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小女孩满脸,圆眼睁得大大地。“刚才我……夜蝶……”
她求助地拉住妹妹。
望见女孩脸上的惊慌与无措,刚才的事立刻回到脑海之中。
他转向名叫夜蝶的小女孩,以非常冷的声音说:“犯了错又不敢承担,你不觉得自己很卑鄙?”
夜蝶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反击。“我为什么要觉得自己卑鄙?”
她涨红了脸,大声地说:“是你自己要吓人,怪得了谁?”
梅翎冷笑数声,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女孩,不但不认错,反而咄咄逼人!真是有够差劲的。“刚才你所做的一切,已经构成了犯罪,只要我说出去,你就完蛋了。”
“呜呜……不要啊!”丁日蝶害怕地啜泣起来,反倒是丁夜蝶,一脸的无关痛痒。
他讨厌这种女生!
骄傲、任性,死不认错——而且心肠很坏!
“你姐姐都哭了,你还不为自己的行为道歉?”梅翎对她的无动于衷感到相当不满。
丁夜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在乎地说:“我的行为没有错!”
“你!”梅翎握紧拳头,气得差点动手。
“请你不要说好不好,”日蝶可怜兮兮地哭着。“我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啦……”
梅翎也并非真要追究,他只是看不惯丁夜蝶做错事、还一副嚣张的模样。这不关你的事,我要的是她的道歉!”
梅翎手指着夜蝶。
夜蝶气愤地咬住下唇,她澄亮的黑眸里满是怒火。“你这个人这么笨,淹死活该!”
“你说什么?”梅翎隐含怒意。
“我说你笨得要死,干脆淹死算了。”
她看出梅翎动了怒,拳头已经蓄势待发,于是摔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那随风扬起的黑发、小而纤细的身躯……说实在的,和送他手帕的女孩完全一样;若非身旁还站着另外一个,他肯定会错认。
只可惜……他现在一点感谢的心都没有。
丁夜蝶的所作所为,简直快气炸了他!
他从小就是个好脾气的孩子,即使母亲诸多要求,众女生的包围纠缠,也从没让他俊朗的脸上泄出一丝不耐。
没想到,今天这个叫丁夜蝶的女孩,竟然挑起他几乎不曾有的怒火。
很好!她有本事
有本事成为他梅翎生命中,第一个讨厌的女性!
第二章
寂静无声的斗室内,映入眼帘的是各式各色的白,有乳白、米白、象牙白、兰花白与其他无法形容的白色。
一抹修长的影子坐在白色躺椅上,静静地闭着双眼,挺直的鼻梁深深地吸嗅,接着停下来沉思。
隔了两分钟,微哑而性感的男中音,自他两片略薄的嘴唇逸出来。
“前段香是薰衣草、柠檬,中段香则是栀子花,后段香感觉比较奇特,我想应该是龙涎香、树脂和橡木苔。”
“啪啪啪——”
赞叹的掌声自身旁爆出,一旁的男性佩服地点头。“阿翎,你不亏是Demachy第一调香师,嗅觉竟然如此灵敏,真是了不起!”
“彼此彼此!”梅翎懒洋洋地说。“你也不错啊!欧洲珠宝界里,谁不知道你‘C·H’的大名啊!”“哪里哪里,在香水界里,素有‘恶魔调香师’的Casia Mei,一款‘绝对’,至少为Demachy带进上亿的收入,并带起香水界的新风潮。这哪是我区区‘明工坊’可以比得上的?”
“‘明工坊’带有浓厚东方味,却又巧妙地与西方艺术结合的首饰,每一款都是精美的艺术品,赢得女士们很高的评价。”
“说到受女士欢迎,就不得不说你另一款名作‘朦胧’,无性别香水,强调男女都适用,真是卓越的发明。”
两人彼此互褒一阵子后,都有点作晒,最后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
“够了,瑞,别再说了,我快受不了了!”
先投降的是梅翎,他乐不可支地拍拍好朋友的背,不怀好意地笑。“瑞,你似乎又胖了点喔!”
像是被箭猪直接扑入怀中般,花泽瑞一跃跳得老高。“胡说,我明明瘦了零点四磅,你是眼睛有问题吗?”
知道“Fatty4”每个人都有“微肿”的过去,尤其以花泽瑞最“名符其实”,他会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梅翎就是喜欢逗他!
男人啊!对自己的身材斤斤计较做什么?
连青菜也秤重来吃,不如肥死算了!
“哼哼哼哼……”花泽瑞发出一连串得意的笑声。非但不劳你操心,现在可有人每天帮我准备低热量、低卡路里,却又美味可口的食物了。”
“哦?”梅翎感兴趣地扬起一道眉。“我好像听说过这件事,据说是一朵清香的小苍兰。”
“小苍兰?什么意思?这种花很香吗?”
梅翎微微一笑。“小苍兰的花语是天真、纯洁,不正是你心上人的写照吗?”
“喔喔!原来你这家伙对花语也有研究啊!”花泽瑞了解地点点头。“也难怪啦!毕竟你的本行和花花草草离不了关系。”
想了一想,却又忍不住说:“我们原都以为,你会当个专职的小提琴演奏家,没想到你竟选了调香师这冷僻的行业。”
梅翎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我对音乐的兴趣,大都来自母亲的‘逼迫’,自然不可能成为小提琴手。”
“可是调香师未免也太……”
“调香师可不是份简单的工作,除了必须有过人的灵敏嗅觉与记忆力外,还得在混合的味道中,将天然或人工香气的种类,个别挑出来。”
梅翎滔滔不绝地说道:“为了保持嗅觉的敏锐度,不可以抽烟、吃刺激性的食物,也不大能喝酒,而且……”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要有永远能记住香味的本事。”
“别说了!”花泽瑞眼睛转着圈圈。“光想我就头大,刚见识过你的本领,果然不负盛名啊!”
“好说,好说!你也不差啊!要我去画那些设计图,整天切割宝石,我也做不来。”
所以说人各有各的本事,各有各的天分,谁也勉强不来。
“谈正事吧!你说你有个委托人,想请我帮他调制新香?”
“没错!”
梅翎感兴趣地双手交握,审视着眼前的死党。“据我了解,你应该不是个花心的人,怎么还会为女色所惑,帮对方来当说客?”
花泽瑞吓一大跳,心虚地问:“你怎知委托人是女人?”
“因为你的语气!”
梅翎好笑地说:“依你的性子,除了我们‘F4’的成员外,是不大可能会为别的男人来说项,何况你谈到对方时,声音柔和、神情呆滞略加点花痴,若对方不是女人的话……”
他打了个寒颤。“那我就要小心了。兄弟你性向健全吧!千万别让你的小苍兰伤心啊!”
“胡说啥啊!”花泽瑞一拳打上他的肩膊,气呼呼地说:“我绝对是正常的男人!”
“好了,对方是谁你就老实说吧!她为什么不自己来求香,却要你代她来?”梅翎莫名其妙。
他C·M在业界中,不是个难缠的人物啊!况且Detnachy虽然是他自创的品牌,但只要价格合理,他依旧会接受五大厂商的Case。
这个……女人,无须为此大费工夫!
“对方就是不肯出面,所以才拜托我来,否则我何必跑这一趟?”花泽瑞很没良心地说。
“喔喔,好吧!那你就留下对方的名片,人可以滚了!”梅翎继续闭上眼睛,一脸想睡的模样。
昨天太专注设计新香味,过度用“鼻”,害他现在累得不得了。
“你这是答应 !”花泽瑞说,边从口袋拿出名片。
“成了成了,这么婆妈?”
沉默了一会儿,梅翎突然觉得不对劲。
他睁开眼,一手抽过桌上的名片。
丁夜蝶”
他好看的墨眉陡翘了起来。
丁夜蝶?好熟悉的名字,有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看来自己是在不怎么舒爽的情况下,记住这个名字的。
“这人是谁?”
看梅翎没什么特殊反应,花泽瑞才放下心来。“你真糊涂,是‘珩香品’的负责人啊?”
“珩香品”是台湾新蹿起的化妆品牌,有百分之六十的日资投注,一方面是日本品质有保障,一方面也是看中消费者的崇日心态。
她的诉求与大厂公司略为不同,是以十六到三十岁的女性为主,因此在色彩与香气上,皆采用相当大胆的设计。
据说“珩香品”看好香水市场,因此有意朝香水界发展,加上地缘关系,因此属意聘请同是东方人的Casia Mei为调香师。
梅翎懒洋洋地摇摇手,一脸不感兴趣的模样。
“谢了,可惜我没种族偏见,不会因为对方是东方人就接受。”他咕哝。“又不是看上我的本事,只是因为我是东方人?好笑。”
花泽瑞见事情弄僵,不禁急了起来。“奇怪,她说的果然没错,只要一看到她的名字,阿翎就会拒绝。”
“你说啥?”耳尖的梅翎听见他喃喃自语。
这个丁夜蝶也太自负了吧!梅翎心中不禁有气,更讨厌自己的“行为”居然被这女人所掌握。
熟悉的不适感再度涌上心头。
啊!他想起来了。
丁夜蝶……
他嘴角浮起一抹难解的微笑,指尖在水杯边缘轻轻画着。
“我是还没答应,但也没有拒绝,这句话她说错了。”
梅翎站起来,长指来着名片在空中扬了一扬,一脸不置可否。
“这个什么什么丁夜蝶,是‘珩香品’台湾公司的执行总裁?她为什么不自己来求香?毫无诚意!况且……”
他嘴边噙着一抹冷笑,神情淡漠。“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找我,调香师又不只我一个?”
花泽瑞摇摇头,他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梅翎沉思了会儿,淡淡地说:“既然她有本事请到你出面,你也别说我不给好朋友面子;如果她真有诚意求香,我要她现在立刻到我这儿来。”
“喂喂,现在是下午三点,正是工作忙碌之际,你要人家来访,未免……”
“你还真会为对方着想,看上她了吗?”梅翎不悦,真受不了这小子婆妈的模样。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不再有。”
说完,也不理他,径自躺回椅子上,闭目假寐。
丁夜蝶?!
回想起这个名字,一对可爱的脸孔便跃入脑海中,姐姐善良温顺、妹妹骄纵倨傲,任何人都会记住甜美可人的姐姐吧!
但他却是例外!
那么特殊的女孩,他怎么可能忘记?
自私、任性,死不认错!
只可惜,那一天派对结束后不久,他便远赴法国格拉斯(GRASSE)求学,格拉斯是世界闻名的香水城,更是最早香水工厂的起源处。
他到那儿没多久,便一头栽进香水的世界中。
这一路十五年来,他早将全部的精神与心力,全投入香水之中,直到一年多前才回到台湾。
若非丁夜蝶自己送上门来,他倒忘了这个人!
她倒是将自己记得清清楚楚——不不不,他可没忘记十五年前,她那股泼辣劲儿。
这么多年来,他还没看过比丁夜蝶更“夸张”的女孩子。
不过,她未免将他梅翎看得太低了吧?竟然认为自己会因为当年的事,而拒绝她的请求。
既然如此,那向来以体贴女士闻名的梅翎,怎么能让她失望?
正想到此处,花泽瑞粗手粗脚地撞进来。“喂!人家听你这么说,答应立刻亲自前来拜访了。”“喔!”
“什么喔!好歹你也去换个衣裳、洗把脸,满脸胡渣怎么见人?”
梅翎摸摸自己的脸。
麻烦!早上才清理过,现在又冒出须根,仿佛永远清理不完。本想起身整理仪容,转念一想,又倒回躺椅上去。
“喂喂,你还不去弄干净?”
“不用啦!”梅翎翻过身,对着阳光眯上眼,像一只白色的猫咪。
花泽瑞叹了一口气,也只能随他去了。
阿翎是他们四个里,最潇洒不羁的,谁也管不住他!
这世界上,会有管得了阿翎的人吗?
花泽瑞非常怀疑。
夜蝶进来所看到的,正是这幕景象。
在接到花泽瑞的电话后,她立刻结束掉手上的会议,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即使如此,还是一小时之后的事。
等她到时,梅翎已经睡着了;看来他很忙、也很累,他睡得如此安心、自在,仿佛没有等她的意思。
“梅先生……”她咳了几声,以为他会醒来,可他睡得极热,背影规律的起伏着。
夜蝶有点难堪,本想转头就走,可想起自己的目的,只好乖乖坐着,等待梅翎醒来。
不自觉地,她的眼光飘向了那宽阔的背影。
十多年了,时间过得好快,一晃眼间,他已经从昔日那半大不小的男孩,成为一个强壮的男人。虽然只见过一次面,而且是极不愉快的回忆,但记忆中的梅翎,有一张很端正的脸孔,肤色微白、神态纤细,是属于斯文型的男孩子。
不过看看他现在!
夜蝶微微皱眉。
即使只看到背影,她仍然觉得梅翎看起来一团乱;他身上则是一件揉得发皱的白色麻衫,丝一般的黑发长到肩膀,修长的身子蜷曲在躺椅上,像路旁流浪汉的睡姿。
但这些可跟她无关,她是来求香的,至于对方长相如何,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是没想过要找别人,只是对方一听到她的请求,不是打退堂鼓、便是自认没本事达到她的要求。
无奈之下,她只有来求助梅翎了。
她知道梅翎是欧洲新蹿起的调香师,众人给他的评语是“有恶魔般的嗅觉、直觉与艺术感”,比一般调香师,更能分析香味的精髓。
或许现在,只有他能够帮助自己了。
对于当年的事她还记忆犹新,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那时曾激怒过这个梅家少爷,或许他早忘了,但她却没忘记。
会请花泽瑞那么说是故意的。
若梅翎忘了她,那这样说,会勾起他的好奇心,促使他答应与自己会面;若他还记得当年的事,他一定会为了反驳她,而仍然答应和她一谈。
无论事情发展如何,她都达到了目的。
看!事情不正如自己所料吗?
她有耐心地继续等。
至少又过了半小时,梅翎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晚上还有个会议要开,她得早两个小时准备资料,现在时间都快到了,她非走不可。
但是梅翎还没醒,她好不容易才能见到他,万一这一走、激怒了他,那她岂不是求香无望?
夜蝶有点急了,她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
正要伸手拍他的肩膀,他却突然转过身来,睁开眼凝视她。
夜蝶吓了一跳。
和记忆中的梅翎完全不一样!
眼前的他,肤色黝黑,脸孔瘦削而深邃,一双眼微微眯着,阖黑的瞳眸里星芒流窜。
下巴、上唇与脸颊上,布满了新生的胡髭,发皱的白衣与肤色,形成强烈的对比;略长的头发微散、不受拘束地在脸侧流泄着,让他看起来,非常狂野、放肆与……性感!