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沿着海岸线散步了大约十分钟,在这十分钟内,她的心没一刻安静过,一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这个样子好像不对,她应该正气凛然,大声跟他说:「请你不要再来找我!」而不是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羞红了一张脸,和他在海边散步。
「阮少--」
「口渴了吗,我们去喝咖啡好吗?」
她才刚喊两个字,他立刻又以低沈沙哑的声音攻占她的心,她不知不觉地说:
「好。」
……好,怎么会是好?她应该说:「请你不要再来找我。」才对,怎么会像个白痴拚命点头?
姚珊瑚怎么也无法理解,她外在的行动为什么老是跟内心的想法相反?她又没有意思演出「向左走、向右走」,能不能猜拳决定一个方向?
很不幸地,在她尚未能从内心的煎熬挣脱出来前,就被阮少飞拎到重型机车的后座上,扮演阿诺的女朋友。
重型机车如狂风似地扫过公路,在路人的眼底,姚珊瑚反而成了老土。
「那么帅的男人,竟然载了个这么土的女人,好浪费!」
隐约中,姚珊瑚似乎听见有人如此批评,重创她的自尊心。
现在她居然成为老土了,呜……
她在心里暗自饮泣,不过台湾版的魔鬼终结者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仍是自在的飙着重型机车,拉风驰骋在道路上。
姚珊瑚突然好奇他这辆重型机车打哪儿弄来的,他说昨天晚上才看见电视回放的影片,今天下午就有办法弄来这身行头,效率也未免太惊人了。
紧接着回想前两次他怪异的装扮,也几乎都是在一天内就完成,姚珊瑚不禁对他的认真另眼相看,并觉得惭愧。
他很认真的在执行每一件她要求的事,她却尽量闪躲努力敷衍,而且要不是家中长辈在一旁帮腔,她可能早就甩掉他了。
「卡布奇诺好吗?还是要拿铁?」
就比如到了咖啡馆,他也一样体贴,凡事以她的意见为第一优先,充分展现风度。
「拿铁,要热的。」她真的很迷惑。他的人就像她点的咖啡一样,外表不起眼,闻起来也没多少咖啡香。但若浅尝一口,会被其中浓醇的滋味打动,至少她就觉得挺动心的。
咖啡很快端到他们的面前,时已近黄昏,在夕阳余晖下喝咖啡,最浪漫不过,姚珊瑚完全沈醉其中。
夕阳好美,她真该趁着太阳下山前,把话说清楚……
拿起杯子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姚珊瑚这才发现,正事都没办,反而搞些有的没有的,莫名其妙和他来喝咖啡。
她重重放下杯子,用力清清喉咙,正气凛然地开口说道--
「阮少--」
「我们趁着太阳还没下山之前,再回海边散步,妳觉得怎么样?」
心有灵犀一点通,两人都想趁着太阳还未下山前做点事,不过方向好像不太一致。
「好。」更离谱的是,她居然点头。
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她已经又坐上重型机车,驰聘在通往海边的路上,再十几分钟后,又回到海边散步。
海洋的变化真的是很惊人,尤其在夕阳的渲染之下,呈现出赤红色的霞光,照耀在沙滩上,景色分外美丽。
光和影这时呈现出强烈的对比,在沙滩上散步的人们,既享受到光线的恩泽,同时也被迫暴露出阴暗的一面,被夹杀在光与影之间。
姚珊瑚痴痴凝望阮少飞的侧脸,在光与影的转换游戏之下,他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不可思议的性感气质,经由海风的推波助澜,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向她袭来,她几乎溃不成军。
忽地,一道影子抹去了夕阳,占据了霞光。
接着,黑暗来临。随着阮少飞突然覆上的嘴,将她完全吞没,无声无息卷进黑暗之中。
他们的唇激烈交缠,要不是海滩上还有其它人在散步,阮少飞可能会有更进一步的举动,而她也不会拒绝。
「走吧!该送妳回去了,老人家可能会担心。」一吻既罢,他居然立刻就恢复理智,提醒她家里还有一堆老人。
她点点头,始终处于失神状态。一个多钟头后,她终于回到自己的家中,但精神一直无法恢复过来。
他的吻技好棒,不愧是和她发生一夜情的男人,真正的男人就该像--不对,事情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她应该是要义正辞严的告诉他:「我们不能再继续交往下去」,怎么反而一直在想他的吻?
……啊,烦死了!
姚珊瑚越想越头大。
她要找晓舟和嘉儿商量。
她立刻拨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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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果汁?」
「晓舟,妳有没有记得带蛋糕?」
「湿纸巾呢?」
「我要吃盐酥鸡。」
「热狗和茶叶蛋拿过来给我。」
「还有鸟龙茶。」
「还有矿泉水。」
三个女生,挤在姚珊瑚的小房间里面大开同乐会,其中一个才刚坐完月子。
「嘉儿,妳又把果汁溅出来了啦,讨厌!」姚珊瑚忙着抢救摆了好几年的杂志。
「对不起、对不起,那本杂志没怎么样吧?」李嘉儿赶紧道歉。
「还好。」姚珊瑚双手紧抱着杂志。「妳要是把我的梦中情人弄湿,看我怎么修理妳。」
「我好怕哦!」李嘉儿装出一脸惊恐的表情。
「那个嘉儿,妳压到我的蛋糕了……」
「哇!!」
小小的房间里面,还是一样热闹。犹记得几年前,她们也像这样挤在同一张床上,一起分享对未来另一半的梦想,而今却已各自拥有不同的人生。
「说真的,珊瑚。」李嘉儿一面大啃被她压扁的蛋糕一面问她。「妳紧急把我和晓舟Call来,到底有什么事?」晓舟刚坐完月子,她也刚度蜜月回来没多久,就收到她的紧急征召令。
「呃……」反倒是发命令的人不晓得怎么回答,抱着杂志发愣。
「咦,这不是那个穿着皮裤的男人,妳还没忘记他?」白晓舟指着她胸前的杂志。
「哪可能忘记?」姚珊瑚吐舌。「妳们忘了,我高中时代曾经发誓,一定要找到一个跟他一样适合穿皮裤的男人才要结婚。」
「我也告诉过妳--」
「台湾适合穿皮裤的男人太少,等妳到了适婚年龄,可能又死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早被人订走!」
三个好友一起把李嘉儿高中时的名言说出口,说完了以后格格笑。
「妳死心吧,珊瑚。」李嘉儿劝她。「台湾没有适合穿皮裤的男人,又要脚长,屁股的弧度又要刚好,不能过翘也不能过扁,肌肉还要结实。」好难。「另外也不能有小腹,大腿要有肉但不能胖,肌肉还要结实。」
李嘉儿扳手指。
「光这几个条件加起来,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任务,更何况某个部位又要能够引人遐思,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是她看不起台湾男人,而是本来皮裤这玩意儿,就是专为外国人设计,东方人鲜少能够穿得出味道。
「谁说的,我就认识一个适合穿皮裤的男人。」姚珊瑚幽幽叹气。
此言一出,李嘉儿差点被蛋糕噎到,白晓舟差点被盐酥鸡烫到,两人全都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她。
「妳认识一个适合穿皮裤的男人?」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值得大书特书。
「是啊,就是阮少飞。」姚珊瑚又叹气。
「……晓舟,水。」这下李嘉儿是真的被噎着了。
「……在这里。」白晓舟自己都忙着抢救被鸡块卡住的喉咙,还要抽空递水给李嘉儿,真的是很忙。
「妳们不要紧吧?」姚珊瑚仍是那个死德行。
「妳说呢?」看她们慌成这样,也知道吓得不轻,还好意思问。
李嘉儿抱怨。
「他怎么会是适合穿皮裤的人?」白晓舟追问。「妳不是说过他很老土,急着摆脱他?」
这是白晓舟和李嘉儿共同的问题,本来姚珊瑚也很赞成她们的想法,现在却不确定了。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紧急找妳们过来。」姚珊瑚第N次叹气。「现在我已不晓得,自己还想不想摆脱他了。」
接下来,她把最近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说完以后,现场一阵沉默。
「这么说来,他是很努力在追妳了?」李嘉儿没想到阮少飞居然追得这么勤。
「而且还愿意接受妳的各种刁难,一下子扮成HIP HOP,一下子又变嬉皮,好厉害。」若换做Peter,他一定不肯,可能还会骂她是神经病。
「问题是他到底知不知道那是刁难?」李嘉儿冷冷指出重点。「依照珊瑚的说法,那个家伙根本不懂得看人脸色,而且又认真执着得可怕,比韩炎还难缠。」
「韩炎也很执着啊!」白晓舟为韩炎叫屈。
「对,但他不会把自己搞成魔鬼终结者,还弄来一辆重得要命的摩托车。」李嘉儿反驳。
「那才凸显出他对珊瑚的重视啊!」白晓舟又为阮少飞说话。「如果不够爱珊瑚的话,还真做不出来呢!珊瑚妳说对不对?」
白晓舟和李嘉儿两人辩了半天,终于又把重心放回姚珊瑚的身上,吓了她一跳。
「呃……」怎么又扯到她身上?「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因为喜欢我,才做出这些举动,不过他一直说要负责就是。」
「负责?」李嘉儿听得-头雾水。「负什么责?」
「在峇里岛发生一夜情的事……」她尴尬的回答。
「厚!!」白晓舟和李嘉儿两人快昏倒。
「怎么会有那么死脑筋的人?都什么年代了,还……」以下消音。
「嘉儿!」白晓舟看不惯抗议。「人家只不过是富责任心,妳干嘛说得这么难听?」还动用到消音。
「如果只是基于责任心才来追求珊瑚,我倒情愿他算了。」李嘉儿实事求是。「爱情这东西,凭的是感觉。没有感觉,再多的责任感也没用,只是多负担而已。」
李嘉儿这话表面上说得冷酷,但骨子里却相当实际,白晓舟也无法否认。
「最重要的是珊瑚妳怎么想?就像嘉儿说的那样,对阮少飞没有任何一点感觉吗?」白晓舟不认为事情有那么单纯,是的话,她就不会叫她们过来了。
「我……」姚珊瑚的语气中有几分不肯定和迟疑。「其实我也不是对他完全没感觉啦!」
果然。
「既然如此就大方接受他的追求,反正他又有一个漂亮的屁股,何乐不为?」李嘉儿最讨厌拖拖拉拉。
「我总不能因为他有一个漂亮的屁股就嫁给他吧?」太离谱了。
「为什么不能?」李嘉儿呸道。「这是妳当初定下的条件,妳又对他有感觉,一天到晚想他的吻,那干脆连他的屁股也一起想好了,省得还要分两次作梦。」多累。
「妳好像说过不能叫屁股,要叫臀部……」白晓舟在一旁提醒李嘉儿自己高中时强调的文雅。
「随便啦!」谁还管那么多,听得懂就好。「总而言之,有着一个结实屁股、腿又长的男人不好找。就算是韩炎,也不见得适合穿皮裤,妳自己要斟酌。」
经李嘉儿这么一讲,阮少飞好像瞬间突然变得珍贵起来了。到底她们是在讨论她未来的前途呢,还是在讨论他的屁股?弄不清楚。总之白晓舟和李嘉儿两人一致认为,既然她对他有感觉,就不该挣扎,大胆放手去爱。
「可是……」万一他们要是真的发展到最后一步,那该怎么办?
「顺其自然吧!」好友们都知道她在烦恼什么,围过来拍她的肩膀。「说不定事情的结局,超乎妳的想象。」
两个都是过来人,都有相同的经历,她们说的话最准。
「嗯。」面对好友,姚珊瑚只有感激。因为她们曾经在这个房间里面,编织对未来的梦想,也都一一实现。
「再来吃蛋糕。」
「再来看杂志。」
三个人彷佛又回到高中时代,那段对着未来有无限憧憬的青涩岁月。
「我未来的另一半不能长得太白净,一定要有点男子气概……」
「我没什么特殊条件,只要看起来好亲近,对我好就好……」
「我未来的另一半,一定要是个适合穿皮裤的男人……」
多么美好。
第八章
到底她该怎么办?
好烦恼!
星期天的隔天,姚珊瑚本该去学校上课,却因为连续假期而多放了一天假,害她除了烦恼之外,不晓得还能做什么事,只得闷坐在客厅叹气。
「唉!」她怎么想也不对劲。
「唉!」她明明就不想和他交往,为什么他一碰她,她就像着了火似地浑身难耐?分明就是花痴。
「珊瑚,妳怎么老是板着一张脸,心情不好啊?」三表婶婆瞧见她一早起来就在叹气,不解的问。
「没、没有啊!」她强打起精神。「我哪有心情不好……」
「那妳干嘛叹气叹个没完?」活像个老人似地。
针对这个问题,姚珊瑚也很想发问,只是找不到可问的对象。
她为什么叹气?人在不顺的时候就会咳声叹气啊!更何况她失眠了一整夜,当然有叹气的权利……
「我看妳干脆打电话叫少飞过来好了。」见她答不出话,三表婶婆主动帮她拿主意。
「啊?」姚珊瑚吓了一跳,脸都红起来。「找他、找他来?」
「对啊!」奇怪的孩子,干嘛脸红。「反正妳在家里闲着没事,不如跟他出去走一走,省得搁在家里碍眼。」
「可是……」她已经在想怎么拒绝人家,现在又call人家来,会不会太那个……
「叫妳打妳就打,啰唆什么?」三表婶婆发脾气。「天气那么好,妳一个年轻人老待在家里守着我们这一群老人,守久了也会变老,快去打电话!」
三表婶婆算是女性长辈中脾气最差的,才会跟三表叔公吵个没完。
「我这就打。」姚珊瑚没辙,只得遵从老人家的意思拨电话给阮少飞,话筒才拿起来,三表婶婆接着又说了一句。
「别忘了交代他要穿皮裤来,知道吗?」三表婶婆居然对着她眨眼。
现在,她终于明白她这色色的天性是从哪里来的了,压根儿是遗传。
在长辈的压力之下,她拨了电话,支支吾吾地交代阮少飞。
「那个……那个……」真难启齿。「别忘了要穿皮裤过来!」而后她匆匆挂上电话,免得被自己的话羞死。
「都交代好了吧?」三表婶婆笑嘻嘻地问。
「都交代好了。」姚珊瑚噘嘴。三表婶婆根本不是因为关心她,才要她call阮少飞来,而是因为自己眼睛想吃冰淇淋。
结果是这样的,眼睛想吃冰淇淋的不只三表婶婆一个人,几乎全族的女性长辈都是。
「二姨婆、四姨婆、三表婶婆、五表婶婆、七表婶婆、六姨婆。」阮少飞一到达姚珊瑚的家,就发现全族的女性都到齐了,全拿一种奇怪的眼光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