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麦当劳--」
「咻!」
「的厕所……」快餐店内的工作人员这种情形见多了,甚至连她变装前和变装后都倒背如流,打赌待会儿等她下来,定会化身为一个火辣性感的女神,摆动着纤细的腰肢迷倒众生……
「谢谢。」变装完毕后姚珊瑚快速冲出快餐店,店员只得对着她的背影打招呼。
「不客气……」哇,她今天穿得好辣,完全是钢管女郎的打扮,她是要兼差去跳钢管舞吗?比她平常的装扮辣多了。
正如店员所言,她今天的装扮非常火辣:比基尼上衣,超短的黑色皮裙,及膝的长靴,曼妙的身材。
路人的眼睛因而吃了不少免费的冰淇淋,不过姚珊瑚已经没有空去想羞耻问题,她赶着赴约。
「哈啰!」她匆匆忙忙地跑回巷子口,阮少飞已经等在那边。
「晚安。」他打量她的装扮。「妳就穿这样子去听音乐会吗?」
他们对老人家的说词是要去听音乐会,老人家很满意,在他们的心中,这是正当娱乐。
「我们还是要去听音乐会。」她勾起他的手臂。「不过是另类音乐会。」
「另类音乐会?」阮少飞一头雾水。
结果他们到了一家有乐团驻唱的音乐PUB,也算没有说谎。
「我们到那边坐。」姚珊瑚拉着阮少飞到一处靠近乐团的地方坐下,并点了酒。
台上的乐团卖力演出,都是演唱一些重摇滚之类的西洋歌曲,阮少飞差点没有震掉耳朵。
这家PUB甚至比昨天的那一间还吵,而且还多了一个舞池。
「姚珊瑚小姐--」
「我们去跳舞吧!」
阮少飞还来不及跟她抗议,姚珊瑚又拉起他的手臂,欲把他拖进舞池。
「我--」
「不要啊?」她倏地松掉他的手臂。「那好吧!我自己去玩好了,掰掰!」
这一次更过分,阮少飞才说出第一个字,她就严重自我扭曲他的意思,并把他一个人丢下,自己去找乐子。
阮少飞就只能呆呆地看着她扭腰摆臀地走进舞池,攀上一个外国猛男,两人开始大胆地跳起贴身舞来。
「You are so good,baby!」外国猛男不吝赞美,姚珊瑚表面上说谢谢,内心却是苦哈哈。
其实她不喜欢外国人,对于过壮的男人更是没有丝毫好感。她喜欢有力气的男人,但讨厌臃肿的胖子。
这个身穿皮裤的外国猛男,正是她最不欣赏的类型。但狗急跳墙,为了能成功制造一个淫荡的印象,她只好牺牲色相,暂时和这个外国男人眉来眼去,但愿阮少飞能体会她的用心才好。
姚珊瑚千拜托、万拜托,就是希望上天能将她的心意传达给阮少飞,让他知难而退。而阮少飞确实也看见了她的努力,只不过想法南辕北辙。
原来,她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男人。
阮少飞仔细研究不远处调笑的背影,归纳出这个结论。
和她一起跳舞的外国男人,坦白说,有点胖,身材不怎么好。但他似乎很懂得穿着打扮,明明就是大热天,却穿着一条黑色的皮裤和皮背心,不热吗?
阮少飞的脑子里面,隐隐约约浮现出某个相似的打扮,那是一个高头大马的男人,扛着枪,嘴里叼着烟,咕哝咕哝地撂话说:「I will be back。」模样酷到不行。但阮少飞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看过这个影像,这个酷劲的外国男人又叫什么名字?
是在电影中看到的吗?
他想破头。
还是某部电视影集?
他头好痛。
为什么他明明看过,就是想不起来,难道说他年纪轻轻,就得了老人痴呆症?不然他怎么会连一个简单的名字都喊不出来?
阮少飞抱着发疼的头,瞪着舞池中嬉戏的姚珊瑚,脸色越来越难看,姚珊瑚却相反地开心。
瞧他的眼神,瞧他的脸色……YA,她成功了!打赌过了今晚,她再也不必看见他的脸,被他三不五时显灵的身影吓得心脏病发作。
「哈哈哈!」想到此,她忍不住要大笑三声,吓坏共舞的外国猛男。
「What's wrong,baby?」外国猛男两手摊开来问。
姚珊瑚索性双手插腰,卯起来大笑特笑。反正目的已经达成,再也用不着这个外国男人,吓死一个算一个,也算是为咱们曾经遭受外国佬欺侮的祖先,报一箭之仇。
「哈哈哈……」她笑得很开心。
「究竟是谁呢?」阮少飞努力回想所有他看过的外国影集,还是没能找出答案。
连续两个晚上,姚珊瑚都笑得像疯子。
连续两个晚上,阮少飞都抱头痛思。
摆脱掉他了吧?呵!
到底是哪个明星?想不出来!
并行线永远没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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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丽,云淡风轻。
姚珊瑚身穿格子布洋装,缩在客厅的-角乖巧地打毛衣,越打心情越好。
已经一个礼拜没有看见他了,真好。
她几乎快吹起口哨来。
学校不见他的踪影,他再也没来家里找她。换句话说,这次他是真的死心,她的攻略计划大成功。
不晓得怎么搞的,被阮少飞纠缠惯了,突然一下子变得清静,姚珊瑚还真有些不习惯。想来这就是女人矛盾的心情--在「要」与「不要」之间徘徊。
唉,还是专心打毛衣比较实际吧!别再想这些有的没有的。
姚珊瑚瞄了前方的五表叔公一眼,几个老人正围在桌子前打麻将,其中一个正是这次姚珊瑚打毛衣的对象,老人家老嚷嚷他没好看的毛衣可穿,她只好亲手为他打一件喽。
当然她也可以用买的,但那显得没诚意,而且老人家也会不高兴。毕竟他们可是用爱心亲手扶养她长大成人,她当然也得亲手织毛衣回馈才行。
姚珊瑚非常爱这些长辈们,虽然有时不免抱怨他们管得太多,但在她的心里,仍然是感激比抱怨来得多,因此无论他们要她做什么,她大多会点头答应,只是往往阳奉阴违罢了……
「好久没见到少飞了,也没半通电话。」长辈们麻将打得好好的,突然扯上阮少飞,她手上的棒针差点没有当场吓飞出去。
「呃,他要工作,比较忙一点……」她没勇气说出实情。
「那也该来通电话呀!」长辈们很不谅解。
「他、他就忙咩……」姚珊瑚支支吾吾。
「忙什么--碰,三条,吃了。」五表叔公把三条拿到面前摆好。「他是做什么工作的,有这么忙?」
「他是书商……」真服了这些老人,居然能边打牌边探听八卦。
「卖书的--五筒,吃一张牌。」六叔伯又把五筒拿起来放在牌前。「卖什么书?」
「参考书……」能不能专心打牌,不要再问了……
「你们学校用的参考书?」三表叔公接着问。
「是……」连问话的顺序都是照轮,不愧是牌搭……
「那还真相配--四条,自摸!!」最后是隔壁的李伯伯收场,三家烤肉一家香,把大伙儿修理得惨歪歪。
「真有你的,老李,都绝张了也能胡!」三表叔公气得把手上的三张四条摊出来给大家看,果真是绝张,李伯伯的运气真好。
「真是的……」大伙儿一面摇头,一面重新洗牌,洗着洗着,这会儿轮到三表叔公最先想起那件事。
「少飞怎么这么久没来?」
姚珊瑚真想撞墙,刚刚她不是说过了吗?「他没空--」
「各位长辈们大家好,我来打扰了。」
……他们一定前辈子有结仇,否则怎么每次她刚要扯谎,他就出现,比计算机的运算程序还要准确。
姚珊瑚照例呆瞪突然蹦出来的故障计算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台计算机姓阮,她新增列的头号恶梦。
「是少飞啊!」老人家一见到他就表现出空前的热络。「我们才提起你的名字,你人就出现了,真是个好青年!」
第二个新增列的恶梦,全家人都很欢迎他,把他当救世主一样崇拜。
「最近忙着到处出差,因此没有多余的时间前来拜访,真是很对不起各位长辈。」
第三个新增列的恶梦,他太过于有礼貌,太会讨老人家欢心。相形之下,她就显得很没礼貌,老人家也越来越不喜欢她。
「愣什么愣呀,珊瑚,去泡杯茶呀!」
恶梦果然一一浮现,她瞬间变成人人喊打的讨厌鬼。
姚珊瑚只得乖乖去泡茶,含恨的眼光,怒视着被簇拥入席的阮少飞,恨他恨到骨子里去。
「会不会打麻将呀,少飞?」老人家的热络往往包含了一些陷阱,比如说--
拐你的钱。
「会。」阮少飞诚实的点点头,下一秒钟就成为新的牌搭。
「让位,老李。」三表叔公下逐客令。「反正你钱赢得也够多了,该是拍拍屁股走人的时候。」换下一头羔羊进场让他们宰杀。
「知道啦!」老李让出宝贵的位置,阮少飞在众人的拥戴下被迫卡位,姚珊瑚的茶也在这一刻送到。
「茶给你。」她用力放下茶杯就要走人。
「站好珊瑚,没规矩!」三表叔公看不惯地斥令。
长辈发威,姚珊瑚只得乖乖地走到三表叔公指定的位置站好,静静看他们打牌。
三表叔公给她指定的位置是阮少飞后面,只因为他老人家有个奇怪的观念,认为他们既是一对,她就该站在他后面看他打牌,不能乱跑。
谁跟他是-对啊!
姚珊瑚简直气到快吐血。
每次穿出来的衣服不是还停留在学生时代的老样式,要不就是人家竞选用的夹克,脚下永远一双擦得发亮的方头皮鞋,和可憎的黑框眼镜,到底是生活在什么年代?难怪和长辈们这么合得来。
姚珊瑚没有想到自己的装扮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除了发型不像以外,活脱就是二十几年前曾红极一时的香港电影「林亚珍」的翻版,比他的造型更土。
方城之战,终于开打。
老人们累积了几十年的实力,牌技自然不在话下。相形之下,阮少飞就显得很肉脚,该打的牌不打,不该打的牌又拚命放枪,气坏了始终冷眼旁观的姚珊瑚。
这小子,究竟会不会打牌啊?气死人了……
「五万,卡张,你中奖了!」三表叔公豪气万千地推倒面前的牌,伸长手跟放枪的阮少飞要钱,阮少飞极为恭敬的双手奉上。
「这是三百块钱。」
他像个圣诞老公公一样,一会儿贡献给三表叔公,一会儿又送钱给六叔伯,压根儿是--统统有奖。
哇咧……
姚珊瑚实在很想把他推到一边,亲自上阵,也好过站在旁边看他打牌。
「你又放枪了!」才打完两圈,阮少飞已经放枪六次,其它两次是和局。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这个不会打牌的白痴……
「你们在干嘛呀,老头?」
婆婆妈妈们显然也看不下去,赶紧冲进屋来解救阮少飞。
「三表婶婆。」阮少飞照例站起来敬礼。
「乖孩子,坐下坐下。」三表婶婆对阮少飞是微笑,对自己的丈夫则是发飙。
「少飞难得来,你就拖他下来陪你们打麻将。」三表婶婆可凶着哩。「他又不是专程来讨好你们这些老头的,年轻人有年轻人该做的事,你们就别再拖住他了。」
「没关系的,三表婶婆……」
「我们没有什么应该做的事……」
「两个人给我出去约会!」三表婶婆原来才是家中最霸道的人。「难得一个好好的周末,待在家中陪我们这群老人做什么?出去出去,别惹我们心烦!」
阮少飞和姚珊瑚,话还没说完就被赶出去。三表婶婆固然是好心,可也有自己的算盘。
「怎么样,他牌品不错吧?」一待他们消失得不见踪影,三表婶婆随即掉头问老伴。
「不错不错!」不只三表叔公点头,大伙儿也很支持。
「明知我们在听牌,还故意放枪,真是个优秀的好青年。」
「这代表他心地好,体贴老人家。」
「而且人很有礼貌。」
「外表也称头。」
「品行又好。」
「真是个优秀的好青年!」
老人家忍不住大合唱,高唱「好青年之歌」,都给阮少飞打一百分。
「从一个人的牌品,多少可以看出他的个性。咱们珊瑚,有福啦!」
长辈们一致认为阮少飞是值得交往的好男人,唯独姚珊瑚不这么想,事实上,她恨不得摆脱他。
「你干嘛又来我家?」害她空欢喜一场。
她一出巷子口就发飙。
阮少飞只是默默打量着姚珊瑚,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妳今天看起来和前两次很不一样,倒和在学校的样子很像。」
她知道,他是指她去夜店的打扮,的确满骚的。
「也许那才是我的本性。」她负气的说。
「不,我不这么认为。」他摇头。「妳如果真的那么放得开,早就和那个外国男人离开,不会特意等我。」
那天晚上他们还是有一起回家,在他们现在站的地点分手。
「我、我才没有……」没有那么纯情?她自己说不出口。
「是吗?」他不信,严肃的表情异常认真,害姚珊瑚都掰不下去。
「我是真的!」真的什么呀……
「嗯?」他在等她的答案。
「真的……」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请把话说完。」他坚持完整。
她的肩膀瞬地垮下来,重重地叹气。
「你猜对了,我没那么OPEN。」她认输。「不过我是真的渴望脱离这种生活,寻找另一个喘息的空间。」所以才过这种双面人的生活。
「我不懂妳的意思。」就他看来,她的生活没什么不好啊,大家都很疼她。
「你当然不懂。」她瞄他一眼,语气沉重的陈述。「我从小就失去双亲,全靠这些长辈们养大,他们虽然疼我、爱我,但年龄终究和我相差得太远,无法了解我的想法。」
也就是代沟,而且是好几条。
「但是我还是很感激他们,也尽量听从他们的安排生活。他们希望我去女校教书,我就去女校教国文。他们希望我成为人人赞赏的模范老师,我就想办法把自己装扮成一副老处女的模样,其实我是很活泼的。」
说到这,她偷偷看他一眼。
「我相信。」他严肃地点头。
「所以我渴望自由的空间,过不一样的生活。」姚珊瑚仅以一句轻叹做为故事的结束,阮少飞虽同情她的处境,却有不一样的想法。
「我倒是很羡慕妳。」
「为什么羡慕我?」她不懂。
「因为妳有这么多亲人包围着妳,关心并呵护妳的一切,所以我才说羡慕。」
「你没有亲人吗?」她注意到他说这两个字时表情好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