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可摇摇头,主审裁判才一宣布胜方,孟老仙就立刻从裁判席上跳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脱臼的手臂接了回去。据说这还是对方留了手,如果这不是比赛而是真正的对战,她的手老早断了。
「开心一点嘛。」任吉弟叹口气的搂了搂她。
「怎么开心得起来?就算再来一次,我也打不赢他……」
「太没自信了吧?这不是我的小孟可。」
「不是没自信,是有自知之明,我跟人家的实力差太远了……」她叹口气,肩膀无力地下垂。
任吉弟搂住她的肩头。「妳想太多了,做事只要全力以赴就好,妳刚刚已经尽了全力不是吗?」
「是啊……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输了。」
「妳跟爷爷打架打输也这么难过?」
「那怎么一样?爷爷练武几十年呢,打输他也是正常的。」
「还不都是一样打输?」
「……这算什么安慰嘛。」
「我有说要安慰妳吗?」任吉弟笑了起来,手指伸到她面前,呼地瞬间变出一张皇后纸牌。
「……又来了。」
孟可忍住笑。从小就是这样,每次她不开心的时候,任吉弟就变魔术给她看。刚开始她年纪还小看不懂,而他当时技巧粗糙,却每次都能骗倒她,惹来她惊奇的笑声。后来长大点了,粗糙的手法骗不到她了,他就学更高明的手法,结果就是一个变成魔术专家,另一个变成破解魔术的专家。
「这次不一样喔!妳仔细看这张纸牌。」
「嗯,红心皇后……画得满精致的,很有塔罗脾的风格……然后呢?难道皇后会动?」
任吉弟神秘地笑了笑,红心皇后在她眼前左右移动晃来晃去,突然一闪!红心皇后变成了黑桃国王。
「哗!再来一次!」
「再来几次都行。」他微微一笑,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黑桃国王,再度晃了晃,又是一闪,国王成了方块骑士。
孟可笑了,惊奇无比地四处寻找他藏牌的地方。「这次藏在哪?袖子里?一定是袖子里!这件大衣太厚了,一定有鬼!」
「喂喂小鬼!别乱摸啊!」
「我一定找得到!」孟可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双手在他身上到处搜索。
任吉弟大笑着闪躲。「喂喂!妳这女孩子怎么这样!太粗鲁了!」
「到底藏在哪啊?」她双手环着任吉弟的身体不断地四处找寻着,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子几乎要钻到他怀里——脸又红了,她的双眼闪动着晶莹的光芒,唇瓣不依地微微嘟起。
古代周幽王为了博美人一笑而点燃所有的烽火台,付出的代价是所有的城池都没了。只可惜他没有城池可以损失,如果有的话……如果有的话,他是否也会只为让她开心而做出同样的事?
凝视着孟可含羞的眸子,他的眼神温柔。
应该会吧,只要能让小可高兴,能让她幸福,什么事他都愿意做。
因为……孟可等了他几百年,为了他宁愿转世为一棵树也在所不惜;她曾是那么那么那么深深地爱着他。
该轮到他回报那份感情了,因此无论如何他都愿意等她、照顾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尽管孟可忘记了一切,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就是她。
从他八岁第一次见到孟可开始,他便再也不曾怀疑过……或许也该让孟可知道事实的真相了。
他曾想过将这些事永远埋在心里,他不想孟可跟他受一样的痛苦,可是现在他却开始犹豫了。
到北京之后所发生的这一切、樱冢壑的出现——在在都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第七章
「教我说中文。」
长谷川傻住了,他已经快被吓出心脏病了,没想到少爷醒过来之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教你说中文?!」
「嗯。」
「呃……是因为孟可小姐?」
樱冢壑没回答。
「少爷,您如果什么话都不说的话,实在很难教耶。」
「我要学中文。中文很难吗?」
「有一点。」长谷川叹口气,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太好了!终于退烧了……」
「谢谢该怎么说?」
「如果您只是想学『谢谢』,那还好办,不过我想您想学的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的吧?」
「你不教我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学。」
长谷川连忙摇手。「我当然愿意教,只是……少爷,再过几天孟可他们就要回台湾了。」
「我知道。」
「那您现在学中文有什么用呢?将来大家一样见不到面了啊。」
「一定会有用的。」他突然微笑,雪白的脸色终于透出一丝殷红。
「唉……果然是少男少女,一个想学日文、一个想学中文——长距离的爱情啊……啊啊啊!算了算了,当我没说过吧,哈哈!」
就在这时候有人敲了敲房门,长谷川的笑容僵住了,他干笑两声。「该来的总是要来。唉,跑不掉了。」
躺在床上的樱冢壑的眼神果然黯了黯。
长谷川上前开门,站在门口的是两名穿着和服的美丽妇人,其中一个年纪已经很大了,她的皮肤光滑得犹如少女一样,只是满头的银发泄露了她的年龄。而另一位虽然满头乌丝,模样美丽过人,可是她那严厉的眼神却教人畏惧。
长谷川恭敬地行礼。「老太太、太太,一路辛苦了。」
樱冢老太太微微一笑。「你也辛苦了。」
而樱冢太太的反应则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她走进房间看见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的樱冢壑,立刻严厉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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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可在樱冢壑他们所住的楼层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刚刚她去柜台问过了,他们住在十四号房间,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这一整天她总记挂着不知道樱冢壑现在怎么样了,再不来看看,她委实难以心安。
「7014号……左边是01到30,右边是31到60,那应该是左边吧……」整个楼层都安安静静的,连脚步声也听不见,厚厚的地毯把所有的声音都吸走了。望着那长长的走廊,她有点不安的感觉。
正迟疑着,突然有人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背。
「哇!」孟可吓了一大跳,猛然回头。
「紧张什么?」任吉弟那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孟可气得跳脚骂道:「你怎么偷偷摸摸跟在我后面!这样会吓死人的!」
「我看妳到柜台问东问西的,自然会好奇了。」任吉弟淡淡地说着。「想来探望那个日本人?」
「人家有名字的,他叫樱冢壑。」
「那不重要。」吉弟厌恶地说道:「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到两个大男人的房间里,妳不觉得不妥吗?」
「有什么不妥?我只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好一点,昨天晚上他——」
「不要再提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孟可愣了一下,任吉弟的表情好严肃,而且看起来很……很讨厌的样子?「昨天晚上他受伤了啊,你也看到了,所以我——」
「他只是一只病猫,死不了的。」
孟可更意外了。这不像是任吉弟向来待人处世的方式。他对她的同学都很好啊。「你为什么这么说?他不是病猫,他只是被偷袭了而已。」
「妳又要说什么火红女,什么鬼怪,什么恶灵了是吗?」他忍耐地深吸一口气。「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孟可小姐,请妳听听自己所说的话,妳认为这样的话真的有道理、有逻辑吗?」
「可是那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啊,我没必要骗你!」孟可焦急地嚷道:「我真的看到那个老婆婆,还有那个被附身的日本男人——」
「够了!我下想再听妳胡说八道了,妳真的被他们两个影响得太严重了,现在就跟我回房去。」任吉弟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手往反方向走。「妳有本事的话就把这些事情跟艾伯母再说一次。」
「吉弟,你明知道我妈不会相信这种事情的!」孟可气得咬牙。
「对,不只妳妈咪不会相信,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你放手啦!我还没去探望他呢,不要一直拉我!」
「我不想让妳去探望他。」
孟可愣愣地望着任吉弟的背影,他的口气好霸道!是的,任吉弟向来都是个霸道的男人,可是他从来没有用这种态度对待过她。
「你干嘛这样?你不能限制我交朋友的自由!」孟可使劲甩开他的手,坚决地转头往七〇一四号房的方向走。
「我的确没资格限制妳交朋友的自由,但他是个日本人!」他立刻追上来,毫不让步地挡在她面前。
「日本人又怎么样?我交朋友难道还要看对方的国籍吗?」
「妳不认为妳已经太过分了吗?跟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人三更半夜到处乱跑,甚至胡言乱语说些怪力乱神的话,妳根本已经盲目了!」
「我没有盲目!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奇怪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对樱冢壑是真心的,我要跟他作朋友!」
任吉弟错愕地望着她。「妳说什么?什么真心的?妳才认识他几天就说自己是『真心』的?!」
「难道不对吗?我是真心真意要跟他作朋友——」看着吉弟那混杂着不可思议与受伤的眼神,她突然说不下去了,只能倔强地闭上嘴。她知道自己说得太过头了,可是却又停不下来。
「所以无论我怎么反对都没有用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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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明白你为何非来不可。我已经说过许多次了,我们的责任已经尽了,建设公司的人也很感激你当天晚上所做的一切,那次的意外他们必须负完全的责任。」
樱冢壑什么话也没说。
长谷川不由得在心里叹口气。他真希望少爷可以在被两位太太念的时候偶尔表现出一点他这年纪的少年应有的叛逆,可惜每一次都落空了。樱冢壑那种完全空白的表情委实令人沮丧。
「他有他自己的想法,妳身为他的母亲,所该做的就是支持他,而不是老是在他耳边唠叨吧!」樱冢老太太不耐烦地瞪着媳妇。
樱冢太太深吸一口气,忍耐地转身面对婆婆。「母亲,小壑年纪还小,不懂得事情的轻重缓急,但您总不会老糊涂了吧?为了一件与我们樱冢家根本无关的事情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还被人袭击受伤,这可不是樱冢家继承人所该有的行为。」
少爷什么话都不说,但身为他的导游跟老师,长谷川觉得自己有义务为他做些辩解,于是他只得大着胆子低头说道:「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我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我知道当天晚上有一个人失踪了,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不是吗?少爷就是为了那个人而来的。据我所知,那个人应该是被从坟墓里跑出来的鬼魂给附身了——」
「长谷川先生!作为他的家庭教师,你该做的是指导他的功课,而不是带着他私自出来旅游。关于这件事,我还没问你呢。还有,一个对灵术完全不懂的外行人请不要插嘴我们的家务事,那不是什么鬼魂,那是恶灵!」
「够了!京子,妳说得够多了吧?小壑还躺在床上呢。」樱冢老太太再度不耐烦地阻止她继续往下说。「我尊重小壑的选择,他是樱冢家下一代的继承人,他应该很明白自己的权利与义务。虽然妳是他的母亲,但妳也只是樱冢家的一份子,没有资格质疑下一任族长的作为。」
「这……」樱冢京子有些恼怒,她高傲地微微仰起下颚。「难道我连教训自己儿子的资格都没有?」
樱冢老太太冷淡地响应了她的挑战。「在我面前,当然没有。」
房里的温度顿时降到冰点,就算这时候打开窗户让北京的雪花飘进来,大概也不会更冷了吧?
就在这时候,敲门声响起了,长谷川如蒙大赦地冲过去开门,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愣住了!
孟可笑嘻嘻地朝他挥挥手。「嗨,晚安!」这句,她说的是轻快的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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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出乎意料之外的,房间里并不是只有樱冢壑,而是多了两个女人。
长谷川干笑两声。「我来为您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台湾来的孟可小姐,她是少爷在这里交到的好朋友,昨天晚上少爷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是这位小姐救了他。」
两位身穿和服的太太起身朝她鞠躬行礼,孟可登时吓得头皮发麻,连忙也鞠躬回礼。
「孟小姐,这位是少爷的祖母,也是樱冢家的族长。」长谷川为她介绍,同时低声告诉她日语该如何说。
孟可朝那位气质尊贵的老太太鞠躬,笨拙且结巴地用长谷川教她的日语打招呼。
老太太微微一笑,眼神看起来很温和。
另外一个年轻的女人可就不是了。她的年纪跟孟可的母亲艾百合相差无几,但却拥有一双锐利的美眸,那无时无刻都在算计着什么的眼神让人不由自主地感觉紧张。
原来这就是樱冢家的两个女人啊。不知怎地,孟可觉得有点同情樱冢壑;在这么严格的两个女人的调教之下,他的日子想必不是很好过。
樱冢壑老太太打量了孟可半晌才开口:「小壑从来对人都不假辞色,可是这女孩子好像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意义。长谷川,你帮我问她,愿不愿意嫁到日本?」
「母亲!」樱冢太太立刻抗议地嚷道:「这太随便了!」
「啊?!」长谷川傻住了,这……这种问题怎么问啊!人家还是个十七岁、情窦初开的少女耶。「这……」
「你不会说这句话的中文吗?」樱冢老太太冷冷地瞅着他。
「不是……」长谷川哭丧着脸回头,为难地望着孟可。「呃……那个……老太太要我问妳……问妳……」
「问我什么?我几岁?我什么时候生日?我住在哪里?还是我的兴趣嗜好?」可惜看长谷川的脸色,怎么想都不会是这种「客套」的问题。
「她……呃……」长谷川结结巴巴地、忍耐地翻翻白眼,终于开口:「她想问妳,妳愿不愿意嫁到日本?」
「……」孟可傻住了,愣愣地望着长谷川的脸,然后悄悄地望着樱冢壑跟樱冢老太太还有樱冢太太。这家人真的有点怪怪的耶!怎么会有人第一次见面就问这种问题?这要怎么回答啊?
「怎么样?这么简单的问题她都回答不出来吗?难道是个白痴?」
长谷川忍不住回头对樱冢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您问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这种问题,还要人家马上回答,这不大合乎礼仪吧?她答不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她答得出来,您就要怀疑她是不是一个花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