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是两个正常、普通的年轻人,要合吃一条乳猪,以及满坑满谷的菜……
天哪!放过他们吧!
“别的我不敢打包票,可我们厨子的乳猪烤得真是又油又香,保证皮脆肉嫩、肉汁四溢……
两人再度相视,同时开口——
“你吃得下吗?”
“你有钱付吗?”
两人又同时愣住。
绵绵先回过神来,回应雷聿的问题:“吃得下如何?吃不下又如何?”
“你若吃得下,菜就上啊,要是吃不下,付钱走人便罢。”雷聿说得理所当然,不愧是富贵人家出身,没将这点菜钱放在眼里。
望者眼前人,绵绵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媚媚地往雷聿挨进。
无论雷聿此来钓他目的为何,他都决定跟著雷聿一起走,跟著住一问客栈,同桌吃饭,同进同出,同房……分两张床睡!
原因无它,只因弄不清楚焰武国物价的绵绵,从汜崎国带来的银两已经快清空罗,有肥羊可巴,干嘛不巴?
相识时的那餐饭最后如何解决,无论问雷聿或绵绵都得不到正确答案。
吃饭会让人变得想睡,吃得越鲍瞌睡虫聚得越多。
因为无论吃不吃银子都得付,两人吃得之努力以至于逃出险境后两人双双睡倒路旁,对先前是怎么逃出客栈的毫无印象。
之后的日子,绵绵的印象深刻得多.
刚开始时,跟雷聿结伴而行是场灾难,绵绵每天都需要用一大堆的理由说服自己,跟个无生活能力、无金钱观念、无视社会善良风俗,努力调戏良家少男的烂人继续走下去。
久了,也就习惯了。
况且雷聿爱玩爱闹没错,却不曾忘了顾到他。就算把他丢在客栈里,独自出去追少男,过会儿也会乖乖回来付帐。
有好吃的、漂亮的也不会忘记他一份,只差调戏美少年时没为他留一个。
知道他对华丽的饰品有莫大兴趣后,每到一处总会搬一堆怎么看怎么值钱的饰品到他面前,讨好之意不言可喻。
旅途上雷聿总是聒噪,虽然净讲些没有营养的话,虽然绵绵会回的话题极少,但总比独自行走来得快乐多了.
当初绵绵跟雷聿走的原因在于仅有雷聿知道目的地。但没啥戒心的雷聿早已将地点透露予他知晓,害他到了最未几天,日日要对自己提出理由留下。
最后,还是看在一件又一件华美饰品的份上,绵绵勉勉强强留到最后,反正看雷聿四处追少年也梃好笑的。
说也奇怪,刚开始绵绵犹想过将雷聿当成狡兔的第二窟,以防最后没抢到官印空手回家遭兄长奚落。
可是日子久了!他对雷聿的各种举动慢慢从生气变成看戏心情。
最初那点将雷聿钓来当未来伴侣的想法消失殆尽,仅留下友谊似的感觉在。
这个人,即便不当情人,也会是个值得来往的好朋友。
或许如此,他并不介意雷聿将三天路途走成十天,反而希望日子继续延下去.即便雷幸成天追著别人屁股后头跑也好。
总比自此参商不相见得好。
跟绵绵渐渐安定的心思恰恰相反,相处得越久,雷聿越觉得发疯。
习惯是种一旦养成就很难戒除的东西,性向则天生自然,想要改变的可能性不高。两者作用下让他看到美少年就流口水,一有点机会马上追过去,完全忘记先前打算把绵绵姑娘娶回家的想法。
即便他看绵绵会看到呆掉,觉得绵绵无论穿什么颜色的衣衫都漂亮得紧,珠饰戴在他头上也比一般俗丽女子美丽得多。
绵绵笑起来就像日出东方,霎时世界整个明亮,让人目眩神迷。
但是狗改不了吃屎,呃……更正,食色性也!
第四章
跟他个性相似的钦雷立了男子默言为后后,犹是抓到机会就偷吃。
人家已经定下来的都如此,又怎能怪他常常忘记身边跟著绵绵,一溜烟地往美少年身边窜?
有次何止将绵绵忘在客栈,他根本就已尝过此城最漂亮小官的味道了,即踏著又轻又快的步伐,往下一座城池移动。
想他聿皇轻功卓绝天下,三两下就到达目的地。
跑到半路,雷聿发出一声惨叫,用更快的速度往回跑。天哪!他又把绵绵遗落在客栈里!
好在绵绵一开始是生气,后来倒也没怎么气,亦找到乐子打发时间,雷聿回来时瞧见他听说书听得正入迷。
为了陪罪,雷聿每次归来总会挑上几件做工精细的饰品送绵绵,看著绵绵展颜一笑,心里的大石始放下。
他竞笨得没发现,在他担心绵绵生气时,已是将绵绵放在心里,当成他的元配、他的正室,以至于将与他合葬的人,打从忘了绵绵存在自个儿出城的事发生后,深觉不能这样子下去的雷聿,开始每天早上起床时对著镜子默念三次绵绵的名字,再提醒自己三次绵绵在身边别又把人丢下了,才出门吃早饭。
默念的效果相当好,他果真没再忘记过绵绵,再也没忘。
睡觉时想著,赶路时想著,逛街时想著,追美少年时想者,上相姑堂子找小官时一样想著。
不知不觉他已经从早到晚,无论做什么事都想着绵绵。
想到有天在路人被人吓到,都从叫“妈啊”改口叫“绵绵啊”.
对从小到大都看著男人爱女人、少年配姑娘的人来说,男子爱上男子总有一点不舒坦。
同样的,对雷聿这个从认识情欲二字俊整天迫著娈童跑,完全忘记世上犹有种生物名唤女性的家伙来说,爱上姑娘家别扭至极。
他这辈子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爱上女子,会想要个女子回家生一堆小萝卜头,最后与之葬在一块儿长相厮守。
因此,无论他怎么看著绵绵流日水,手指如何想袭上绵绵的胸前,唇办颤颤著欲一亲芳泽……无论欲望多深,他依然坚持、坚定地出外找美少年。
然后三更半夜蹲在客栈的床铺上,暗骂自己是个大白痴,美色当前竟然没能动手兼动口。
第二天,依然故作无事状,夜里依旧呜呜呜地暗自饮泣。
隔天,一样:再隔天,没变!
他万分困难地克制住别扭心情,下定决心要抓着绵绵追问他的生辰八字外加家住何方,好找个黄道吉日杀他个片甲不留……更正!上门提亲。
如果绵绵不从呢?呵呵呵,这点他早有对策,世上有种方法名唤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统统杯吃人腹后,还怕绵绵不从吗?
但是别扭这种病若是三两天即能治好,雷聿便不用日日想者绵绵出门追美少年了;简单的说,他虽然决心已定,可惜没有开口的勇气。
花房门口他低著头默默无言,下楼梯时默默无言,吃早饭时更是默默……默默瞅著绵绵流口水兼无言。
绵绵的脸,他真是百看不厌啊!
“怎么盯著我看,有事吗?”
绵绵夹起一块豆腐,发觉雷聿双眸依然直勾勾地往他瞧来,于是朝著正在傻笑的人儿柔然一笑,声音轻缓。
雷聿本想说没事,可开口前心思一转,发觉这正是导人话题的大好良机。
经过几天挣扎,他心里已有一番品质优良的话可供使用,包准绵绵听了大为感动,立即允诺此生非君不嫁。
雷聿喜孜孜地在脑海复习话语,以免到了要讲的时候说得不流利,紧接著他清清喉咙,双唇做启,吐出第一句话来——
“绵绵你……”
“到了。”绵绵目光飘向远处,嘴角挂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讲半句不到,绵绵的声音却刹那间夺走雷聿的注意力,亦将原本的台词忘得一乾二净。
“什么到了?\"雷聿大惑不解。
绵绵转眼看著他,神情柔和。“我们走了这么久为的是什么,难道你忘了?”
恍然大悟的雷聿张著嘴,没能回答,他的脑袋已经将此事彻底删除,半点儿都想不起来。
“听说御史住在城郊,昨天进城时天色已晚不方便前往,才等到现在。”绵绵口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一会儿用过早餐就去吧!\"
雷聿点点头,瞧著绵绵又痴呆了,傻傻地持续将炒花生夹到自个儿碗中,夹光半盘花生都没有知觉。
对于他呆头呆脑的举动,绵绵仅是笑了笑没提醒他。
过了半晌官鞋好像被雷打到一般瞬间清醒,张口结舌望著绵绵,呐呐吐出一句话来:“我们?你刚刚说我们?”
绵绵点头。
“我记得我没跟你说过来这里要找御史啊!\"雷聿犹有神智清醒的时候。
“是没说过,你亦没说过你的目标定失窃的官印。”绵绵抿出一丝笑,冷冷地像个猎人,而非他平日装扮出来的娇柔小女人。
只是,他举筷夹酱菜的动作依然轻柔,兰花指翘得秀媚。
“你是谁?”问这句话,雷聿心情复杂之至.\"小门小户的小人物,你不会认识的啦!\"绵绵放下筷子,一手敷衍地朝著雷聿挥挥,一手娇羞地掩住双唇。
动作十足十的女人味,但他的眼里闪烁括着精悍光芒,倒又像个干练的男人。
“你的目标跟我一样?\"
雷聿失了笑容,有种上当的感觉!可最让他生气的却非上当了,而是……他为什么仍旧会看着绵绵的舱流口水,好像一辈子没看过女人似的.
“这事闹得这么大.你总不会以为只有你一个想在这事上得到好处吧!\"话语虽然凌厉、绵绵的笑容却天真可爱,大有骗死人不偿命的味道.
“你利用我.”雷聿中肯地指控道。
有吗?”重新举起筷子的绵绵反应十分快。
雷聿瞪著他,如果色心没发作,他一定打得下歪著头望向他的脸,可惜……他想打,真的,用嘴唇打!
“我记得当初是你邀我一起走的耶,你还记得吧!\"绵绵歪著头望向雷聿,眼中充满无辜。
看美人看到变白痴的雷聿竟然傻傻地点点头,同意绵绵的话.
“既然记得,你气什么?”绵绵又是一笑,光彩动人.
我没生气。”雷聿呆呆地回应道。
\"等会儿一块儿去找御史吧!\"绵绵前倾身子,将笑容送到雷聿面前.
雷聿的呆样真是好玩极了,百看都不厌,怎么瞧怎么有趣.
闻言,笨笨呆呆没啥神智可言的雷聿再度点头。“好啊!\"
话才讲完,刹那间清醒的雷聿直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吞到肚子里去。
呜呜呜,为什么他对绵绵就是没有抵抗力?
虽然不甘心,虽然有点恼火自个儿,虽然暗暗在心底约束自个儿不可再犯,可是雷聿没节操的眼睛,又被绵绵如花笑靥吸引而去,嘴角不由得上扬,绽开一朵呆呆加傻傻的笑容。
唉,没救了!
御史所住的地方是间位于郊区的大杂院,因为租金便宜住了各种人物,有寡母独子,有落拓失意的读书人,还有许多孩子穿梭其中。
总之,就是一票论起八字来个个不超过三两的人们,即便有人八字算来仅仅一两也不足为奇。
再加上不知哪家所养的鸡与狗四处乱窜,喈杂混乱的程度非一般人可以想像。
这些人无论是穿著或言行举止对两人来说部属陌生,虽说他俩平日常在江湖活动,所见所闻并非一般贵族子弟可以比拟,但两人昔日来往的都是自成一派的江湖侠士或成名多时的剑客!何曾见过这群脸上写著“我很衰”的人们。
两人默然地从这群人身边走过,无论如何这些人都不关雷聿和绵绵的事,他们要找的另有其人。
御史住在哪问房子雷聿完全不需要询问,笔直朝著北面一间虚掩的小门走去。
绵绵在后头跟了几步,疑惑地跳上心头。
雷聿知道御史住在何处?他怎么会知道?
焰武朝廷知道御史的大致落脚处并不稀奇,御史有义务定期向朝廷报告,但确切的地点为什么他也晓得?
现在想到其中疑点的绵绵难免感到苦恼,他本以为雷聿呆,没想到他比雷聿还呆,简直像被笨蛋骂笨一样令人吐血。
“你怎么知道?”
好学生有疑惑一定要问,绵绵适时当起好学生,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雷聿面前,奉上无往不利的媚然笑靥。
“知道什么?”雷聿再度陷人呆滞恍神中。
没法子,对他来说绵绵的笑脆比醇酒更迷人,怎么看都不会腻。
“知道他住在这问屋子里。Ⅲ绵绵指指小木门,笑得人畜无害.
应该很简易的问题让雷聿皱起眉头,一副从没想过的样子。
“三王爷十分欣赏御史,当年科举时即走二王爷大力推崇才点他为状元,之后在官场内也一直对他照顾有加,是故两人之间一直有联络,消息是从二王爷那里来的,”雷聿挑字用,以免他与钦聿、钦雷的关系曝光。
可惜他完全不晓得。绵绵既然有办法埋伏在大官屋顶上,又怎么没见过二王爷钦聿、焰武皇钦雷的面庞?
三人完全一样的脸、身材与声音,早让绵绵猜到其中有鬼。
但绵绵完全不说破,依然笑帘可掬,满脸想接著问下去的味道。
门在此时被人拉开,他们的对话被迫中断。
拉开门的人想当然耳即为引起此次事端的御史,只见他隐身阴暗处,让人瞧不清其面容。
两位请进。”
清爽的声音使得雷聿表情僵硬。依经验判定,声音好听的人多半容貌也佳,怎么他的脑子里完全搜寻不到御史的资料,好像被什么东西彻底清除一般,怎么搜寻都是徒劳无功,未见痕迹。
怪了.如果是条大鱼,他怎么没吃到?
这个问题比官印的下落更困扰雷聿。
走进屋中,御史由阴暗处现身的刹那,雷聿恍然大悟。
绵绵呆了。
他拉拉雷聿,小小声问道:“御史不是得明察暗访、布衣游走.以举报真实情况给焰武皇知晓吗?他这样子,谁认不出来啊!\"
雷聿苦笑了下。“有人负责暗访.也有人负责明察嘛,他长得这么好认,让当地父母官不敢怠惰,也算是一种功力。”
雷聿用苦哈哈的脸,说者连他自个儿都不相信的说辞。
御史的长相,嗯,很好认。
他并非长得三头六臂,或脸上有碗大的胎记,不过也差不多了啦!
试问,有哪个正常人脸上充满了三种颜色——红、黑、紫,简单的说,是一张七月半出门逛到哪里,哪里就会请道士洒水趋邪,而且若想做扮成鬼完全没必要化妆的可怕脸庞。
依它们交错组合的方式看来,肯定不是最近被人毒打一顿弄出来的伤,被打尚会留下些许完整肌肤,看得出正常肉色,而此人……若非被人下毒恶整,就是上天开了一个大玩笑。
而御史对两人对话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将门关上,替两位客人倒茶。
这种话他听得太多,多到此种程度他尚当成友善。
将一盘瓜子、三杯茶放上桌后,御史大人迳自坐下,对著两人扬起一丝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