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额上的皱纹打了几折,轻声说道:「小姐,他们的身分跟妳不能比。」
「有什么不能比?还不是人生父母养?」有些赌气地。
唉!那年小姐年纪小,发生的事她都不记得了!她忘得好,但对先生太太而言,却是绝不能重演的梦魇!这事不能跟小姐明说,免得勾起她的回忆。他也只能拐个弯:
「小姐,以先生太太的身价,妳可是很多歹徒觊觎的对象!而且太太会这么规定,除了安全问题,也怕小姐勿交损友,或者交友情况太复杂。」
「结果害我一点自由都没有!连朋友都交不到!」这就是她最可怜的地方,从小妈咪老限制她这呀那的,她上大学后,更变本加厉,连要跟小笙出去看电影,也得报备,没获准休想出门,就别说什么联谊出游的,她是连一次都不曾有过!她妈咪看管她严得像怕她被人一口吞了似。别人羡慕她出入都有轿车接送,殊不知这就等同另一种形式的禁足。她真的不懂,她那么不值得信任吗?她不懂得保护自己吗?就因为怕她误交损友或是被歹人觊觎,而限制她的行动,岂不是削足适履了?她如果是娇贵的温室花朵,也是因为这种过度畸形的保护所惯养出来的!
「那位罗同学不是跟小姐满要好吗?」太太他们对小姐的保护也许太过了,但还不至于让她交不到朋友吧?至少每次他接小姐,都会看见那位罗同学在旁边。
苏曼真哼道:「她是异数啦!我跟同学的交集就只有在课堂的时候,是她每次上课都坐在我旁边,我们才熟起来啊!其它的班上几十位同学,我连名字都记不下来,真不知道他们怎么看我,一定当我是高傲的千金大小姐!」肯定是的,班上系上什么活动都不参加的人,不被人说是孤傲,也要被人当作自闭了!
老李微微叹口气。「总之,请小姐相信先生太太他们所做的都是为小姐好!」
她不以为然,抿着唇,杏眼又是溜溜一转,瞬时一扫阴霾,豁然开朗地说:「这样好了!老李,我跟你打个商量,以后你每天固定在五点来接我下课就好,其它时候就不要来了!」
「这怎么行?妳要我怎么跟太太交代?」
「我妈咪她不会知道啦!她整天不在家,忙着她的工作跟应酬都不够,哪来时间查我空堂有没有乖乖待在家里?只要我六点前赶回去吃晚餐,她绝不会发现!」
「还是不行!」老李很坚决地,他可不能拿他的饭碗开玩笑哪!
苏曼真轻噫一声。「我不说,你不说,只要再跟陈嫂说好,她那么疼我,绝对没问题,这样一定能瞒得过我妈咪!至于其它佣人,他们都各忙各的,也不会注意到我什么时候该在家里,什么时候在上课!」愈想就愈觉得这招可行!
「真这么做了,要是东窗事发,小姐妳顶多是被太太骂一顿,可是我们做下人的就不同了!这可关系到我跟陈嫂的饭碗哪!」这就是形势比人强的地方,纵使也觉得太太对小姐的限制有些太过,但还是不敢附和小姐,再怎么说,他的儿子女儿还没独立,还得靠他养呢!
「要真是这样,我会一肩担下来,绝不连累你们!」她真想拍胸脯保证。
老李仍然摇着头。
苏曼真不放弃,干脆撒娇跟哀兵政策并用:「好嘛好嘛!老李最疼我了!难道你忍心看我不能跟你儿子女儿一样尽情享受大学生的生活?那些课余活动才是大学生涯的精华啊!」
老李从后照镜定定地看着苏曼真,而后才重重地叹了声:「唉,小姐,我真拿妳没辙!可是妳要答应我,要多注意自己的安全,还有别乱交朋友!」
「耶!」她笑得眉眼弯弯。「我就知道老李对我最好了!你放心,我有分寸!」大人就是那么爱操心,怎么说她也是成年人,早有足够的能力来判断是非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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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真要参加这个社团?」罗筑笙拿着苏曼真的入社单,看着上面的社团名称,很怀疑地再问一次,就盼她能改变主意。
「对!」无奈苏曼真就是违她所愿,很坚定地点头。
罗筑笙嘴角抽搐,灰败的表情只差没写上「妳真是好样」,连嘴里也碎碎念着:「女人的执念真可怕!」
苏曼真皱了皱鼻子,很不满地:「妳到底要不要跟我同进退?」
真是够了,她想要找她作伴一起入社,可是自她知道之后,就一直问她:「妳是不是疯了?」「妳没病吧?」「那天妳的脑子真的没被摔坏?」「还是说被吓坏了?」不过就是参加个社团,有那么好讶异的吗?
罗筑笙无奈地说:「事到如今,我也只能义无反顾。啧!真是勿交损友!」
「这个社团有什么不好?可以让妳多长些知识耶!」她亲爱的同学就这么一副误上贼船的模样,真让她想喊冤。
罗筑笙耸耸肩,不置可否,转了个她比较有兴趣的话题:「我倒是比较好奇,妳真的说服了妳家司机跟管家不再下课铃声响就抓妳回去?」
「当然啦,他们都疼我嘛!跟他们撒娇一下就拗不过我喽!」带着胜利、骄傲的表情,她炫耀道。
「可是问题应该是在妳妈妈身上吧?」别怪她幸灾乐祸,她说的是事实。
「一步一步慢慢来喽!时机到了,我自会说服我爹地跟妈咪的。」她如果能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话,说服他们应该会比较容易吧?
「希望如此。」
「我的入社单就麻烦妳一起帮我交喽!」她指着罗筑笙手上那一张单子。
「离五点还有一段时间,妳又要去找机车男?」果然,女人的执念真可怕!
「谁教他那么可恶,居然敢不甩我?!我非要他看清楚我不可!再说,我还要跟他澄清我不是白痴!」
倔傲的公主可容不得任何的错待。
「是是是,从早上就一直念着这件事,要去就赶快去!连他姓啥叫啥都不晓得,妳去再多次,他也不会对妳笑,简直是在自讨苦吃。」这可是身为同学的忠告。
「谁说的?迟早有一天,他一定会和善待我!」就看谁耗得久!
宣示完之后,骄傲的公主转身寻她的目标去。
罗筑笙看着苏曼真远去的背影频频摇头,现在上演的是哪一出戏?娇娇千金女第一次吃到闭门羹,娇贵的自尊心受创,所以展开征服的行动?不知道是哪一方能坚持下去,她倒是兴致盎然地想看到结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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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达机车行
「嗨,我又来了!」苏曼真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上次来,即使他态度不佳,但她毕竟心怀感激,所以她端着小心翼翼、必恭必敬的态度;而现在既已决心要跟他杠上了,她自然也不再收敛她的脾气,直剌剌地就堵在他面前。
他不想理她的,却偏偏忍不下心头的一把火,遂恶声恶气地:「妳这次又想做什么?」
苏曼真挑挑眉,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我说过,只要我有空就会过来。」
一再挑战他的耐性,真是令人火大!「妳到底要怎样才甘心?我真不懂,妳到底想要什么?我和妳不过是萍水相逢,妳何必如此?」丢下手中的火星塞,努力挤出穷凶恶极的面孔对她。
「我……」她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吓!他终于肯看她一眼了,可是很凶!「这次我是来澄清一件事。」细细观察他的表情,又吞了一口口水。「我不是白痴!」
啥?没头没脑,她是不是白痴关他屁事,这个欠扁的女人!
「你不记得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可恶!害她牵肠挂肚那么久,结果这混蛋居然不记得了?!「那天你帮了我,我本想向你道谢,可是我还没开口说句完整的话,你却对我说:『妳是白痴吗?』」她噘着嘴。「你想起来了吧?」
喔!原来是说这个!他扯扯嘴角。她脑筋有问题啊?随口说说的话,她还记这么久?不过--「妳不是白痴?」他嗤笑一声,很不客气地。「我应该换个说法。妳嘛!只是个连摩托车煞车在哪里都不知道的白痴。」
他!变本加厉,愈说愈可恶!是!她是不会骑摩托车,但这也不足以让他开口闭口骂她白痴吧?
她气鼓了双颊,忿忿地为自己辩解:「你真过份耶!我不知道摩托车的煞车在哪里,可是情由可原!从小到大,我碰都没碰过摩托车,哪里知道把手外面那两根铁条就是煞车,还可以扳?」
他两手环胸,不屑地回道:「没骑过摩托车也骑过脚踏车吧?骑过脚踏车就知道妳所说的那两根铁条就是煞车。」
「我的确连脚踏车也没骑过啊!」她为自己喊冤。
他很夸张地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妳是娇贵的千金大小姐嘛!我想妳出门都是专人接送坐轿车,肯定连吃饭也是专人捧到妳面前喂妳吃。好呀!妳已经澄清妳不是天生的白痴,而是被养出来的白痴,妳可以走啦!」
这个人怎么这样?「你,没礼貌!真不知道你父母怎么教你的!」
顿时,他周身的气压骤变,让她以为身处飞沙走石的暴风圈中,他的脸色像结了层冰,显得非常僵硬,汗衫下的肌肉则纠结偾张,犹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她心惊胆跳,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急忙说道:「我……我说的话也许过份了点,可是……可是是你先挑衅我的耶!」
「妳别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会挑衅妳!」他瞇眼警告,浑身气息宛若来自地狱的使者。
「你这里是开门做生意的机车行,我为什么不能待在这?」虽然震慑于他的怒气,但大小姐脾气一旦发作,即使知道情况不利于自己,她仍不知死活地回嘴。
他不再答腔,只眼神凶狠地像要将她千刀万剐,双手紧贴在身侧,时而张爪,时又握拳,显见他正极度忍耐。
真想给她个教训……
天!他的手指关节啪答作响,就像电影演的那样!他是不是想打她啊?他要真的一拳揍过来该怎么办啊?哇!她努力摀住耳朵紧闭眼睛大喊:
「啊!使用暴力最可耻!打女人更是其中之最!可耻中的可耻!」
时间缓缓流逝,想象中的拳头一直没有落下来,她小心地睁开一只眼睛,再睁开另一只眼睛,见他已走开,正耍弄着她可能永远也弄不懂的工具与零件。
他不理她了?是不想理还是不屑理?
突然有种淡淡的悲哀感升起。
她是谁?她可是爹地妈咪手上捧着的心肝宝贝耶!可是现在为什么要跟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生气?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来这种黑黑脏脏、平常连想都不会想来的地方,而尊严又不知道被他践踏了几回?
也都是自己自找的,明知道他不欢迎,却偏要厚着脸皮来!
「我真的那么惹你讨厌吗?」不自禁地问出心里疑问,软软的声音有几分怨。
他像是没听到,埋头做自己的事。
她又在自取其辱了吧?人家根本把她当作透明人!
好想转身离去,识趣点或许还能为自己留些面子,可是、可是--既然选择踏进了这里,她就是打死不退!她不允许有人这样对她!不允许有人视她为无物!管她被认为是死缠烂打的苍蝇还是牛皮糖!
拍拍自己的脸颊,彷佛这样就能让脸皮变厚点,继续抵挡他伤人的冷漠。
重新武装过后,她又开始注意起他的一举一动。
他的工作似乎挺辛苦的,每次来总看他拆东拆西,还把自己弄得脏兮兮,但是却逐渐勾起她的好奇。
「我可以待在旁边看你工作吗?」她问,心里却也明白她问的真多余,他怎么可能会答应嘛!
但不管!就算死撑着面子,她也硬要黏着他!
他终于抬头,只不过又是一个凶恶的眼神直射她。
她起先被他瞪得心生胆怯,后又想,她可不能这样就输了气势、打退堂鼓,于是挺起胸膛,也回瞪起他来。
不知是她这模样让他见了好笑还是怎样,他微挑眉,傲慢地开口:
「反正妳都说这里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上门来的就是客人。既然妳是客人,要走要留都随妳便,只不过我很忙,恕不招待了!」话落,他也真的回到他的零件堆中,摆明不想再跟她费唇舌。
「喂!难道这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得寸进尺啊她!这回,他头也不抬:「难不成『您』还想要我奉茶是吧?」他特地加重了「您」字语气,又接着说:「对了,敢问贵客是来修车还是看车呢?」
她当场怔愣,无话可说。
她又能说什么?感觉像被括了两巴掌!
那言语之间的暗示,彷佛在说,她不是捧钱上门来作买卖的客人,只是个专门来找他碴的闲人,凭什么端着客人的架子?
偏偏她就是--只为他而来!
而他,不欢迎她!
比起酷酷不理会她的他,或是方才发火的他,这个皮皮的他却暗里将她刮得遍体鳞伤,让她无法招架!
「我真的很忙,没什么事的话,请自便!」他又一记回马枪。
她收拾起破碎的自尊,勉强撑起最后一丝尊严,好象要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能发出声音:「你忙!我……」她怎样?摸摸鼻子自认没趣地走吗?才刚想自己是打死不退,现在就要放弃吗?可是他……真的让她好挫折!「我下次再来打扰!」慌忙地留下这话,她似是落荒而逃。
她的脸皮毕竟不是无坚不摧啊!
可是,她也不是容易死心的人,她不会也不想就此弃械!此回暂且休兵,等下回她的装甲强化了,她一定要他另眼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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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邪了!」罗筑笙凉凉地翻着厚重的原文书。「我说,妳一定是中邪了!」
苏曼真轻蔑地睨了她一眼。「鬼扯!」
「不然呢?」罗筑笙回敬她白眼。「妳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却对他念念不忘,还三番两次登门找人,这是为什么?若说是为了道谢,目的也早达成了;若是为了平反他说妳是白痴的事情,妳也表达过妳的不满啦,还继续想着他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