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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调子相思 page 14 作者:馥明

  计划他们的未来。

  现在是那天的未来,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是这等光景。

  今生若不能再与她相逢、相恋,以后,除非他死,否则走到哪里,哪里都会触动他,谁叫他们曾经呼吸过同样的空气,居住在同一个小岛?

  办公室里有她为他准备的茶杯,桌上有他们共同的合影,家里的每寸空间又留有她的余香,早上他还在她的枕头上发现一根她的发丝……

  在唐捷想她时,杨婉儿也正陷入一片不安中,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方步,她觉得生命里有重大的缺陷,她好像做错了一件大事,她又觉得头疼。

  苏耕之怀疑杨婉儿的头疼是车祸后遗症,但杨婉儿知道不是,正在杨婉儿头疼之际,苏耕之敲门大喊:

  “婉儿,快点出来看电视。”

  杨婉儿也想换个心情,所以就快步走进起居室,苏耕之再次唤她:

  “快点来看,这个很有前途的警察。”

  警察?杨婉儿想看,小跑步往电视机走近,一看是唐捷,杨婉儿二话不说又晕倒了。

  苏耕之吓坏了,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暗自想着这次一定要彻底检查,看问题在哪里,不然怎么老是晕倒?

  救护车五分钟内就抵达,苏家一阵忙乱,终把杨婉儿送去医院。

  而当唐捷接近苏耕之的家时,远见一辆救护车急驶而过,他也来不及关心,因为唐捷感觉到手心流汗。

  他突然想到待会儿苏耕之问起来意时,他要如何回答。

  想过千万种答案,都不如事实来的容易,唐捷决定要告诉苏耕之,他和杨婉儿的事。

  走到门口,唐捷久久地望着屋里的灯火,长长地吸一口气,故人别来无恙吧!

  他鼓足勇气按下门铃,不一会儿即有人走出大门询问:

  “找谁?”

  “我找杨小姐。”

  “杨小姐不在。”

  “那我找苏耕之先生。”

  “苏先生也不在。”

  唐捷心想若不说自己是警察,大概得不到真正的答案,不得已只好以严肃的口吻说:

  “我是唐警官,要找苏先生谈爆炸案的事。”

  “刚才杨小姐晕倒,苏先生送她去医院了。”

  这次佣人的答案让唐捷吓呆了,怎么又晕倒了?她身体状况向来都很好,最近怎么老是晕倒?唐捷心疼不已,又问:

  “在哪家医院?”

  “不知道。”

  唐捷迅速地拦了一部计程车赶回警局,他发誓就算要把T市的医院全翻出来,也要找到杨婉儿。

  杨婉儿在救护车行驶中,就突然醒过来,她坚持要回家,不想去医院,苏耕之拗不过她,只好拜托救护车驶回,所以唐捷又错过了,而且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

  都查不出杨婉儿的住院资料。

  杨婉儿一回到家,就闷闷不乐地回房去睡,苏耕之愈想愈奇怪,为什么杨婉儿一看到唐捷就晕倒,而且一提到唐捷她就心神不宁,找了千百种理由拒答,苏耕之发挥想象力,开始剪辑事实,他灵光乍现……

  会不会唐捷曾对婉儿做过什么“暴力行为”,愈想愈心惊,苏耕之决定到警局走一趟问清来龙与去脉。

  第八章

  一早,杨婉儿即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驾车出门,她破釜沉舟地决定不再压抑自己,不然她知道她会因头疼致死。

  那是一种难喻的感觉。

  这些天杨婉儿总是在梦中看见他,每每初醒,枕上必留有泪痕,她迷惑着那个人究竟是真实的人生?或者是自己虚构出来的人物?她见着他时,她就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她恨不得自己可以一辈子在梦里而不醒,只为了能常常看见他。

  但是她还是得醒来,她得抱着孱弱的身躯去银行上班,她得负起家族责任,她日日夜夜地折磨自己,不给自己喘息的空间,只为了不让心中那根轻颤的弦再被弹起,但在工作之余,杨婉儿不由自主地总会泪眼模糊,全身觉得冷,觉得无依无靠,觉得伤心。

  最近天凉,她有意无意地拉紧衣服取暖,但终归无效,冷使她皱眉,眉皱又让她心疼,她仿佛总看见他双眉蹙紧的情形,心疼得让她更为心痛。

  她甚至假想着,她会不会因心疼致死?而死后是不是就可以与梦中的他比翼双飞?她实在无法再继续忍受这种梦与现实交织不清的人生。

  杨婉儿一开车下山,就很顺地知道何处该左转,何处该直走,愈开杨婉儿愈心惊,她还没准备好要去面对自己失踪的一个月究竟做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可怕的记忆,而让自己不愿再想起。

  她不想打破现状,她更不想再去面对任何不堪回首的过往,一思及此,杨婉儿总觉得时空错乱,四下遽然变得大大不一样,脑海中伺伏着是片片段段的风月,它宛如出岫的云,四面八方而来,溃不成军。

  她脑袋忽地空洞洞的,好像预备盛载所有的意外,但逃避的念头倏然潜入,她惊慌地煞车紧急回转,但见梦中人离自己愈来愈远。顿时手脚冰冷无力,似无法再往前开去,她坐在车子里面,只能任性地哭一场。

  好吧!日子还是得过,既然要逃就彻底一些,杨婉儿悻悻然地将车开往大一银行的方向,工作是可以分散自己的心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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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捷经昨夜一整晚的奔波,仍未找到杨婉儿,那种心里牵挂的感觉像一张网,把他牢牢地缠住,不看见杨婉儿,唐捷是无心再容纳别的事,所以他在九点整就坐在大一银行的大厅等待杨婉儿。

  九点三十分,杨婉儿下车走进银行。

  款款而立,袅袅娜娜轻巧地走进大厅。一回眸,红浇溪的朱唇,黑白分明的眼睛,燕懒莺慵,风情万种。

  是她!就是她!

  唐捷掩不住兴奋地站立,忘了自己可以先迎面而上。

  大厅经理一见杨婉儿走来,马上请示问题,两人边走边说,途经唐捷站立处时,他们都没有去注意是什么人。

  但唐捷的气息,是杨婉儿所熟悉的感觉,她直觉地想要看清是何人让空气变得异样。

  杨婉儿回头,再回头。

  蓦然,瞳孔放大,心跳急速,杨婉儿又挡不住地晕倒。

  很巧地刚好被唐捷接住。唐捷吓坏了,高声叫着:“快叫救护车。”大厅中此时乱成一团,唐捷把杨婉儿抱躺在沙发上,骇然地不断问着:“你怎么了,别吓我,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他是这么的爱着她,他不要她有事,包括伤风感冒。T市不是非常发达热闹吗?医疗水准已列为先进水平,怎么此刻竟不见有人可以告诉他为什么杨婉儿老是晕倒?

  唐捷慌乱地揉揉杨婉儿的头,握着她的手,一再祈祷奇迹出现,希望杨婉儿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她可以瞬间清醒,然后甜甜地对他说:

  “你不要着急,我只是要吓吓你而已。”

  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唐捷只能听见杨婉儿均匀的呼吸声,没有杨婉儿俏皮的回应,唐捷像一只无头苍蝇,在人世间辗转,不知何去何从?

  天见可怜!

  在唐捷尚未发狂时,救护车及时赶到,迅速地将杨婉儿抬上救护车,唐捷随侍在侧。

  一到医院,医生马上作紧急处理,但杨婉儿仍不醒,唐捷发狂地对着医生大吼:

  “你们自称名医,竞连休克这种小毛病也治不好。”

  群医乍见唐捷凶悍的神情,又见杨婉儿财大势大,为求不惹祸上身,只好委屈地对唐捷说:

  “杨小姐接二连三地晕倒,我想不是单纯的贫血休克,为慎重起见,我想还是彻底做一次检查。”

  唐捷亦知刚刚过于冲动,只能点点头同意群医的决议,帮杨婉儿再做一次完整的脑部检验后,再决定下一个步骤的进行。

  杨婉儿被推入病房,唐捷在旁照料,双目静静地凝视着她,心头突觉一紧,不过分手短短数日,杨婉儿竟有日渐憔悴消瘦的模样,是为什么?

  唐捷不懂,杨婉儿也不懂,苏耕之更不懂。

  苏耕之一走进医院,即有数位素来与他交好的医生向他告状:

  “你的孙女婿很凶悍,但看得出来对婉儿很好,而且两个看起来挺登对的。”

  尤其苏耕之一走入病房,就又看见唐捷双手紧握住杨婉儿的手,一副宁可他晕倒也不要是杨婉儿晕倒的关心模样,苏耕之实在无法再想象,唐捷会对杨婉儿有什么不良的纪录。

  但是苏耕之亦无法不怀疑,为什么杨婉儿只要看见唐捷就晕倒的原因?尤其昨天晚上更离谱,不过是电视影像,她也二话不说地——晕了。

  苏耕之决定问清,他走过去拍拍唐捷的肩,轻问:“婉儿还好吗?”

  唐捷太专心在杨婉儿的身上,所以很自然地就回答:“医生说依照她的病历纪录应该不会发生这现象,但她偏偏就老是晕倒,她再晕几次,我有十个心脏部不够用。”

  说完一堆后,唐捷才警觉是苏耕之,突然间不知该如何相称?是苏先生?或者跟杨婉儿一起叫外公?平常果决的罪犯克星唐捷竟变得举棋不定。

  苏耕之知道唐捷的不自在,便企图令他宽心:

  “唐警官,咱们也不必说什么客套话,我们终究只是都很关心婉儿。我也了解,你跟婉儿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今天有缘不如大家聊聊。”

  唐捷望着苏耕之一对精明的眼,给人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他知道苏耕之不是在套话,是真的想知道这中间的曲曲折折。唐捷不打算隐瞒,简单略述事情梗概后,即迅雷不及掩耳地说:

  “你信不信我和杨婉儿结婚了?”

  第一个问题就能兼具答案,苏耕之开始有点喜欢唐捷,而且他竟然相信他们真的结婚,因为他知道杨婉儿跟唐捷真的蛮“速配”的。

  “我相信,而且我猜还是婉儿要求的对不对?”

  唐捷惊讶地看着苏耕之,他怎么那么了解杨婉儿?

  唐捷对于这个问题,只能傻傻地点头说“是”。

  “那你们这一个月的相处应该很好才对?”苏耕之问得含蓄。

  唐捷答得更含蓄,“我们是很好。”岂仅好字得以形容?两人简直已爱人骨髓,只是不好意思说。

  “可是为什么,她一看见你就会晕倒?”

  “看到我就晕倒?”唐捷不可置信地反问,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但苏耕之将不可能化为可能。

  “上一次你在医院照顾婉儿两三天,她都不醒,结果你一离开,婉儿马上清醒。”

  “不会吧!”唐捷的信心已受到动摇,苏耕之再行举例证实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昨天更糟,我在电视上看到你,我就叫婉儿出来看一下,结果只跟你的影像正面相对,她就莫名其妙晕了。”

  “我不相信。”唐捷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就像说“太离谱了”,但事实胜于雄辩,杨婉儿今天也是见到他才晕的。

  至此已乃真相大白!

  “别不相信,那今天呢?大家都说婉儿是好好地进入大厅,毫无异状,突然走到你身边就晕倒,幸好你人长得挺好看的,否则大家一定会传言婉儿是被你吓晕的。”

  愈听唐捷愈觉无力感,杨婉儿就是无法面对他所以用这种方法自我逃避。她苦他知道,但他不怪她的,她何苦逼自己入绝境?

  苏耕之见唐捷脸上的表情,亦觉事不单纯。

  “你若知道原因,可不可以说给我听听,大家参考一下。”

  唐捷盯着杨婉儿的脸庞,沉痛地说:

  “如果我没猜错,她大概就是因为自觉要负起家族责任,但竟违背原则和我结婚,情义不能两全,所以选择逃避。”

  苏耕之闻言,惊道:“这个傻婉儿,她是答应她父亲和容天浩结商业婚,但也不要这样糟蹋自己,我来跟她说清楚。”

  唐捷立即阻止,“婉儿的个性你应该很了解,她自己没想通,愈说事情只会变得愈糟,我想就随她去吧!

  我不想增加她的困扰,若她选择这种方式来回应我,我是不该有什么遗憾的。幸福原本就是一体两面,从此以后,我是不会再来看她的,外公,容我这么称呼你一次,请你以后替我好好照顾她。”

  苏耕之心中一恸,忍不住哽咽地说:

  “我是会好好照顾她的,但我实在不忍心,看你们两个人这般相爱,却又如此自我折磨。婉儿这孩子……”苏耕之又能说些什么,说什么都不能改变现况。

  唐捷决定日后不来相见,是多么违背自己的心意,但他不想伤害杨婉儿,她能用这种方式忘掉痛苦,是最好的方法,就把所有的痛苦留给他自己吧!临走前,唐捷再次踱回杨婉儿的床边,握住她的手说:

  “我知道你听得见我的声音,你好好地听着,从今天起,我是不会再主动来看你了,你可以依照你自己要的生活方式去选择,不用顾虑我,但哪天你若想通了,我永远在家等你,我的心会一生一世陪着你,这是我的承诺。”

  唐捷再次凝望杨婉儿,并再次托付苏耕之照顾她,他是要走的,不然他会改变主意。头是不能再回的,不管他的心是否在淌血。

  那轻轻的关门声又唤醒杨婉儿,在睡梦中她听得一清二楚,他说她再也看不到他了,她心疼得不想再活着,任两行泪无止无尽地流,她莫名地怨恨自己,竟顿萌死志,梦里既无法再见,死了的魂总可以相随吧!

  这个念头,紧紧缠住杨婉儿,整整一星期,人是醒了没错,但她不论吃什么就会吐什么,死的念头绞缠在心中不眠不休——

  苏耕之心疼,每每要告诉杨婉儿,不要再折磨自己和唐捷,但杨婉儿总可以料到苏耕之要说些什么。

  “外公,不要再劝我,也不要再找别人来安慰我,我很快会好起来的。”

  但她只有愈病愈重,一点也没有好的迹象,苏耕之很想找唐捷,但又不敢贸然去找,他很怕弄巧成拙。

  但看着眼前的惟一亲人日渐消瘦,望着食物总是泪光下,后又哽咽难咽,他只能跟着瘦,然后摇摇头说:“你别傻了,你别傻了——”

  弄到后来,祖孙两人常常是相对而泣,苏耕之这天又亲自用汤匙喂她清粥,杨婉儿吃一口,又吐出一口,她知道她病恹恹的样子让苏耕之难受,她不想任何人再为她的病伤心,强打精神但仍忍不住泪潸潸地说:

  “外公,稀饭非常好吃,我刚刚可能坐的姿势不对,所以反胃,再吃一次试试看!”

  杨婉儿愈这样,苏耕之愈难受,他不想让杨婉儿自陷绝境。

  “婉儿,我不想说什么大道理给你听,但人生中所有的结都是自己打上去的,不要把所有的责任全往自己身上背,尤其人生在世,所要珍惜的是你现在所拥有的真情,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包括责任。如果让责任把自己压死,那才是不尽责的人,婉儿,你自个儿好好想想,自己真正要什么,不要什么,外公永远支持你,不要忘了,有些东西或有些人倘若错过了,是要一辈子捶心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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