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情场如战场,总要做些功课吧?」应天碧也不否认。
「装迷糊、转移话题、恼羞成怒,妳的行为模贰还真是容易预测哩!妳也别生气,有来有往,妳想知道我什么事情,尽管问,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包妳称心如意。」
江慕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免了!我还知道『隐私权』三个字怎么写。」
应天碧大笑,从上衣口袋拿出一支手机。Sanyo G1000型,PHS/GSM二合一手机,拥有三种待机模式,造型相当轻巧可爱。「大小姐骗死人不偿命,我是甘拜下风,为了怕再被摆鸟笼,我好不容易想出了这个釜底抽薪、反客为主之计。」说完,将手机放在她手上。
「我不……」
「拿不拿在妳,妳要不接受,只管丢到垃圾桶。」应天碧起身,放了两百块在桌上,淡淡地说:「我虽然不是君子,做事还是有分寸的,妳不愿意给我妳的电话、地址,我也不会强人所难。我这么做,只因为我还记得妳的承诺。」
江慕云见他转身欲走,心中一急,叫道:「好啦!不过就是个电话号码而已,用得着这样三番两次开口损我?」
应天碧含笑回首,眨了眨眼睛。「愿意给我电话了?不会再教我上当了?」
江慕云咬着嘴唇,无奈地说:「你阴魂不散、纠缠不休,我不给行吗?」
「妳这话太严重了,我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应天碧也不介意,笑嘻嘻地接过她抄在纸巾上的电话号码,转身离去。
「你的手机还没拿回去……」
「明天再还我吧!里头有我的电话,方便妳联络我。对了,手机的密码是……」
江慕云大急,绕过柜台追到门口,应天碧已经消失无踪。她气得直跺脚,看了眼手上手机,好奇打开电源,输入密码,只见蓝幕上缓缓出现一个可爱的Q版娃娃,笑容可掬、眉眼温柔,隐约就是自己的模样,再看登录的机主名字,果不其然,显示的正是「江慕云」三字……
「哇!这男人真凯,居然送妳这么贵的手机?」苏华菱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盯着她手上手机,夸张的语气中带着三分羡慕、两分嫉妒。
江慕云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关机,结结巴巴地说:「妳、妳别乱说,清波知道会生气的。这手机是那位客人掉在店里的,我、我明天就拿去还他!」
「喔?原来是我误会了。」苏华菱一笑,笑容中却有丝嘲弄之意。「其实妳何必那么紧张?男未婚,女未嫁,妳又不是卖给了吴清波,怕他生气作啥?我倒觉得这男人不错,人帅,出手又大方,他要真有心追妳,妳自己也有意思的话……」
「妳别乱说啦!」江慕云更急了,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他是他,我是我,只见过三次面,连朋友都说不上,我会有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啊!」苏华菱转身走回店里,心里头冷冷一笑。老是一副楚楚可瞵、温柔可亲的模样,看了就恶心!可男人就偏偏吃她这一套,哼,总有一天非揭了这女人的真面目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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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已是凌晨一点,应天碧将西装外套随手拋在沙发上,打开电话留言。
「死小孩!听到留言马上回电,否则明天提头来见!」
声若九天惊雷乍响、势如秋江万顷波扬,应天碧闻声不禁摇头苦笑。会骂他死小孩的,除了老爸不作第二人想,自己要是没有立刻回电,明天恐怕真的要提头去见了。
「爸……」
「臭小子跑哪去了?手机不开、电话不接,藏龙啊!恁爸昨天帮你卜了一个卦,小子最近有桃花劫,女人少碰为妙,最好斋戒一个月,清心禁欲,看到女人能闪则闪,免得惹上麻烦。俗语说:『透得名利关,方是小休歇;透得生死关,方是大休歇』,恁爸还要加上一句,透得脂粉关,才是真解脱。恁爸就是三十年前没参透这个道理,娶了你妈这只母老虎……」
一语未竞,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哀嚎,夹杂竹板炒肉丝之声,令人不忍卒闻。
「老爸,你没事吧?」十分钟过后,哀嚎声渐止,应天碧强忍住笑,小小声开口。「老爸你还真是白目咧!老妈就睡在你旁边,你还敢口出大逆不道之言?真是自讨苦吃。」
「明明睡着了啊!谁知道会突然醒过来……妈的!都是你这小子不好,桃花劫重,连恁爸都被你带衰了。」
「喂,你自己讲话像打雷,死人都被你吵醒了,关我什么事,别牵拖到你儿子身上好不好?」
「怎么不关你事!臭小子不学好,欠下一屁股风流债,连累恁爸受罪!陈文君、李依萍难道不是你沾惹来的?妈的!这两个女人一个礼拜来七趟,一来就缠着恁爸说话,害得恁爸病人看不成不打紧,还被冤枉在外头偷腥……臭小子当个狗屁总裁很了不起啊!整天在外头招摇,女人一个换过一个,弄得家里鸡飞狗跳,板子整天飞来飞去……」
「停!老爸你先喘口气,听我说句话成不成?」 哩啪啦被训了个满头包,应天碧好不容易听出些端倪来,想必陈文君知道他就是翰宇生技总裁应佾云之后,为求亡羊补牢,联络自己的姊妹淘,把功夫做到他父母身上来了。
「老爸你可真是冤枉我了。这几年来你儿子洗心革面,见了女人,话不敢多说,眼睛不敢乱瞄,日子过得比和尚还规矩,可麻烦自己要找上门来,我有什么办法?」
「没办法?麻烦是你招来的,就给恁爸想办法解决!」
「这可不成!你说我桃花劫重,我又不是傻瓜,哪有人会自讨苦吃,把自己往死地里头送的道理?」应天碧一想到那两个女人,头皮就发麻,打死也不想跟她们沾上关系。
电话那端沉默了快一分钟,让他心里头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要是老爸一发狠,又逼他喝「符仔水」改运避邪,可就惨了……唉,有时他可真搞不清楚老爸究竟是医师、道士,还是算命仙咧?
「老爸……」
「算了!这件事电话里头说不清楚,下星期六恁爸下新竹,咱们父子俩再好好聊聊。」
「老爸你要过来?」口气忽然变得那么温和,应天碧不由得心中一跳。「我无声明,你可千万别准备什么『符仔水』过来,每次喝每次出事……高中联考就是喝了那玩意儿,害我拉了一整天肚子,差点落到没半所高中可念的地步。」
一阵大笑声传来。「哈哈哈,不会啦!那次被你妈骂到臭头,恁爸到现在可还是余悸犹存咧!咱们言归正传,下星期六是二?二八,因为新竹、苗栗段可能欠人,拉不起人墙,所以恁爸和几个朋友约好,要到新竹帮忙牵个手,也可以顺便过去看看你啦!」
应天碧这才想起,今年的二?二八有个「牵手护台湾」的运动。这个活动打算团结众人,从台湾头到台湾尾,以手牵手的方式拉起一道民主长城。
「原来如此。要不要我开车回桃园接你们过来?」
「免了,你那台破车能载得了几个人?恁爸还是和朋友坐火车下去比较实在。对了,你住的地方记得要整理一下,别老像个猪窝似的,让长辈们见了笑话。」
应天碧咕哝一声。「怕丢脸,老爸就不要带他们过来嘛!我请大家在外头吃个饭还不是一样?」
「吃饭能看得出什么碗糕!恁爸这几个朋友都是聪明人,知道挑女婿不能只看表面的……」
「挑女婿?!」应天碧叫了起来。
「是啊!这几个长辈的女儿长得都不错,人品也好,臭小子要是运气好,给人家挑上了,桃花劫不就可以破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很得意,滔滔不绝地说:
「心不定,桃花就多,等你成家之后,这些烦恼不就都没了?最好再赶快多生几个孙子、孙女给老爸抱抱……」
「停!」应天碧恍然大悟,脸全黑了,没好气地说:「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原来是打这主意来着!」
「哼!是又怎样?恁爸二十岁结婚,二十一岁生了你这兔崽子,可你咧,都快三十岁了,还只知道玩女人,连颗乌龟蛋也不见踪影,对得起咱们应家列祖列宗吗?」
应天碧苦笑,刚要辩解,电话已经被重重挂断了。
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再不赶快加紧脚步,博取佳人青睐,可就万事休矣!老爸要是当真横柴移入灶(意指人一固执起来,是没什么道理可言的。),自己八成又得躲到美国避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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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闻「上官胭脂」四字,十个人会有十一个人认为这是个女人名字,可上官胭脂却偏偏是个满嘴胡须、声如洪钟的大男人。
他是台湾最有名的室内设计师,也是最有名的美食家,因为爱吃,这位仁兄索性开了家餐馆,名字就叫「一品居」;而一品居的规矩也很特别,菜一品、服务一品,所以客人也要是第一流的人物。
若上官老板看不顺眼,管他是达官贵人还是殷商巨富,谁也休想踏进「一品居」大门,品尝到「一品居」那名闻遐迩、令人垂涎三尺的各式美食。
不过今天下午四点不到,上官老板就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门口含笑待客。
「老板,今天来的客人是谁啊?」日本料理的师傅赵巧艺见老板举止一反平常,忍不住开口询问。「再了不起的人物,也没见老板亲自出迎过,这、这……」
「这小子可没什么了不起,不过这小子看上的女人,我倒实在很想见识见识。」上官胭脂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端木说应小子这阵子为了个女人染上相思,吃了不少苦头……嘿,这小子『辣手摧花、无恶不作』,还有他摆不平的女人吗?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赵巧艺听得一头雾水,瞠目不知如何以对。
法国料理的主厨竹齐眉闻言,脸一沈,冷冷地说:「既然只是个轻薄不流的浪荡子,你要我们几人站在门口迎接,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是过分了些。」上官胭脂点了点头,笑道:「不过看在这小子每个月负担店里近百万的赤字,你的薪水也有不少是他付的钱,竹先生就委屈一下,别计较那么多吧!」
竹齐眉一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中华料理的师傅谢阿福却听出了些端倪。「难道一品居的营运,是这位客人暗暗在背后支持的?」
「谢师傅果真冰雪聪明,闻一知十,一猜就中。」上官胭脂用力一击掌,大肆称赞起来。「原来谢师傅不只菜烧得好,猜谜的本事更是一流,哈哈哈。小弟虽然本领不差,赚起钱来也不含糊,可是这间小庙要供奉三尊大菩萨还真是有些力有未逮……
「嘿,几位师傅都是求好心切的性儿,食材要一品,食器要一品,连客人也要求一品,眼中见到菜在烧,却压根儿没想到钱也在烧;凭良心说,「一品居』开张半年,小弟就再也撑不下去了,各位大师傅又不愿意妥协,若没这小子伸出援手,『一品居』只怕早已成了过眼云烟。」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尴尬地笑了起来。三个人自恃手艺,都是心高气傲、桀骜不驯的个性,和老板一言不合,掉头走人算得上是司空见惯的常事;历经困顿,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品居」这么个可以任意挥洒、大展长才的地方,却没想到背后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曲折?
「虽然是个浪荡子,但能够识英雄、重英雄,想必也是个美食家。竹齐眉站在门口等上个几分钟,倒也算不上委屈。」竹齐眉咳了一声,一脸庄容。
上官胭脂大笑。「哈哈哈,这小子要是美食家,小弟可就是食神了。」
竹齐眉又是一愣。
「这小子说过一句话:『书图受俗子品题,三生浩劫;鼎彝与市人赏鉴,千古奇冤。』,因此他愿意对『一品居』伸出援手。不过他自认是俗子庸人,吃不出料理好坏,所以之前从不曾上『一品居』用餐。」上官胭脂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今天劳动诸位大驾,是我的意思,不是他的意思。小弟脸皮虽然不薄,却也不好一直掠人之美,故有此举;不过竹先生若真觉得委屈,只管入内,这小子别的没有,度量倒还是挺大的。」
竹齐眉默然许久,终于开口。「这样的人物,不会是个浪荡子,我可以等他。」
「这晅位客人今天会来『一品居』,听老板的意思,似乎是为了一个女人?」谢阿福不禁对这个女人好奇起来。
「宾果!」上官胭脂又笑了起来,悠悠地说:「这小子交过不少女朋友,却不曾动过一次真心,因此一动心,就乱了手脚,千方百计就只想要讨好人家……嘿,虽然我看是凶多吉少、前途多舛,但咱们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帮这风流浪子一个忙吧!」
众人会意,点了点头,明白今天的正主儿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女孩。
说话间,应天碧已经携着江慕云的手,款步而来……咦?不对,这个江慕云好象矮了点、胖了点,还戴了副又厚又重的眼镜,模样年纪更似乎只是个国中生而已。
上官胭脂张大了嘴巴,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这小子太离谱了吧?居、居然看上了个小女孩,简直就是残害国家幼苗嘛……
「别乱猜,这是小云的妹妹小月。」应天碧似是看透他心思,瞪了他一眼,让开身子,苦着脸说:「后头这位美丽大方、活泼可人的美少女才是江慕云江大小姐。」
江慕云听他当众称赞自己,脸一红,垂着头低声说:「不好意思,家妹一直吵着要跟来,给各位添麻烦了。」
「才没有呢!是妳说明天放我假,可以看一整天漫画,人家才答应陪妳来的耶!」江盈月头摇得像个博浪鼓,一本正经地说:「姊姊说应哥哥像麦芽糖一样,又缠又黏人,甩都甩不掉,为了保持距离、以策安全,才硬逼着人家跟来说。」
江慕云脸更红了,低头看着脚尖,再也不敢向应天碧看上一眼。
上官胭脂恍然大悟,失笑道:「原来小妹妹身负电灯泡的重责大任,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应天碧脸上愠怒:心中却是暗喜。小云既然觉得歉疚,诸事必定会让步三分,下次的约会又可以敲定了……
「妳别介意。妳愿意介绍家人给我认识,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会觉得麻烦?」他乘机执起佳人柔荑,脸上含笑,神色温柔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