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他了。”她露出势在必得之笑,喝令:“全部给我退下!”一声喝斥气势如虹。“谁敢在百米之内偷听偷看的──”
“不敢、不敢!”埋伏在此的仆役个个跑得比逃还快。“小的这就全部退下,祝姑娘,手到擒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识时务者为俊杰!
宋典雅退回房。无灯的寝室内,她一双眼睛里的焰光,炽烈如狂。
室外,风吹满院。急骤的脚步声卷天席地逼来。
门被推开了!
在床上假寐的人儿,惶然坐起戒备问:“谁?”
门又被关上了!
伫立门前的高大人影,一声不发。他像在凝望她,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司马锋芒?”宋典雅的声音洋溢著疑虑。
他飞速抵住床畔,双手在空中一闪,猛地捏住她两边脸颊。
“你说,一切是假的、是谎话!”他逼迫她,手指在她脸上烙下灼热的温度。
“你说什么!”宋典雅心中窃喜,不形于色。“别碰我,放手!”
她排斥他的触摸,他因此强烈不满。
“你不让我碰,情愿让历儿──”
“我与你,再没关系了。”宋典雅推开司马锋芒。
黑暗的室内,唯有彼此的眼,闪烁著光。
“你真要嫁给他?”司马锋芒再三追问。他不相信,经他苦心破坏,二弟也另结连理了,到这地步他仍分不开典雅与二弟的牵绊?
宋典雅报复一笑。“你既然回府了,正好准备我与他的婚──”
司马锋芒一手盖住她的唇,霸道宣称:“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她属于他!他凝定她的目光狂烈,令她有些眩惑,他的说法让她迷恋。
“不──我不是!”宋典雅收回心志,拉开司马锋芒的手,生气的指责。“你当我毫无尊严吗?”她一拳击中他胸口。“你以为你要我,我就该感激你、依顺你,任你来去自如?”
“典雅……”
“你总是在拒绝我!”她瞪他,芙颊悬挂泪花朵朵。
“典雅……”司马锋芒少有的无措。
“我不会原谅你。”她推他,双手抵住他的胸膛。
他立著不动。
“典雅……”司马锋芒握住她的十指,举到唇边。“我……”
她尖著嗓子抢话,在他眼前掉下一串眼泪。“你看见我哭就高兴了?你笑啊,让我看一看你可以多开心!”
司马锋芒沉吟,擦去她的泪水。他以前说的气话全是胡乱编造的,他喜欢她脆弱的样子,却不愿见她伤心难过。
“我喜欢你……”细微的凌乱感叹,逸出他的唇。
室内无风。宋典雅心一窒,一时震惊,乱了表情。
“你说……”她跪立仰首,怕错过。
“喜欢。”司马锋芒俯首,两唇只隔一吋些许。“别嫁给历儿,我都不让你当他的妻,怎可能做妾?”
“不可以?”她闭起眼,寻衅之话,问得带点勾引。
“不可以!”司马锋芒咬了咬她的唇。“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你在乎?”她在黑暗中的脸,盈著奇异的笑。
“比谁都在乎。”唇,结实覆上。
气息之间,萦绕著形容不出的香甜,淡淡蔓延到彼此心间。
宋典雅的颈项泛起微薄香汗。“你若在乎,为何又离开?”
“我不是离开!”司马锋芒低吼,心绪复杂的垂眼。“我只想先到一个没有你的地方,静一静。”
“为什么?”宋典雅不肯宽松。
“我怕看见你心乱了,说的话做的事,糊涂得无法控制。”他不想表现出为她疯狂的样子。
宋典雅娇躯轻颤,状若无辜。“可你知不知道,醒来发现你离开了,我有多伤心?”
“我……”他看她双肩起伏,胸口莫名抽痛。
“你令我觉得自己很低贱。”声音透出了哭腔。“我好像被你抛弃了,一文不值。”
“我不是……”他急于声辩。
她忽地抬脸,坚决要求。“求我原谅你。”
呃?司马锋芒愣了愣,感觉重温以前有过的场面。
“求你?”他始终记得小时候,她骗他说出喜欢之后,翻脸无情的回答讨厌他的那一情景。血淋淋的回忆在脑海重现,霎时间,他的目光锐利。
“即使你不改变心意,无论要付出任何代价,我仍有方法令你们四分五裂。”司马锋芒执起宋典雅的下颔。“求你?别妄想!”
“你这是求我原谅的态度吗?”
“我几时求你原谅了?”他拗脾气回笼。
“那你来做什么?”宋典雅被他翻脸如翻书的态度折磨到心思错乱。“特别来惹我生气?!”
“顺便制止一场蠢事的发生!”嫁他二弟──妄想!
“混蛋!不许你碰我!”宋典雅恼怒得挥开他的手掌。片刻前已牢固握在掌心的人,瞬间没缘故的飞远了。
她实在掌握不了他!
“真不喜欢我碰你?”司马锋芒稳住心神,手指除去她的衣衫,伸入不断的撩拨她柔嫩的体肤。
宋典雅身子往床角缩去,全身绯红。“你只会欺负我!”
她嗔了,娇嗔之态──分明是一种恶毒的引诱。
司马锋芒眼色微沉,顺势欺近,将她逼退得没有空隙。“你比我还狡猾!”
若非如此,怎收服得了他?
宋典雅半抬眼,以欲迎还拒的眼神等待他的下一步举动,嘴儿故意发出冷淡的言语:“走开,别过来!”
司马锋芒扬起手臂,揽她入怀。“我不过去,你──过来!”
谁也不能与他争夺,谁也不能制止他的侵略。他要她,无比明确。享受美食般的,一口一口的,将她拆吃入腹。
晚星明亮了,闪耀著金光。
众仆役躲在百米之外,竖耳倾听。
无声,胜有声。
“似乎已烈火燎原……唉,隔得太远,无法揣摩。”大伙儿苦闷不已。
“长公子半天没出门,铁定好事已成!”有过经验的人站到另一边,笑开脸。
司马历与妻子交换笑容,喜悦中,他注意到人群外的段总管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带著妻子走向段总管。
目光交会,司马历不客气的问:“你这种人对儿女私情应该不屑一顾。为何干预我哥与典雅之事?”
段总管没看夫妻俩,视线在空中漂浮。“锋芒恐惧她不是没道理。”他启齿而出的话,令司马历眉头皱起。“一旦他接受了她,他的苦难生涯即将展开。”
司马历听得浑身不舒坦。“怎么说?”
“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亲身体验。”段总管阴凉一笑。
司马历寒毛全立。“典雅没那么可怕吧?”
“呵呵,你与她相处的时间不少于锋芒。她看不上你,不是没有原因。”至今居然还没了解那女人的本性。
“段总管!”司马历颜面微损,语气不佳。“此事对你究竟有何益处?”
段总管徐徐走开,余音渗入空中。“有朝一日,纵然身在千里之外,若听闻锋芒受尽苦难,亦如在他身旁亲睹他的悲惨。”笑声荡漾似银铃。“那一定是种无比舒畅的享受……”
他实在很期待呀!
司马历的妻子边发抖,边同情道:“你哥为人似乎很失败。”
司马历沉重的叹气。
第九章
外头阳光普照,一丝一丝潜入室内,侵近床榻,缓缓移上司马锋芒的睡颜。
“典雅……”他梦呓著,光线似眷恋著他的脸,不肯转移。
“大哥!”拍门声骤然响起。“大哥!”
司马历的焦急呼叫震得庄园难以宁静。
司马锋芒乍醒,心跳微乱。
“大哥!”
扰人清梦!司马锋芒厌恶的拧著眉,环顾床榻周围。
“典雅?”他看著空无旁人的房间,穿起长袍应门。
“大哥!”一照面,司马历立即抓起他的手。“快──”
司马锋芒定步,拉回他身。“你怎知我回庄了?”
“我遇见典雅,她走了!”
司马锋芒瞠目。“去何处?”
“她没说,我估计情到深处──哎呀,你为何打我?”司马历吃了大哥一个拳头,痛得半蹲著抱头哀号。
“少跟我扯废话。”司马锋芒心情大坏。“她去哪?”
“她生你的气,出走。”
出走?这种作法分明是在报复他!
司马锋芒指著二弟命令。“拦住她。”回身整装。“庄里的人,昨晚都干什么去了?”
“拦不住。”司马历没好气,继续蹲他的地。
“过来。”司马锋芒朝他勾起手指,见司马历不肯遵从,索性亲自走到他身边。“历儿,你当我傻了?”
司马锋芒俯身对他笑,眉眼散发出不常见的邪气。
“大哥,您别笑了。”他全身经脉开始发麻。
“你们安排了什么诡计,从实招来!”整个状况在他左思右想一番后,各人各事都有相关的脉络可寻。他不是傻瓜,那么容易上当!
“没的事──”司马历一脸纯真的看他。“大哥,你快去追典雅。她真的跑掉了。昨夜有下人见你入了她的门,闲言闲语一早便传开了。我猜测她大概觉得对不起我……”
司马锋芒讨厌二弟的说法,顾不得盘问,首先计较道:“她怎会对不起你?”
“她就要嫁给我了,却在夜里和你同──”威逼的眼神杀来,司马历流下冷汗自动噤声。
“谁说典雅要嫁你了?”司马锋芒冷睨他。
“她自己。”司马历抖著肩。
司马锋芒笑著轻声呼唤。“段。”
一道阴影飞近。
司马锋芒习以为常的转身看去。“你永远神出鬼没。”
“有事,请吩咐。”段总管不说废话。
司马锋芒扬起嘴角。“婚事,照办。”
“啊?!”司马历哀叫。
“激动什么?”司马锋芒正眼瞪他。“你不是已下定决心了?”
“哥……”司马历有老鼠斗不过猫的宿命感。
“你们这回,背著我做了什么──”司马锋芒扫视他们。“等我人追到手,再和你们清算!”说罢,他瞄著段总管。“传消息,新郎换人!”
段总管一向阴森的脸,一笑妖娆。“你总算想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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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边,湖水一片愁,东风无力,欲语还休。
宋典雅立于桥边,短短的几步桥路,行人无数来回著。她像在等待,又像习惯了独自伤悲,眺望远方的目光,悠长凝结在天的另一边。
“姐姐,姐姐!”孩童的清音奔近,几个小男孩围住她,举起短胖的手,献出指间新鲜的荷花。“送你一朵花,不要不开心!”
哪来的一群小宝贝?
宋典雅接过荷花,忧愁容颜散去的刹那,人比花娇美,深刻的映入对面凝望她的人心间。
孩童们见状,快乐的往回跑,引领宋典雅的目光随他们移向对面。那里站著司马家兄弟。
司马历先是向宋典雅示意,再忙著给孩子们打赏。司马锋芒沉默无语,始终目不转睛的凝视她。
宋典雅与他相望,视线凝结,肌肤热暖了。
她侧回身,他迈开步子。
他走到她身边,听见她状若平常的问。“你醒了?”
她面朝西湖,微风中的身子与高大的他并立,显得娇小可爱。
“你呢,怎么不休息久一些?”司马锋芒似怜非怜的说著暧昧的话。“我记得你昨夜累坏了,直求我不要再──”
她猛地踩住他的脚,踩断他意味不良的话语。
她脸红了,换他失笑。两人眼底的湖水,碧蓝交织,款款浮动。
“回家休息。”司马锋芒半转过脸,垂视宋典雅。
“你家又不是我家。”她抬起眼,适巧与他的目光相遇。
“你还没住习惯?”
“别跟我嬉皮笑脸。”她冷淡的终止闲话家常,宣称道:“我不会原谅你。”
司马锋芒明白,她在等他服输。“非得我低声下气的求你?”
宋典雅凉声一笑。“司马公子怎会做出──”
话未说完,令她惊奇的是,他忽然跪到地上的举动,僵住她的思绪。
“原谅我?”司马锋芒含笑而问。他这一跪,几乎令身边的西湖为之涤荡。
宋典雅哑了半晌,路人惊异观望。
“你、你快起来!”她半痴半呆的低腰拉他的手。
“原谅我。”司马锋芒骄傲得不像在求得宽恕,而是逼她宽恕!
宋典雅没赢没输,明白她永远得不到所盼望的──他温柔的悔过。她忿忿的抿起嘴儿,跳到他身后。
“典雅──”司马锋芒未能反应,人被她施力推倒。“你!”
宋典雅手按他的肩膀,弯了双膝往他背后撞去,使他维持不了跪姿,两人一起跌在地。
司马锋芒侧坐桥边,索性不起身。宋典雅依近他,视线徘徊在他脸旁。彼此瞪著,半晌,两人都笑了。
他见她眼中焰光情意绵长,不再怀疑她的心。他半喜半疑的问她:“你……为何不怨我?”
“你又为何执著欺负我?”荷花的芳香自怀中飘扬。宋典雅吸著花香,入鼻的却是一股属于他的清新味道。
“你莫不是在说,两者的道理一样?”
“不一样吗?”她问他迷离的眼,问他衍生了柔情的脸。
司马锋芒静看微风吹过宋典雅娇媚的容颜,不由著了迷。追来追去,只想抱她到怀里。
“我要和你一起闹下去,不想让你烦不了,看不到,一段时间就忘掉。”宋典雅一手掩住口,说得字字羞涩。
司马锋芒再无对峙的力气。“就算我还是会欺负你,戏弄你……”
“我让你折磨得够机灵了,不再是你想害即可伤著了。”她举著荷花轻轻的打向他。
“你这么说,我开始心动了。”手指按住晃动的花朵,透过花瓣的缝隙看她不复冰冷的艳容,粉晕染满红颜。
“我尚未原谅你!”宋典雅睨他,带有嗔意。
“说了半天,仍没和好?”他心里滋生了说不出的甜。
“你的诚意,我尚未看个仔细。”
“你尽管安排,我一切听你的命令。”他接受她所有的刁难。若能赎罪,他确实需要她的原谅来解开自己的心结。
“你都答应?”
“绝无二话。”
宋典雅的眸子盈满了湖水一样的流光。
“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你须在行走全城的千百人之中,找出我。”她走向司马历,暗中挥手示意。“找到我就原谅你。”
司马锋芒闻言,转眼张望周遭。他家商号与庄园的仆役,满街分发著黑色带帽长袍。
他再看宋典雅,她已和街上的人做了同样打扮,覆上黑衣长袍,盖住掩及鼻端的帽。
“你都设置妥当了,只等我入瓮?”无须再问,他知道自己落入了她的陷阱。
宋典雅笑著走入人群里,步履轻飘似不沾地。“你不答应?”
司马锋芒留恋她消失在人海中的倩影。“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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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的望眼欲穿,从不断的断桥,到不长的长桥,约定的时限就快到了。
西湖边,行人全穿著黑袍,覆著黑帽。司马锋芒走在无尽黑影之中,目光游移却不慌不躁。
他像是有十足胜算,在时间终结的最后一瞬间,握住了正巧经过他身旁的人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