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与锦或许已经被眼前一团乱的场面弄得晕头转向,他却还记得甯靖冕一开始出现时说的话——明天回甯家。关于这点,恕他配合意愿不高。
上班族每周都有假期还好,但是开店做生意的甯与锦却难得公休一天,若不趁著此时好好欢爱一番,他们值得纪念的第一次何时才能付诸实行?他不敢想下去。
“明早八点来接你们,记得带换洗衣服。”甯靖冕抢在郑雅今发话前下达指令,说完他揽著甯靖晏回身便要离去。
“二哥,等一下……”郑雅今急急叫道,拒绝接受安排!
开玩笑,八点?那他们岂不是得马上收拾东西滚上床纯睡觉?不干!
回过身来说话的人是甯靖晏,他以几乎没收起来过的幸福笑容对著郑雅今甜甜说道:“这是今年流行的发型吗?看起来真『特别儿”
特别二字说在他嘴里,总觉另有一层用意在,不再是原本的单纯意思。
郑雅今闻言,反射性地低头往下看,然后——尖叫!
听到情人的叫声,甯与锦跟著抬头望向镜子,张大口,呆滞。
甯靖冕没理会他们,甯靖晏挥挥手,送上幸福飞吻一枚,跟著离去。
思,发型也没多怪异啦!不过是甯靖冕出现得太突然,吓到一只拿剪刀的手。
因为剪刀太利,再加上挥动方向有问题,所以甯与锦头顶上少了一块头发。
更正确的说法是,有一小块地方头发变得异常的短,不仔细详看,看不出端倪,若仔细详看——三公尺内都看得出来。
“怎、怎么办?”甯与锦先郑雅今一步回复神智。
“三分头。”
一咬牙,电动剃刀拿起来,剃了。
呜!他本来不想让甯与锦剪这种难看发型的。
经过头发一事,两个心情欠佳的人,昨晚啥事都没做即上床乖乖睡觉,只是两人皆做了大恶梦。
郑雅今梦见他连续十次剪失败,罪魁祸首都是大哥和二哥。
甯与锦则梦到他俩次次想欢爱都不成功,破坏者亦是大哥、二哥。
呜,瘟神啊——无论弟弟意愿如何,早晨仍是准时到来,像怕犯人落跑一样,说好八点准时到的甯靖冕和甯靖晏,七点整即出现在地下室门口。
他们用著始终不肯详细解释的怪异方法,打开形同虚设的大门,大刺刺地进入两人卧室。
跟前一晚的养眼镜头比起来,今晨的两人正常许多。
甯与锦已经醒了,却仍趴在床上迟迟不肯起来:郑雅今则在浴室盥洗,准备迎接将至的苦难。
暴风雨前总是乎静,这一点在甯家亦不例外。
甯靖冕叫人起床的动作,仅止于被被掀开、踹人下床,一句毒死人的话都没说,迳自回饭厅和甯靖晏吃早餐。
可怜的甯与锦揉揉发疼屁股,跟著出现在饭厅,吃过早饭再盥洗是他的习惯。
梳洗完毕的郑雅今随后到来,神清气爽地道了个没人回应的早安后,觅个空位坐下分享早晨第一餐。
早餐放得桌上满坑满谷,从中式饭团、萝卜糕、葱油饼到汉堡、三明治、烤厚片、贡丸汤、玉米浓汤、豆浆、牛奶、奶茶、咖啡,应有尽有。
“大哥,你真是闲得发慌,搞这些!”拿起一个汉堡,甯与锦朝著大哥摇头。
被点名的甯靖晏眼睛眨啊眨,最后用一种梦幻语气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弄的,上面又没写名字。”
“因为二哥会直接把我们拎上车,带到一家店门口,发钱,要吃什么买什么,上车再吃,然后一路开回家,休想有停下来休息的时候。”
就算没跟二哥一起回过老家,他也猜得出来二哥会怎么做。
被说中的甯靖晏撇撇嘴没应声,低头专心吃早餐。
甯靖冕拿著报纸快速浏览,完全不理会两个孩子似的人斗嘴。
郑雅今则在一旁偷笑,他很确定甯与锦和甯靖晏是兄弟,这种事情也说得起嘴来,了不起。
之后事情依然平静,甯靖冕未如甯与锦所说一路不停车死命往前开,只因他们家爱撒娇的大哥总是哀声叹气,没事用手指戳戳甯靖冕,又冕啊冕地叫累;甯靖冕总会投降,乖乖开入休息站买饮料、点心,等甯靖晏休息够了,方才上路。
托他的福,大夥儿休息得非常足够,路途更拖延得非常恐怖,大清早出发的众人直到下午两点才抵达目的地。
台湾就这么丁点大,若一路直直开个不停,依甯靖冕一百公里以上的车速,就算从台湾头开始开,此刻也该掉进海里了。
暴风雨此时可看出一丁点徵兆……
甯靖冕在离家约一分钟步行路程处将他们三个人赶下车。
甯靖晏似乎有衣服放在家中,两手空空就下了车。
甯与锦和郑雅今带的东西也不多,拎了就走。
只见甯靖冕降下车窗,与情人轻声交谈数句,奉上浅浅一吻后绝尘而去。
“真是甜蜜啊!”想到昨夜情事被迫中止,甯与锦口气不酸才怪。
“还好。”
甯靖晏没搭理弟弟,迳自往前走,反正三人中只有他知道路,他只要往前走,后头两只小鸭自动会跟上来。
“二哥去停个车你们就这么依依不舍,不是甜蜜又是什么?”瞅著落在身后不远处的郑雅今,甯与锦表情怨恨。
甯靖晏扁了扁嘴,眼眶开始湿润,没回应弟弟。
“真是令人羡慕哦!”走在他身后的甯与锦,因为没看到大哥表情不对劲,还在因著昨夜的事心头发酸。
“冕没要回家。”叹了一口气,甯靖晏解释道:
“有工作?”这是甯与锦的直觉反应。
“有心结。”
甯靖晏小小声说道,低低的话语声被呼啸而过的车声一震,破碎得没人能听懂,但他的无奈让甯与锦没有往下问的勇气。
况且,家到了……
拿著扫把的甯爸爸也出现了。
从前的甯家,大大小小事务皆由妈和二哥作主,老爸很少插手管事情。可是他一旦开始管,就不容许别人不听他的。
这一点,几个小孩在见识过他的“番”后,都很庆幸他工作太忙不大管家务事。
现在,看见拿著扫把怒气冲冲的老爸,甯与锦没天真到以为他是来扫地的,怕他想扫的是人吧!
不知该叫“单纯”或“单蠢”的性格,是甯靖晏可取的一部分。
哪怕老爸的怒气明显至此,他仍能面带微笑,小跑步过去,用很撒娇的口吻跟甯爸爸讲话。
甯爸爸是标准的吃软不吃硬,甯靖晏这么一撒娇,他登时没了立场,煞气减半,不像个准备行凶的杀手,倒像是闹脾气的小孩子。
“爸爸来接我们哪?”甯靖晏用娃娃音讲话。
“人呢?”甯爸爸望著爱子,表情趋缓许多,但仍有些许怒火未消。
“人?人不就在你面前,抱一个!”甯靖晏用可爱的口吻外加装傻,结结实实给老爸爸一个大大的拥抱。
甯爸爸面上微红,表情还是带点不满,坚持地问著:“他人呢?”
“与锦和雅今在后头。”甯靖晏指指后方相依相伴,甜甜蜜蜜的两人。他当然知道老爸在问谁,只不过他不想回答嘛!
“你知道我在问谁。”甯爸爸口气微愠。
见装傻不成,拥抱也没能消灭火气,甯靖晏长长叹了一声。“冕有事忙去了。”
“有事?周末还有事?这种人不要也罢!”老爸爸乘机怂恿长子和次子分手。
“你也知道他有什么事,何必讲这种话?”甯靖晏敛起笑容,白了老爸一眼,进屋子去懒得理他。
不远处,郑雅今拉著甯与锦正在观望情况,直到甯爸爸颓丧地拿扫把进屋后,才放心地继续往前走。
“就跟你讲没事嘛!”甯与锦受不了郑雅今的大惊小怪。
“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冲著我来的。”郑雅今两手一摊,表情无辜。
不能怪他电视、小说看太多,毕竟他没和甯爸爸见过面,仅知道甯家只有妈妈一直欢迎他来,怎么能肯定甯爸爸手上的扫把不是用来扫他的?
“就算真的打算扫你出门,至少大哥在。”甯与锦不怎么担心。
有道是一物克一物,大哥平常是甯家最没攻击力的一个,但他爱撒娇的个性和吃软不吃硬的甯爸爸正好配成套。无论老爸固执什么、火大什么,只要大哥出马撒个娇、轻言软语一番,保证老爸弃甲投降。
“真是奇景。”郑雅今见到甯靖晏和甯爸爸交谈的场面,说不讶异是骗人的。
男人撒娇不稀奇,但身为长子到了三十几岁还会跟爸爸撒娇,就很稀奇了。
甯与锦睨了情人一眼,悠然道:“如果这种场面从小看到大,就没啥稀奇了。”
“说得也是。”
郑雅今点点头,一手拎著行李,一手拉著恋人,仰首进入甯家大门。
接下来的场景,简直是现场版肥皂剧。
因为南妈妈工作上有点小问题暂时不在家,又是过了午餐、不到晚餐的尴尬时间,有些人想利用此时喝下午茶、聊聊天——可惜他们聊不起来;有人想在此时午睡——坐车时休息时间太长,现在想睡也睡不著。以至于……
放完行李后,四人又回到客厅,甯爸爸已卸下片刻前愤怒的面具,跟在大儿子身边团团转,努力挑剔甯靖冕的毛病。
“你看你,才去两个星期就瘦了……”
甯爸爸说到一半,被不耐烦的长子打断。“我胖了两公斤。”
郑雅今和甯与锦坐在对面,将超宽单人沙发当双人沙发坐,一点也不嫌热。
“是、是吗?”甯爸爸瞬间辞穷。
甯靖晏不理他,拨内线请厨房大婶送午茶来,顺便炒盘炒饭、弄点汤品,因为他饿了。
小的时候甯家孩子对家里有佣人这件事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直到长很大后才发现凭他们家的收入,家里有佣人是件奇怪的事……
后来几个孩子都了解了,家里五个小孩、父母年人三百余万能过这种日子,原因只有—个,二老都是不存钱的。
简单的说,小孩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想靠家里伸出援手,不可能!
于是每个小孩都很努力工作、存钱……更正!全家就老大甯靖晏跟父母一个德行,赚多少花多少,不够还向父母要。
所以换个角度想想,花钱很凶的甯靖晏配上超会赚钱又懂得开源节流的甯靖冕,称得上天生绝配。
等待大婶送茶点、饭食的时间,沉默持续在三人之间发酵。
甯爸爸最先受不住,但他开口的同时甯靖晏拿起遥控器,啪地一声开了电视,看起昨天连续剧的重播来。
第二个受不了的人是甯与锦,但是他想聊天的对象只有身边的情人,郑雅今却因第一次到甯家怕给甯爸爸留下坏印象,故正襟危坐地看电视不肯跟他聊。
最后,打破沉默的人还是甯爸爸——“晏啊,如果那家伙对你不好,还有爸爸在,可以回家不用死撑啊!”
“爸,你才不用死撑呢!我跟冕过得好好的,你干嘛插一脚?”甯靖晏望著电视头也不回地应道。
“你怎么穿这种地摊货呢?他一定虐待你了吧?”
甯靖晏睨了老爸一眼,转过头去看电视,冷冷回应道:“这件是你买的。”
“呃……”甯爸爸呆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身衣服……果然是他买的,买回家时还被大家笑称为最像地摊货的名牌。
旁边的郑雅今终于忍不住低低笑出,小小声地问甯与锦:“你老爸对你二哥意见真多,什么都要过问。”
“他不是对二哥意见多,只要有人靠近大哥+老爸都有一阵子吃醋期,没有任何例外。从小学开始,老师、同学、朋友,甚至是偶像明星,只要是吸引大哥目光的老爸全都讨厌,不过他一阵子后就会放弃了啦!
之前妈有说过,当初大哥浪子回头时,老爸对大嫂好了一段时间,后来还不是挑剔东、挑剔西的,活像是电视上才看得到的恶公公,后来一样相安无事。”
看得非常习惯的甯与锦,口气平静。
“没办法,我老爸喜欢别人撒娇,偏偏家里几个小孩只有大哥会跟他撒娇,连妹妹都酷得不得了,他不抓紧大哥又能抓谁去?”
“那你二哥不是特别惨?”思考一下刚刚在路上时大哥对二哥表现出来的依赖度,郑雅今推测道。
甯与锦挨著郑雅今,开始笑。“老爸脾气硬,番起来非常固执,二哥又偏向讲理型,两个人没真正吵过,好几年不讲话倒是真的。”
他上周跟母亲通电话时,有稍梢聊到:二哥和老爸的事,否则依他N年不回家的情况,怎知二哥和老爸相处的情形?
“有时想想,他们大吵一架或许会比较好。”甯与锦叹了口气。
郑雅今思考了一下目前状态,一抹微笑窜上面庞。“我忽然觉得跟你大哥回来,真是来对了。”
“怎么讲?”甯与锦好奇地望著郑雅今。
“你老爸光顾著拉回晏的心,当然不会管你们两个在做什么罗!”回话的不是郑雅今,而是一颗突然出现在两人上方的头颅。
甯与锦表情惊恐地回头,对上母亲大人似笑非笑的容颜,一种“我命休矣”的感觉蓦地窜上心头。
有一种人十几岁时会被误认为二十来岁,二十来岁时别人看起来像三十出头,可是到了四五十,依然一张三十出头的脸——甯妈妈就属于这种人。
她生得并不特别美艳,事实上是个脸很大的中年妇女,虽然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但依她的外型,在同年龄异性间并不会特别吃香。
约莫如此,甯家的孩子都生得不够好看,总体来说皆为中等,想到达中上成绩必须自行努力,跟天生天养的甯靖冕大不相同。
“妈。”甯与锦声音有点颤抖,娘亲的可怕他知之甚深。
“回来啦,你二哥呢?”甯妈妈回给儿子一个亲爱表情,拍拍儿子的脸。
“不知道、大哥可能比较清楚。”甯与锦目光向与甯爸爸缠斗中的大哥。
“甯妈妈。”郑雅今朝甯妈妈点点头,绽开业务专用的灿烂笑容。
甯妈妈冷淡地点点头,将注意力放在长子和老公身上。
郑雅今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下来。
虽然从他听过、经历过的事件里,甯妈妈冷淡反应已经算很好了,至少她还开口邀人来,也没把他赶出大门……但,说此刻心里完全没有难过,不可能。
受不了母亲大人冷淡的态度,甯与锦抱怨道:“妈,是你叫我们回来的耶!”
“思!似乎是。”甯妈妈高跟鞋登登登的绕过沙发,另觅了张小牛皮的圆凳坐下。
“你还这种态度。”甯与锦的口吻比娘亲更冷。
“我那天跟你通电话时,你哭了对吧?”甯妈妈依旧直视前方,不看儿子亦不看郑雅今。
“思?”甯与锦不懂娘亲怎么突然提这个。
“你哭得声音模糊,害我以为你们已经同居三年。想说都三年了,差不多该带回来见父母,直到昨天听你二哥提起才发现是我听错,当时是你们同居第三天,现在算起来不过半个月。”她睨著儿子,没什么表情。“现在离婚、分手频率这么高,我怎么知道你们能撑多久?搞不好下次你回来又带不同的男人,我现在跟他打好关系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