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楼下,华斯宇和文小蛮错愕地相视。
一群人扛着新沙发和桌子正搬进屋里。
人都登堂入室了,哪还需要按什么门铃?他们的行径未免太张狂了吧!
「是谁让你们将这些家具搬进来?」华斯宇怒声质问。
「不是你订的?」文小蛮震惊地抬头问。
「是我订的,我还会发火吗?」
这话也对……
「我问你们话,你们都没听见吗?」华斯宇咬牙切齿地怒吼,一副要噬人的样子。
突然,一阵轻咳自门外响起。
「是我让他们搬进来的。」
沈老!
前两天的惊魂仍然让文小蛮心惊胆战,她顿时如惊弓之鸟的缩进华斯宇怀中,双手颤抖的紧抓着他的衣服,偷瞥蓦然出现的沈老,用华斯宇可以听到的声音喃喃地说:「怎么会是他?」
华斯宇感觉到她的害怕,手臂本能地收紧圈住她。
「沈老,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面色铁青地说。
沈老轻咳一声,苦涩强笑,「别误会。这只是我的一番心意,那天手下砸坏了你的家具,我理应赔偿。」
「不需要,全撤走。」华斯宇忿忿地道。
沈老落寞地冷笑一声,「我知道你一定不会领情,但是希望你能看在一个因担心儿子而抓狂的父亲份上,收下吧!」
一个号令台湾黑道的头子竟然以哀求的口吻跟他说话?
「你的道歉我收下,但是这些东西请你收回。」华斯宇态度依旧强硬坚决。
沈老悲凉地道:「这些全是我儿子的心意。」
「我更不会收!」沈老的话引起华斯宇更大的愤恨,他几乎是用吼的。
「斯宇。」沈老抬起充满遗憾的目光凝视着他,「请听我说。」
「我姐姐已经不在了,没什么好说的。」华斯宇断然一口拒绝。
「就因为巧如不在,我更要说。」沈老坚硬的声音充满悲伤,「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儿子自始至终深爱着你姐姐巧如。」
「胡说!」华斯宇用尽力气狂吼。
文小蛮感觉到他的愤怒,壮硕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她惶恐地紧抓着他的衣服,「别……别生气……」未经思索的话飘出了口。
「我知道现在告诉你已经是多余的,但我还是要说,当年我儿子情不自禁爱上巧如,生怕巧如因他而受到伤害,决定忍痛离开她;后来他知道巧如轻生后,他每天几乎含恨而活。这次他出事,也知道我来找你帮他出庭,原先他抱着期望,但当他知道你是巧如的弟弟时,他拒绝你帮他出庭,不是怕你公报私仇,只是他不愿欠巧如一个幸福,又欠你一份情,他怕这辈子还不完也还不起。」话说至此,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
华斯宇颤抖着肩膀,紧抿双唇不发一语,他的痛尽在眼底。
沈老拭去眼眶的泪,语气哽咽地道:「斯宇,请你接受我的道歉。」
「我──不要。」华斯宇痛心疾首的冷哼。
任何忏悔的话在此刻都发挥不了作用,毕竟巧如离开这世间是事实。
「斯宇……」沈老近乎哀求。
「我可以原谅你儿子,但是我绝不会收下你的东西,你撤走吧。」他冷漠以对,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令人心惊胆战。
紧绷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文小蛮不知所措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游走。
她畏怯地试图打破僵局,「沈老,斯宇既然原谅你儿子,你就别为难他收下这些东西。」
沈老错愕地看着文小蛮,冷静片刻后转身下令:「东西全撤走。」
尽管每个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沈老的手下依令照办,将搬进屋内的家具又搬回卡车上。
文小蛮释然地吐了口气,偷偷地瞥华斯宇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交,他的目光严肃,随之而起是令人恐惧的冰冷,她惊恐地收回目光。
直到最后一件家具搬上卡车后,沈老忍不住慨叹,「失去你这朋友是我的损失。」说完,他蹒跚地走出屋外。
华斯宇闭上双眼深深吸口气,彷佛在消化盘踞心头的怒气。
文小蛮则重重地吐口气,「呼!终于走了。」
忽然,华斯宇怒气冲冲地瞪着她,「以后我跟外人说话时,不准妳插嘴!」
「我……」她吓得退一大步。
哼!好心没好报,她只是想化解他与沈老之间的仇怨。
「别以为我喜欢妳,妳就可以大胆妄为的帮我发言。」华斯宇低声斥责,彷佛唯有如此才能宣泄胸口的愤懑。
他误会她的用意!
「我没有这意思。」她颓丧地解释。
「事实摆在眼前,妳以为妳是谁?菩萨吗?渡化众生?」吼声再现。
他又摆出那张严峻得吓死人的表情。
文小蛮委屈地咬着下唇,「一番好意被你当成驴肝肺。」
「这还叫好意,难道妳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沈老是何许人?」华斯宇骇人的瞪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脸。
「我当然知道沈老是什么样的人……」
「既然知道,妳竟敢老虎跟前捋胡须。」他紧拧双眉,额上的青筋快爆裂。
「我看他诚心道歉,才敢开口说话嘛!」她低头嘟囔着,小手在胸前绞呀绞的。
「哼!」他从鼻子喷出好大一团气。
她猛然抬头望着他,见他浓眉上的纠结还没解开,她甜蜜的对他微笑,「别老是生气,你这样子会吓坏我。」
可是他没响应她,他的眼神依然冰冷严厉,她的笑容瞬间僵凝。
晶亮的双眸逐渐黯然,嘴角也跟着垂下,她沮丧地吸吸鼻子,彷佛小鸟瞬间少了翅膀似的惶恐不安。
「好了,以后千万别再这么莽撞,当我和外人说话时,妳别再任意插嘴。」他的语气变得和缓。
「你可以好好跟我说嘛!为什么一定要对我大吼大叫?」她仍心有怨怼,低着头说道,丝毫没察觉他眼底盈满柔情。
他的手抬高她的下巴,嗓音软如春风:「我担心妳,我不想再看到妳受伤害,我没办法成天守在妳身旁保护妳。」
他担心她再受到挟持……
从他冷漠的眼里看到千丝万缕柔情,难得的温柔令她不知所措,他的疼惜让她的眼眶蒙上一层雾水。
「斯宇……」她整个人扑进他怀里,小手缠上他的脖颈,「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心意。」
华斯宇任她抱着,轻抚着她的背,「我是为妳好。」
「我知道、我知道。」她在他的怀里抽泣。
「既然明白,就别哭了。」他轻声安慰。
不!她就是想哭,而且要哭个痛快。
今天她才明白他是如此用心的呵护她,打从出生至今,除了家人没有人这样疼爱她。
「好了,算我求妳别哭,这是妳第二次在我身上泄洪了。」他笑谑地逗着她。
「不要,你就让我发泄一下嘛!」她在他的怀里撒娇。
「唉,女人真麻烦!哪来那么多眼泪。」说归说,他暗自欣喜她的主动示好。
「你没听说女人是水做的吗?」她一边抽噎,一边理直气壮地反击。
「是吗?」
他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她愕然地猛抽气。
他张开眼睛睨着乍然通红的小脸,「好咸。」他笑了笑,然后低下头用温热的唇瓣滑过她的粉颊、鼻尖,感受到她轻浅的气息柔柔地洒在脸上,接着吻上那娇红欲滴的唇瓣。
温热柔软的触觉,让她彷佛置身梦境中,整个人飘飘然四肢无力,像被勾去魂魄,所有的感觉汇集在唇瓣上,其它的全部被掏空了。
剎那间,骤然停止。
她傻愣住!
「妳干嘛眼睛张这么大看着我?这叫作亲嘴。」狂妄的谑笑像十足的恶魔。
他夺走了她的初吻还理直气壮的!
文小蛮气不过更咽不下这口气,蛮横地拉下他的头,狠狠地贴上他的唇,以牙还牙。
一抹柔软温香袭上他的唇,他暗自偷笑却不想拒绝她,欣然接受她的报复。
他大大方方地搂住她的腰托起她,让她的娇躯更贴近他。
她忍不住娇吟出声,在他的轻抚下,整个人变得好敏感、好脆弱,体内如电流四窜的战栗,她整个人彷佛在燃烧,莫名的悸动强而有力的冲击着她。
她茫然地唤着他的名字。
「斯宇、斯宇……」
难掩满怀深情,他紧抱着她,热烈地回应她,每吻一次,内心深处那股炽热的欲望便激增几分。
「小蛮……」温柔、激情的嗓音低唤着她。
她恍然从模糊的幻境中惊醒,回过神,半晌说不出话。
他诡异一笑,「这次是妳主动,我可没逼妳。」
她中计了?
「你耍诈!」脸儿蓦地一红,她觉得好丢脸。
他讪笑叹口气,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摩挲她的发丝,「傻瓜,我是情不自禁,不是耍诈。」
是吗?
她睁大水灵的眸子,紧锁住他在这一瞬间流露的真情;她感动地埋进他温暖的怀抱,恣意享受他的疼爱与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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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经历一次共患难,果见真情,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了解彼此的心。
华斯宇偕文小蛮跑过许多家具店,挑选合意的家具。
这一次,他完全依她的眼光挑选家具,一切以她的意见为主,全权交给她处理,他只是在一旁嗯呀嗯呀地点头附和。
不知道他们关系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恩爱小夫妻。
「没想到买家具这么累人。」
文小蛮轻扭隐隐酸痛的脖颈,不经意瞥见他打上石膏的手臂,关心地问:「你还撑得住吗?」
她的关心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窝心。
「买家具只需要眼睛和腿力,用不上手……」
文小蛮娇羞一笑,「你的嘴真坏。」
「是吗?」他一语双关、半开玩笑地反问,而后低下头在她耳边吹气。
一阵酥麻搅得她心荡神驰,她推开他娇嗔道:「你真的坏到骨子里。」
「我有妳形容的这么坏?」邪肆带笑的眼斜睨着她。
那眼光太诡谲,不晓得他下一步会使出什么让她丢脸的花招……
文小蛮警觉地从他身边跳开,警告他:「别闹了,这里是大马路,有许多眼睛看着我们。」
「原来妳也会害臊。」华斯宇忍不住取笑她。
看清楚他的嘲讽,文小蛮气得吸气再吸气,「你真坏,我懒得理你。」她咕哝一句别开头,意外地发现他家门口有一辆警车和两名警察。
「斯宇、斯宇,该不会又发生什么事?」她惊慌地指着大门。
华斯宇也发现了,镇定地说:「过去看看。」
文小蛮颤抖地搀着华斯宇,缓缓接近大门,心里不断地祷告──千万别再出事了。
第八章
「月丽姐?」
文小蛮讶然地看见温馨家庭援助中心的月丽。
月丽一脸急色的奔向她,「妳总算回来了。」
「月丽姐,妳找我?」她狐疑地瞅了月丽一眼,随即瞥向门口的警察,「有什么事吗?」
月丽讶异地注视着她身旁的华斯宇,「这位是……」
「妳好,我是华斯宇。」华斯宇不等文小蛮介绍就先行说明身分。
「噢,原来是华律师,你好,我是温馨家庭援助中心的月丽,我们曾经通过电话……」无意间瞥见他手上的石膏,她的眼睛陡地睁大,「你的手……」
她焦急地看着文小蛮,「不会又是妳……」
「不是我。」文小蛮忙不迭地否认。
华斯宇浅笑,挺身说明:「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与小蛮无关,不过真谢谢妳安排小蛮到我家。」
「不客气。」月丽马上挂回职业性的笑容。
文小蛮的手轻拍着月丽的肩膀,打断她与华斯宇之间矫情的寒暄,「打扰一下。」她将月丽拉至一旁,小声的问:「门口的警察是怎么一回事?」
月丽的脸色瞬间一沉,「找妳的。」
「找我?」文小蛮大吃一惊。
虽然她有时会不经意做出一些违规小举动,例如闯红灯,但她绝对是善良守法的好公民,警察为什么要找她?
此时,门口的警察发觉异样,缓缓走近,「请问妳是文小蛮吗?」
文小蛮登时吓得双眼睁大,牙齿和嘴唇频频颤抖,「是、是……」
「请问两位找小蛮有什么事吗?」华斯宇站出来问。
两位警察见华斯宇挺身而出,连忙挂上微笑,「原来是华大律师。」
「甭客套,我只是想知道两位找小蛮有什么指教?」华斯宇面露淡笑,捺着性子重申。
「文小姐的前雇主告她偷窃和伤害,所以我们想请文小姐到局里走一趟。」其中一人说明原委。
「告我偷窃、伤害?」文小蛮震惊地大呼。
笑容倏然从华斯宇脸上退去,黑眸瞬间变得冰冷。
「偷窃与伤害?」
文小蛮凝视着他难看的脸色,还有冷如寒霜的语气,她的心莫名地跟着坠入天寒地冻的北极。
莫非他也认为她真的干下偷窃和伤害的事?
「不!我没有偷窃,更没有伤人。」文小蛮大声地反驳。
月丽连忙上前拉住情绪失控的文小蛮,低喃提醒:「妳忘了,妳曾经打了南希一巴掌。」
文小蛮怔住!
就因为她打了那蛮横无理的女孩一巴掌?
警察来到文小蛮的面前,「文小姐,我们也只是公事公办,麻烦妳跟我们去一趟警局做笔录。」
「去、去警局……」文小蛮瞠大双眼,害怕地挪动脚步,直至撞到一堵高大的肉墙才顿住脚步。
华斯宇用身体挡住文小蛮的退路,面无表情地道:「我是文小蛮的律师,是不是可以跟她一起去警局做笔录?」
「可以,当然可以。」警察强挤微笑。
他自告奋勇做她的律师?
她没有因此而松弛紧绷的心弦,她的心更加沉滞,一阵凉意窜过全身上下,觉得自己好似在做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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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警局做完笔录回来后,文小蛮的脸上看不到笑容,仅有沮丧和郁闷。
华斯宇以经验看待此案,他敢说文小蛮是被冤枉的,即使是那一巴掌也不足以告她伤害。
偷窃?更是毫无证据。
这种官司他早司空见惯,只是一种栽赃别人的伎俩。
「小蛮,说实话,妳见过遗失的红宝石戒指吗?」华斯宇倒抽一口气。
嗄?
文小蛮霎时清醒过来,凝视着他,「你也认为我拿了那只戒指?」不甘受辱,泪水剎那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真是有够笨!一句简单的问话都听不懂。
「我只是问妳看过那只戒指吗?」他严厉地道。
莫名其妙受到莫大屈辱,心里已经难过得想撞墙,他没有一句安慰话,还质疑她的人格。
「没看过!我没看过什么红宝石戒指,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栽赃给我?」
他定定地看着她,一个人的眼睛容不下一丝谎言,她的眼里显现一抹不容质疑的坚定,他深信她的话。
「我相信妳。」
他相信她?她惊愕地看着他。
当第一颗泪水滑落,紧锁的泪水也随之汩汩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