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他病了,所以……奴婢才代替他提水来。”她的呼吸更急了。
虽然她没有抬头看,但她知道南傲尘已经脱光了衣服。
一个赤裸的男人。
一个可以轻易毁灭她的男人,现在就在她眼前。
夏小荷紧紧抱著自己,直往后退,“少爷……如果、如果没事,奴婢先行告退。”
她过度的反应让南傲尘失去了耐心,他紧眯起眼,盯著慌张的夏小荷,冷声嗤著。
“怎么?你是没看过男人的身子,还是没让男人碰过?已经有了一个儿子的妇道人家,用不著在我面前假扮清纯闺女,别再在我面前玩这种不入流的把戏,我南傲尘向来不吃女人这一套,再装下去,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到最后难堪的会是你自己。”
“少……少爷,奴婢绝不是故意的,只是……”夏小荷话在嘴边,又强吞了回去。
难道,她要把那段自己根本就不愿回首的过去告诉南傲尘?
不行,她发过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知道她的过去。
否则,非但她无颜再活在人世间,恐怕她的儿子也会受人唾弃,一辈子背负著私生子、野杂种的污名,永世不得翻身……
南傲尘不再理会发颤的夏小荷,裸著昂藏不屈的身躯,面无表情的进入浴桶,他兀自闭上眼,强壮有力的手臂挂在桶边,声音冷冽。
“过来这里。”
他的话让沉浸在混乱思绪中的夏小荷,脑子登时轰地一声,一片空白。
“少、少爷?”
夏小荷的反应令南傲尘冷下俊脸,“怎么?要我过去请你?”
“不……不……”
夏小荷举步维艰的走了几步,几乎无法开口,“不知……少爷有什么吩咐?”
“先把你这身湿衣裳给脱了,我床上有件大氅,你就暂时裹著吧!”
夏小荷不知道自己已经惊喘出声。
南傲尘的命令让十年前那恐怖的记忆,鲜明的浮跳出来。
那个可怕的晚上,那个让她整个人崩溃的夜晚,那个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身处炼狱的夜晚。
虽然当时室内烛火微弱,她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
但是,她仍然可以感觉到一个如同巨兽一样的男人,用他那狂风暴雨一般的力道,不断压榨、蹂躏她的灵魂。
她一直哭著求他放过她,她乞求他不要伤害她。
但是,就像被恶魔给诅咒了似的,她几乎不记得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她痛楚的身心不断被一个让她几乎崩溃的力量用力撕裂、摧折……
好可怕。
往事不堪回首,她表情惊慌,连连退步,语无伦次。
“少爷,你……奴婢、奴婢不行的,不行、不行……”
夏小荷一连串不寻常的反应,让南傲尘霍地睁开眼。
“我再次警告你,别再用这种可笑的反应来挑战我的耐心,你现在以为怎样?叫你脱衣服,就代表我要和你上床吗?你一个下人未免太自抬身价了。”
夏小荷呼吸紊乱,骤抬起青白小脸,“奴婢……”
南傲尘根本不想再看到她这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教人心烦意乱的小脸,闭上眼,他的声音比入冬的气温还要冷冽。
“我不过是不希望你一身湿的染上风寒,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我也没必要替你担这个心,你现在就给我离开这里。”
南傲尘的怒气让夏小荷从慌乱中回到现实。
糟了,她怎么会惹恼了南傲尘呢?
他不知道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更不是十年前那个强暴她的男人,他没有义务承担她痛苦的万分之一呀!
她困难的吞咽著,“奴婢……”
“怎么?还不走?或者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想以退为进,藉此机会让我收了你?别自作聪明了,滚,立刻给我滚出去。”南傲尘一句句冷酷无情的说著。
夏小荷眼中不自觉泛出了委屈的泪水。
她知道,她刚才的反应一定让南傲尘不开心了,但是她无法控制自己呀!
她能够告诉他,她有多么恐惧男人的身体和力量吗?
她能够告诉他,刚才在恍惚之间,她仿佛再次看到那个欺凌她的恶魔,正在用他雄浑有力的双臂,不断蹂躏她脆弱的身子吗?
紧咬著下唇,她颤颤的回话,“少爷……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要惹少爷生气,只是……”
南傲尘霍然睁开眼,“我叫你滚,听到没有?现在就立刻离开我的视线,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夏小荷又畏怯的缩了一下,满腹的心酸令她泪珠不争气的滑了下来,但她很快就伸手擦去。
“是,奴婢遵命。”
走出书房,迎面一阵冷风让夏小荷连打了几个寒颤。
但是身体再冷,也比不上那已结痂的伤口,突然迸血来得让人难以承受。
紧紧抱著发抖的身子,她快步走向厨房。
她真是太没用了,那件恐怖的事都过了十年了呀!她为什么就是走不出这个阴影?
况且,老天爷待她并不薄,在这丑陋的事件过后,不是留给她一个这么贴心的好儿子吗?
纵然往事再怎么不堪回首,她也应该要学会坚强面对啊!
她在期待谁来谅解她的过去吗?
她不过是一个残花败柳、名誉扫尽的女人,发生这种可耻的事,本就该羞愧自缢而死的,她没有理由期望谁来体会她承受过的痛楚煎熬。
现在,不管她的身心曾经遭受多大的创伤,都无所谓了。
她的重心全在儿子身上,只要儿子好,她什么事都愿意做。
第四章
当天夏小荷回到后院,还没来得及换下湿到已在袖沿结成薄冰的衣裳,就让江大娘给叫住,狠狠骂了一阵。
之后,随之而来的工作,让夏小荷不只累得没空喘气、没空吃饭,更没空休息,隔天,她就发高烧病倒了。
而江大娘却说夏小荷是想藉机偷懒,根本就不替她请大夫看病。
连烧了两天,看著因高烧而意识昏迷的夏小荷,宁夏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虽然和江大娘不对盘,宁夏生在小梅的建议下,为了顾全大局,不得已,还是硬著头皮去找江大娘。
在一个长廊上,宁夏生找著了江大娘。
抿著唇,他再怎么不愿意,还是心有不甘的走到江大娘面前,僵硬的叫了声。
“江大娘。”
“哟!瞧瞧,眼前这是哪家的大少爷呀!”
江大娘对宁夏生也是从没给过好脸色,今日见他居然在自己面前低下了头,便不屑的讽刺道:“怎么?不去照顾你那金枝玉叶的娘,跑来这里干啥?”
宁夏生咬著嘴唇,勉强的道:“我是来找你的,我想请你……求你替我娘找大夫,她已经烧了两天了,这样下去会有危险的。”
“求我?你这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小杂种,你不是从不向人低头的?你会求我?就算你娘病得快死了,但老娘我就是心情不爽,要我替你娘请大夫?作梦!”江大娘冷笑了几下,随即板起脸,一口拒绝。
宁夏生闻言,小小拳头不免握得死紧。
“你……我娘是真的病得不轻,你不可以见死不救呀!”
江大娘一脸不在乎的耸著肩,“真病、假病又如何?见死不救又如何?不过是染了点风寒,这种天气十个有八个下人都会得病,每个人都得找大夫,这府里的事还有没有人做?”
宁夏生圆瞪著眼,“但我娘不像小李叔叔一样,是普通的咳嗽而已呀!她发烧了,你一定得替她请大夫才行。”
“想看大夫也行,就看你们这对穷酸母子什么时候离开南府,随你们高兴请十个、二十个大夫看病去。”江大娘说毕,人就要离开。
宁夏生哪里肯让她走?他急拉著江大娘的衣服。
“江大娘,我娘病了,你一定要让娘看大夫,娘要看大夫才会好的。”
“你这小兔崽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江大娘一脚就把宁夏生给踢开,怒叉著腰,“你娘没事就给我装病,老娘肯让她休息,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信不信我让你接替你娘的工作,没有洗完衣服、别完锅子,不准给我吃饭?”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宁夏生咬著牙忍痛爬起,他瞪著江大娘,眼中有深刻的怨怼、极端的不满。
“江大娘,你要我去干什么都没关系,没饭吃我也无所谓,只要你肯替我娘请大夫,我什么活都干。”
“哟!瞧瞧你这是什么眼神?求人是这么求的吗?你知不知道请大夫是要银子的,将军府请你们来,不是让你和你娘享福的,你那个娘,那天才多做一点事,这两天就给我装死不起床,而你这个小杂种,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小小年纪口气就这么嚣张,什么事都想替你娘出头,你不把我当一回事,我难道还要看你的脸色做事吗?”江大娘指著宁夏生的额头,怒骂著。
宁夏生倔强的眼神没有丝毫退缩。
“江大娘,你不要冤枉我,我不过是不喜欢你老是叫我娘做这做那的,她已经很辛苦了,你每次都还要故意欺负我娘,是你不对在先。”
“我不对在先?”江大娘火冒三丈,扬起手掌,“啪”的一声狠狠打了宁夏生一巴掌。“你这小无赖,说我欺负你娘?有胆你再给我说一次。”
宁夏生无端被打倒在地,爬了起来,坚毅的小脸同样怒火高张。
“难道不是吗?同样在厨房里工作,哪有人像我娘这么辛苦的?你敢说你不是故意欺负她?”
“没错,我就是看你娘不顺眼,怎样?你敢再瞪我,再瞪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江大娘老羞成怒、火冒三丈。
“你也不看看你娘那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模样,也不知道勾搭上了谁才有办法留在南府,我难道还要给这种女人好脸色看?更何况还带了你这个没爹的野种,她会是什么家世清白的出身?说不准连她自己都搞不清你爹是谁,你这小碎种,有脸这么大声说话吗?”
“不许你侮辱我娘!我爹是让土匪给杀死的,我娘这么辛苦一个人把我带大,她吃了很多苦,我不许你侮辱我娘!”宁夏生听得义愤填膺,小脸涨红,他跳起来,往江大娘身上撞过去,抡起小拳头就是一阵打。
江大娘也老实不客气,死硬的几脚就踢得小小宁夏生跌翻在地。
“你这小杂种,敢打我!别以为仗著是南总管带来的人我就不敢动你,再敢放肆,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们两个一起丢出南府自生自灭?”
“你……不要太过分了。”他不顾身体的疼痛,又想跳起来和江大娘斗。
江大娘瞪著眼,怒声咆哮,“我过分?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不替你娘找大夫是她自作自受,就算你娘病死在南府,谁又能奈我何?你敢威胁我?信不信我……”
“他不能威胁你,我能。”
南傲尘不知站在角落听了多久,他一脸严肃的从长廊转角处走出来,俊脸威严的看著惊慌失措的江大娘,他眯起眼,语气冷厉。
“江大娘,你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没人能奈何你,真以为在南府你可以一手遮天了?”
“少、少爷……你误会了,奴婢怎么敢这么想?其实,这一切都得怪这小鬼目无尊长、以下犯上。”
南傲尘突然现身,让江大娘顿时脸都绿了。
“哦?”他哼了声。
“事情是这样的,这小兔崽子的娘想偷懒不做事,硬是装病了两天,我本来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这小兔崽子居然到处编派我的不是,现在还想藉此扯我后腿……”江大娘结结巴巴的解释。
“才不是,你说谎!”宁夏生大声驳斥江大娘的话,抬起小脸看著高大的南傲尘,“少爷,我娘不是偷懒,她是让江大娘交代的活给累出病来的,这么冷的天,从早上做到晚上,不给我娘吃饭也不让她休息,我娘真的因此烧了两天呀!”
“你这小子不要给我信口雌黄、危言耸听。”江大娘急著插话。
“少爷,请你找大夫来看看我娘,再这么烧下去,我怕她真的会……会有事的。”宁夏生为了娘亲的病忧心忡忡,他不理江大娘的咆哮,赶紧恳求南傲尘。
“少爷,夏小荷不过是染了点风寒,我已经请人炖药给她,还特别准她休息几天后再上工,你可别听一个小孩夸大其辞,不准的。”
“准不准,什么时候轮到你替我判断了?”南傲尘冷鸷的眼神,看得江大娘噤若寒蝉,他垂下眼,看著忧急如焚的宁夏生,“你娘现在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少、少爷……”江大娘又惊又慌,急忙阻止,“咱们下人住的地方又小又脏,少爷去不得的,不如,我就听这小子的话,替他娘请个大夫来吧!也省得麻烦少爷跑这一趟。”
南傲尘眯起眼,冷冷的一字字道:“江大娘,连这事你都想替我作主,要不要我干脆把整个南府交到你手上,省得你老忘了自己的身分?”
江大娘白著脸,“啯”的一声吞下口水,吓得不敢再多话。
“少爷,走了,我娘真的病得很重哪!”
走在前头的宁夏生有些著急,他伸出被寒冬冻到已经斑裂的小手,拉住南傲尘的衣角,仰著小脸催促著。
南傲尘低下头,看著宁夏生惨不忍睹的手,这让他想起,上次他无意间看见夏小荷那双同样因长年劳苦而结满了硬茧的小手。
他敛下眼中闪动的光芒。
“走吧!带我去看看你娘。”
宁夏生立刻急切的带路,走到了后院,不顾众仆人诧异的眼光,硬是拉著南傲尘就进了众丫头们住的通铺。
正在照顾夏小荷的小梅一看到南傲尘,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整个人张大嘴呆在原地,结结巴巴。
“少、少爷……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南傲尘没有答腔,幽沉的眼扫了一扫简单的环境,才移向睡在通铺一角,身上盖著棉被的夏小荷,迈起沉稳的步子走上前去。
见夏小荷红著脸、呼吸短浅,明显病得不轻,他皱起浓眉,对著小梅指示。
“你,去给我请个大夫来,快去。”
小梅不敢置信的眨著眼,急急称是后,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宁夏生一把跳上床,轻轻摇著陷入昏迷的夏小荷。
“娘,你好点没有?少爷来看你了,他已经替你请了大夫,你就要没事了,娘,你听到没有?”
南傲尘平静出声,“她现在病得昏昏沉沉,听不到你说的话。”
宁夏生当然知道,他不安的抿起唇,不断抚著娘亲火烫的额头,忧心不已。
“那怎么办?少爷,你看我娘她会不会有事?”
南傲尘没有回答。
“都是我不好,那天我不应该跑去扫雪,我应该留下来帮娘多做点事,说不定她就不会病了。”宁夏生有些自责。
“你娘会病,也不全然怪你。”南傲尘淡冷的道,“她那天在我房里弄湿了衣服,没有及时换下,恐怕这才是她生病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