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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野姜花 page 16 作者:梵朵

  「穆言姊。」尔荻一进门,就看见倚在窗边面容憔悴不已的苏穆言。

  「尔荻!」苏穆言一开始是惊愕,接着就是掩面哭泣:一我没这个脸见你,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十九年来痛苦不已,是我的错、我的错……」

  「穆言姊,不要这样,尔荻他根本就不怪你。」郎起波迅速上前把她轻揽在怀里,并像对待孩子似地,温柔地拍抚着她的背脊。

  「是啊!穆言姊,你也有苦衷,为了补偿我,你也牺牲了你的青春哪!」尔荻对穆言本就有姊弟之情,再想到她竟因苏灿珍的行为,也内疚了十九年,那股心疼更是油然而生。

  「梁小姐,我也代灿珍向你道歉。」穆言走近伫立於一旁的爱薰,仍是泪流不停。

  「不,该是我要谢谢你,打翻了那杯有安眠药的果汁。」爱薰说得诚挚。

  「可是我还是阻止不了。」穆言自责甚深。「希望不要误了你的婚礼才好。」

  「婚礼?」尔荻诧异地望向爱薰。

  「穆言姊,没有婚礼,已经没有婚礼。」爱薰急欲阻止穆言说下去。

  「你本来是要结婚了吗?」尔荻心口抽紧。

  「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是你自己说。」穆言不解。

  「穆言姊,他不记得了!他把住进休兰山庄的那一段全忘了。」爱薰插嘴,心中淌血。

  「忘了?!」穆言一脸愕然。「那你——」她看着爱薰。

  爱薰不说话,只是轻摇着头,用悲凉的眼眸传达她的请求——她希望穆言不要说出这个秘密,因为,在尔荻失忆的状态下,这只会使他和她更难堪而已!

  苏穆言懂了!她激动地紧握住爱薰的手,表达了她的心疼与鼓励。身为女人,她毕竟了解有爱不能说的委屈!

  「尔荻,你……你一定要努力地再把那段失去的记忆找回来,否则,你会遗憾一辈子!」这是尔荻临走前,苏穆言唯一能给的「暗示」了。

  第十章

  尔荻拒绝了让爱薰回来工作的要求,因为她的腿伤未愈,尔荻希望她再休息一阵子再说。

  不过,由於尔荻身边的事务大多,着实需要一位秘书从旁协助打理,为了这件事,尔荻还特别徵询了爱薰的意思。

  「梁小姐,」他过於生疏的称呼,令爱薰听起来刺耳。「你觉得吴伶莉怎样?」他问着。

  「她!」爱薰想了半晌,但却也只能这样说:「她挺能干的,反应也快。」可是,我讨厌她!爱薰吞下这句话。

  「那就好!我打算用她暂时代替你,当我的左右助手!」尔荻说。

  爱薰微微一愣,但却也无话可说,只是随即低下头,藉由搅拌眼前咖啡的动作,来掩饰她内心深沈的落寞。

  暂时?当尔荻遇上了明艳的吴伶莉时,恐怕就不是这么筒单的事了。而届时,她梁爱薰又不知会被挤到什么角落。

  刹那间,爱薰有坠入深渊的失落!

  自从与尔荻「相认」后,爱薰就没有再於街旁守候的理由。虽然,有时她仍会偷偷地躲在奥森对街的骑楼,只为了消融心头泛滥的思念深重。但是,映入眼帘的,却是教她难受

  在尔荻神采飞扬的笑容,还有吴伶莉妩媚动人的神情相互交融!

  此情此景,对爱薰而言,难免有被背叛的挫折,只是情何以堪的她,又能向谁诉说?

  一个女人最难忍受的,不是「不被选择」的选择,而是「不为所爱」的结果,因为前者尚有情有可原的无奈可说,而后者,就是一条死罪,什么都没有了。

  事已至此,爱薰已然心灰意冷,连郎起波三番四次约她出来,和尔荻一起吃顿饭的撮合,都被她回绝了。

  「爱薰,你真的放弃他了吗?」这段日子以来,反倒是苏穆言成了她精神上最佳的支柱。

  「这不是谁放弃谁的问题,」爱薰叹着气,悠悠地说道:「是爱放弃了我。」

  爱薰一直相信,真爱是不会被遗忘的,除非,它只是被夸大其实地泛滥在人们善变的心中。

  初秋的台北街头,有低调的柔和!

  坐在公园里发呆的爱薰,突然怀念起休兰山庄里的静谧。

  「不知道秋天的那里,会是怎么样的美丽?」爱薰突然间升起去趟东部的念头。

  她把这个冲动对穆言说,而穆言立刻答应了她的要求,并自愿陪她回去台东。

  旧地重游,有甜蜜、有辛酸在此中交错。而爱薰不说,却在面容中依然流露了所有。

  「可惜了这楝楼。」爱薰凝望着早已被烧成废墟的芸园,不禁又想起了尔荻冒险救她的情景。

  「这恐怕是灿珍的杰作,」穆言摇着头,眼神怔仲:「她一直很讨厌这楝楼。」

  「是因为黎曼芸住过?」爱薰脱口地说。

  「嗯,」穆言点点头,又说:「那里面有黎老师最爱的野姜花。」

  「和一张有Rain  And  Tear的老唱片。」爱薰接口说。

  「你怎么知道!」穆言大吃一惊。

  「我怎么知道?」爱薰也甚感述惑。「我也不清楚,我怎么这么说,或许,是我的幻觉、也是巧合吧!我经常在梦中听到这首歌。」

  「这么玄?难怪,你来这儿的第一天,全叔就说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话呢!」穆言拉善她的手,又缓步踱向凉亭处。

  「古怪的还不止这些呢!」爱薰不由得回想着梦境里的情节。「我竟然还梦见这里曾是座湖,而我,就掉进湖里面呢!」她原本只拿它当恶梦来看待。

  不料,这一提,苏穆言的脸刷地一片惨绿,在愣了许久之后,才无法置倍地说:「没错!黎曼芸就是这样死的,而你……莫非是——」

  最后的话,谁都没有说出口!然而,个中的种种巧合,又何须多说!

  自此,回台北后的苏穆言,眉头不再深钻!因为,她隐的知道,黎曼芸没有死,她只是换张脸孔,来亲自为尔荻解开这十九年来的枷锁!也让自己这十九年来的自责内疚有个尽头!

  是啊!尽头。

  而尽头就是促成这对恋人相爱相守!

  好个黎曼芸!好个深重不移的两世一生情!

  苏穆言望着天空,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

  今年尔荻的生日,有不同的意义在其中,一是,庆贺他终於自梦魇中解脱,重新面对自我,二是,苏穆言的第一步棋就在里头。

  「不过是个小生日,干嘛如此隆重?」尔荻也被郎起波和苏穆言的好意吓了一跳,毕竟,这十九年来,他早就不兴做生日这个念头了。

  「难得穆言姊有这个兴致,我当然是替她办到罗!」看到苏穆言不再慢郁寡欢,郎起波的内心喜悦自是不在话下,更何况是区区一顿生日大餐!

  「搞了半天,你不是为了我的生日啊!」尔荻故意闹着起波。

  「我才没这么无聊呢!」郎起波白了他一个眼光。

  「那算我是托穆言姊的福,才能敲你一顿竹杠。」

  「何只是一顿竹杠?还有美人伺候呢!」

  「谁?」

  说时迟、那时快,餐厅的门日就走进了一位翩翩佳人,一袭柔和的粉橘色洋装和微雩散

  落的长发,议原本素雅的爱薰,更增添女人的柔媚风韵。

  当然,那件粉橘色洋装是苏穆言特别叮咛她穿上的,因为,那是出自尔荻的馈赠之。”

  「是你!」尔荻的碓有些吃惊!不只是因为爱薰的美丽,而是——而是在她身上,有种令他心悸的熟悉感应。

  照理说,对个秘书不该有这等感觉的。但,尔荻似乎没有时间去厘清这一切,因为,他早在爱薰的一颦一笑中沈醉了。

  「郎起波,想不想请我这个老女人跳只舞呀?」苏穆吉两用眼神暗示着正在大啖盘中飧的起波少爷。

  「跳舞?」郎起波是差点没被刚入日的食物哈到。「你?穆言姊?要跳舞!」真是天方夜谭哪!

  「走是不走?你真是罗嗦呐!」苏穆言索性硬是把如坠五里雾中的郎起波拉了就走向舞池中。

  「这下子,郎起波可乐坏!」尔荻笑说着。

  「他对穆言姊真是好得没话说。」突然间,爱薰羡慕得有些心痛。

  「是呀!他从二十二岁那一年,就暗恋上穆言姊了。」

  「就像你暗恋黎曼芸一般?」爱薰话一出日,才惊觉失言了。

  「胡说,你懂什么!」尔荻立刻反驳。「曼芸姊也是爱我的,只是她不敢说!」经由爱薰这无心的撩拨,不由得尔荻一阵怒火。

  「你怎么知道她是不敢说?」只是他这一恼,让爱薰的醋意更多,竟也顾不得一切地和他辩论起来。

  「因为……真爱是不必说出口,就彼此能体会的,而这种感觉只有天知、地知、她知、我知……」

  「这么说,你还把自己沈溺在十九年前的那段记忆中,无法跳脱。」爱薰意说愈激动。

  「是的!在我心里,曼芸姊永远是我无法自拔的痛,我薛尔荻这一辈子无法再爱其他女人,像爱曼芸姊这样的深重。」

  尔荻此话一说,足足有几分钟的时间,爱薰像是被抽空了心,无法反应思索。

  而她不是早就心灰了吗?那为何还坐在这,活像小丑似任由尔荻掴着她的耳光?爱薰突然觉得自已好似乞儿,乞讨着别人剩馀的施舍。

  只可惜,尔荻连剩馀都没有,他的心全给了另一个死去的女人。

  「嘿,你们聊得挺开心的嘛。」郎起波和苏穆士西走回餐桌,忘了先仔细看看在座二人的脸孔。

  「穆言姊,我先走了!」爱薰起身告辞。

  「可是,你才来一会儿。」穆言此刻才觉气氛有异。

  「尔荻,你——」郎起波自然把矛头指向他那一头。

  「是她无聊,没事提到曼芸姊做什么?」尔荻虽已有懊恼在心头,但,毕竟是面子问题,他仍是理直气壮的说。

  於是,爱薰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而尔荻就在她拂袖离去的背影中,竟然隐约看到了似曾相识的难堪与伤痛——像极了当年黎曼芸让他气出教室的那绝决冷漠……

  这种感受,足足侵噬了尔荻几天几夜,不知怎地,他突然害怕梁爱薰会像黎曼芸一样,永远消失在他的面前,了无影踪。

  「梁爱薰,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有这等能力来扰乱我?」尔荻不相信,除了黎曼芸之外,他的心还会为谁敢动?

  但,理性归理性,情绪归情绪,在一个星期之后,尔荻终於捺不住心中的火,亲自来到了爱薰家的大门日。

  「是你!」爱薰一开门,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撼动,因为,自从那一晚她中途离席后,她根本就断了会和尔荻再聚首的念头。

  毕竟,尔荻的那番话我薛尔荻这一辈子无法再受其他女人,像爱曼芸姊这样深重……在在都像把刀,刺得她鲜血直流。

  即使,爱薰觉得自己和黎曼芸似乎有某种程度的相关性,但,又有哪个女人能忍受心爱的男人最爱的不是她自己!

  而今日,这个男人却又站在她破碎的心灵前面,那份悲喜交集的冲击,又教她如何自处?

  「你……还在怪我?」尔荻进屋后的第一句话。

  「我有何资格怪你?」爱薰冲了杯咖啡递给他,尔荻啜了一口,发现完全符合他口味上的要求。

  「你……一定很了解我!」尔荻端着咖啡,喃喃地说。

  「一杯咖啡算什么?吴伶莉想必也是得心应手。」爱薰有些嘲讽,有些赌气地说。

  「她事情是处理得不错,不过,总觉得她在精明之下缺少点什么?」尔荻也说不上来。

  [你今天是来和我讨论吴伶莉的吗?」一听到这个名字,爱薰就有点火,不自觉地翻弄着她桌上的涂鸦纸,籍以掩饰她的情绪起落。

  不巧,一张纸就不小心地飞下了桌,并像算准了距离似地,就掉落在尔荻的脚尖前头。

  尔荻直觉地弯下腰,去拾起这张写了几行字的纸片。

  「上邪!」尔荻被纸片里的诗句给愣了半天。「这诗?」

  「是我喜欢的一首诗,因为,曾经有位男孩对我念过。」爱薰指的是,梦中的约瑟。

  「这么巧,」尔荻有些怔仲,又问:「那这些史努比?」

  「真奇怪!我随便画一下都不行。」爱薰不悦,抢过尔荻手中的纸,揉成一团扔进篓内。

  「史努比!」尔荻肯定他曾在哪里见过同样的逗趣画作。

  「你今天怎么会有空?晚上不是有个盛大的合并签约酒会吗?」爱薰早从媒体的报导中得知了一二。

  「可是,不先来看看你,我怎么会有心情去参加酒会呢?」尔荻脱口而出之后,才又觉得有些鲁莽。

  「为什么?你当真这么在乎我?」爱薰仍禁不住门着希望之火,用深情的眼眸圈进了尔荻的面容。

  「我当然在乎你,」尔荻只能肯定这一点,而至於原因,他却自以为是这个理由:「因为你曾是我的得力助手,替我制伏苏灿珍,并勇敢地解决了危机重重。」

  尔荻的回答,又让爱薰的心沈了下去,压抑够久的泪,终於溃堤

  「你怎么哭了?」尔荻心慌地奔上,往前轻触着她的肩。

  爱薰不说话,只拚命地摇头问躲,并伸出手,指指大门,示意要尔荻离开。

  尔荻是走了,带着莫名的怜惜和满脸的疑惑。

  十  十  十

  她到底在哭什么?

  尔荻回办公室后,仍一直志不掉爱薰那百般委屈的脸孔。

  突然间,搁在他桌上的黄皮纪事簿敲醒了他的恍惚,尔荻急忙地翻开本子里的内页,而一只只可爱的史努比赫然出现在他的眼中。

  「原来,这本子是她的!」尔荻恍然大悟地喃喃自语着。

  那么,这回替奥森解决问题的无名英雄,不就是她梁爱薰罗!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尔荻刹那被爱薰的无怨无悔所感动,这要换成是其他人,早就处心积虑地要把这等功劳揽上手。

  难怪,她会有委屈的神色流露,她企划中的合并案就要风光地达成,而她只能在那间小房间里看着电视转播,这对於一个大功臣而言,着实太残忍了些!

  想着、想着,尔荻的嘴角泛出了得意的笑容,因为,他终於想到一个可以犒赏她的方法——他打算在签约酒会中,正式向商界推鸢他薛尔荻的得力助手,梁爱薰。

  只可惜,尔荻是完全弄拧爱薰的心情,区区的一个功劳又怎么抵过她付出的全心全意!

  哭泣过后的爱薰,累得趴在床上睡去。

  「叮当——」电铃声倏地响起。

  「穆言姊?」爱薰有点讶异。

  「爱薰,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件事情?」穆言的手里拿了分资料,神情显得焦虑不已。

  「什么事?」

  「你知道,尔荻晚上有个重要的签约仪式,可是,这个胡涂虫下午去我哪里,竟然把这袋签约要用的重要文件掉在沙发上忘记带去……这台北的路,我又不熟,也搞不清楚进了饭店要如何找到会议中的尔荻,所以,只有麻烦你跑一趟酒会了……」

  当然,这就是尔荻的主意,想教事前毫不知情的爱薰,能及时赶到酒会里,接受他即将给她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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