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好好静养吧,我明儿个再来。”他压住替她拍背止咳的念头,仅淡淡说了句话,却有著掩不住的关切。
在他缩回手之际,带起的轻风拂动莫洁如的发丝,在她平静无痕的心湖起了淡淡波澜。
对他,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或许,什么都不必说。
他出去后,寂静的厢房里只听得见她急促的心跳声,千百种滋味涌上心头,是悲、是苦、是伤,也是喜。
方才他的举止意欲如何她怎么会不知?只是这又何必?他的体贴、他的温柔,她受不起呀!
莫洁如深吸了口气,隐忍著即将溢出的泪水。
想著想著,她索性闭上眼,任由思绪飘散,她好似听见窗外的几许低微叹息,虽然不是很清楚,可她亦无心思去弄明白,便靠著身后的软枕,沉沉睡去。
听著房里的寂静,料想她是歇息了,岳勒这才放轻脚步安心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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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著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莫洁如渐渐痊愈,虚弱的身体也慢慢恢复,虽然身子还是十分纤瘦的,可是面色已红润许多,浑身散发出一股成熟的妩媚。只是她很少笑,眉梢眼底也常带著一种对日后感到惶恐的神色。
住在翔云居,白日不需再劳动,虽可避开他人对她的冷言冷语,但是她却觉得志忑不安。
因为岳勒忽晴忽雨的脾性,始终让她在面对他时战战兢兢。
这日,镇日足不出户的莫洁如,终于踏出寝房,在王府绿意盎然的庭园里流连散心。
面对眼前的一切,她只觉得恐慌和无所适从,她不认为王爷这些日子对她的照顾是一种善意与疼惜,只因他仍动不动就会拿话讽刺她,将她当成低贱的奴仆使唤。
此时正值傍晚时分,王府中的人正忙著用膳。
莫洁如独自一人在偌大的王府里散步,时而行出柳径,时儿步入花荫。
慢慢地,她来到雨轩楼废墟那个杂草丛生的小池塘畔,见著在池畔大石上坐了一个人。
莫洁如心中有些纳闷,好奇地向他走近。
是他!
“康亲王吉祥。”莫洁如对眼前的人福了福身,语气难掩惊喜。
杰书闻声抬头,这才发现莫洁如站在自己身前。
“洁如姑娘,多年不见,你变了很多。”杰书站起身来,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
早在岳勒之前他便认识莫洁如,这都是因为他的福晋林雅柔的关系。
原来林雅柔曾是流浪街头的孤女,所幸被莫洁如的娘亲搭救,带到安亲王府与莫洁如作伴,两人情同姐妹。
因缘际会下,林雅柔与杰书相恋,虽然当中也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但有情人终成眷属,林雅柔嫁给杰书,成了康亲王的福晋。
婚后没多久,杰书为了处理吴三桂一事,带著新婚的妻子离开京城,定居于风光明媚的江南。
若不是为要处理礼亲王叛乱一事,他不会再上京城来。
“王爷,雅柔姐姐现在可好?”莫洁如一扫多日的郁闷,绽放出炫目的笑脸,见到故友,让她有说不出的愉悦。
“她可好得很呢,整天跟我闹著要上京城来看你,只是路途遥远,她又有孕在身,我怕她吃不消才没准她上京,她因此气得不跟我说话。”
杰书嘴上虽抱怨著,但他的脸上却带著笑,看得出他极疼爱自己的妻子。
“这才像雅柔姐姐的作风。”
“说得也是。”杰书认命地点点头。
看著杰书无奈的表情,莫洁如忍不住开怀大笑。
“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怎么不捎信通知,还瞒著你雅柔姐姐,真是辛苦你了。”杰书指的是四年前所发生的事。
“我不想让雅柔姐姐担心。”莫洁如低下头淡淡的说。
“唉!你还是这么倔强。”杰书无奈的摇头。
“别光顾著说我,快告诉我一些雅柔姐姐的事,”莫洁如仰起头来,一脸期待的看著他。
两人就这么愉快的聊著,莫洁如感觉仿佛所有的阴霾都烟消云散。
第七章
一会儿后,莫洁如怕引人非议,便向杰书告辞。
在莫洁如的身影渐行渐远之后,附近突然响起一记清脆的声响。
一棵茂盛的树猛然被折断了一根枝哑,树后出现一张俊美的脸庞。
那张脸庞此刻正透著一股莫名的怒意,他紧握著枝桠的手掌渐渐松开,那根树枝因而落地。
“你没事拿树来出气做什么?”
杰书带著笑意的浑厚男音冷不防地响起。
“大哥?”见到杰书在他身旁负手而立,岳勒顿然一惊。刚刚他不是还站在池塘边,怎么……
“大哥有什么事吗?”他很快地收起惊讶,问得不甚客气,明显地有一种被人窥见心事的恼怒。
“没事,打声招呼罢了。”杰书对岳勒的不悦丝毫不以为杵。“啧啧,真令我惊讶,曾几何时,你的警觉力变得如此差劲了?这样不太好吧,净顾著看美女,忘了保持警戒。”
“不关大哥的事。”岳勒冷冷地撇开头。
“我也不想管你的事,只不过,基于兄弟的立场,大哥不得不劝你几句——”
“谢谢你的关心。”岳勒口气不悦地打断杰书的话,“恕不奉陪了。”说完,他迅然转身离去。
“我不想看你后悔。”杰书没有追上前去,只是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我知道对她你爱恨交加、心中有怒,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是受害者。”
岳勒突然停下脚步,细听杰书这几句话。
“我们向来都是自视甚高的人。”杰书继续说道:“但有时候,我们也该静下来思索,是否我们自以为不重要的事物,真的是毫无意义的?”
岳勒沉默片刻,继续往前走。
“有些事情总是失去了才知道后悔……”杰书站在原地,轻轻地说了一句,似在警告他,又像是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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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勒一路步向主屋,足下平稳的步伐却平抚不了因杰书一席话而紊乱的心绪。
他仿佛听见杰书在他耳畔说著:你爱上她了,爱上她了……
不!他怎么会爱上一个自己打从心底感到不屑的女人。
她是贪婪的、是心思诡诈的、是浪荡的女人呀!
是的,自己绝对没有爱上她。
可是,看著马袋里塞满了他午后猎到的猎物,令他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猎到一只雪白的母狐时,便立即下令打道回府,不再继续狩猎。
这对素来独霸、乖戾的他来说,是很难得的,更甭说他还亲自提著母狐,急切得像是要向什么人宣告他心中的喜悦。
然而回到王府,他却看到她竟然想勾引大哥!思及此,他整个人一僵,唇畔的浅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狂怒。
恍然惊觉自己做了什么,他仰头发出一阵震天的狂笑,真是讽刺至极!
他居然著了魔的为她猎母狐,想给她做一件雪白的暖袄;沿途还兴高采烈地想著她的甜笑、她的美、她的……
该死、该死、该死!
他的脚步忽地转进花园。
他不爱她的,他要彻底将她赶出自己的生活之外。
他越过一大片花海,来到自己第一次见著她的地方,那排柳树。当时柳絮纷飞,旖旎柳絮层层叠叠坠落,他就是在那一阵飞舞的柳絮雨中瞧见张著一双剔透无尘眸子、宛若坠尘仙子的她。
她那凝眸翦翦似水,洁净不染烟尘,引得他想往里头撒上尘,教她再也无法晶莹剔透。
此刻,一株株柳树依然随风摇曳,但柳絮早已被寒风吹得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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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洁如一回到房间便优闲地泡在浴桶中浸浴,闭著眼睛,心中想著岳勒。
最近他对她很好,像是忘了对她的仇恨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岳勒一脚踹开房门,迈步走进房,冷不防地吓了莫洁如一跳。
“是谁?”她直觉有人闯入房间。
回答她的是一片静默。
莫洁如极为不安,将身子往水中缩。
这里是王爷的居所,到底是谁这么大胆,莫非又要重演四年前的遭遇?她紧张得盯著眼前的屏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到屏风旁停下,莫洁如感觉到一片高大的阴影笼罩著自己,她不自觉地抬起头来,惊见一张怒气腾腾的俊容。
“你刚刚是什么意思?”岳勒一见到莫洁如,刚才压抑住的火气瞬间全冲了上来,怒不可遏的质问。“你竟敢当著我的面勾引康亲王!你可真会挑对象呀,挑到我的好兄弟,真是有眼光。”岳勒忘不了她和杰书有说有笑的样子,忆起那一幕,他的心头好似被浇了一桶油,怒火烧得更炽。
“王爷,你……”莫洁如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现,而且还说些她完全摸不著头脑的话,登时愣住。
岳勒无视她的错愕,大步走到浴桶旁,探身粗鲁地将浴桶里的莫洁如一把抱起。
“你做什么?喂,放开我……”
她慌乱得挣扎,岳勒完全不理会,迳自将浑身赤裸的她抱到卧房,扔在大床上。
“你……想做什么?”莫洁如恐惧地抓过床上的被单遮盖自己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床的内侧缩。
她一双水灵的美目紧张得死盯著他。
他该不会是想……想做那种事吧?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似的,岳勒开始脱去身上的衣裳,爬上大床。
不会的……不会的……莫洁如一直在心中如此告诉自己,但事实上,她已经被岳勒压在身下。
他粗暴地扯去她身上的被单。
“不要!不要……”她开始奋力挣扎。
她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的身子,她不能被他看到……
虽然她知道自己是个屈服在交换条件下的牺性品,她没有理由阻止他对自己做任何事,但她心底根深蒂固的贞节道德观念并未因为这项认知而泯灭,因此她仍苦苦反抗。
岳勒没有说什么,只是强硬地将挣扎不已的莫洁如牢牢压在身下。
“你不能这么……”知道挣扎无效,她只能不断地摇头来表达心中的不愿。“求求你,不要这样……放开我,求求你……”
岳勒抓住她的手腕,牢牢地定在床上,旋即火热地吻上她完美的双峰。
“别忘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倘若你再抗拒我,你就等著大宅院的那些人四分五裂,听明白了吗?我专属的娼妓。”他的吻很温柔,然而从那两片惑人唇瓣所吐出的话,却冷情残酷到了极点。
莫洁如害怕得挣扎著,但始终没有办法挣脱他大手的掌控。
他狂暴得有如一只愤怒的猛兽,她看到他冷冽的眸中夹著深深的怒意。
为什么他要那么愤怒?她做错了什么吗?
她真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却清楚地知道一件事……他是个无情的人。
她曾经以为他温柔善良,因为初见面时,他真的对她很好;但四年前当他狠心将她和娘亲赶出王府时,她便不再这样认为了。
他瞅著她定定说道:“我要你,打从第一次看见你时,我就想要你。”
第八章
啪的一声,莫洁如用尽全身的力量甩了岳勒一记耳光,这个耳光不为别人,是为自己打的。
他的伤害如此彻底,他可有想过,他逼得她生不如死。
“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你怎能如此!”
“抱歉,我无话可说。”冰晶般的黑眸黯了下来,虽心疼她受的伤害,却不知自己可以挽回什么。
他想弥补她所受的伤,他要她的原谅,如果可以,他愿意倾尽所有去挽回,向地证实一点——他爱她。
正因为爱她,所以他才会一直犹豫不决,不愿将她视为涟园的侍妾;因为他爱她,所以他才会矛盾痛苦。
所幸,在伤害扩大之前,他得知了这一切。
他认定为时未晚,面对她的指责,他一语不发的默默承受著,因为未来才重要。
“洁儿,别打了,你会伤到自己。”
岳勒抓住她的小手将她搂进怀中,不是因为受不了,而是怕她过于激动会伤她的身子。
莫洁如不理会,一心只想挣脱他的怀抱,大声哭喊著:“放开我,我恨你!”
岳勒见状,一时也理不出头绪。
“洁儿,我真的很抱歉,我知道我不值得你原谅,但求求你别哭了,你哭得让我好心痛啊!”他将她紧紧的抱住。
“放开我,不要碰我!”莫洁如挣脱不了,于是狠狠地在他胸前咬上一口。
“啊!”岳勒痛得叫了一声,拉起莫洁如封住她的檀口。
她不依的抗拒,但在他锲而不舍的柔情攻势下,终告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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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外头下起了雪。
莫洁如幽幽的转醒,雪白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岳勒沉睡的脸上。
不论何时,他看起来总是那么的狂傲不羁。
莫洁如强忍著下半身的疼痛,离开他温暖的臂弯。
她拾起散乱一地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
昨夜他强要了她好几次,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这是她的初夜,也将是她的最后一夜,她要离开,找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隐姓埋名的生活。她永远会记得自己的生命中曾经有个唯一挚爱的男人,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开启心扉,她已没有力气再去玩这种游戏了。
她提起笔,在桌上留下一张字条,今夜她的不告而别,对他而言或许不痛不痒,他可能不会再忆起她,不会再忆起曾经和她有过的一切,因为她从来就不曾进驻他的心里。
莫洁如起身收拾简单的细软。
整理好包袱,她走向床边,晶眸凝望著那张熟睡的俊颜,内心五味杂陈。
抹去了早该干涸的泪水,莫洁如红著眼眶,打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去。
虽然明月已隐,天色昏暗,但地上的积雪却仍让大地透出些许亮度。
望向那细雪纷飞的天空,此情此景勾起她满腔愁绪。
莫洁如拉紧披风,轻轻地走向后院小门,打开门闩走了出去。
走了几步,她回头望向王府,因为她的心还是有著一丝的期待,期待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她和他没有将来可言,这一点她很清楚,只是她如果真的可以抛下一切,那么此刻她内心的依恋又是什么?
心中那微微的抽痛似在提醒著她,对他的那一股恨早已变成一种情愫,一点一滴的沁入心中。
他真的很过分,不但强占了她的身子,现在更夺走了她的心。
她爱他,爱上一个恨她入骨的男人。
就算她知道自己爱他,恐怕也无法阻止或改变什么。
罢了,她和他的一切,就到这里结束,所有的恩恩怨怨,到此将告个段落。
莫洁如不再迟疑,她向前走著,走著……走著……走著……抬起脸,茫然地看著飘雪的天际,细雪不停的打在她脸上,眼前一黑,她整个人趴跌在雪地……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不会醒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