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雨若抬袖拭泪点了点头,便随着绫香转回东院。
翌日一早,绫香接到老祖母过世的消息,便告假回老家奔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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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
寒雨若在蔺之颿的书房里待了大半天才出来。
近傍晚时分,他提着竹篮来到藏宝楼的树阵入口处,见四下无人迅速将小黑儿抓出,从怀里掏出手巾,里头包了条大鱼干,他将鱼干放进树丛的隐密处,轻语:「小黑儿,这给你慢慢吃,我一会就回来。」待见小黑儿闻香钻进去,便快步地朝树阵内走去。
雷峰沿着树阵外围慢慢踱了一圈,边走边留心树阵里是否有异状,当他巡视至入口处时,竟看见寒雨若从里头走了出来,他不由愣了一愣,接着上前急声问:「公子,您在这里做什么?」
寒雨若看见了他自然也吓了一跳,但对此早已预先做了准备,便语气透着自然地说:「我在找小黑儿,我们原本在树下的草地上玩耍,可是它却追着一只落下巢还不会飞的小雏鸟往这边来,我便追了过来。」话落朝四周唤叫:「小黑儿?小黑儿?」
喵呜、喵呜,回应了两声,小黑儿从树丛里钻了出来,并朝寒雨若奔了过来。
寒雨若欣喜不已地将它抱起,轻声骂道:「真是不乖,万一在里头迷路了怎么办,之颿和大哥都不在,看还有谁能救你。」
小黑儿轻轻喵叫了声,似在向主人道歉。
雷峰见了不由露出个有趣的微笑,也暗暗松了口气。
寒雨若把小黑儿放进竹篮里,对着雷峰颔首一笑。「那我就带着小黑儿回房了。」
雷峰微笑颔首。
晚上就寝前,寒雨若从猫窝的竹篮里,将一个白色大球取了出来,然后躲进床榻放下床帐,他卷起左手衣袖,拿来那柄小匕首退开刀鞘在左小臂划了刀,霎时鲜血渗流沿臂而下,他让鲜血从肘尖处滴落在下方的白色大球上,直至白色大球变成了血红色,才迅速在伤口处倒上刀伤药,用布条缠绑起来。
寒雨若将其它的东西都收拾放妥后,凝着那已变成血红色的大球,唇边不觉绽开抹冷酷的笑意,现在报复计画已万事俱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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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寒雨若利用带小黑儿到花园玩耍的时候,趁四下无人之际,从袖袋里掏出那只金翅纸鸟,系绑在一棵树上,然后陪着小黑儿在草地上逗玩了好一阵子才回到东院的屋子里。
晚饭过后,寒雨若把东西用一方黑布巾包好置于椅子上,走过去轻手抚摸着竹篮里睡得正香的小黑儿,今晚一别后应是永诀了,但他也深信蔺之颿会好好待它的。
正亥时,窗外传来两声似虫叫又像蛙鸣的声音,原是望着油灯出神的寒雨若,听见了这暗号声立刻回神,下意识地转首望向窗外。
果不其然,一条黑影像鬼魅似的窜了进来,更迅速地欺至寒雨若的身边,低声急语:「快穿上!时间很急迫。」说话间迅速地将一件连帽黑色披风罩在他的身上。
虽然来者一身黑色劲装又蒙面,但那嗓音是熟悉的,这两年来的所有任务在完成之时,都是由这个人来接应他离开,寒雨若抓起那黑巾小包袱,不舍地转首看了眼被惊醒的小黑儿。
一身黑衣又蒙面的邰明韪,见他拿着个小包袱,本想问他里头是什么,但时间有限,反正回去的路程时间充裕,届时再来慢慢问吧,遂搂着他轻瘦的身子跃出窗外,迅速隐没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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躂躂的马蹄声和隆隆的车轮滚动声,在漆黑无人的深夜大道上更显清晰,马车上有盏随之摇动的油灯,一身粗布的马车夫,在这深夜里竟还戴着顶大草笠,很是诡异。
马车里是一片的黑,只有在寒雨若的身边停歇着一只发出微小亮光的萤火虫,但细看之下,才知那并不是真正的萤火虫,而是颗会发出亮光的小珠子。
离开彤霞山庄已好一段距离了,邰明韪见寒雨若坐上马车后,一直将那小包袱紧抱在怀里,不由心生疑念问道:「包袱里是什么东西?」
寒雨若闻言却把它抱得更紧,连迭摇头。「不……不值钱的,只……只是一些小玩意。」
小玩意?!邰明韪压根不相信他的话,如果只是小玩意,他会如此看重吗?再者,他从未在任务结束后私自带东西出来,这其中必有古怪。
寒雨若似怕他继续详问,遂说:「我觉得累了,想睡觉了。」
他像是想隐瞒着什么似的,邰明韪心想,要把小包袱抢来看个究竟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半刻的,遂同意道:「好吧,你就好好睡吧,到家我再叫你。」
寒雨若闻言便抱着小包袱,斜倚而睡。
邰明韪不自觉就着夜明珠微弱的亮光细看着他,比起两年前青涩果子的感觉,这小子越发明艳动人了,他们手中的王牌已失,当他知道真相后将来定然不会再甘心受他们摆布了,不过,也许可以把他当成商品,凭他的美貌,连皇城里的王公贵族也难以抗拒吧。
辰时过后,天色早已大亮,马车进入「蒲圻镇」,大街上人来人往,市集叫卖声热闹非凡,马车却专挑仅容马车通过的小巷道绕路。
邰明韪拨开布帘朝外探了眼,估量目的地快到了,遂伸手将他摇醒。「喂,你家快到了。」话落将布帘稍稍拉开,让亮光透了进来。
寒雨若一惊而醒,面对光线本能地闭了闭眼,待稍感适应后才朝外探看。
不多时,马车便停了下来,寒雨若认出那是家宅的后门,便起身就欲下车。
邰明韪却突地一伸手拦在他身前,沉声道:「东西呢?」
寒雨若本能地抱紧小包袱,眸中闪烁着惊惶,呐呐地道:「东……东西……什么东西?」
这小子真的很可疑,邰明韪浓眉一皱。「还有什么东西?图呀。」
「喔——喔——」寒雨若这才恍然大悟般的轻喔两声,放下小包袱边解开边觑着他,然后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摺成小方形的纸递了过去。
他的动作愈是诡异,邰明韪的疑念就愈深,接过纸张摊开来看,是张画得十分详细的奇门树阵,以及藏宝楼的机关图,旁边还注解如何通过树阵到达藏宝楼的方法,以及如何避开藏宝楼的夺命机关,安全进入二楼的藏宝室。
合明题不觉看了他眼,虽然已知这小子很聪明,但这次主子打的是武林三大名庄之一的主意,他还能圆满达成任务,还挺让人意外的。
寒雨若看着他,小心地问:「我现在可以下车回家了吗?」
邰明韪点了点头,就欲把图收起贴身藏好。
寒雨若得到他的首肯后,抓着小包袱急急地就欲步下马车,突然间不知怎么搞的,一个东西从包袱里掉了出来,还滚到邰明韪的脚边。
邰明韪看见那滚到脚边的东西,是颗又大又圆的红色玉球,玉球里还有条黑龙的图纹,当场看得他目瞪口呆,好半晌还回不了神。
寒雨若却迅速地把那颗红色玉球捡起塞进包袱里,又慌又急地说:「这……这是……根本没什么……您不用在意……根本没什么……」
邰明韪回了神,那东西不就是举世皆知的珍宝墨龙血珠吗?这小子却说根本没什么,是不知这东西的珍贵,还是睁眼说瞎话?
正当想向他问个清楚之际,手忙脚乱中的寒雨若,又从包袱里掉出另一样东西,那是一本书,一本书皮上写着《玄天秘录》的书,这又看得邰明韪的眼珠子差点就掉了下来,那不是多少武林人物梦寐以求的武功秘笈吗?这小子……
寒雨若见书掉了出来,更急更慌了,立刻将它捡起胡乱塞进小包袱里,语无伦次地说:「我听说这只是一本故事书,内容是说玉皇大帝得道成仙的经过,我大哥说他很想看,说什么是出自名家之手,很珍贵的,叫我一定要偷偷带回来给他。」
这小子把彤霞山庄所拥有的两样至宝都偷出来了,那他所绘的那张宝藏还有何用途?邰明韪伸手拦住欲步下马车的他,想问他个清楚。
不意,寒雨若见状霎时泪如泉涌,哽咽地哀求道:「我大哥说,如果我没有把这两样东西带回来给他,或是给别人知道了的话,他就不给我娘看大夫、吃药,所以求求你,我只要带回这两样东西,我娘就可以治病了。」
看他哭得犹如梨花带泪,又如此的凄声哀求,邰明韪不由心软了,看来这小子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想独吞至宝的是那贪得无厌的寒成江,看来此事得尽快回去禀报主子才行,思毕便点点头。「你快回去吧,我不会说的。」
「谢谢。」寒雨若抬手抹去泪水,露出感激的微笑,然后步下马车。
邰明韪待他下车后便吩咐车夫,快马加鞭回总坛。
寒雨若站在后门的台阶上,目送马车消失在小巷的转角,唇边掠过一抹冷然的笑意,转回头深吸口气抹干泪水,现在该去布那最后一棋了,遂上前举手敲门。
「谁呀?」里头是声清扬的嗓音。
「寒雨若。」
「咿呀」一声,后门打开,门内是个年约二十的小伙子,他露出欣喜的笑容。「二少爷,您回来了。」
寒雨若只是看他一眼,便走了进去。这「寒家庄」里,除了总管周元宗对他尚称友善外,其他的家仆全都用一种蔑视的眼光在看他,所以他通常也都漠然以对。
阿坤被他睨了眼,不由心中一凛,迅即敛起笑脸,这次回来的二少爷,表情和眼神都很恐怖。
迎面而来的李奇,看见了离庄数月的二少爷回来了,立即上前问候道:「二少爷,您回来了。」
寒雨若对他视若无睹,只是朝前院走去。
李奇愣了,转首注视着他背影,阿坤走过来低声道:「二少爷这次回来,变得好恐怖喔,刚才我被他看了一眼,心跳差点就停了。」
「会吗?」李奇耸了耸肩。「我倒觉得他变漂亮了,是会迷死人的那种漂亮。」但接着又说:「二少爷回来了,那就表示家里不会断粮了,要不是我爹娘从小把我卖身到寒家当长工,我老早就不想待了。」
「我也是啊。」阿坤瞄了左右一眼,才说:「我好想趁着半夜偷偷溜走,可是又怕大少爷报官来抓我。」
「这几天买不起白米,厨房的老婆子只煮稀饭,还炒了野菜,那些野菜又苦又涩,几乎难以入口,但为了肚皮还是得吃,可是大少爷却还叫酒楼送来山珍海味,自个儿和那妓女窝在房里享受,天天出门赌钱,完全不顾我们的死活。」李奇说到这里,突然深深叹了口气。「直到这两天我才体验到二少爷他们的苦,也才明白去世的老爷和只懂得吃喝嫖赌的大少爷,是如何地苛待亲骨肉和手足。」
阿坤也突现愧疚之情。「说来我们也不对,这两年来庄里所有大大小小的温饱,都是靠着二少爷,我们却那样看不起他,我们会不会有报应啊?」
「应该会有吧。」李奇抬眸看了看朗朗青天。「老天爷是有眼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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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宗站在正厅的廊上,看着院子里高龄已六十又五的老家丁,魏魏颤颤地打扫着扫不尽的落叶,两个老婆子在回廊的尽头处挑捡着野菜。
周元宗不觉仰天长叹了口气,曾经是蒲圻首富,良田一望无际,店面无数,家奴仆婢百多人的寒家庄,在老爷过世后,短短的五年内便没落得家徒四壁,仆婢逃光,只剩下数名老仆在这座犹如空城的大宅院走动着。唉……想起来就觉悲哀。
寒雨若走在前院的回廊上,不经意的一个转眸,瞥见了一个奇特的景象,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为什么每一个房间都是空荡荡的?
正在感叹的周元宗,听见了脚步声一转首就看见失踪数月的二少爷回来了,心里有惊有喜也有慌,惊的是突然失踪的二少爷平安归来;喜的是这次二少爷丰腴了许多,气色也很好;但慌的是不知该如何向他交代三夫人已辞世的事,尽管心里忐忑仍开口唤了声:「二少爷,您回来了。」
寒雨若这才回过神来向他走了过去,当他看见原本富丽堂皇的正厅也成了空屋一间时,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房间都是空的,椅子和桌子都搬到哪里去了,还有这大厅里的那些花瓶和字画以及其它的摆饰,怎么全不见了?」
这话问得周元宗老脸通红,羞愧得低下头去不敢直视他。
寒雨若见他没回答,不禁转首四顾,整个院落竟安静得连一丝人声也没有,只听得见鸟鸣,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动作迟缓地打扫满地的落叶,原本花团锦簇的园圃,如今是花儿枯萎、杂草丛生,感觉像荒凉的废弃空屋。
至此,周元宗也不得不说出事实:「因为您这次出去的时间比往常都久,大少爷又挥霍无度,大概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没办法支付日常生活了,大家都偷偷地跑掉了,不得已只好卖掉家具,可是有一大半的钱又被大少爷赌输了,到了今天也快断粮了。」
寒雨若只是愣然地看着他,良久无法反应,事实上也不知该做何反应,难怪那两个年轻的家丁看到他回来,会露出欣喜的表情,好一会才问:「大哥呢?」
周元宗望向穿堂后的院落。「应该还在睡觉吧。」
「把他叫醒,我有事情要跟他说。」寒雨若说。
「可是——」周元宗迟疑了,虽然整个寒家庄已是家徒四壁,但大少爷的脾气还是很「老爷」的呢。
寒雨若看着他。「你就跟他说,我要和他谈银子的事,而且是很多很多的银子。」
周元宗略略迟疑后点头,转身领头朝寒成江所住的院落走去,同时心里也惊讶,这次二少爷回来像换了个人似的,不但不再像以前般总是低着头、很沉默,而是突现一种沉稳之风。
周元宗来到寒成江的房外,抬手用力拍着门板,高声唤道:「大少爷,大少爷……」
他唤了数声后,里头才传来甚为不高兴的回应声:「叫什么叫,老子正好眠呢!」
周元宗回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寒雨若,回头又继续叫唤:「大少爷,二少爷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