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典雅不由自主的瘫在地面,眼前一片模糊。
“你们、你们都在骗我!”她恼怒自己没有力气揍他。
“轻易就移情别恋的男人,不要也罢。”司马锋芒在宋典雅身边走了几步,无意搀扶她。“我会为你留意好婆家,但我想你大概也不会领情。历儿那处,我尽量让他早些向你赔不是。请你手下留情,别滋事。”
宋典雅无力表示愤怒,坚强霎时散落流失。她急得眼眶泛红,再不反击,自己便输了气势。
司马锋芒踩住她的衣裙,俯视她脆弱的姿态。
“男人总是喜欢柔顺的女人,一如你的好友。”他眼中流露出一股蔑视。“尽管她表里不一,但表面乖巧便已足够。你呀,多学著点……”
宋典雅眉心紧蹙,如遭尖刀凌虐过早已受创的伤口。
他在羞辱她!
她面色悲愤的听进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仇恨似在心中累积。
司马锋芒毫不在意,悠然交代安排在外的侍从。“将她带到我的寝房休息,并派人看门,防止她清醒后捣乱。”
厅外的夜色,愈加深沉了几分。
司马锋芒克制住回头的欲望,步履一转,朝正堂而去。
婚宴开始了。
他走进人群,不过瞬息功夫,方才冷淡的脸色转变为温和柔暖,人前人后两个样。他笑著,款待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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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人都到哪去了?
爹娘说不要她了,要把她嫁给那个人,可她、可她……她喜欢的不是那人!
大哥哥……他不想娶她吗?
她想见他,他知道吗?为何不管她怎么呼唤,他就是不肯停留,非要离开她不可?
不论他有多少嫌弃她的理由,她都愿意为他改,别丢下她……爹娘已经不要她了、她一无所有了……
门扉开合,一阵步履声逐渐接近。
“她睡死了?”司马锋芒问守门的人,得到不确定的答案,便走向床榻。
神智不清的宋典雅听见声响,摇著头,她眼睛睁不开,身子仍有意志想支撑起身。
“历……”她呼唤。
邻立床畔的司马锋芒目光一闪。
梦呓?
他俯视宋典雅,试探的问道:“宋姑娘,你尽管在此休息,吃的东西我搁在桌案,你饿了唤我一声。”
宋典雅忽然使力摇头,抗拒著什么,断断续续的哀求:“别走!别走……你别走……”
她的语调是清晰的,紧闭的双眼始终不曾开启,任人无法探悉她的神思正常与否。
司马锋芒凝视她一会儿,徐缓道:“你清醒了?”
他朝门外侍从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提高警觉。
“历!”宋典雅像在迷梦,疑幻疑真,双手向上举起,在空中不知所谓的摸著抓著。“你要去哪?”
她问得哀凄,眼角有泪光。一张艳容褪尽冷凝,美色迷离。
司马锋芒目色微沉,和煦的脸闪过一丝奇异的阴险。
“我不是历。”他握住她的手腕。
“历在哪里?”宋典雅猛然惊醒似的睁开眼,眼里充满不清不楚的血丝。“他和她去哪了?”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五指如炼,紧紧地圈住。
司马锋芒的目色变冷了,唇角扬起诡谲的笑。
“去拿些迷香。”他转头吩咐门口侍从,不管宋典雅的反应。
“你打算迷昏我,不管我了?”宋典雅扣住他的手掌,借力使力支起身子,往司马锋芒的胸怀挨近。“她什么地方比我好?你说,我也可以做到,别不理我!”
“你认错人了。”司马锋芒低语,确定她神智不清。
“你不是说过喜欢我,为何负我?”她举头仰望他,露出白皙的颈项。
司马锋芒拨著宋典雅的手,拨不开,他索性放弃了。
“历,历……”宋典雅如诉如泣,使尽仅有的力气,环抱住司马锋芒的腰际,悲伤迷离的脸枕在他胸口。“历……”
“你抱得太起劲了。”司马锋芒冷淡的拍拍她瘦弱的肩膀,对她的痴迷毫不动容。
他二弟是什么货色,做兄长的知根知底,潇洒是做给外人看的表面风流,除了年轻皮相,简直一无是处。哪家姑娘痴心这等徒具光鲜的浮夸子弟,便是不长眼的痴愚了。
他无法同情宋典雅。她越是表现得痴迷,越令他感到厌恶。
“历,她能给你的,我也可以。”宋典雅入戏一般,恍惚的看著眼前模糊的人影。
她的音容妖娆,令他突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你糊涂了。”司马锋芒闻到了一阵芳香,不是花香,是女孩家独有的撩人味道。“我不是历,不是司马历。”
“不是历?”宋典雅似乎听进他的话,迷惘的问:“你是谁?”
“我是司马历的兄长,你忘了?”他巡视她迷茫艳丽的脸儿,没来由的恼怒。然而他说话的声音,仍是一片温和晴朗。“你儿时经常出入我家,缠在我身后赶也赶不走……不是历,是我。”
“不是历?”宋典雅睁大眼,努力的分辨眼前的形影。“我怎么会抱历以外的男人,不可能!你就是历!”
司马锋芒脸色阴沉得吓人。“放开。”
他的声音和司马历极为相似,她听著,几乎分不出差别。感觉他有意撇开她,她纤纤十指死命抓住他的后背,指节弯曲得惨白。
“不要离开……”她舍下尊严,哀求他。
“好,我不走。”他迳自转头,催促侍从:“迷香到了没有?”
宋典雅惶恐的抓住他的发。他的发,何时变得那么长?
“历……”她目光迷蒙地盯住他迷离的脸。“我要嫁……”
是他,就是他,只有他,必须是他!
她只能用她的双手拥抱他一人。
司马锋芒对眼前一切感到有些腻了,他托起宋典雅的下颔,柔声道:“他已经拜堂了,正在和你的知心好友洞房。”
宋典雅震住,被冰雪从头到脚淋遍了。
司马锋芒为她的反应而心情愉悦。
“胡说,胡说,你在这!”她再次惊醒,焦急的揪住他的衣襟,不能换气的连声道:“不是和她,是和我,你和我才是夫妻!”焦急的看他,她的眼底闪烁著晶莹的泪光。“你──”
司马锋芒不等送进门的迷香已经近在手边,他忍不住了,手一扬,对准要穴,不容闪失的劈晕了宋典雅。
看她昏死过去,双手松脱倒回床榻,他微微蹙了眉,慢条斯理的揉著手掌。
“烦人的东西。”冷漠的脸迅速回覆和煦如常。端详著她泪光未逝的眼角,他笑了笑,恶意的念头在心中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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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妩媚,树叶在和风中发出嘶嘶沙沙的响声。
午膳时分,庄园内的宁静却因一声冷厉的暴喝,破散。
“司马锋芒!”
一道夹带杀气的身影冲出寝房,无人敢挡。直到她将仇视之人揪在手掌,周遭沸腾的尘烟才徐徐平复。
“宋姑娘你清醒了。”司马锋芒执起一双筷子,递给怒气冲天的宋典雅,友好的道:“请一起用午膳。”
桌边尚有一人,自顾自的进食。
“你干的好事!”宋典雅眼中燃著炽烈的怒火,神智完全复原了。“你居然对我下药,不怕江湖中人耻笑?”
“姑娘错了,本人行商,不涉江湖。”他悠然的道,碧空如洗般,笑出一派的清净。
“司马历呢?我要见他!”
“二弟与弟媳游玩去了。我特地推荐一些著名的风光山水宝地,安排他们短期内在外逍遥快活。”他的话像是故意挑拨,目的是激怒她。他的喜怒向来淡泊,但自昨夜起,他知道自己讨厌上她了。
他决心不让她好过。她愈是生气,痛苦,他愈是感到愉悦,欣赏著她陡然变色的脸,他暗自赞叹自己做得好。
“你这混帐。”宋典雅松手,取出匕首。“我不会放过你的,司马锋芒!”
“宋姑娘言重了。”司马锋芒笑意盈盈,心中涌现出真实的喜悦。见她痛恨他,他竟感到前所未有的高兴且享受著。他不在乎原因是什么,只要享受。
“你三番两次的捉弄我,我要你付出代价!”宋典雅手劲转送锋利的匕首划向那张可恨的笑靥。
冷不防,一双筷子在匕首逼近司马锋芒脸面的瞬间,不偏不倚的将匕首挟在半空中。
司马锋芒毫不眨眼,拿过早有准备的空碗,挟了些小菜。
宋典雅错愕地顺著筷子,看向出力的手,看见那始终在桌边安静用膳的人。
“宋姑娘,请,我这就让人盛饭。”司马锋芒愉悦的招呼她,不将她的惊讶当成一回事。
宋典雅艳容平静,有种风雨欲来前的沉寂。她收手,单臂微麻微痛,足见拦截之人的内力何等深厚。
“你是谁?”她忍愠问著放回筷子的男子,此人功力深不可测,她不敢大意。
“他是我的贴身护卫,兼司马氏名下商号的总管事──段总管。”司马锋芒简要介绍,接著亲切的对段总管道:“有劳你了。”
总管冷淡的不应话,他的长相很是貌美,有著不属于人的妖异。
“司马锋芒。”宋典雅因他的抢白,怒火重燃,恨道:“我最后再说一遍,司马历他──”
司马锋芒伸出手在空中轻轻一挥,打断她的话。
“鸿雁一去不复返,姑娘节哀。”他说得感慨万千。
“疯子!”她瞪他。“我要见他!”
“谁知哪日能相逢?”他说的语音萧索。“姑娘请便吧。”
“你去死吧!”宋典雅难以自持的抽出匕首又朝他砍去。
“宋姑娘真是性急之人。”司马锋芒的神色仍是水波不兴。
段总管竹筷一丢,及时封住了宋典雅的穴道。
宋典雅僵凝著不能移动,张大的双眼里有掩不住的震惊。
“杀掉她?”总管开口了,声音无比阴柔。
“别开口就是杀呀杀的,多煞风景。”司马锋芒微笑,阳光聚在他俊美的脸,徐徐说道:“丢出我庄园即可!”
“她会报复。”总管简短一句话,明显地劝司马锋芒颁布杀除的口令。
司马锋芒的眼中闪过一抹阴晦之色。
他颔首,翘起单支筷子,迅速的下了重大决定:“这有醋,我先给她上些妆,你再丢她出门。”
宋典雅闻言,蒙羞似的火冒三丈。“司马锋芒!”
“姑娘叫得那么大声是欢声雀跃吗?”司马锋芒手中筷子沾著黑醋,一遍又一遍往佳人额心写了个清楚的“王”字,再朝她嘴角画了两撇八字胡。
宋典雅气得浑身颤抖。“欺人太甚了你!”
司马锋芒置若罔闻的委托总管。“请善后!”随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朝宋典雅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亲切道:“再见,宋家妹妹。”
“我一定要──杀了你!”被强行拖离的宋典雅,发出惊天动地的誓言。
“听,说得多么有魄力?”司马锋芒愉悦的面向她的背影,击掌称道:“信念确凿,值得赞誉!”
一身白衣的段总管,完事后走回桌旁,继续用膳。
“你二弟捅的楼子该由他自己收拾。”总管可有可无的发表意见。
“这算小事了。”司马锋芒开心道,然后,神秘的添了一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知道你这是节外生枝,自找麻烦。宋典雅怎么说也是千岛湖之主──千江月的嫡传弟子,手脚绝不马虎,你就不怕到时会缺个胳膊少条腿?”
“有你护卫,我怕什么?”充分利用旁人能力之举,司马锋芒毫不含糊。“近期内,我有的是空闲,无所谓与她玩耍。”
总管听他说得十分享受,像一种任性,不由得挑明了说:“恩怨若不及早澄清,越拖延,越纠缠不清。”
“我明白。可见到她那副蠢样,我就开心,甚至想伤害她,逼得她更蠢,我更乐了。”轻言淡语,眼帘半垂,覆盖了不为人知的惆怅。
“她得罪你了?”总管终于察觉出端倪。
司马锋芒亦不相瞒,对他坦率的笑。“错认我是那小废物,对我出言无状。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我从没这么不高兴,非得整治整治她,免得闷出病来。”
尖利的词句,说出来的声音却是十足的温言缓语,司马锋芒的笑容依然和煦。
这男人,实在表里不一。
第二章
江南 苏州
颠峰客栈,在苏州的头一家分号落成,客栈外的爆竹声震耳欲聋。司马锋芒宴请了城中权贵,共享开张之喜。距离司马历新婚不过三日,司马锋芒藉著喜气,拓展家业,立意经营客栈,由南到北一路开通,名号全冠以“颠峰”二字。
恭贺声不绝于耳,宾客只进不出。
“半个月后,第二家分号将在扬州开张,而再过半个月……”司马锋芒忙得不可开交,随时要答覆众口不一的问题与贺喜。
“颠峰客栈算是连号全国了,有机会可得悉数住个彻底!”
“往后我外出游玩,一定会认定司马公子‘颠峰’名号,除此以外的店家,绝不住宿买卖!”
宾客们的奉承,是一人比一人豪气热烈。
手中握著个酒杯,司马锋芒微笑如常,眼底的倦意却是隐匿得毫无破绽。
人声鼎沸中,一名冷若冰霜的女子,一身肃杀寒气,默不作声的走入客栈。
她不需寻觅,一眼便在人群里瞧见司马锋芒,怒气霎时沸腾滔天。她步步含恨的朝他走去,在场的宾客对她的出现无不愕然。
“司马公子,那位是……”发现有个美女如罗刹般逼近,不安的客人提醒谈笑风生的司马锋芒。
司马锋芒眉一扬,徐徐转眼,三日不见的冤仇怨女赫然入目,蓄势待发。
“呀。”他向身旁被挑起猜疑之心的宾客笑道:“不曾见过,那位是客人或各位的亲友吗?”
“司马锋芒!”美女指名道姓,杀气腾腾。
明眼人匆忙走避以免被波及,还让出一条宽敞的路,使她更快更轻易的走向司马锋芒。
这些人,方才围拢得他拥挤不已,一见有坏事,个个争相躲避。司马锋芒微笑扫视退避他五步远的宾客。
“掌柜。”他唤了一声,目光对准了宋典雅。“今日的茶点,全部免费。有人在门外要饭就开通点,多赏些人间温暖,不请自来者,以此类推款待。”说完,俊脸荡出笑纹,如蜻蜓点水,涟漪不断。“这位姑娘,你尽快随掌柜去吧。”
宋典雅捏紧了自己的手,可惜她克制不住一腔愤怒,与那个刻意当她是要饭的人讲理!
“去死吧!”她抽出家传的宝剑,飞身劈向那个笑得虚伪阴险的男人。
“段。”司马锋芒悠悠转身,轻轻一唤。
一道白衣身影如鬼魅般闪出,及时护住司马锋芒,挡下来人所有的攻势。
司马锋芒向呆滞在一旁的宾客们邀请道:“各位请上二楼,美酒歌舞已经候著了。”
听得身后一阵铿锵,长剑交击出清脆的响亮,间歇传出女子怨恨的叫嚣。啧,与他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