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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爱不怕难 page 7 作者:季可蔷

  「瞧妳,全身都湿了。等一下马上放热水洗澡,不然会感冒的。」她叮咛女儿,拿毛巾抹她的脸。

  「妈,我自己来啦!」乔可恬有些尴尬,抢过毛巾,「人家不是小孩子了。」她不情愿地哪哝,一双清亮的眼望向凌非尘,「叔叔,你是谁啊?以前没见过你。」

  凌非尘没答话,意味深刻地看她许久,才清了清喉咙,哑声道:「我是……」

  还来不及表明身分,乔羽睫便抢先道:「他是我们的新邻居,就是妳很想认识的那一个。」

  「啊,原来你就是那个开法拉利的人?」乔可恬一阵兴奋,眼睛更亮了,「你的车子很酷呢!叔叔。」她赞道,又问:「你特地来拜访我们的吗?」

  「是啊,他来问候新邻居。」乔羽睫再次替他开口,她拉过女儿,近乎焦切地将她往楼上推。「先去洗澡吧,恬恬,出来再说。」

  「哦,好。」乔可恬点头,又瞥了凌非尘一眼,「那叔叔,我先去洗澡啰。」她有礼貌地告退。

  见女儿上了楼,乔羽睫才转向凌非尘,她望着他,眼瞳里蕴着太多复杂情绪。好半晌,她才低声开口:「你可以离开吗?今天晚上我恐怕没办法招待你。」她苦笑。

  他没说话,怔怔望她。他达到目的了,这是他们俩重逢以后,他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动摇与难堪。第一次在她笑容里看到浓浓苦涩。

  他应该很高兴。

  可为什么,他的胸口,却那么空空落落,彷佛被人挖去了一大块?

  第五章

  窗外,依然细雨霏霏。

  这场突如其来的小雨,似乎没有很快停歇的迹象,夜风从窗扉吹进几许凉意。

  总算有点冬天的感觉了。

  餐桌上,陶锅在电磁炉上缓缓沸腾着,锅里的食物看来很可口,绽出温暖的香t飘。

  乔可恬深深吸了一口。「哇!好香,一定很好吃。」她开心地端起饭碗,舀起锅里的汤汁淋在白饭上。

  「吃点牛肉。」乔羽睫举箸夹起一片牛肉,在生蛋汁里蘸了蘸,搁到女儿碗里。

  「谢谢妈妈。」乔可恬道谢,拿牛肉拌饭一吃,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感动地瞇起来,「好好吃哦!」

  乔羽睫微笑望着女儿满溢幸福的表情。

  「妈妈也快吃啊!」乔可恬催促她。

  「嗯。」她点头,也夹起一片牛肉。

  「对了,妈妈。」乔可恬一面吃,一面问,「刚刚那个叔叔为什么不留下来吃饭?」

  乔羽睫动作一顿。

  乔可恬没察觉她的异样,继续追问:「那个叔叔长得很酷呢,就跟他开的车子一样。他人怎么样?妳都跟他聊了什么?」

  「没什么,随便聊聊而已。」

  「他人好吗?」

  「还……可以吧!」乔羽睫敛下眸,端起水杯,饮了一口。

  「他是一个人搬来的吗?他结婚了没?有没有小孩?」

  「呃,恬恬。」眼见女儿的好奇心愈来愈旺盛,乔羽睫赶忙转开话题,「妳刚刚不是说捡到一只野雁?」

  「对哦。」乔可恬这才想起应该详细报告这个大消息。「我告诉妳,妈妈,那只野鸟好可怜呢!牠翅膀不知道被什么割伤了,流好多血,医生说幸好我及时把牠抱过去,不然牠可能会死。」

  「医生帮牠处理伤口了吗?」

  「嗯。我本来想带牠回来,可是医生说要让牠在诊所里休息几天。」乔可恬说,忽地仰头,期盼地望向母亲,「妈,我可以养牠吗?」

  「什么?」乔羽睫愕然。

  「牠一定是迷路了。」乔可恬说,小脸满是不忍,「我想牠一定是跟同伴飞来台湾过冬,可是受伤迷路了。我们收留牠好吗?」

  收留野生动物?乔羽睫犹豫。「我想应该有什么野鸟保护协会……」

  「不要啦,我想养牠。妈妈,妈咪,让我养牠好不好?」乔可恬甜甜道,又开始发挥撒娇本领。「妳没看过牠,牠真的长得好可爱呢!」

  「这个嘛,我们再看看好了。」乔羽睫没有让步,「妳会养野鸟吗?连要喂牠吃什么都不知道……」

  「我会去图书馆查。」乔可恬保证,「妈妈不是说过吗?我们要学会善用图书馆。」她灿笑。

  乔羽睫叹气。

  「好啦,妈妈,让我养牠啦,好不好?」

  「先吃饭吧!」拗不过女儿的撒娇攻势,乔羽睫只得再度转移话题。「妳不是一直吵着要吃牛肉寿喜锅吗?这可是妈妈特地为妳煮的。」

  「我知道,妈妈最好了,我好爱妳。」乔可恬不忘甜言蜜语。

  「妳哦……」乔羽睫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只能摇头。

  这个鬼灵精!有时候她真拿她没办法。

  当年要不是有这孩子……忆起过往,乔羽睫忽地惘然,明眸蒙上水雾。

  那时候的伤口,她本以为已经完全痊愈了,可偏偏,今晚凌非尘又添了一刀。

  胸口,还是有点痛。

  「怎么了?妈妈,妳在想什么?」发现她不对劲,乔可恬张大眼细看她,这才看清她眼眶有些发红。「妳眼睛红红的!」她惊叫,「妳刚刚哭过吗?」

  「没、没有啊。」乔羽睫连忙收束迷蒙的思绪,唇角勉力牵起微笑,「可能是刚刚切洋葱,熏到的吧!」

  「真的是因为洋葱的关系吗?」乔可恬不相信。十二岁的女孩,某些时候还是很敏感的。「是不是因为刚刚那个叔叔……」

  「别傻了!」乔羽睫阻止女儿胡思乱想,「人家来拜访是礼貌,没事惹我哭干什么?妳别乱猜了,快吃饭吧!」

  「是--」乔可恬挨骂,好不情愿地嘟起小嘴,长长应了一声。

  可表面上服从,心里毕竟不服气,她默默扒饭,一面暗自决定改天一定要去拜访那个神秘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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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非尘望着突然来访的小客人。

  她是乔羽睫的女儿,穿著吊带牛仔裤,反戴棒球帽,潇洒的打扮带着男孩的帅气,可怀中抱着野鸟的姿态却又显得那么女孩味。

  「这是燕行鸟。」注意到他目光所在,小客人主动解释,「你瞧牠,长得有点像燕子吧?所以叫燕行鸟。我是到图书馆查书才知道的,牠不是冬候鸟,是夏候鸟,从南半球飞过来的。我猜牠可能是要飞回家的时候受了伤。」她说,怜惜地摸了摸怀中的燕行鸟。

  对她的介绍,他并不怎么感兴趣,面容冷淡。

  她却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淡,仰起头,甜甜朝他一笑。「你好,我是你的邻居,我叫乔可恬,你应该记得吧?那天晚上我们见过。」

  「我记得。」他蹙眉,注意力被她的姓给吸引。「妳姓乔?」

  「嗯。」她点头。

  「跟妳妈的姓?」

  「对啊!」乔可恬笑,「你一定觉得奇怪吧?我妈妈说是因为我爸爸是入赘的,所以我才跟她的姓。」

  乔羽睫死去的丈夫是入赘的?为什么?凌非尘脸色阴晴不定,咀嚼这情报。

  「我可以坐下吗?」乔可恬指了指客厅内柔软的沙发,「一直站着很累耶,而且我也想喝杯饮料,可以吗?」她期吩地看着他。

  他无法拒绝,点头应允。「妳坐吧。想喝点什么?」

  「你有冰可乐吗?」

  他从冰箱里取出一瓶保特瓶,斟了一杯递给她。

  「太好了!」乔可恬开心地接过,「妈妈不准我喝太多冰饮,可是我好爱喝呢!」她喝了一大口,瞇起眼,发出满足的叹息,「好棒哦!好好喝。」

  他看着她宛如猫咪般、既慵懒又俏皮的表情;心一动。怪不得乔羽睫说她最爱看她女儿享受料理时的表情,确实很可爱。

  「你不喝吗?」乔可恬问他。

  他摇头,在另一张沙发坐下。

  「你看起来是个很严肃的人。」女孩认真看着他,「我听说你是律师,是为了那个游乐园开发案来的。」

  「嗯。」

  「镇上好象有很多大人不喜欢你们来,我妈妈也说你们的开发案可能会破坏环境--你们会吗?」

  女孩以一种单纯而天真的口吻问他,他答不出来。

  「我去图书馆找资料的时候,看到书上说台湾可以让候鸟栖息的地方愈来愈少了,如果环境都被破坏了,那我们以俊就都见不到像小燕燕这种候鸟了。」

  「小燕燕?」

  「这是我帮这只燕行鸟取的名字。」乔可恬拍了拍怀中野鸟的头,甜甜问他:「好听吗?」

  「还不错。」

  「真的吗?」

  「嗯。」

  「Yes!」她眼睛发亮,「我就说嘛。之前妈妈还笑我,说我取名字都不用心,乱取一通。」看了看怀中可爱的小动物,她忍不住又漾开大大的笑容。「其实你的名字真的很好听,对不对啊?小燕燕。」

  凌非尘出神地看着乔可恬天真地跟一只野鸟对话。

  「你不像个坏人,叔叔。」她忽然抬起头,很认真地打量他,「之前那个莫阿姨也被好多人骂得好惨。可是我跟莫阿姨玩过生存游戏,她很和气啊,看起来是个好人。」

  语涵跟她玩生存游戏?凌非尘瞪大眼。那个尖酸刻薄的语涵?

  「你看起来也像好人。」乔可恬继续说,「不但让我这个『不速之客』进来,还请我喝可乐。」她顿了顿,望向他的眼眸灿亮,「我这个成语没用错吧?」

  成语?他愣了愣,她是指「不速之客」吧?他点头。

  「Yes!」乔可恬看来很乐,双手举高怀中的燕行鸟,啵了牠柔顺的羽毛一记。「我又用对了成语,很厉害吧?小燕燕。」她得意地说。

  凌非尘愕然望她。

  她眸光一转,看出他的惊讶,忽地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淡淡刷红。「你别笑我哦,叔叔。因为我来台湾读书才两年,国语还不是很好,所以才……」她吐了吐舌。

  他深思地看她,「妳回来台湾才两年?」

  「嗯。我从小在加拿大长大的,跟外婆、舅舅、舅妈他们一起住。」

  「那妳爸爸呢?」他试探。

  「他在我出生后不久就过世了。」乔可恬坦然回答,对失去父亲这件事显然并无太大遗憾。「我从来没见过他。」

  倒是凌非尘,反应比她还激动。「妳从没见过他?」

  「对啊!」

  他倒抽一口气。「那照片呢?」他急急追问,「妳见过妳爸的照片吗?」

  乔可恬摇头,「妈妈说她搬家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

  骗人!凌非尘眼色一沉,直觉这是借口。

  她真的结过婚吗?真的有那个男人存在吗?该不会……一个令他心惊的想法忽地闪过他脑海。他震惊地瞪着坐在他面前,长相清甜的女孩。

  这孩子该不会是……

  「妳今年几岁?」他粗声问。

  「我十二岁了。不过只念小学五年级,因为我语言程度还赶不上其它同学,所以……」

  接下来她还说了些什么,凌非尘完全没听清。他飞快地转动着脑子,思索着「十二」这个数字所代表的意义。

  他是十三年前离开小镇的,而这孩子今年十二岁……

  「叔叔,你在想什么?」她清脆的嗓音拂过他耳畔。

  他听见了,却无法让声音化成具体的话语。他心跳狂乱,紧绷的体肤缓缓泌出一层冷汗。

  「叔叔?」乔可恬蹙眉望着他,还想努力唤回他心神时,口袋里忽然传来手机铃响,她接起手机。「喂,是妈妈啊……什么?妳又迷路了?」她拉高声嗓。

  这惊愕的问话总算拉回凌非尘迷惘的思绪,他定定神,瞥向一脸无奈的乔可恬。

  「妳在哪里?市立图书馆附近吗?妳听着,妳往右边看,有没看到一家麦当劳?妳往麦当劳的方向走……」乔可恬以电话指挥胡涂的母亲,过了几分钟,她再三确定乔羽睫确实掌握了方向,才切断电话。

  「真不好意思。」她朝凌非尘吐了吐舌头,「我妈是个大路痴,每次她一个人出门几乎都会迷路。」

  他知道。对她的缺乏方向感他很清楚。他只是没想到,经过十三年,她从一名少女成为少妇,还有了个女儿,这小缺点依然不改。

  她真的能顺利回到绿园镇吗?

  「妳妈妈现在在哪里?」

  「她在市区。她说要去书店看看最近有什么新书。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妈妈开了间私人图书馆哦,她是图书馆馆长。」对母亲这份工作,乔可恬显然与有荣焉,瞧她笑得多灿烂!

  这对母女彼此深爱对方。领悟这一点后,凌非尘胸腔忽地涨满某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我去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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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下雨了。

  望着眼前密密如针织的雨幕,乔羽睫略感无奈。为什么每当她没带伞的时候,天公总要如此作弄她呢?

  而且这场雨还不小,哗啦啦从天空直落,气势惊人。就算只是走一小段,到街道上拦辆出租车,恐怕也得淋成落汤鸡。

  该耐着性子等雨小一点吗?可是时间已经颇晚了,放恬恬一个人在家她实在不放心。

  就认命淋雨吧!她心一横,双手抱头,不顾一切奔入风雨中,骤雨毫不留情,很快便浸透她身上衣衫,冷意直逼体肤。

  她勉力在雨雾里睁开眼,抬手招车。

  一辆白色跑车迅速且优雅地滑过来,姿态如豹。车子在她面前停下,车门打开,探出一张性格脸孔。「快进来!」

  是凌非尘。怎么又是他?她发怔,好片刻只是僵在原地。

  「快进来啊!」他催促她。

  她犹豫不决。

  「羽睫!」他厉声唤。

  她终于弯腰,坐进车里。

  「为什么不快点进来?」他斥她,「想感冒吗?」

  她不答话,看都不看他一眼,双手搁在膝上,正襟危坐。

  他瞥了一眼她冷凝的侧面,心一扯,找出一条运动汗巾掷向她,「快擦一擦!」他粗鲁地命令。

  她接过汗巾,默下作声地擦了擦脸,然后侧下头,扭拧湿透的发。

  他打开暖气,调整温度,暖风袭向她,她一时难以适应温差,细声打了个喷嚏。

  「看吧,果然感冒了。」

  「只是对这热风有点过敏而已。」她不承认,淡淡反驳。

  听出她语气的冷淡,他胸口又是一揪。

  他不再说话,发动引擎,默默开车。气氛静寂,唯闻雨刷规律工作的声响。

  略略拭干秀发后,乔羽睫又稍微拂了拂沾染上身的雨气,待仪容整理得差不多后,她停下动作,安静地坐着,双手却忍不住紧紧绞扭着汗巾。

  心跳有些乱,呼吸有点急。她咬了咬牙,懊恼自己的反应。前几天她才为自己能对他无动于衷感到骄傲,可今日,她已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她扪心自问:乔羽睫,妳真的打算让他一句话就颠覆妳多年来平静的生活吗?

  只因为她终于明白了他当年的所作所为,并非一个血气方刚少年意外闯的祸,是恶意策划的阴谋,她就必须为此动摇吗?

  一桩发生在十三年前的丑闻,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现在去追究,还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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