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萧和岚打了一个大呵欠,摆了摆手走进卧房。
韩如歌又一次伤心。
也许就是因为母亲从来不曾肯定过她,所以在T大就读这件事上始终没法让她有一丝的得意,她也不觉得自己比别人有什么优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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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如歌一早起床梳洗完毕,准备出门到台中去。
本来今天应该到画室上课的,这堂油画课课程时间很早,大家不习惯一早七点半就上课,所以学员不是很多,难得有老师愿意教授。
她想著要不要带简单的画具,也许有机会可以作画,想想后放弃不带了,画展一定忙得不得了,哪来的时间作画,带著画具肯定会被祈典笑的。
她看了看紧临她睡的行军床旁的矮衣柜,上午要去参加老师和画室学员的联合画展开幕式,她自己就是参展的学员之一,不能穿得太寒酸,可是她实在没有什么正式的衣服适合那种风雅之处。她没有多余的钱可以购买,就算有,她也舍不得买,寒酸就寒酸吧,老师应该不会怪她,毕竟今天的主角并不是她。
从来她就没有自己的房间,搬到这里之后更不可能有。楼下是店面,摆上桌椅已经很窄了,楼上是住家,其实是加盖出来的小阁楼,只有一间房,母亲和外婆一间房,已经很挤了,她的床只得摆在小客厅的一角。
小小的一张行军床睡了七八年,就这么不知不觉的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苦的,现在要教她睡一般的床,不管是木板床或是弹簧床,她可能还会有点不习惯呢,小小的角落放著她所有的东西,是她所拥有的一切。
父亲离世时欠下太多钱,她们还了许多年,直到三年前才全部还清;她的生活简单又克难,不过她深信有一天,她会用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一切。
她走出家门,母亲和外婆都还在睡。从今天开始就不做生意了,直到找到新店面为止,所以母亲才会不准她把家教辞掉,邙家给她的薪水丰厚,可以暂时挡一挡这段时间的混乱。
她看了江婆婆的房子一眼,一抹佝凄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江婆婆你在做什么?”她问道。
“我在检查附近的消防栓有没有问题,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检查,如歌你知不知道?”江婆婆站在路边的消防栓旁,焦急又无助。
“为什么要检查消防栓?”
“我怕会有人放火烧了我的房子,我担心消防队来救火时水压不足。”
“江婆婆,你不要胡思乱想,这房子是你的,你若坚持不卖,没有任何人可以勉强你。这是个法治的社会,他们不敢无法无天的。”她想起邙尊诀说的话。
“他们昨天已经撂下狠话了,说我如果不卖地就要让我没地方住,这不是摆明了要烧我的房子吗?你不知道他们那些人有多恶劣,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我真的很生气,怎么可以这样,你说我要不要去派出所备案,我有不祥的预感,这几天可能会出事。”
“江婆婆的孙儿辈里没有一个人可以出面帮婆婆的吗?”韩如歌看了看手表,她得赶火车到台中参加画展的开幕式,可是江婆婆一个人恐怕不能应付这一切。
“我那些孙儿孙女已经不管我的死活了,他们只会劝我把地卖了,他们好趁早把钱分一分,然后把我送去安养中心。我是死也不肯的,这块地是我那口子辛苦挣来的,我不能让它一点作用也没有的被瓜分掉。”
“婆婆,我明天陪你去一趟派出所,先备案也许是个办法。”
“你看我是不是要提前把地捐给慈善机构?我觉得我可能挡不住那些恶人,他们要来抢我的地了。”江婆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婆婆不要伤心,这事一件一件解决,我明天早上有空,可以陪你去请教专业人士该如何处理捐赠事宜。”
“要等到明天啊……今天不可以吗?”江婆婆神情落寞的问道。
“婆婆,真的很对不起,我今天有很多事要忙,不然我现在去找里长,请里长帮忙。”她灵机一动说道。
江婆子阻止道:“不行,里长已经被他们收买了。”
韩如歌咬了咬下唇,“那怎么办?婆婆……我今天实在走不开,我现在要赶到台中去。”
“没关系,那就等到明天吧,也不差这一天了。谢谢你,你是好心肠的孩子,跟你妈妈一点也不一样,她说话难听又恶毒,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了,你的日子一定很难过吧?”
韩如歌眼眶红润的看著江婆子,自小缺乏母爱的她心里渴望爱、渴望关怀,如果没有外婆,她这几年不知该如何度过。
“我很好……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我明年就要大学毕业,可以自己养活自己,江婆婆不用为我担心。”
江婆子抹了抹泪,心中一痛,“可惜我儿子和女儿死得太早,媳妇和女婿又跟我不同心,他们恨不得我早一点死,还不就是为了钱。”
“婆婆……不要伤心了,我明天会帮你把一些相关手续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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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来了,怎么这么晚?”安祈典一看到韩如歌立刻转忧为喜,脸上露出阳光般的笑容。
“对不起,家里有点事耽误了。”她微喘的微笑。
“我应该坚持去你家接你的,等待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尝一次就够了,以后再也不尝了,走吧,咱们一块儿进去。”他有感而发的说。
“老师没问我怎么还没来吧?”
因为和江婆子说话,韩如歌误了预先订购的火车票时间,所以到达会场时开幕式已经过了。
“老师以为你不来了,我说你一定会来。如歌,我看你就办支手机吧,这个时代没有手机联络事情真的很不方便,像今天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心急如焚却联系不上你。”
“再看看吧。”
“还要再看看……有什么好看的?现在是人手一机的时代,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就是不办手机?是不是不喜欢别人随时随地都能找到你的感觉啊?”
韩如歌嫣然一笑,“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不喜欢随时随地让人找到,所以我要想一想。”
其实她之所以不办手机的原因是不想多花钱,手机通信费用并不便宜,又有月租费要付,就算是最便宜的优惠方案她还是觉得不划算。
“那你走在路上万一有想要联络的人呢?”安祈典问。
“我可以打公用电话啊。”她想都没想就回答。
“天啊……真是败给你了,你到底是不是七年级的美眉啊?”安祈典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她还是一笑,微笑可以使她不至于太尴尬,“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怪?”
安祈典正要回答什么,画展的女主人朱明珠女士向他俩走来,后头跟著一对耀眼的璧人。
“如歌……你来了啊,我以为你不来了,快来我这里,我给你介绍我的女儿和准女婿。”
她看到邙尊诀了,还有他打扮入时的未婚妻。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她不喜欢这个巧合,非常不喜欢,她的心跳没来由的加快,她不想遇见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个画展?
“原来你是我妈的学生。”姚卿卿也不想遇见她。
韩如歌笑不出来,不过为了大局还是露出僵硬的笑。
“你们认识?”朱明珠问。
“这位韩小姐是舍妹的家教。”邙尊诀态度大方的说。
“原来是这样……今天来捧场的客人不少,有几个人还问起你的画,都很惊讶你才刚学油画没有多久,竟然能画出这么好的作品。你的手机号码一会儿留给我,如果有什么进一步的消息,我好联络你,也许你的画能卖到不错的价钱。”
朱明珠对提携后进一向不遗余力,她出来教画不是为了别的,纯粹是为了兴趣。她喜欢上进的年轻人,如果可以把自己毕生所学全部教授出去,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啊!她一直很遗憾自己唯一的女儿对绘画没兴趣,再加上这种事勉强不来,所以她只好外求,从一些有心绘画的人身上找到可以裁培的新手,如今她找到了韩如歌和安祈典。
“老师,如歌没有手机号码,她到现在还没办手机,我刚刚一直说服她办,她还说要好好考虑一下,因为她认为办手机没什么作用。”
安祈典对韩如歌莫可奈何,只好转而求助老师,看看老师能不能说服不想现代化的如歌。
姚卿卿白了下眼,“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手机,会不会太夸张了?韩如歌,你是不是故意标新立异啊?妈,你不要理她,这种人最假了。”
“卿卿,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朱明珠斥喝道。
“妈……我肚子好饿喔,我们去吃饭好不好?”姚卿卿旋即搂著母亲嚷道。
“好吧,大家一起去吃饭,尊诀,你要吃什么?”朱明珠问邙尊诀。
姚卿卿臭著一张脸,心里犯嘀咕。
韩如歌不想参加这个不欢迎她的饭局,所以她识相的说道:“我在火车上吃过了。”
“多久前的事?吃了些什么?现在一定也饿了吧?还是和我们一起去吃,多少吃一点。”朱明珠热情的邀约。
“妈,她说在火车上吃过了啦,你就别一直勉强她,到时吃得不愉快大家都难看,我们自己去吃就好了嘛。”姚卿卿撒娇的说。
朱明珠看向韩如歌,“一起去嘛,不要客气喔。”
韩如歌微笑的摇头,“真的不是客气,我不饿,一点也不饿,我在火车上吃了一个大便当,到现在还没消化,还撑在喉咙里。”
“好恶心……什么东西还撑在喉咙里。”姚卿卿嫌恶的说。
“卿卿,你是怎么了,妈妈不喜欢你这样喔。”朱明珠略略板起面孔说。
“好嘛,我不说就是了。尊诀哥,你要吃什么?我们今天早上太早吃早餐了,你现在一定也饿坏了吧?”只有在看著情人、对著心上人说话时,姚卿卿才会显露出温柔。
邙尊诀抚了抚肚皮,微皱眉的道:“我肚子好像不太舒服,你们去吃吧,我在这里帮忙招呼客人。”
“啊……肚子不舒服,怎么会这样?尊诀哥,我留下来陪你。”姚卿卿著急的道。
“不必,我吃些胃药就行了,你不是肚子饿扁了?”他掏出口袋里的胃药片。
姚卿卿点点头,“是真的饿。”
“如歌,我很快回来。”安祈典说,
一行人走了之后,邙尊诀转身看向韩如歌,冷淡的说道:“走吧。”
她愣了下,“去哪里?”
“去吃饭啊。”他一副她明知故问的表情。
“我吃过了啊,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一边说,一边开始欣赏著展示会场的画作。
“骗子!你明明肚子也饿了,为什么不说实话?我知道你是不想跟卿卿一起用餐,所以谎称你已经吃过了,走吧,我知道这附近有间日本料理不错。”
“我真的吃饱了。”韩如歌摇摇头,礼貌的说道,她不想得罪他,他是朱老师的准女婿。
“你的肚子明明咕噜咕噜的叫著,你以为你瞒骗得了我?”邙尊诀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她僵住,倏地涨红了脸,他怎么可能听得见她肚子饿的咕噜声?她旋即紧张的强词夺理说道:“你听错了,我吃饱了,肚子怎么可能会叫?”
“你是要等到肚子咕噜声比打鼓声还响时才肯承认是吗?”他敛住笑。
她反问他:“好吧,我是肚子饿了,我是因为不想和姚小姐一起用餐所以才说谎,那么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原因说谎?你的肚子其实也很好不是吗?”
他沉默了下,然后说:
“本来我可以不回答你的问题的,不过你既然问起我就告诉你吧,我之所以说谎的原因跟你说谎的原因是一样的。”
“什么?”她完全愣住。
“我也不想跟她一块儿用餐,这样你满意了吗?”他一笑。
她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接,“为什么?”
他耸耸肩,“你想知道原因是吧?那就陪我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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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蕴日本料理亭
邙尊诀叫了一桌菜,启动筷子,口气有些戏谑的说:“吃啊,光是用眼睛看是不会饱的。”
韩如歌点点头,秀秀气气的吃起东西。
“吃多一点,我可不希望留太多东西,浪费食物。”他替她斟了一杯茶。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和老师他们一起去吃饭?”她问道。
“吃完再告诉你。”
她放下筷子,“你不说我就不吃了。”
他失笑,“没想到看你没啥脾气的样子,你还真不是普通的固执耶,我想不想跟卿卿一起吃饭一点也不重要,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因为我不相信你说的理由。”
“你不相信我说肚子不舒服是因为我不想和卿卿一块儿吃饭?”
她摇摇头。
“我为什么应该相信?姚小姐是你的未婚妻,你不可能不愿意和她同桌吃饭的,因为没有理由。”她怀疑他的用心。
“我和姚卿卿还没有正式订婚,我为什么不能选择不和她同桌吃饭?就算结婚后也一样,我不高兴时一样不会与妻子同桌吃饭,今天要不是姚夫人在场,我根本不必多此一举说谎。”他说得理所当然。
“你……好可怕。”她看著他。
邙尊诀不同意,“我不可怕,相反的,我今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同情起弱者来了,是不是很奇怪?你怎么不动筷子?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了不是?”
她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盘子里的生鱼片,“同情弱者,谁是弱者?”她反问,觉得今天的他比先前所认识的他还要讳莫如深。
他边吃边说:“你不觉得自己是弱者吗?”
“我记得你说过我说话苛刻,怎么现在我又成了需要你同情的弱者了?”韩如歌提醒他回想曾经跟她说过的话。
“你啊……只会在我面前说话刻薄,刚才为什么不吭声?”
“她是老师的女儿嘛,我不能失礼。”
“所以宁愿饿肚子假装吃饱?”他表情反常的严肃。
“我也不会饿肚子啊,我背包里还有一个早上买的面包,如果饿了就可以拿出来吃。”她不知道他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其实她的肠胃并不娇贵,偶尔饿个一两餐又不会怎样。
两人不再说话,直至用完餐为止。
“我要先回台北,你呢?要一起走吗?”他问她。
她摇摇头。“我买了回程的火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