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会是妳的房间?」易航冒着生命危险又问,语音低沉而沙哑。
二度醒来,凭着印象,这小舱房不过放张床、一张大案,外带几只衣箱罢了,怎配得上她少主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这床不大,睡两个人太过勉强。
龙海儿也下张眼,只蹭了几下,睡意仍浓,但不停的干扰让她有些醒了。
「怎么,你怀疑我说的话?」她低声问道。
从来没人敢质疑她说的话,这个男人倒是好大的胆子,三番两次不相信她,不能怪她口气不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这房很小。」不必往那种方向想去吧?
「你是个船匠,不用我来教你,船上空间有限,有床能睡就要知足。」
「那么,请教龙大小姐,易某昏迷的时候,妳睡哪里?」
「不睡或是睡床边。」
听见龙海儿不加修饰的话语,易航的心底有点动摇了,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慢慢蔓延开来。
硬地板冰冷不舒适,怎么能好好睡呢?难怪她会这么疲倦……
身体的骚动没有消失,心灵的骚动也来共襄盛举,每当面对这个一开口就要他当男宠的姑娘,易航不知如何是好。
可也许就如龙海儿说的,懂不懂不重要,很多事情凡人都在混混沌沌间,得过且过地过了,没有必要这一回他需要这么着急地去得到解答。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多睡一会儿,至于他自个儿,忍耐一下,应该能度过吧?
第三章
两个人站在小小的舱房内,看着床上再度高烧昏迷的男人,不发一语。
「妳是怎么折磨他的?」阳青冷冷问道。
身为被质问的对象,龙海儿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当她一醒来,便发现男人体温异常灼热,干著急了一阵后,只能阴着脸,去寻只想照顾所爱人儿的医怪。
果不其然,阳青非常直接地表达他的不悦,不情愿地随她前来,一进了房,便陷入异常好奇当中。
照理来说,他的伤口没有恶化,所以理论上应该不会再发热,更别说烧成这副针药并用才能降温的情况。
待他仔细检查伤口,终于发现易航在无意识间握紧了双手,尚未接妥的指骨复又施力,故才引起高热。
可他伤势极重,加上敷了伤药,无论如何都无法使用手指才是呀!他是无意识间为了什么而猛然动作吗?
虽然只是简单的发热,倒勾起阳青的兴趣。
「我要知道,就不会请你过来了。」龙海儿诚实说道。
见将养了十来日,脸上的伤口渐渐消失,好不容易呈现开朗的面庞上,仅一日清醒后又是不知世事,她的心中急得不得了。
她不知道那个「不明原因」,起因于她。
医怪啧了声,为了要帮易航重新处理而生气,他想将全副心神花在调理心上人虚弱的身子骨上。
「若非妳有恩于我,加上出兵金陵救回小烟是托易航的福,我定让他苟延残喘,要医也等小烟康复再说。」阳青叨念着,口头发泄他的不满,抱怨的成分居多。
龙海儿不言不语,伫在一旁,等到阳青用细绵纱包好患处,她方启声。
「这伤又加重,他的手好得了吗?」担心让她放软声音。
阳青听那柔软心疼语调,倏地半疑半信地抬起头来。
龙海儿身居要位,向来软硬不吃,这是破天荒头一回听见她吐出软弱语气。
看来男宠一说只是障眼法,霸道的海上女神为了一个男人出兵,还为了他挂心至此,不可能只为了他的造船技术,只有一个理由能解释!
「妳真倾心于他?」虽是问句,但阳青是肯定问道。
龙海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就连面对当事人她都不承认了,所以她更不可能向不相关的人承认这件事。
「你是来治伤,还是来当探子?」龙海儿不答反问,算是回答。
好一个挑衅的态度啊!阳青啧了一声,心中有了决定。
于情他不想帮这傲慢女人,但于理他该报恩,若非她的插手介入,他不可能和小烟有好结果。
「给我三个月,包准让他的手远胜当初,否则医怪二字和我一身医术从此如东逝水。」阳青定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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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易航果然依言痊愈。
在玻璃油灯飘动的光芒中,易航看着刚拆下纱绵的手指,抬动了动,手指骨早已不会疼痛,虽然不太灵活,可已能随心所欲地自由活动。
奇迹似的恢复,对他来说,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
正在笑想,木门被人推了开来,易航反射性地抬起头,身子亦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分。
龙海儿表情无波,倒是将这个反应尽收眼底。
「怎么,这么长一段时日的相处,你还会怕我?」龙海儿森冷问道。
易航忙摇头,那绝不是害怕或恐惧,而是一种该压制的雀跃。
「易某不敢,只是不太习惯和龙大小姐如此亲密……女子贞节事大,不该玷污姑娘名声。」易航朗声说道。
看着那张端正的脸庞,还有那份凛然态度,龙海儿轻轻笑了。
玷污她的名声?她还想具体占有他呢!
「若不是你身子带伤,夜夜服了汤药便昏迷不醒,我早吃了你!」笼海儿不在乎地说。
话一落地,也不管男人的表情青红交错,便径自走到屏后,解开身上红衫,拧了大方巾,替自己净身拭脸。
船上清水珍贵只能擦澡,劳累的龙海儿相当满足于这种小小享受。
白色屏外易航脸色涨红,心里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但那轻吁声和水声,让处变不惊是桩不可能的任务。
他忍不住蠢动的欲望,大眼往白屏瞄去,一曼妙身影映在屏上,手上拿着巾子从颈子向下滑动,贴着细致的肌肤,在浑圆和小蛮腰上起伏,在修长的腿上来回。
有个成年男子在屋里,还能如此泰然自若地净身,龙海儿毫不在乎,但三个月以来,易航根本无法视而不见。
有很多事情不是习惯二字便能了事,如此诱惑任何凡夫俗子都不能拒绝,可他不能这么卑鄙。
礼教及时发作,易航用力咬了下唇。「龙姑娘……」
「又有什么事了?」
「我先出去……」
「不成,你腿伤未好,不准你走动。」
「腿伤已好了大半,阳大夫说我可以试着走动……」
听见违逆的话语,龙海儿随手披了件伊斯兰风味的血红纱衣,系了金色流苏汗巾,从屏后踱了出来,瞇细了眼。
易航脸色似霞,可总是未笑,那抹童真微笑,不知从何时起消失不见,当两人相处之时,他总是竭力在疏远她,不让她靠近。
「你倒是很听阳青那庸医的吩咐,怎么,我的话就不重要了吗?」未意识到自己的比较基准,龙海儿冷淡问道。
易航又是摇头,虽然衣衫若隐若现藏不住龙海儿大好春光,但总比赤裸时造成的无边逦想好得太多,他浮躁的心神终能沉着一些。
「手伤好得差不多了,既然有手有脚,总不能日日烦阳大夫服侍我。」易航说道。
龙海儿一听,又瞄了眼那十只长指,表情转为柔和,走了几步,落坐在床沿,捧起他的双手。
他最珍惜的手、他的工具,总算救了回来。
认真于制图造船的他是最好看的,最让她着迷的,她不愿再也见不到他执着的模样。
「动几下给我看看。」
声音中又含有那种极为重视的感觉,易航心头又是一跳,还是依言动了几下,果不期然,又见到龙海儿绽放光耀的笑容。
不过就是一抹安心的微笑,却反常地散发巨大的威力,让他几乎不能言语,想要回避那笔直的眸光。
他的伤一天好过一天,她的笑容在他心中的力量也愈来愈大,快要不能承受。
「哼!医怪果然名不虚传,他可曾提到会有后遗症?」龙海儿不放心地问,带了几丝莫名的嫉妒。
是的,嫉妒自己不能亲手医治,而要倚靠他人,向来用人不疑的她,第一次因为太过在乎而丧失平常心。
易航不能明白龙海儿言语中的不甘心所为何来,可他有点暗暗的开心。
开心于那言语底下的温柔,更开心于那温柔来自于她。
「阳大夫说已经完全痊愈,不会留下任何问题。」易航温柔地回应。
龙海儿啧了声,他的模样让她的妒火蓦地熄了,心情再度回到儿时,心念一动便向他身子扑去。
嗅着他的气味,感觉他的体温,让自己在他的胸膛上磨蹭,而不是像儿时在他怀里不敢或动。
正在全心全意感觉,头顶上却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然后她便被人轻轻推开,被迫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眸。
「龙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易航压着声音。
手能动了,这种亲热举动就不能由着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太过踰矩,太过惊世骇俗,太过让人沉迷,迷恋得快要忘记自己是谁,只想撕开她的衣衫和她缠绵。
她是个姑娘,也是龙族的少主,这种不堪的话传了出去,铁定会被人津津乐道,让她怎么做人?
除了言语之外,首次被易航以行动阻止,龙海儿冷笑了声,原本放松的身子绷紧,双手反扣着男人的手腕,往两侧拉开,又扑了进去。
就算是趁人之危也无妨,无人能阻止她紧拥他的一切。
她要定了他,就算他不肯,她也放不开这个美梦成真的瞬间。
「不准动!再动我就宰了你。」龙海儿恐吓说道。
看着龙海儿的发旋,易航无奈一笑。
打从三个月前某天早上因刺激而发烧,他醒后便暗地央求阳青协助,那冷漠的男人蹙眉深思,也没句好或不好,可从那一夜起,他夜夜安睡到天明。
唯有就寝前,龙海儿惯要净身一事,还是让他血气翻腾,不过咬牙忍忍,昏过去后便不怕了。
但拆了绵纱后,阳青没留下任何让他昏迷的汤药就走,今晚,他怕自己把持不住。唉!他该怎么面对这个霸道的姑娘?
「龙姑娘……」
易航话还没说完,龙海儿便硬生生打断了他。
「叫我名字!那句龙大小姐或龙姑娘从你口中冒出来,刺耳得很。」龙海儿命令道,习惯发号司令的她,即便是这种时候,也要以最快的方式达成。
易航又是一声叹息。「易某不该踰矩。」
「那我也叫你易航,就扯平了。」
「这事情不是扯平如此简单而已。」
「不然,你要怎么才肯叫?」
「能喊妳闺名的男子,只有妳的夫婿。」
听到一个极怪异的名词,龙海儿不情愿地扬首。「七大洋上,知道我名字的人多得是,若是他们都来我跟前喊名认姓的,我哪来几百个身子嫁?」
嗔怒的语气、难以驳斥的歪理,在在让易航语塞。
龙海儿见状一笑。「没法反驳了吧?呵呵!易航……易航……」笑完竟是不断吟道。
易航闻言,胸口涨得满满的,眼前一片蒙眬。「海儿……」
未经思考的话语脱口而出,让易航被惊醒,而龙海儿亦惊,下一瞬间,便又抱得更紧。
低而柔的声音,早已不复少年的清亮,可是一样迷人。
酒愈隙愈香,梦想思念亦同,十年足以让一个小小希冀长大为信念,她早已决定此生唯一的男人,除了易航不做二想。
好不容易,他唤了她的名,让她如置天堂,圆了她的幸福和骄傲。
这名字伴了她十八年,但出自他的口,便有了新的意义。
「易航,一直唤我海儿,别改口;只有你可以这么喊我,我也只响应你,懂吗?」
易航不能言语,脑子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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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心绪纷纷扰扰,不知何时入睡的易航,被耳边的吱吱喳喳声拉离混乱的梦境。
没有预料的雄性情欲来袭,心乱了之后,再也无心多想,带着伤的身子骨自发性地停工,烦闷在梦中继续骚乱。
他不是傻子,当然能感觉到,但不能不纳闷,龙海儿言语中的情意究竟是何缘由?
明白的、单纯的情感,只指向一个字;但那个字可是如此轻易?
他们先前分明没有交集,怎么能孕育出那种美丽狂暴的情感?
耳边娇言甜语仍在继续,却不是龙海儿微低的声线。
「他是生得不坏,眼是眼、鼻是鼻,但也不是貌比潘安,说是小白脸还不如说是工匠脸,海主子怎么会中意如此严肃的男子当男宠?」
「唉!小玄,易航本来就是一介船匠,手艺极佳,能领着人在两个月里打造出一批船舰;另外,龙族中从无女妾亦无男宠,海儿自有她的想法。」
一听到「海儿」二字,易航猛地张开了眼,总枕在手臂上的狂野姑娘早已不知去向,眼前倒有两名绝色,大模大样地笑望着他。
被人盯着看的感觉极其诡异,更别说是躺在床上被女人这样看着。
那一身墨黑衣裳的女子,笑吟吟地蹲在床前睇望,他认得出是龙海儿的至交好友殷小玄,殷族的毒姬,更常被人称作祸水、天魔星。
而站在她的身后,那仙灵离俗、不食人间烟火的则是龙海儿的亲表姊阿尘,任龙族大司狱一职。
见易航清醒,殷小玄笑嘻嘻地拍着手儿。
「哟--醒了醒了,看你一直睡,咱们什么都不能问,醒了正好!」殷小玄一面笑说,一面往床上靠近。
就算知道龙族男女不在意男女之防,但眼前毒姬不知安着什么心,易航急忙往床板靠去。「殷姑娘请自重,别再靠近了。」
殷小玄媚眸一转,分明不怀好意,可还是笑脸盈盈。
「哎哟,我想来了解一下你有几分本事,能让海主子独排众议,将你护在这房里当男宠!」
好戏耍他人的殷小玄不只是说,更欺上了易航的身,利落地解起他的衣裳,老辣的模样似是上青楼嫖易航似的。
艳丽的姑娘近身,还有股强烈的香气,易航不知怎地心中好是反感,伸手一推,另一手拉紧了衣襟,不让殷小玄再动作。
易航分明不配合,让自恃甚高的殷小玄退后了点,抄着双手嘟起了嘴。
虽和龙海儿是不同风情,但她的美貌也绝非俗丽,这个男人不但坐怀不乱,还无动于衷,让她好生挫败。
身为女人的尊严被挑战,她只想要挑战对方身为男人的尊严,以为小小报复。
「哟--你只肯陪海主子呀?为她守身?」殷小玄受拒,面子挂不住,便口不择言说道。
听闻那话意含不堪,易航脸色阴沉下来。
三个月来,除了阳青和一个少年入内服侍,他未再踏出房门,自然渐渐淡忘「男宠」一事,今日又被人提起,他又掉进难堪的情境里。
就算身不由己,但他的确在众人面前接受了那个交换条件,以让一家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