出身来历查个一清二楚。」
「兔崽子,敢消遣你老妈?」徐娇娇敲了他脑袋一下,笑骂:「你以为我是为谁辛苦为谁忙?要不是怕你不长眼,沾上了莫名其妙的桃花,老妈用得着这么辛苦?」
「是是是,不过妳也太看得起妳儿子了,我现在这副德行,又不是瞎了眼,哪个小姐会瞧得上眼?」应天碧拿起围巾,准备到柜台结帐。
「这条不好,大过年的,挑桃红色不喜气些?」徐娇娇拉住儿子,脸上似笑非笑。「何况那女孩明媚开朗,娇俏活泼,搭配桃红色的围巾不更合适些?」
「对喔!老妈识见非凡,明见万里,真是了不起,桃红的果然更合适些。」应天碧顿时茅塞顿开,赶忙换了桃红色的围巾。
「少拍马屁了,女孩可是要靠自己的本事去追,老妈只能帮到这里了。」徐娇娇看了眼他手上咖啡,笑道:「说了这么多话,口真有些渴了,这杯咖啡就孝敬老妈了吧!」
应天碧连忙奉上咖啡,一脸谄媚地说:「当然!这本来就是要孝敬老妈的,妳也知道我不喝咖啡……」
「是啊!巴巴地端着杯咖啡,等佳人出来,咖啡也凉了。」徐娇娇接过咖啡,喝了一口,淡淡地说:「我也不领你的情,你这是借花献佛,没半点孝心的。」
应天碧尴尬一笑。「老妈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天寒地冻的,妳瞧瞧有哪个人像妳儿子这么有孝心,还陪妈妈来进香拜拜的?」
「你是被我逼着来的,还好意思拿来说嘴」徐娇娇白了儿子一眼,却还是被逗得笑了。「你自个儿慢慢等吧!我先上游览车了。」
应天碧笑着点了点头,把围巾拿去柜台结帐,然后再去买一杯咖啡,想了想,又多买了一杯,端着咖啡刚走到门边,江慕云祖孙也恰好走了进来。
「喝杯咖啡暖暖身子吧!」应天碧把两杯咖啡送到她们面前。
江慕云吓了一跳。「你还没上车啊?」
「再忙,也要跟妳喝杯咖啡。」应天碧装模作样地说了句广告词,将一杯咖啡放在她手心。
「耍宝啊!」江慕云失笑,撇了撇嘴,却还是喝了一口。
「外婆喝不喝咖啡?」应天碧将另一杯咖啡端给外婆,大献殷勤。
「啊!我不喝咖啡,这外国的东西我喝不惯,谢谢,谢谢啦!」外婆连连摆手,笑着拒绝。
「我们快点上车吧!要是游览车开走就糟了。」江慕云扶着外婆先行。
三人先后上了游览车,应天碧等她入座,才将围巾拿出来,围在她脖子上。「天气冷,围着比较舒服。小脸冻得红通通的虽然很可爱,但万一着凉可就不好玩了。」
「你……」江慕云有些手足无措,板起脸就要拒绝。
「妳可别误会我不安好心,这条围巾只是谢谢妳刚才请我吃年糕的回礼。」应天碧止住她的手,一本正经地说:「有来有往,交情才会长久,咱们是君子之交,用不着这些客气虚套,否则真要讲究起来,妳刚才好心请我吃年糕,我岂不是该怀疑妳对我有意思?这不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吗?」
江慕云闻言一愣,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起,气恼道:「你放心吧,下次我就算吃到撑着,也不会再请你吃东西了。」
应天碧大笑。「妳这可就是以怨报德了。」
江慕云见他握住自己的手始终没松开,嗔道:「握够了没?可以松手了吧?」
「可以,只要妳答应接受这条围巾。」
「好啦好啦!有呆子肯送礼还不好吗?你要是再不放,我可要叫了。」
「别,我这不是放手了?」应天碧一笑松手,只是掌心中,还依稀留着温馨,还能感受到她的手是那么娇小、那么纤柔、那么细致。
他突然有些后悔,刚刚真应该再设法握久一点的……
第二章 天后宫
出三义休息站,到下一站北港朝天宫大概还要两、三个钟头,十姊妹怕车上众人无聊,便拿出点歌簿,呼朋引伴,邀请大家唱起卡拉OK来。
第一名歌者是个老先生,标准的「狗喉乞丐调」,抖音更是唱得大家鸡皮疙瘩掉满地。
应天碧苦着脸,压低了声音说:「一开唱,就别想在车上睡觉了。更惨的是,愈爱唱的愈没自知之明……嘿,这位阿伯算不错了,车窗玻璃还没被他震破。」
「你说话真损。」江慕云笑不可抑,靠近他身旁小小声地问:「你以前常来吗?是不是大家一上车就会开始唱歌?」
「大学的时候被老妈骗来过一次,那次可真是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她身上的味道好香,幽如兰、清似桂,引得应天碧心荡神摇,不动声色地将身子靠近;一是无心,一是有意,却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到几乎只在呼吸之间。
「那次大家兴致更好,椅子还没坐热就唱了起来,一群歌王歌后,都不让人有片刻休息。一整天这么熬下来,回家连作了两天噩梦,收惊招魂全不管用,妳说惨不惨?」
江慕云笑得喘不过气来,伏在他肩上止不住笑。「骗鬼!真要这么惨,你这次怎么又来了?」
「不来,怎么遇得见妳?」佳人吐气如兰,应天碧不由得忘形了。
这句带着三分调笑意味的回答一出,江慕云登时敛了笑容,坐直了身子,冷冷地说:「你……」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到处走走看看,才能多方结识良朋益友,总不能一朝被蛇咬,就十年怕草绳吧?」应天碧见她变了脸色,心中暗暗叫苦,不等她开口,一阵插科打诨,笑嘻嘻就想混了过去。「咦?妳怎么板起脸来了?我刚才说错了什么吗?我是有口无心,妳是大人大量,若是因为一点小事就让朋友间生了嫌隙,那就太不值得了。」
江慕云闻言气结,却反驳不了他的话,想了好久才没好气地说:「文章是你作的,道理也是你讲的,你就尽管自说自话吧,我再不跟你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