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作家列表 > 向玄纁 > 如影随形 >
繁體中文 上一页  如影随形目录  下一页


如影随形 page 12 作者:向玄纁

  "什么方法?"谢宁香闻言,脸上乍现光采。

  严纤纤从腰间绣袋中取出一个青瓷雕瓶,握於掌间,轻声道:"这味药,名唤柳台云雨,无色,无味,置入茶、酒中,纵使如晏神医这等人物,也未必能够察觉。重点是,此药药性极强。"

  "这药是?"下药,对谁?

  "春药。"她直接提供解答。

  "啊!"春药?这一棋会不会走的太狠也太险?

  "造成既定事实,大哥不让也不行。"严纤纤轻语。

  "可是……"依严擎烈的个性,若知道是谁搞的鬼,说不定会杀了她们,或干脆杀了晏大哥。

  "宁香,若想帮助他俩,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其它办法。不然,我们只能等著看他们的心碎持续到老死。"严纤纤作势将药收回。

  "好,我做!"谢宁香抱持壮士断腕的决心,一把抢过瓷瓶。

  "可得小心呀,务必神不知鬼不觉,否则我们都会遭殃。"

  "真要神不知鬼不觉,你去不是更好?"

  "我?"严纤纤一脸无奈。"娇生惯养之躯,如何能有通天本领?"

  "不需要有通天本领,只要别让他们发现就好了,相信你的轻功足以胜任。"

  "你说笑了,我哪来的轻功?"

  "是吗?"摆明睁眼说瞎话!谢宁香开始觉得,眼前这看似弱不禁风的似水人儿,其实一点也不娇弱单纯。"能否请问,这药打哪儿来的?"

  "不瞒你说,"严纤纤粉脸微红,用纨扇半掩,有如做错事的孩童一般,羞愧承认。"这药是从大哥房里偷的。"

  "严擎烈房里?"哈!没想到看来魁梧霸气的人,也会需要这种东西。

  因谢宁香脸上强烈的鄙夷,让严纤纤不得不开口解释:"你别误会,大哥不是性好渔色之人。"

  "不好渔色,房里置这药做啥?"心思一转,谢宁香脸色马上变得惨绿。"难不成……"

  "啊,怎么愈描愈黑?"她好无奈。"我意思是,这药是蜀地商人赠与,大哥应该从没用过。"

  "应该?"

  "哎呀,女孩儿家,讨论此事总不宜!"

  看著严纤纤羞怯又无辜至极的样貌,谢宁香眯起半月眸,轻声问:"这药真的有用?"

  "试试不就知道了。"

  "希望你不是诓我!"

  "我何必?这两年来,我和若影情同姊妹,我也期盼她快乐。"

  "纤纤姐,我总觉得,你的心思与行为都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单纯。"

  "是你多心了。"

  "希望真是我多心。"谢宁香点头轻道,背脊却因严纤纤眼中一闪而过的狡狯而升起一股恶寒。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夜乌止啼,露滴苍翠,薄雾漫漫的莫离山,彷佛笼罩在神秘面纱之下的世外桃源,仍是那般沉静与绚丽。置身其中,总能令人忘却时光流转,体会与自然同化的优闲乐趣。

  如果,也能忘却回忆的话……

  "这是……"晏郡平震惊地望著璩若影手上仔细擦拭的物品。

  在她的手中,是一对身穿大红喜服的陶偶,两人各纨彩球一端,笑得幸福且开怀,模样相当精致讨喜。

  但男陶偶所执的红绫巾线,遭到折断,女陶偶则明显是摔碎后又拾起修补,那一条条显而易见的裂缝,宛若一道道伤痕,正暗自悲伤哭泣著。

  精致的陶雕彩球,则黯淡地独自落於黄土地上。

  曾经斑斓的色彩已经褪去光鲜,而陶偶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是讽刺,那面容形貌,竟是他与她!

  "这是师父瞒著我们偷偷雕塑,意欲赠与我们收藏的心意。"跪於黄土地上,璩若影将陶偶与彩球置於红绫巾上,嘴角上扬,陷入昔时曾经开怀的回忆里,眼眶内却已有水气凝结。"有一回师父收躲不及,被我撞见,他老人家端著见腆的笑容告诉我,这是准备送给我们的大喜之礼……"

  晏郡平无语,抚著胸口靠向身旁树干。闭紧双目,脸上尽是难堪和悔恨,缓缓将手蜷握收紧,心痛到连掌间渗出血丝也没有感觉。

  "后来,季嬿发现陶偶,恼怒折断相连的喜气,将女偶摔碎,杀了师父。"师父遗容上的错愕与不甘,成了夜夜折磨她的痛楚。

  师父从来就不赞成师兄与季嬿的亲事,也从未给季嬿好脸色过,师兄不明就里,只一心想要求得师父真心的祝福,也因此导致季嬿心中怀恨,个中原由,她一直很清楚。

  只是感情之事,向来由不得人,纵使她再如何希冀又如何,不过是无止境的暗自神伤与寅夜饮泣罢了。

  她不知道师父仍旧执著地雕塑这对陶偶,不放弃为陶偶绘上鲜丽色彩,也因此为自己引来一桩设计缜密的夺生计谋。

  "若不是我在无意中看见碎裂的陶偶,也不会怀疑到季嬿头上,师父的冤,将是石沉大海。"因悲伤而低沉的声音,已有瘖哑。

  但真相,却是如此铭心刻骨的痛!

  "我……"该说什么?他能说什么!

  哀痛欲绝?悔不当初?当真相的利刃,一刀又一刀毫不留情地,刺向回忆的伤处时,说得再多,都没有用了。

  该懊悔吗?该流泪吗?早已……流不出。

  如果当初彤儿没发现这些阴谋,如果不是她要他看清的手段过於激烈,他也许会和弑师仇人成亲,然后被瞒上一辈子。

  晏郡平呆望著眼前跪坐的纤细背影,呆望著石碑上端正的字迹,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该坚持什么?忘了自己为何坚持?只剩满满的原罪,讥笑他的消极,讥笑他的蒙昧,讥笑他的苟活!

  有那么一瞬,他将气拟於掌……

  或许,该到九泉之下向师父负荆请罪,结束残生。

  "师父,对不起,彤儿要让您老人家失望了……"璩若影带著颤抖的低语,震醒了他的神智。

  他的师妹,傻得愿为他死,也为他生,若他离去,她定随后相陪……

  "徒儿还记得,当我将您独创的莫离剑法习成时,您老人家和蔼脸上那得意与骄傲的笑容,灿烂得恍似孩童哪!"回忆的笑颜上,竟全是奔腾如雨的泪,一颗一颗滴上黄土地,渗入她正在挖掘的小土坑中。

  保护晏小子,能力足矣!

  当时师父那满面满眼的取笑,令她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排拒世间礼教,因而隐居莫离山,也总以教导出敬礼守规的徒儿为耻。

  晏莫离纵然无子,有你二人,早已足够。

  只是,这份心意,早让黄土给掩埋。

  "这份过往,徒儿细细珍藏,只可惜您的心愿,彤儿恐怕得辜负了。"璩若影将陶偶用绫巾包起,埋入小坑中,慢慢覆上沙土。

  "陶偶葬坟前,以为盟誓,今生留恨,但盼来生聚首,可否?"隆起的小土丘上,濡湿正在蔓延。

  "彤儿……"晏郡平跪在她身后,双手环住她的颤抖。

  不,他不能一错再错,他明白的,明白师父的心愿!

  最该坚强的人,是他,坚强地为他们一同呵护的小人儿撑起一片足以优游的天地。

  "初时,只为了能於大婚之前,再见师兄一面,余愿足矣。"她脆弱自语,而后仰起头,惨切地笑了。"怎么到后来,全变了样呢?"

  "别再说了。"他轻吻她发际,企图借她的体热、她的香气,来驱走自己心底的寒冷。

  "如果这是师兄的希望,我可以不再说,但不说了,心痛就不存在了吗?遗憾就不存在了吗?"她痛哭出声,浑身颤抖若风中棉絮。"不说了,曾有的恨、曾有的怨,统统都可以不存在了吗?不说了,我要的快乐回得来吗?心底的空洞补得起来吗?"

  "彤儿……"

  "师兄,你可知道,看著你和季嬿恩爱成双,我得费多大的心力,才能在师父面前露出释怀笑颜;你可知道,一片片修补破碎的女偶,我得靠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自我了断的念头;你可知道撑著几乎半残的身躯,我如何熬过痛楚的折磨;你可知道,我得埋葬多少思念,才能说服自己不去逃避亲事;你可知道,每日每夜,只要一闭上眼,我便会看见师父不甘的容颜!"

  "我明白。"那样夜不能寐的心痛,他深刻感受。

  "师兄呀,你可知道,这两年来,我有多痛恨自己,恨自己的疏失,没有办法及时救回师父性命;恨自己的冲动莽撞、沉不住气,没有办法为师父报仇;你可知道,我得如何锻炼自己,拚命让自己的武功超越极限;你可知道,染上满手血腥,我该如何挣扎,才能说服自己麻木;你可知道,我根本不敢回到这儿,不敢回忆前尘过往,只怕再也阻止不了自己勃发汹涌的恨;你可知道,背负这么多,我有多累,有多累……"他试图安抚,她却完全听不见,只能淹没在已无法再压抑的情绪里。

  "别再说了,别再放任真气窜流!"新芽气息愈来愈浓,让他慌了,担心她再这样下去,将会伤害到自己,连忙点住她几处穴道,辅送真气给她。

  "不,"她的情绪因而得到些许平抚,却在回过神后,用内力将他的手震离,环住自己。"别再这么做了,你明知道我的体质会吸收你的功力。"

  "我只愿你别伤了自己。"他再度抱紧她。

  璩若影无语,在他的怀抱中,试图慢慢平息心绪。

  金鸟展翅,日已高升,暖热的温度,透过叶梢洒下,逐渐驱逐寒冷。

  "师兄,可知我目前最大的心愿?"她在他怀中转身,带泪的明眸锁住他的。

  他回望她,有些心惊。

  "以莫离剑法,亲手杀了季嬿!"她的语气突然化为杀意。

  望见她泪眼中的凌厉狠绝,他的心,又是一恸。

  她怎会变得如此?

  他的彤儿呀,一向单纯而善良,不该有如此肃杀的眼眸!

  "别对季嬿动手。"晏郡平摇头,轻语恳求。

  她瞪视他,冷语:"给我理由,之前我不动手,是为了你,现在她不仅穷追不舍,还想杀尽你身边的人,你却仍要我放过她?"

  "并不是要你放过她,而是——"他拭去她脸上的泪,轻声在她耳边道:"从今以后,你的杀戮,让师兄来替你承受,好吗?"

  "为什么?"她颤问。

  她的手早已沾满血腥,可以不在乎,但他不同,一个性喜和平的人,怎可让他一同沉沦?

  "彤儿,"晏郡平将她的心思看人眼底,轻叹:"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亡,即使我不爱杀戮,身上却早已背负江湖上几千几百条人命。这笔罪愆,我早该面对了。"

  "但事情又不是你当初所能预料……"

  晏郡平伸手阻断她的话,摇头叹息。"呵,你的情意,仍是如此深重,舍不得师兄受过,是吗?"

  她垂下眼眸,不愿回答,也无法回答。

  "你不回答,无妨,姑且不论解不开的前仇,我早就应该报还,更是因为,她执意杀你!"他的眸中,有著决心。

  杀戮恶果该由谁受,不会有人得到姑息。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原本让荒芜掩盖的故居,在两人的同心合力下,恢复当年质朴洁净的风貌。

  "好久没喝到师兄为我煎煮的药茶了,记得从前总是逼著你陪我一口一口喝下。"璩若影嘴角轻扬,恍似在笑,喝著清香淡雅的药茶,眼神却显得飘忽。

  "若你愿意,往后每天为你调制。"晏郡平端起茶碗,一楞,这香气……

  "何必说笑。"明眸闪过黯然,她注意到他的出神,关切问道:"怎么了?"

  "没事。"放下茶碗,他的嘴角勾起笑意。既然有人暗中帮忙,何不乐得顺水推舟?

  她点头,怀著些许愧意开口:"对不起,上午之时,我的情绪失控了。"她明知道师兄的心情不会比她好过,这样放任情绪,无疑是加深他的负担和愧疚,但一望向师父的坟,她怎样也无法控制自己,故而任性地将心绪奔泄。

  "郁积的情绪,本来就该找到倾泄的出口,我只担心你放著愁思不解,而将自己逼落绝境。"他将她那夜所说的话奉还。

  "也许吧,但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改变不了什么的。"她将目光调离,望入人屋内竹柜上方才让他给摆上的那对陶偶,困惑地问:"为什么要将陶偶掘出?"

  "那既然是师父欲赠送给我们的心意,将如此贵重的心意送还,岂不是大大折伤他老人家的颜面?"

  "但如此大礼,我们收受不起呀!"

  "彤儿,"他叹息。"那不仅是师父的遗赠,更是老人家的遗愿,你如此奉还,他在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但是留著却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如果可以选择……"不知道是否由於心境影响,她总觉得斑驳的陶偶似在垂泣,说话的语气也因这样的出神而更显飘忽。

  "如果可以选择,又何必冀盼来世对吧?"他打断她的话,摇头道:"来世太过遥远,喝了孟婆汤后的下辈子,我们根本无法预期,彤儿,你一向是直接果敢的个性,为何现下却只能选择逃避?"

  "敌不过的。"

  "未有正面交锋,怎么先说丧气话?让我们两人一起面对,若真逃不过,那么即使丧命,亦能相依,不好吗?"他看她的眼神中,有著温暖的、明白而赤裸的情。

  她低垂著头,继续饮茶,不敢再正视他。

  而他也不继续进逼,静静地看著她将整碗茶吞咽后,才忽尔开口:

  "彤儿,这药茶,是清晨方回到莫高山时,师兄特意为你所摘采调配,只是为了吊祭师父,才暂时搁置,待回来再行煎煮。"

  "我一直待在你身旁看著,怎会不知,又何需特意说明?"

  "想要问你,方才你煎煮药茶之时,可有发现异状?"

  "没有,水量、时辰皆依你的吩咐。怎么,味道有问题吗?"方才师兄忙著打理屋内屋外,而她除了顾著注水与时辰控制外,也帮忙打理,但却从没让药茶离开视线过,不明白师兄为何特意问她?

  这么一想,她才发现师兄一口也没喝,於是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为何你不喝?"

  这么说,问题是出在他们离开这儿前去上坟之时了。心思绕转,晏郡平轻笑回答:"同你确认,只是想向你澄清,药不是我所下。"

  "什么意思?"不就是药茶吗?怎又说不是他所下的药?正想问清楚,体内却突然升起燥热,令她一阵晕眩。

  "柳台云雨,下这么烈的药,是有点过火了。彤儿,这茶可不能多喝呀!"

  蓦地,她明白了,娇颜刷白。"你明明知道,却仍看著我喝下?"

  "我没有理由阻止。"他轻叹,而后回答她之前提出的问题。"不喝,是因为我不想失去理智,让你受罪。"

  不愿意去深想他语气中那豁出一切的笑意,她极力压制体内的骚动,支著额,祈求地望著他。"师兄,你一向君子!"
 
 
 
言情小说作家列表: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言情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