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被狠骂一顿之后又丢掉饭碗,甚至还有可能在慎勤的命令下,会让他找不到下一份工作,他才四十余岁,尚有后半辈子要过,还有老婆孩子要养。
“在我知晓的国家里,富贵人家纳妾是很正常的,两三个算是少的,娶上十来个,甚至三、四十个的都有,大家也见怪不怪。”总管长叹一声后,轻声说道。
总管眉头紧锁,不知是否忆起在张府的所见所闻,而心生感慨。
“可惜我不是这种人。”语冰淡淡一笑,却令人感觉很可怕。“我喜欢上的男人有胆子爱别人,就要有勇气接受我的怨恨。”
看着语冰的笑容,总管地打了个冷颤。
“可是,您用算的,算得出来吗?”总管提醒语冰,生怕语冰想捉奸,弄错地点找错人。
“有勇无谋的武将……”语冰移动算命工具,轻声解读。
闻言,总管轻颤了下。
北威将军的确有勇无谋,为此兵权才会渐渐被耀将军取代。但是北威将军竟是武官出身,原有的势力称得上强盛,慎王爷才会与之联烟。
“跟北方有关连……”语冰继续解读。
总管惊讶得差点掉了下巴,他活到这把年纪,从没见过有哪个自称半仙的人,真有半仙 的功力。
这个语冰果真不是泛泛之辈,慎王爷看轻他,想将他纳之为妾,八成会十分懊悔。
“北方、武官……你知道吗?”语冰不知到什么,对总管露出灿烂笑靥。
“知道什么?”总管装聋作哑。
虽然外头天气炎热,总管却感到全身发冷,他几乎可以想像得到语冰找到慎王爷,那大吵大闹的场面。
“昭阳国北方有连绵不绝的高山作为屏障,根本不需要武力保护,封其为“北威”不啻是个讽刺。”
语冰笑了笑,总管则是呆了。
语冰少爷真能凭著算命工具算出“北威”二字。
“语冰少爷……”总管的声音在发颤。
“看样子我算对了。”
语冰叹了口气,似乎不太知道该怎么办,即使算出来慎勤真是在北威将军府,他仍希望他算得不准。
“王爷有他的苦衷。”总管试著为慎勤辩解。
“我听他自己解释。”
语冰不予理会,抄起算命的家伙就往外跑。
北威将军府离慎王府并不算太远,至少 以语冰正在气头上的脚力而言,过程根本不算什么,三两下就到达目的地。
语冰望著戒备森严的大门。他晓得不能硬闯,只见语冰掏出他算命的工具,经细细推算后,面露喜色,往东方小门走去。
语冰伸手一推,果然不出他所料,小门没人看管,也没有上锁,他轻易地便进人北威将军府内。
语冰东转转西弯弯,有疑问时拿出工具排排算算,旋即找到应走的方向,走得十分顺利,连一个北威将军府的下人也没遇见。
当然,他走得越顺利,就代表慎勤离死期越近,可惜慎勤此时正沉浸在做皇帝的美梦中,丝毫没有察觉死期将近。
过了一会儿,语冰到达了北威将军府的大厅。
大厅里除了慎勤和北威将军之外,其余人等全都被支开了,因为北威将军要跟慎勤讨论“收贿”大事,自然不方便有人在场。
见状,语冰暗暗窃喜,少了会阻挠他的下人们,他的事情可进行得更顺遂,他料定北威将军会顾及身分,不会赶他出去,至于慎勤嘛,他哪里敢动他一根寒毛。
说来也可悲,他并不怀疑慎勤爱他,毕竟他阅人无数,慎勤真心与否他还看得出来。慎勤对他有真心,可惜缺乏专一,慎勤他对争名夺利的欲望比真心强烈得多,让他心寒”
语冰露出在盼萦楼待客专用的妍丽笑靥,缓缓地走向北威将军,全然不理会坐在一旁,面色难看至极的慎勤。
北威将军是一品武官,慎勤是一品王爷,两个人之间谁坐上位都不稀奇。
北威将军坐在右边,慎勤则在左边,由昭阳国“以右为大”的惯例看来,慎勤现今的势力仍不及北威将军。
“真是稀客,你怎么来了?”
北威将军笑得合不拢嘴,以为语冰的到来是慎勤的安排,会出现盼萦楼众多美人儿。
北威将军本身是盼萦楼的常客之一,跟语冰谈不上熟悉,但也不是全然不认识。
语冰笑得十分娇媚,连踏的步伐也经过精心计算,他不过将极媚的身段显现出来,北威将军便看得血脉愤张。
北威将军暗暗埋怨起自己,先前怎么都没注意到盼萦楼里有如此绝色佳人,而且还是天天站在门口拉客人的佳人。
慎勤倒是瞧得头皮发麻,他深信以语冰的性子,语冰的到来绝对是为了让他日子难过。
“虽说找人来热闹一下,庆祝庆祝也不错,不过今天谈得可是你跟我女儿的婚事,找勾栏院的人来庆祝,有失礼仪规范,下次别再做这种事了。”北威将军对著慎勤道,他将语冰的到来,当成是慎勤所邀。
话虽如此,北威将军仍用色迷迷的目光盯著语冰不放。
就在北威将军没料到,慎勤来不及防备之时,语冰露出天真无邪的笑颜,抄起一旁的香炉,不顾烫手,就将香灰撒在慎勤身上。
“非常抱歉,我虽因慎王爷而来,却不是他邀请的,我想他也不会邀请我。”
语冰笑容可掬地对北威将军说道。
语冰依然笑脸迎人,清丽的面庞因为故作天真,而显得更加妩媚,可惜慎勤没心情欣赏。
“你在做什么?”
慎勤被撒得一身香灰,他难得没有大发雷霆。
“捉奸啊!”语冰答得理所当然。
“我记不得我跟你的关系,有亲密到能让你来捉奸的程度。”慎勤咬牙切齿地问道,平静的声调下有著欲爆发的愤怒。
慎勤冷静的拍去香灰,所幸香灰没掉进眼里,不然有他受的了,新衣裳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就算拍得去洗得掉,留在上面的味道也挥散不去。
“没关系,我给我自己这种权利就可以了。”语冰一样笑得可爱。
慎勤望著语冰,心情相当复杂,似乎不知该拿语冰怎么办。
他喜欢语冰,希望语冰能永远留在他身边,可是他也需要北威将军的力量。…··
唉,这事儿该怎么处理才好,他是个贪心的人,希望能鱼与熊掌兼得。
“喂!你们两个好像忘了一件事。”
受到冷落的北威将军,此时拉大嗓门插进谈话之中,表情相当不悦。
他们两人也太不把他北威将军给放在眼里了吧?这准女婿竟在订亲前夕闹出这事儿来,而且又是在他府上、在他面前闹!
如果慎王爷果决地将人赶出去也罢,偏偏依他的样子看来,女儿一嫁过去,慎王府就会多一个男妾……这叫他的面子要往哪里放!
“别吵!没看见我们正在吵架吗?”语冰瞪向北威将军,大吼一声。
语冰平常在盼萦楼里斥责下人都没这么凶过,不然盼萦楼众人不会欺他至此,压根儿没将他放在眼里。
不过,此时此刻语冰凶的人是北威将军,就算北威将军没像前几代一样得势,兵权也没上一辈大了,封其北威二字更带了点轻鄙之意:但是北威将军毕竟是将军,跟一个开勾栏院的小小平民相比,高低生见。
“你小小一个平民竟敢在我面前大声嚷嚷?”北威将军重拍桌面,眼睛瞪得大大的,像要当场将语冰生吞活剥。
他不管盼萦楼是不是全京城最大的勾栏院,也不管语冰搬不搬得到比他官位更大的救兵,总之自己现在正处于气头上,先把他教训一顿再说。
“小心!”
见北威将军大手一伸,慎勤立即眼明手快地将语冰揽人怀中。
慎勤快步退后的同时,以单手护著语冰,另一手则与北威将军在瞬间拆招于二回。
第九章
“你!”
北威将军看清出手人是慎勤后,气得吹胡子瞪眼,为了个男宠跟他动手,这如何像是要跟他女儿成婚的样子?
慎勤暗暗喊了声糟糕,可是事到如今,他又不能将语冰交给北威将军。
慎勤只好继续跟北威将军互瞪,做好婚事告吹的心理准备。
慎勤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自个儿也没想到,在危急时刻他会选择了语冰,而非他一直想得到的皇位。
语冰完全不会武功。
他只知道北威将军很生气,然后慎勤把他拉来拉去,等到他晕头转向时,人已经在慎勤怀中。
语冰当是慎勤乘机吃他豆腐,压根儿不晓得慎勤为了他跟北威将军动手,将大好的婚事给打跑了。
“混帐东西!你这个没心没肺,良心被狗啃的东西,从地狱里来投胎的死鬼,离我远一点。”语冰骂人的话就这么一点点,事实上,他已经将出生近二十年来,所有听过的骂人的话尽数骂出。
语冰一边骂,一边还不忘动手。
他一拳袭向慎勤的腹侧,虽说他没练过武,不过满怀愤怒所击出的拳头,依然让慎勤痛弯了腰。
语冰当然没有就此放过慎勤。
他一脚跨出大步,离开慎动的怀抱,另一脚狠狠踢上慎勤的肋骨,痛得慎勤不知该抚住腹部,或抱住疼痛不已的腿。
“从今以后,我们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语冰以无比凶狠的口气撂下话后,旋身就往外走去,完全不将北威将军看在眼里。
“我北威将军府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北威将军不打算让语冰轻易地离开。
语冰停下脚步,回眸一笑百媚生,瞅得北威将军的心狂跳不已。
“你要是有意见,欢迎来拆店。”语冰发挥盼萦楼楼主的待客功力,极重的话,说得千娇百媚。
然后,语冰踩著愤怒步伐离开北威将军府。
慎勤有了他之后,竟还敢觊觎别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从今而后,无论谁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准慎勤进盼萦楼一步。
“我想要帝位。”
慎勤望着语冰离去背影,以语冰应该听得见的音量,坚定地说道。
语冰没有多加理会,离去的步伐依然快速,可是眸底却泛起不争气的泪水。
“你想要帝位,我想要个好女婿。”待语冰出去后,北威将军冷冷地说出他的想法。
慎勤望著北威将军,等待“判决”。
“我是想要捞个国丈来当当,可是女儿也算是我的心肝宝贝,你这个样子恕我不敢高攀。”
北威将军直截了当地告知慎勤,婚事已告吹了。
慎勤自幼就曾听过一些谆谆告诫--情爱是短暂的,权势才是永恒。
这个道理他懂,所以他毕生最想要的并不是爱恋,而是权势,他具有争夺帝位的身分,因此取得帝位也成了他最大的梦想。
语冰因为缘分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们吵吵闹闹地过了三年。
直到有一天,他们不再争执时,他才察觉语冰已在他生命里占有一席之地……
有最重要的地位。
慎勤有几分后悔没有追上语冰的脚步。
当慎勤回到慎王府时,远远的便瞧见有一群人围在慎王府前,不知道在什么。
待他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中央,旋即见到总管愁眉苦脸地站在一堆东西旁边知该如何处理那些东西。
慎勤没询问总管这是怎么回事,因为他的注意力已被那些物品吸引,他认得堆在最下面的布匹,一匹百凤穿花的绸缎是他替语冰挑选的……
不!不只是百凤穿花的绸缎,还有放在上头的玉如意、摺扇、扇袋与小巧可爱的小金鞋……样样都是他所赠给语冰的。
“这是?”慎勤望向总管。
纵使慎勤知道是何人拿来的,他仍希冀总管会给他不同的答案。
总管仅是苦笑,什么都没有说,却胜千言万语。
这下子他可亏大了,与北威将军府的婚事告吹,又被语冰一脚踢开,“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句话,似乎十分适合用在此时。
“唉!”慎勤万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语冰很火大,全盼萦楼的人都知道他很火大。
打从下午语冰突然归来,又将慎勤送的东西悉数搬回慎王府后,盼萦楼里里外外,甚至是附近邻居、摊贩。都知道语冰心情很差,大家也晓得绝对不要在此时打扰他。
连平常最爱调侃语冰的绋声,一见到语冰难得出现的惊人气势,也乖乖闭上嘴,不敢再惹恼他。
素来说话从未超过三句的默言,也都破例开口安慰语冰。
就连盼萦楼的厨子湛忧,也不用任何人提点,在晚膳时端出六莱一汤,外加两种点心,样样都是语冰爱吃的。
湛忧将那些佳肴第一个端到语冰面前,希望语冰的心情能好一些,可语冰一口也没吃。
就连懒散成性的星流,也在开店时分,从二楼窗外往下看看语冰的情况,他更主动地表示今晚可以多接待两个客人,希望能以增加收人,让语冰的心情转好。
不过,这一切都未能使语冰的心情好转。
大红灯笼挂上盼萦楼的门前不到一刻钟,始终笑不出来的语冰,终于决定躲进房间里,打算窝在他心爱的金床上,直到心情平复为止。
全盼萦楼的人都知道语冰心情不佳,因此自然没人有胆子提醒他应该做生意。
语冰刚回房没多久,盼萦楼便来了个罕见的大贵客。
来者是个三十开外,看似温文儒雅,目光却极端锐利的人。
他身上的衣袍、配饰并不多,但是件件均为上等货。
他似乎不希望太过招摇,因此并未带侍从,唯一陪伴他的是一匹马儿。此马目光有神、体型健壮,该是万中选一的好马。
看到此等贵客,绋声等人还是不敢去打扰语冰。
任谁都知道语冰不单单只是心情不佳,最大的原因是失恋的伤楚,这种时候,谁打扰他谁倒霉。
“敝姓未,单名一个决字,太平庄未决。”
这人的声音温润好听,态度不卑不亢,看他的神情,似乎非常自傲自己是太平庄未决。
未决是个名满京城的人物,但是看过他的人极少。
自盼萦楼开张以来,未决从未到过盼萦楼。
未决之所以有名,又能在盼萦接引起骚动,凭的自然是银子。
约莫两年前,未决这人忽然出现在京城里,他造桥铺路不留余力,更开办了义学。还请大夫到穷苦人家治病,并买下大片田地,以微薄的租金租给贫农。
他更以惊人的财力,在京城里开起各种铺子,一间接著一间,也以十分低廉的价格出租。
虽然便宜出租,可是未决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去年元宵,太平庄所搭的灯台是全城最大、最美的。
太平庄贴出来供人猜的灯谜,给予的奖品不是糖果、糕点,一百余题里最小的奖是半两银子,最大奖是十两金子。
这年头一般人家十两金子就能过一年,太平庄这大手笔把未决的名号打亮了。
听闻过未决林林总总的事迹,也难怪他会在盼萦楼引起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