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由地,阳遥韩昨天虽然没有工作待赶,也应该没有事情烦心,仍一夜未得好眠,他原以为是天气袄热所至,可是冷气也开了,冷水澡也洗了,睡不着就是睡不着。
最后索兴一概不管,跑到厨房炖牛肉,亦将煮菜要用的鸡汤、大骨汤一一炖好,趁着等待的时间,坐在电视前看完两部韩希武赞不绝口的长片。
不知是不是阳遥韩动作太快,将一切都弄好后,时间尚早,阳遥韩仍旧睡不着,索兴切水果打发时间,趁着切水果的时间,再炖了一锅人蔘鸡汤;水果,原本只是切成小块,可是越切越不想睡,干脆切起花来,后来还把韩希武带来的Haagen-Dazs冰淇淋加上饼干、水果做成圣代。
圣代才刚放回冰柜,韩希武的门铃已至。
开门时阳遥韩面上没有笑容,但僵了一夜的身体曲线,已在不知不觉间放松。
「嗯~我还没吃。」韩希武面上堆满笑,一张饿过头的脸。
「我做了炖牛肉,再炒个青菜、煮个饭就能吃了。」阳遥韩简短地说着,没招呼韩希武径自走向厨房准备。
说是这样子说,阳遥韩其实在做圣代之前,已将饭放入电饭锅蒸好,等韩希武来吃,以他的快手炒青菜要不了几分钟。
先盛了碗热气腾腾的人蔘鸡汤,端给坐在客厅准备放DVD来看的韩希武,阳遥韩继续在厨房前忙,像六年来的他们一样。
「先喝碗汤垫垫底。」阳遥韩将汤放在韩希武面前时,声音莫名低柔。
「谢谢。」惊喜在韩希武眸底显现,应该不是错觉,阳遥韩真的在某处开始变化,而且是他渴望、喜欢的变化。
阳遥韩没多在意韩希武的欣喜,摇着他放松后睡意狂涌的头,重新回到厨房炒菜,并思维着他和韩希武之间。
打一开始,他们就像对感情不知算好或算差的老夫老妻,各自坐着各自的事,相聚时不是沉默吃饭,就是在床上……
他负责把家里整理好,韩希武负责赚钱;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不管对方内心世界里在想着什么,不去过问对方心底到底爱着谁,对自己怎么想……六年来,他们就酱子度过每一天,阳遥韩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给对方一个空间,也是一种体贴……
思绪至此,阳遥韩盛菜的动作倏然静止,他以为韩希武有相同心思,可是韩希武却打破他们之间,硬要将他们的关系推至更亲密处,即便如此可能会毁了他们之间平和表象,亦在所不惜。
「为什么?」阳遥韩继续盛菜时,发出疑虑声。
他很珍惜和平相处,就算想更进一步,就算心里高呼着不满足,酱子仍好过见不到对方的痛苦。
所以,他不敢对程沛然诉说爱恋。
所以,他宁可在深夜长哭。
可是,为什么韩希武有勇气打破他们之间,他那里来的自信,他不怕他不接受吗?
越想疑虑就越多,越想他原先有的睡意越消,取而代之的,是浓忧。
阳遥韩将青菜、炖牛肉和饭放在托盘上,端给坐在客厅的韩希武。
「吃饭了。」阳遥韩口吻依旧。
「嗯~」韩希武温和笑着,剎那间,阳遥韩晃觉他的笑靥极似程沛然,暖阳一般。
「你昨晚有吃吗?」阳遥韩挨着韩希武坐下,完全忘记天气炙热。
问时,阳遥韩方察觉,他一直在意着昨天宁愿说的那句话,一直在意着韩希武是否真如宁愿所说,不是他煮的,韩希武吃不下。
他怕,韩希武饿啊~
韩希武暧昧不明地笑着,指指喝得一乾二净的汤碗,那个碗称得上是小碗公,韩希武在短时间内喝得碗底朝天,饿不饿相当明显。
「为什么?」阳遥韩睡意又涌,像在问韩希武为什么只吃这餐,又似在问韩希武为何爱他,以及……为什么有勇气表白。
「不是你煮的,我吃不下~」韩希武轻声道,虽然话语被一堆食物塞住,含糊不清。
阳遥韩没在意他的回答,因为韩希武应声时,他枕着韩希武肩膀,已然入梦。
梦里,他会笑,笑得娇柔媚然,伴在他身侧的人,不再是程沛然……
「遥韩,我想,是因为我喜欢你。」确定阳遥韩睡后,韩希武不敢少动,举筷续吃前,温笑道。
梦中的阳遥韩,亦微笑相应。
梦醒时分,阳遥韩枕着韩希武的大腿,蜷曲着睡在沙发上,眸子虽张,睡意犹浓。
韩希武将饭碗挪至一旁,看完DVD后,因为他犹睡着,没法换片,只得关了电视,拿出随身携带的手枪,拆着玩。
「如果我不会做菜你还会喜欢我吗?」望着韩希武认真拆枪的动件,阳遥韩心头闷闷的。
韩希武整个人瞬间石化,一颗子弹不知算不算危险地由他手中落至地板。
「 如果我不做家事,你还爱我吗?」阳遥韩继续问,问得很认真很认真。
韩希武依旧楞然,那个『爱』字迟迟出不了口,心是爱着啦~可是嘴巴也爱阳遥韩煮的菜,若一声爱之后会吃不到,那……他可不可以不要说啊?
「你、会吗?」阳遥韩笑颜转愁,又问了次,韩希武依旧没回应。
「我明天不做饭了。」阳遥韩下了决定,重新闭起双眸,韩希武则将阳遥韩的头摆到沙发上后,冲到厨房盛了满满的饭和炖牛肉。
明天,就没饭吃了,呜~
明明是匆匆来去,明明没饭吃的日子使得韩希武异常惊恐,但安置阳遥韩的动件依然轻柔,小小的动作,显示他真正重视的是什么。
三餐可以外食,房子可以找清洁公司帮忙,衣服可以送洗,只要阳遥韩无可取代,他的遥韩是用来疼的。
嗯……说是酱子说啦~可是、可是他依然希望吃阳遥韩亲手煮的饭菜啊~呜~
第廿三章
隔天──
阳遥韩起得很早,喂饱自己后.蜷曲身子看完几部长片,才在桌上发现昨天韩希武带来的礼物──空白支票。
阳遥韩望着『礼物』想笑又笑不出来,给他一张空白支票,是因为先前总是送错礼,索兴让他自个买吗?可是一张没填数字的支票,不也很像要阳遥韩为自个儿估价,问他觉
得他自个值多少价。
想着,恼意忽上心头,惹得他一阵烦乱,急燥地将支票撕了丢进垃圾桶,几分钟后,又懊悔不甘地望着垃圾桶,早知道他就提个百八十万来花花,搞死韩希武。
这天,韩希武来得有点迟,手上仍提着礼物,这次的礼物实用性很高,却令阳遥韩笑到很发疯,韩希武竟提了一大盒水梨来,先前是鲜花,现在是水果,真不知道他是来探病或扫墓。
坐在客厅里坐得特别久,眼神中透露着非常渴望能要碗饭来吃吃,阳遥韩在客厅自个儿切梨给自个儿吃,完全无视于韩希武饿得半死的眼神。
当然啦~阳遥韩并没忘记提醒韩希武,他昨天送的礼物已经在垃圾里中了,他,又送错一次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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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韩希武中午12点准时出现,这次他学聪明了,右手拿着礼物,礼物是钻表一只,虽然是女用表,总强过鲜花素果;左手则是便当盒,一盒菜一盒饭,还有一袋水果、饮料。
阳遥韩大大方方开门让他进来,恶劣地炒了好几道韩希武平素爱吃的菜,炖了一锅好汤,端到客厅,在韩希武旁边吃得津津有味。
韩希武咬牙吃他的便当,目眶泪液满满,只差没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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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韩希武学乖的速度惊人,第三天他来得特别早,差不多是天一亮他人就到了。
阳遥韩顶着睡眼帮他开门,不悦地瞄了他一眼,不理韩希武,径自爬到床上睡,房门开得大大的,半点也不怕韩希武来偷袭。
韩希武,没去偷袭,虽说事后他有点后悔,不过当时他没想到去偷袭也很正常啦~
经过两天非人待遇后,他决心自力自强煮饭喂饱自己,顺便把他的处男作当做今天的礼物,所以他一大早就顺着鲍隆提供的地址,到传统市场买了一堆菜、肉和米,难为他神力天生,提那堆东西还是很吃力呢~
嗯~酱子想来,他好像买太多了,五斤米,猪心、猪肝、猪脚和里肌肉,龙须菜、汤匙菜、小白菜、大白菜、高丽菜、空心菜、芦笋、蕃薯、绿豆,以及蛤蜊、虾仁、海苔肉松,水果有芒果、荔枝、水梨和一大颗西瓜。
为了怕失败,他也买了蛋和火腿,煎火腿蛋总不会失败了吧!
没办法,他又不知道他会失败多少次,不多买一些,最后没东西可煮怎么办。
嗯~就是为了怕失败到无可挽回的程度,他也买了豆浆和吐司面包,还有现成的仙草冰以及爱玉,准备得如此齐全,总有东西可以吃了吧!
嗯~事实证明,家事,是需要天份的。
阳遥韩由床上清醒时……正确的说法是,由床上被惊醒时,厨房处正快乐地飘来一阵焦味,很浓很浓,浓到让人除了想到火灾外,不会再想到另两个字眼。
韩希武一脸挫败地坐在客厅,面前是一碗看起来很漂亮的蕃薯稀饭。
厨房有点可怕,所有的锅子都黑黑的,垃圾桶满出来外,旁边堆着好多好多袋绝对是垃圾的东西,客厅的桌上,没有豆浆──被韩希武不小心打翻了;没有仙草──不小心跟着煮坏的东西丢掉啰;至于吐司嘛~嗯~从左边看的话,它是好的,从右边看,就会看到它不小心被火烧到,塑料溶化沾在上面,黑黑焦焦地,好臭。
韩希武完全呆滞,望着那碗看起来非常漂亮的蕃薯稀饭,不知在想些什么。
嗯~对了!千万别提到蛋的存在,韩希武搬着那堆东西来到此地时,蛋已被粗鲁的他全数打破啰~
「你在干嘛?」阳遥韩蹙紧眉头,心底盘算着要花多少时间收拾厨房,唉~他刚刚就该阻止韩希武的,这个家事白痴,大概一辈子和家事无缘。
「煮饭给你吃,当成今天的礼物。」韩希武抬头凝视阳遥韩微笑着,眸光真挚温柔。
「能吃吗?」
阳遥韩虽然神情冷冷冰冰,心底实则热潮狂涌;面对一室狼藉,他仍是感动啊~至少、至少韩希武是真的有心要宠他……他却、却忘不了程沛然,明明幸福就在眼前,他却连伸手都做不到。
「我想,大概吃不死人。」韩希武也十分怀疑,他把稀饭倒出来时,底部可是焦炭啊~
「为什么……想做菜给我吃?」阳遥韩问时,呼吸陡地窒碍。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安。」
韩希武定定地望着阳遥韩,温和微笑着,长发顺着他的面颊流落至身后,那瞬间,他看来,像个神祇,将广播众人的全部爱恋,独独赠予阳遥韩一人的神祇,和煦目光使阳遥韩一瞬间泪盈眶。
「我还爱着沛然。」阳遥韩试着挂上微笑面具,对韩希武展露他向来擅长的笑颜,几度挪动面部肌肉未果,泪终滴落。
话出口,他也确定了,很悲哀很悲哀的发现,即便韩希武待他极好,纵使他可以安心留在韩希武身边、怀抱,程沛然仍在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在他每一个辗转间,刺痛心口。
「我知道。」韩希武眸光依然诚恳,他的态度让阳遥韩了解,他是真的什么都知道,也真的一切都接受,更不在乎地爱着他。
一切都接受,包括他爱着程沛然的部份也一并接受……
泪,二度落下。
两行泪,落去他所有无法出口的话。
「你到来的第一年,我已晓得你心里有人,我没在意,因为那时我还不爱你。第二年,我知晓你对那个人不但没淡忘,爱他的心情反而浓烈了,我还是不在意,因为我还不爱你。
第三年,你自己没有发现,可是你会在激情时喊他的名字,我知道,他叫沛然,我去查过,知道你口中的沛然是程家之子,跟你一起长大的程沛然。
第四年,你大四,参加完高中同学会的那夜,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只知道你在夜里,梦游地坐在客厅地上哭泣,喊着:『沛然~沛然~』整整一年,每隔几天你就发作一次。
我想,我妒嫉;因为我想一枪杀了他。可是我没做,因为我觉得不值得,你不过是我花钱买的人,睡了四年有感情、想独占很正常,等你离开后,我必定会喜欢上别人。于是,我开始出国旅行。
第五年亦然,然后,我发现,原来我爱你,不管你爱着谁,我都爱你。」
韩希武没有走近,目光却缠绕阳遥韩不离。
他不走近,给阳遥韩一片空间呼吸;他目光不离,因为他的心,恋恋难休。
阳遥韩双眸闭,两行泪又落。
「你的情太重,我承受不起。」
深夜──
天气很热,天空却很美,月光明明亮亮,亮得天空一片蓝,亮得连云朵都看得清。
阳遥韩回到家时夜已深沉,其实,他并没有走远,就在附近一家咖啡馆的包厢里,离了韩希武的视线,泪水收止得极快,可是心头闷,闷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心悸的毛病,在店里一再地发作,他却不觉得不舒服,韩希武和程沛然的事占据所有心绪,他没空理会自己好不好。
他知道跟着韩希武能过得幸福,可是心遗落在程沛然处,他又能如何。
回到家中,冷气没关门未锁上,桌上置着新购的闷烧锅,打开后,是一锅煮得极入味,肉烂汤浓,连盐都放得合他口味的香菇鸡汤。
韩希武已然离去,房子里空荡荡地,和平时一般,却有种与平时不同地冷清。
望着犹烫的鸡汤,阳遥韩忽觉置身冰窖,没原由地,夏夜,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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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遥韩,窝在宁愿家里。
说是宁愿家,其实不过是隔壁,他趁着韩希武尚未到来,早早敲了隔壁的门,钻进隔壁躲避。
宁愿没问原因,从阳遥韩苍白过度的面孔上,他似乎读出了什么,在客厅开了冷气后,将摇控器交给阳遥韩,宁愿自顾自地做他的事情。
不理会,对现在的阳遥韩来说,是最好的态度;也许他想找人谈,也许不想,但宁愿自认不是能解开阳遥韩心中迷惑之人,静默,是他的选择。
阳遥韩的沉默,没真得维持很久,中午到了,他勉强挤出笑靥,问过宁愿后,走入厨房,快手快脚做了几道菜。
吃饭时,隔壁的门被敲响几次,终至静默,阳遥韩都没有出去一探究竟的意思,他怕~
韩希武的情太深重,他怕还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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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他每天躲藏在宁愿家中,在韩希武走后才回家。每天,韩希武将礼物放在门口,礼物变得很简单,每天总是花朵和一封信,信的内容也很简单,不是我爱你就是我想念你。
可是,对在工作时曾查过不少花语的阳遥韩来说,九成九不懂花语的韩希武所赠之物,有时正常,有时就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