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她的信赖和笑容,孙胤一阵心虚。
他和书寰私自跑来这里开眼界,却让她身陷险地,差点儿就成了别人的玩物……
万一他们找不到她,她是不是就像今日他们身下的姑娘们般,任人狎玩、卖弄风情了?想到这里,他下禁紧紧地抱住她。
“胤哥哥?”她困惑地看著他。胤哥哥怎么了?他抱得她好紧,紧到她要透不过气来了。
而他似刚铸好的铁,热烫般的手臂环著她的腰际,连带将那儿都灼红了。
胤哥哥从来没有那样抱过她。
“对不起!翎萱。”这声道歉,只有他最清楚原由了,那非但是充满歉疚,还有担心失去她的心情。
好一瞬,他才明白,虽是恼她每回告状、扯后腿,可少了她,他像少了最重要的东西一般,失落、惶然。
直到他掌心里确实感受到她的温度时,他才感觉到安心。
“嗯?”她还是不明白,微微抗拒,两人之间的缝隙稍开了些,她才得以喘息。
“没什么,我们回去……你的脸怎么了?”他这才注意到她脸上的点点淤血。
“被打的啦!”她嘟著嘴,愤恨地瞪著已被捆绑起来的张三。
孙胤顺著她的视线望去,那人脸上布著疼痛,想来她也给他好看了。但孙胤仍无法消气,敢动他的翎萱,他要他没好日子可过!
“胤哥哥替你出气!”他轻抚著她的脸颊,心和手皆颤抖著。
那股没来由的心痛,还有自责瞬间填满了他整个胸臆。暗自地,他起了一个誓,从今尔后,他要保护她、守候著她……
就算回去之后要受罪,他也情愿。
“谢谢胤哥哥。”她笑开怀。
心满意足地偎在胤哥哥的怀里,她就知道胤哥哥是疼爱她的。
否则,他一定会先骂她笨,而不是替她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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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边关战事告急。
皇上一道令下,年近六十花甲的征虏将军重披战袍,将军府里登时愁云惨雾,尤其是将军夫人石嘉仪,她担心将军年事已高,禁不住这场征伐,要是稍有不慎,她就要失去他了呀!
“夫人,皇命下可违逆,再说我是将军,本有责任守护国家,你何必那副哭丧的脸。”孙皎一生背负国家安危,早巳视生死于度外,岂会因为年纪老矣而逃避责任呢?
再说,奋威将军与沙羡侯等人早就出发了,他怎能在此时说不去?
“可是……”她知道自己自私,可这回再没有忠心不二的刘氏夫妇能替他挨毒箭,他……
当年刘氏夫妇忠心护主,牺牲了性命,保全了自己的丈夫,她一直都是感激的。可那年之后,将军不再带兵,只驻留在京城,她原以为往后的日子定能平安无虞,执料,噩梦又将重演。
她又将战战兢兢度日了。
“你不必再说,我已经决定了,明日回覆皇上,三日内带兵前往边关。”
“什么?有必要这么赶吗?”她仓皇失色。
“战事已延续数月,尽早解决也好解除皇上心头之大忧,我也能尽早返乡,何乐不为?”硬汉的性格并未因年纪增长和夫人的担忧而消失。
石嘉仪知道劝不住丈夫了,面色黯然。她招来几名仆人去收拾细软,“既然将军执意要去,就让我也一起去吧!”
“不行!我们是要去打仗,怎能携带女眷?”
“我可以去煮饭。”
“夫人,你不要再胡闹了,我们有伙夫,你跟去只会制造我的麻烦。”孙皎直说。
“我不会制造麻烦的,你明知道我不想跟你分——”
“爹、娘,让我去。”
“我也去!”
“给我去!”
“我要去!”
突地,四道声音先后不一的响起,打断了石嘉仪的话。夫妇两人同时往门口望去,四名小辈不知道待在那儿多久了。
“胡闹,国家军机大事岂容你们瞎搅和!”孙皎之所以没有让孩子们跟著去,无非是知道战场危机重重,为保全他们年轻的生命能延续,他情愿自己重披战袍。
“爹,我已经二十有五了,除了在家练武习字之外,也想一展长才,为国为家争功。”年纪最大的孙胤说道,他不能永远活在父亲的羽翼下,一无所成。
所以,一当听到翎萱告诉他偷听到的事之后,他立刻快步跑来。
“我也是,不给我们机会磨练,怎知我们不行呢?”孙曦也要跟,他们是三个好搭挡,一定要同进同退的。
“师父,您多年来栽培我们,不就是要我们为国效力吗?现在我们有机会表现给您看了,您怎能拒绝呢?”刘书寰也毫无惧色。
“对呀!师父,如果大家都去的话,将军府就等同在闹空城计了,我很无聊耶!所以我也要去。”刘翎萱此言一出,招来其他三人白眼。
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根本没她的事好吗?
要嘛也提有建设性一点的说词,说什么无聊又空城计的!
这么多年来,刘翎萱还是这般口无遮拦,“本来就是嘛!你们大家都走了,我找谁说话啊?而且你们不担心有采花贼上门,我无力自保吗?最起码也留一个胤哥哥陪我、保护我啊!”
她是可以不去,但至少要留一个人陪她,那就是胤哥哥!
偏偏,孙胤是最想去的那个人,他白眼一枚兼加喝令道:“你不要说话!”
她瘪了瘪嘴,无辜地看向师娘,她们大概立场差不多吧!
“师父……让我们去吧!”刘书寰哀求道。
这三个年轻人除了热血沸腾之外还有满腔的抱负,多年来未曾得以施展,如今有这个机会自然要据理力争。
“爹,您不给我们试试,怎知道我们不行?”孙胤一脸坚决,丝毫下后悔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尽管攸关生死,但他仍义无反顾。
孙皎见他们三人皆有他当年跃跃欲试的勇气与影子,虽气魄不足但勇气可嘉,左思右想,心念有些动摇。
石嘉仪见丈夫没有立刻反驳,猜忖他可能会改变主意,忙不迭地加敲边鼓,“胤儿和书寰年纪也不小了,确实该见见世面,再说他两人一起去,多个人照应,我也比较放心。如将军不想让我跟,就答应让他们去吧!”
“娘,还有我!”孙曦怕被遗忘,忙嚷道。
“你和翎萱留下来,看顾将车府。”孙皎做最后总结。
“将军,你答应了!”石嘉仪脸色转喜,心中的苦恼落下一半。
“谢谢爹(师父)!”孙胤和刘书寰跃跃欲试,心中的喜悦取代了惧怕。
“好了,就这么说定。”
“哇!唔唔……”刘翎萱突然大哭,她就要跟胤哥哥分开了啊!
“翎萱不哭,你哥哥很快就会回来,你也不想让哥哥担心对吧?”石嘉仪慈爱地劝道。
“呜……”才不是这样,我要胤哥哥留下来啦!刘翎萱猛摇头。可没人懂她意思,还以为那摇头是“不要走”的意思哩!
“好了,就这么说定。书寰,好好劝劝她。孙曦,你跟翎萱年纪接近,以后要互相照顾。我回房写奏章,明日呈给皇上,三日后准时出发。”
“嗯!”终于可以随军出征,成为捍卫国土的一名了,孙胤和刘书寰两人的眼眸里熠熠生辉,心中澎湃不已,哪管得了刘翎萱这孩子气的举动。
“呜!不要……”没得跟的孙曦跟著刘翎萱一道,哗啦啦地哭了起来,怎没有人懂得他们的心情呢?
石嘉仪端看两组不同风情的人马,不禁摇头失笑,也化去了不少离情依依的愁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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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孙皎决定出征到出发三天时间,刘翎萱整整哭了三天,醒来就巴著孙胤哭,像是没把他哭衰誓不罢休般!
全将军府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翎萱姑娘是舍不得大少爷,而不是舍不得自己的兄长,对于她那点心思,似乎有那么一丝了然。不过,下人们不好多嘴,只是暗暗看戏。
“呜……胤哥哥,你真的要走吗?”一对泡泡眼望著正在检查行装的孙胤。
“当然。”嗯!还欠了金创药!孙胤看也没看她,在柜内找金创药,摸索了半天,没见药瓶,他打算稍晚唤家仆送来。
“你不能不去吗?边关很远耶!”一张嘴喋喋不休,身子跟前跟后的。
“远也要去。你不会及笄了还这么不懂事吧!男儿征战沙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不能永远都活在爹的庇荫之下,我想书寰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你懂事点,不要再哭了。”他终于停了下来,好脾气地同她说道。
“但是,很危险啊!”
“就是危险也要去;再说,与其担心我,你怎么不去担心书寰?”他们才是亲人吧?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呀!刘翎萱双颊染上红霞,羞得吐不出完整的一句,“我、我……”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去问书寰行装备齐了没?”她要做的事是去替书寰收拾行装,而不是在这里哭著,跟前跟后。
呃!那件爹年轻时穿的铠甲还在爹的房里,他得去拿过来。
孙胤转身就走,没再理会她的呆愣。
“我……胤哥哥等我……”她追了去,慌张之余还被门槛绊了下,整个人趴倒在地上,见孙胤继续往前走,她哭得更惨了。
她不过就是不希望见到胤哥哥离开,有这么难吗?
为什么他宁愿去战场,也不愿意留在府里陪她呢?
泡泡眼里的泪水愈聚愈多,像整缸子的水全倒出来般,洒遍整张脸,已无昔日那活泼、灵秀的模样了。
“哎呀!翎萱姑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哪?”一旁送衣杉过来的婢女见状,赶紧将她扶起来。
刘翎萱连谢都没谢一声,赶紧又追著那俊朗的身影而去。
“啧!太少爷也真是块木头,看不出来翎萱姑娘喜欢他吗?”婢女边喃著边走进房里。
第三章
孙胤一脚踏进爹娘房里,果然娘也在为爹整顿行囊,为明日一早出发做好准备。
“胤儿,你来得正好,这两件铠甲你和书寰一人一件。”
孙皎把年轻时曾经穿过的战袍拿了出来,希冀他们能像他当年一般所向无敌,立下战功。
“孩儿就是来拿这铠甲的。”他点头,接下了不下五斤重的拨甲,犹如接下沉甸甸的重责大任般。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吧?”
“嗯!”听见娘说话的声音不似平常,他看向娘,果然她也是红鼻子红眼睛。
“翎萱还在哭吗?”孙皎随意问道,心想这妇人就是好烦心,没事就哭成泪人儿,触人霉头。殊不知男儿志在沙场、光宗耀祖,岂能因为几句女人的劝慰和泪水而打消念头。
“嗯!”怪了,这短短时刻没听到她的哭声,倒是觉得不自在。不行!他怎能被她同化、软了心肠?孙胤暗暗告诫自己,他是要去做大事,不是去玩,可不能因为她的眼泪,改变他的理想。
“今晚你好好劝她,把这利害关系同她说明白,她会懂的。”石嘉仪轻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她还能怎么做?
唯有让翎萱识大体一些,别再闹了……思及此,她不禁苦笑,自己何尝不是同翎萱一般的心情,只是她是长辈,得收起自己真正的心思,以大局为重。
“我为什么得同她说?要说也是由书寰去说,我又不是她什么人!”孙胤心中起了一股莫名的烦躁。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谁都看出来翎萱比较依赖你,也很听你的话,你若肯……”
“娘,她可不是我的责任!难道我就要因为她依赖我,就放弃与爹一同出征、放弃我的理想吗?”他不耐地说道,适才在房里他已经跟她说清楚了,她再不明白、想不通,就是无理取闹了。
“这……”石嘉仪一愣,她以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胤儿也总是让著翎萱,应该是对翎萱有意呀!
“好了,夫人,翎萱伤心几天就会过去了,等我们出发之后,她就不会再这样哭哭啼啼了,现在她只是伤心突然少了伴罢了。我不在的这段期间,你就教教翎萱规矩吧!省得这样任性下去,咱们不易替她觅得一个好婆家。”得知胤儿无意于翎萱,孙皎倒也不勉强。
在他的观念里,男儿当以国事为要,儿女私情且放一边。就是胤儿一辈子不娶,他也不会反对。
闻言,石嘉仪和孙胤皆是一愣。
好婆家?别人家的姑娘在这个年纪都成亲了,而她却还在他家待著……但他出门在即,没再去多想心中泛起的、无法形容的异样感觉。
而石嘉仪则是认真考虑起这件事来。
“翎萱姑娘,你在将军房门外做啥?要跟将军道别吗?快进去!”突然,一阵说话声打断了房内的三人。
孙胤心头大震,惴惴不安地猜忖著她听到了多少?他从未这么不安过。是以,当刘翎萱一脚踏进房门时,他的眼眸闪烁,不敢直视。
“翎萱,怎么来了?”孙皎果然是老姜,凝肃的面色依旧。
“我、我是来跟师父话别的。”刘翎萱苦著一张脸,刚才在外头听到胤哥哥的话时,她愣在原地,完全无法反应过来。要不是那个多事的婢女,她也不会硬著头皮进门。
现在除了跟师父话别这个理由,她怎么解释自己待在门外好久的原因?所以,她只好顺著话下,把来因硬生生地改了。
此时,她也顾不了心事是否被师父看穿了。
“你有这份心,师父很高兴。不过,你也别红眼睛的来跟师父话别呀!这样多难看!”孙皎没拆穿她,若是胤儿当真对她无意,趁早让她明白了也好。
“师父,翎萱不会再哭了。”刘翎萱汲了汲鼻水,表示自己说到做到。
“师父,这是翎萱送您的平安符,您一定要戴上喔!”
这个平安符可是当年她被拐去花楼之后,孙胤买回来跟她赔罪的玉饰,她再编上自幼戴的平安符袋,成了长串的腰饰。
说著,她把原来要送给孙胤的平安符转手送给孙皎,毫不犹豫的。
“这、这不是你戴了好几年的平安符吗?怎么送给师父!”孙皎瞧了一眼,反问道。
“给师父保平安哪!只有师父有喔!”说话的同时,她瞧也没瞧孙胤的方向一眼,遂不知孙胤的脸色微变。
“这么贵重的礼,师父怎么收下?你还是留著保平安吧!”孙皎向来不爱这些女人家的玩意。
再说,他可是非常明白这玉饰是谁给她的!
她这平安符袋原是要给谁的!
瞧瞧胤儿的面色难看,他若收下岂不遭儿子怨怼!看来,胤儿也没有他说的那般讨厌翎萱嘛!他暗忖。
“就是保平安才给师父嘛!师父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别让师娘操心了。”刘翎萱像是突然长大了般,一字一句里不再有玩笑、吵闹,完全不似昔日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